和欣突然抬起头来,声音突然凄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以后都不太可能怀孕了。”
“也不是。”他说,“怀孕,还是有很大几率的,但惯性流产会从始至终伴随着,保住孩子的可能性太小,就算撑过了危险期,还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孩子的体积稍微大一些,就会由胎盘错位的现象发生,到了生产的阶段,非常有可能大出血。”
和欣沉默。
柳静已经有些难过了,一直握着和欣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安抚,“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医生继续说:“何况,和小姐,你的身子这样瘦弱,怀孕的时候是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还需要一个良好的身体的。你现在血压太低,血液粘稠度也太低,很容易营养不良。冒昧问一句,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说:“我们离婚了。”
李敬明愣了愣:“这样。那么,还是希望你采纳我的建议。”
和欣嗯一声,立刻起身,到走廊里透气。
坐在走廊的塑料板凳上,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长椅上,一个陌生女子嘤嘤在哭,手里拿着手机,银牙咬碎,对着话筒,骂道:“……你不得好死!”再细细听下去,原来是女子怀孕了,一个人来打胎不说,还被负心汉生生抛弃,女子气的一边骂一边哭。而那边的男子一下子就压掉了电话,只留这个女子捂着脸,背靠着冰凉的板凳靠背,隐忍哭泣。
其实和欣早已不习惯在人前流泪,尤其是面对着好朋友,或者同事。因为知道那眼泪永远不会无法让人感同身受,心中的委屈,太多,也只能一个人承受。
但对面那个女人的悲伤,一下子就蔓延开来,她也觉得心如刀绞,不由自主,就走上前,递过去一张纸巾:“别哭了。”
那女人抬起头来,看她的神色有一丝诧异,牵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谢谢。”
和欣摇头,坐在她身边。
她没有知心姐姐有那种将话说进别人心坎里的能力,但她却那样感同身受。年轻时候,错误的以为,我爱的人不爱我,我爱的人无法跟我在一起,就已经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而现在,她却发现,原来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你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痛苦。日子很安稳,但眼泪已经无法洗刷掉心里那么多的负重。
再优雅,再矜持,也无法去解决眼前所面临的问题。
只因为女人永远渴望被温柔对待,而现实,却总是抛给女人太多的困惑。
其实,和欣想,就算不能和苏言在一起也可以的,如果可以有一个孩子,以后的漫漫长路陪着她,当做他送给她的纪念品也是好的。
但多么可笑,仿佛是一件阴差阳错、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是不期而遇,却又无法拥有。
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留下来。还是做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在苏言和纪熙都不知道的时候,将它扼杀在腹中?
第四十九章 折叠回忆(3)
更新时间2014…1…28 22:01:38 字数:2226
再优雅,再矜持,也无法去解决眼前所面临的问题。
只因为女人永远渴望被温柔对待,而现实,却总是抛给女人太多的困惑。
其实,和欣想,就算不能和苏言在一起也可以的,如果可以有一个孩子,以后的漫漫长路陪着她,当做他送给她的纪念品也是好的。
但多么可笑,仿佛是一件阴差阳错、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是不期而遇,却又无法拥有。
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留下来。还是做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在苏言和纪熙都不知道的时候,将它扼杀在腹中?
和欣需要好好想一想。
没有经历过水中月镜中花被打碎的感觉,永远不会知道,了无希望的期待最后被湮灭时候的那种撕心裂肺。
如果遵从自己的内心,将这个孩子留下来的话,她却又不能保证,自己还有没有那份勇气,可以面对再一次的流产。
突然想起星都诚达曾有一位女同事,嫁入豪门,老公对她百依百顺,可谓生活美满,生活得意,却只有一点,婆婆和公公十分看重后嗣,结婚五年,别说后嗣了,连香火的烟儿都没飘过。为此,公婆没少给脸色看,小鞋也都快穿习惯了,老公虽百般疼爱,却也不能和父母当面顶撞不是?哪里出的问题,就要去哪里解决。两人十分无奈,同去某专科医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全部检查了遍,最后发现,果然是女方的问题。
好在男方家里有钱,其实这位女同事的工资也不低,平均下来也是月入十万的主儿。
最后和医院签订了保孕协议,院方承诺,三个月内,定让这女同事怀上孩子,而且还保证绝对是个男孩。但流产什么的,却不能保证。就是说,流产了,只要你愿意,我们继续尝试,可以继续让你怀,如果再流产,依然可以让你怀,直到这孩子最后保住,并且呱呱落地。
听起来是不错,但真正旁观,才发现,原来怀孕是这样一件身心折磨的事情。
