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个样子,送回地牢一定会引人怀疑。但若不送回地牢,明天可就是大祸。王爷,……现在得先想办法给娘娘醒酒啊。”
魏青又看了一眼齐少凡,他眼中的情绪无声的涌动。
虽然今夜确实震怒得想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但也不过是一个念头。她到底是皇上的女人,他既不能背她,更不能抱她。刚才已经无意间冒犯了,现在,更不能有意冒犯。
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把她带去醒酒。
“……你。”他沉吟了一刻,本来想问‘……你怎么来?’,但话到唇边,他又冷静的改了口:“你来吧!”
吴踪得了话,马上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齐少凡。果断的将齐少凡拦腰一抱,就像扔麻布袋一样扔到了肩上,就问到:“要去哪里?”
魏青看到他这粗鲁的动作,嘴角抽了一下。
这位贵妃不是一般的娇弱,他刚才情急之下抱她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她就痛得偷偷的揉了半天。
吴踪把她像麻布袋一样扛着就算了,两只手还紧紧的扣在她的腿上。他利刃般的目光在吴踪的手上盯了片刻,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眼不见为净的移开了目光。
“跟上。”他一撩衣摆,提步先走,吴踪连忙紧跟其后。
不过几步路,两人就走到了一扇冷清的宫门前,宫门悬着的匾额上书着“朝夕殿”三个大字。
魏青停下来,看向了眼前破旧的宫门。宫门因为长年失修,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鲜红,门上一片陈旧斑驳的痕迹。
这里有他幼年所有灰暗的记忆。
他默了一会,推开几乎是摇摇欲坠的宫门,率先走了进去。
方才在宫墙下面看到的桃花树,此刻就矗立在庭院的中央。那是两棵百年的桃树合抱在一起,纠缠成了一体,所以越发显得无比的高大。
阳州城几乎是遍地桃花,他却从没有见到过比眼前这棵更大的桃树。雪片般的花瓣还在无声的坠落,在树下堆砌了厚厚的一堆残雪。宽阔无比的庭院里洒满了月光,汉白玉的地砖缝隙里,生着青苔。
庭院的左侧挖了一座巨大的方池,池中蓄着清水。清风一起,水波微漾。池畔支了竹竿,竹竿上晾着白练似的纱幔。纱幔被风吹起来,露出了庭院尽头那座黑洞洞的好似困兽般的宫殿。
尽管庭院里没有一棵杂草,仍让人产生了一种荒芜败落的感觉。
魏青看了一会,收回神,走到池畔,扯下一片纱幔仍在地上,转头看了吴踪一眼。
吴踪会意,连忙快步走过来,慢慢的蹲下,小心翼翼的将齐少凡放在了地上铺的那片纱幔上。
“卑职给……”他话还没说完,魏青就平静的打断了他:“我来吧。”
他从袖子里拿了一块帕子出来,放入旁边的水池中浸湿。然后拿起来轻轻的给齐少凡擦脸。
冰冷的帕子拂过肌肤,沉睡中的齐少凡刺得打了一个激灵。
吴踪见状,忙低声叫道:“娘娘,醒醒……”
“娘娘,快醒醒!”
“……”
冷水的刺激,和吴踪的叫唤,终于令齐少凡睁开了眼睛。
她睡眼朦胧的望着魏青的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魏青被她盯得移开了视线,她的眼神忽然清明过来。
她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吴踪,过了片刻,她立即从地上坐了起来,脸上红了一下,又由红转白:“我睡着了?”
吴踪点头:“是的,娘娘。”
“……”
39谢灵玉的哄诱
齐少凡这时也没心思关注这个多出来的陌生侍卫,心头好像奔过一群****马,没想到那个烧刀子的后劲那么大,竟然鬼使神差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酒疯,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魏青见她已经彻底醒了,随手将帕子扔进了旁边的水池里,站起来说到:“天亮了,走吧。”
说完,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走了。
吴踪见主子走了,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齐少凡目送着魏青的背影在飞扬的桃花下,渐行渐远。她侧目看了一眼漂浮在水池里的帕子。白色的纱帕上什么都没有绣,很干净。
她刚才昏睡间隐约感觉到**湿的帕子落在自己的脸上,看来是王爷用湿帕子给她醒酒。
他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可是他并没有无情的踢开她。他看起来不好相与,但始终对她心存善念。
齐少凡捡起帕子放进袖子里,也赶快爬起来跟了上去。
启明星升起的时候,一夜狂风终于平息,唯有一地残花昭示着昨夜的风起云涌。
东方的天际铺洒着漫天黑色的云彩,黑云的间隙中透射着微弱的光明。
谢灵玉拉了拉披风,提着灯笼,穿过道道朱红的宫门。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慎刑司的地牢前。
慎刑司的地牢看似守卫森严,实际上比宫里任何一个部门更捧高踩低,唯利是图。这一道门,只要有钱有势,谁都能随意出入。对于犯人,只要不是特别重大的,生死全由他们这些狱官一句话。
守卫的人早就打点过,谢灵玉又给给当值的侍卫悄悄塞了一袋银子,就顺利下了地牢。
她跟着狱官径直来到了小翠的牢房,牢门的大锁打开,她走进去,狱官嘱咐了她几句“快些”之类的话,就将牢门锁上就离开了。
她走到牢房尽头,昏暗的光线中,小翠在墙角的稻草上蜷缩成一团,还在昏睡着。牢房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她将手抵在鼻尖,踢了踢小翠。
小翠一下子惊醒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她,当即就惊喜的站起来抓住了她的双臂:“你来救我的是不是?我可没把你……”
“嘘……”
谢灵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警惕的往后面看了几眼,然后推着她一直走到了牢房的角落里,按着她一起蹲下来,才低声说道:“隔墙有耳,不要乱说话。我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小翠听了这句话,才好像回了魂似的,松了口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松懈下来,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她不禁捂着嘴低低的啜泣起来。
谢