签下了保孕协议,然后人工取‘卵,而她老公当天真是有急事,涉及几十亿的一个大单要签署,所以没办法陪同,和欣因为和她在一个科室,所以就陪着去了。手术前打了三大支普丽康,所以手术的时间很短,但当那女同事出来之后,脸色苍白,手扶着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乎就要虚脱过去,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下午,甚至第二个星期还有后遗症。
不过,总算是怀上了。
那女同事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非要请她吃饭,却没料,三个月还没到,就流掉了。但那女同事也是个三高女,心理素质并不脆弱,一次失败,跌倒爬起,继续重来。又是一次整套的医疗措施,半个月之后,依然怀上了。只可惜,老天不作美,她本就是性寒体质,五个月之后又一次流产了。
医生说是已经变成了惯性流产,必须小心再小心,还是有可能怀上的。
完全不抱期望,慢慢也就习惯了。但最可怕的事情,其实是有了希望,好像马上就会拥有,却陡然失去。
那样的落差,真的很折磨。
女人再坚强,这样的打击,也足够击垮一个人了。
那女同事被打击得几乎上不了班,再加上婆婆的冷嘲热讽,老公也不那么坚定了,她几乎游走在奔溃边缘。
同样是女人,和欣瞧着也难受,日日陪伴。那同事从阴影中走出来,可和他老公的五年婚姻,最终却走到了尽头。
不是她偏激,世界上的男人这样多,真正能做到生死之交的已经是少之又少。能够忍耐一辈子的,认识你的时候年轻漂亮,新鲜感和热恋感还未过去,自然百依百顺。可深入了解之后,你的疯狂和阴暗暴露之后,还能忍受的,几乎就是凤毛麟角。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长辈希望享受天伦之乐无可厚非,丈夫开始好言相待、百依百顺,也不奇怪,但当那女同事被打击得天天暴躁,一肚子牢骚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开始了退而远之,然后两人打起了冷战,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最重要的是,直到两人离婚的时候,她的老公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痛苦。他甚至觉得,自己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月薪百万,还全部上缴,从未包过小三,养过**,甚至应酬的时候连小姐都不曾碰过,这样的好男人已经打着灯笼都难找了,你居然还要离婚?
他不懂,他不懂,男人永远不懂。
女人细腻,敏感,也可以独当一面,但最终是要体贴的。
你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权,也可以长相一般,但你要体贴,要懂我的痛苦,要能够给我一双肩膀依靠。
而不是当夜里,难受翻江倒海,他却呼呼大睡,因为第二天还有应酬,还有大单要签,还有公司的事务要负责。好像事业永远第一,父母一直第二,而老婆永远只是第三或者老末。
当年她之所以不曾喜欢上苏言——似乎苏言就是好男人的榜样,样貌英俊,事业成功,身高挺拔,人品良好,家世也清白,他的身上,满足女性择偶的一切美好想象——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和欣的眼里,苏言那些别人视为珍宝的优点,连迈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因为他的那些优点,在和欣这里,都不曾被看重过。
和欣自小就是被富养着的,母亲在精神世界里的温软包裹,父亲在金钱上的丰富给予,她从来就不缺爱,再加上学历和长相上的优势,是以她在情感道路上一直所向披靡——无论是在与迈克,还是苏言,还是她的初恋,哪一段恋情不是她亲手断送?
所以,和欣骄傲,和欣也固执。她自信,明朗,活泼,也任性。但与一般的世俗女子不同,她嫁人的标准从来不是对方的房子多大,车牌字母的第一位,或者银行存款有几个零,而是你是否真的爱我,真的懂我,真的体贴入微,是否能够让我真正感受到你炽烈的爱情。
这些,迈克都给过她。而苏言,太过温吞,太过波澜不惊,日子安稳得让她感觉到深刻的厌倦了。
第四十九章 折叠回忆(4)
她真的拿不定主意。
后来柳静陪着回了家。
回来的时候,正是中午,纪熙应该在上班,所以家里没有人。
和欣觉得有些累累,送走柳静,立刻就上了二楼的卧室,拉上了窗帘,闷头就睡。
却又做了梦。
还是重复的梦境,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坐在和家的大客厅里,周围黑漆漆一片,她害怕不已,拼命叫着父母,没有人回应。然后她冲进卧室,苏言却站在窗台边,微微笑着,他穿的很英挺,一贯的商务男装,领带压在修身的羊毛衫领内,更是觉得整个人气度卓绝,而床头柜上的台灯泛着幽暗的光,他的脸色一半隐在黑暗里,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
她问了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却突然一笑,对她招手。
和欣一步一步走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一步走的这样惶恐,这样胆战心惊,那不过三米距离,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苏言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手竟然一下伸过来,卡住了她的脖子!
她呼吸也呼吸不上来,叫也叫不出来,不住地摇头,不住去扳他的手,怎么也扳不动。他猛然收手,她一下从他手里滑下去,惊恐地看他,却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跑,竟然又被他拉了回来,她又踢又打又咬,终于挣脱了他!却不料太过惊惶,慌不择路,竟然将自己逼入了死角。苏言却越走越近,露出了手中的刀子。蘧然向他挥过来——
和欣拼命呼喊,他却无动于衷,最后她发疯一样地扑上去,又打又抓,他握着手里的刀子却怎样也不放,她不顾自己满手的血,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手指,她求着他,最后全身颤抖。苏言手里的刀子终于落了地。然而他的脸色苍白,只是怔愣着瞧她,眼里有不明的神色,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和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那刀子捡起来,也不管手心的血一直在流。一下抓住刀柄,反手对着苏言的心尖就戳过去——
他几乎是不置信,那样瞧着她,嘴里嗫嚅了什么,却没有声音,就倒了下去。
和欣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哭声,明明是自己下的刀,却为什么要哭?
她仔仔细细回想苏言说了什么。想来想去,这才辨别出,他说的是:
我对付的并不是你。
她使劲摇着他,希望他能醒过来,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对付的不是你,那他的刀子对付的是谁?
但他已经全身冰凉,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和欣拼尽了力气,他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后有一个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白衣,肆意的笑着,身影纤瘦颀长,长发也飘逸动人,那一双眼睛,闪烁着晶莹。能看出应该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但她站在阴影里,脸上的五官并不清楚。和欣想问你是谁?但那个女人却只有拍手,只有笑,似乎在嘲笑她!
但她为什么要嘲笑她!
和欣立即起身,就要问她。但那女子却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和欣觉得自己像只困顿的兽,蜷缩在牢笼里,外面看的一清二楚,但隐藏着什么,她却不清楚。
然后,一切都噤声了一般,如同一部哑声电影,剧情惊心动魄,但她却一无所知。
陡然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是在做梦。
一摸额头,满头都是汗水,就连睡衣的后背,都全部湿透了。
突然觉得胸口憋闷的慌,她起身,想要去打开窗户。
这是北半球的九月,绿江的夏天从来不好过,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屋里也没有开空调,出汗也是难怪。
但和欣却总是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无力感,就好像是谁扼住了她的咽喉,不让她呼吸一样。
那边,“咔嚓”一声。
是纪熙回来了。
又是一声吧嗒,应该是纪熙在开鞋柜,想他大概在鞋柜那里换拖鞋。纪熙怕是并不知道她在睡觉,而是对着楼上喊着:“亲爱的,你今天去了哪里,这么早就回来了?回到家怎么也不下来迎接我?你老公我今天可是快累死了!”
好像是亲切的调侃,无端就让她焦躁的心一下平复了许多。
就准备起身,去迎接他,纪熙却已经踩着楼梯,上了楼。
他瞧着她蓬头垢面的懒散模样,皱了皱眉头:“亲爱的,也不看看表,这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和欣因为才睡醒,眼皮惺忪,说话也是无精打采的:“几点了?”
纪熙指着腕表:“这都晚上八点了,你要再睡下去,太阳都要升起来了!”
说罢,大步一迈,就去拉窗帘。
此时不过七点四十,太阳并未完全落山,漫天彩霞,带着五彩的光线照进了屋子。
因为卧室的窗帘是暗灰色的全遮光幕帘,睡觉的时候,拉起来,整个屋子就如同黑夜一般。而此刻,窗帘一下子被拉开,黑白转换,和欣一瞬间有些不适应,五个指头就挡在了眼前,“好刺眼!”
纪熙笑嘻嘻:“就应该这样对付你,你个懒虫!大白天睡这么久,你这是打算晚上不睡觉了么?”
一听到对付两个字,和欣下意识就打了一个寒噤。
纪熙倒是没发觉,搂紧了她,“快起床!快起床!真是的,你老公我在外忙碌了一天,回来还得给你做饭吃,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享福啊嘿!”
她笑了笑,看着纪熙大手一掀,立刻将被子抖了个个儿。和欣配合地蹭蹭跳下了床,纪熙立刻将被子叠好,然后推着她的肩膀,“走,跟我去厨房。”
和欣被纪熙推着,强迫着往前走,一边笑:“去厨房干嘛?”
“我做饭,你也不能闲着啊,难道在一旁看着?”纪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然是帮忙,给我打下手啊!”
和欣嗤一声:“你是大厨么?居然要求这样高规格的待遇,敢要我给你打下手?”
“老公做饭,老婆不打下手,难道还要小三打下手?”
和欣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有小三,就叫来打下手呗。反正我也是正妻,吃个白食无所谓,谁怕谁?”
纪熙一脸欠揍欠扁欠抽:“你倒也真是豁达。还记得韩彩亚不,要不然我把她叫来?”
第四十九章 折叠回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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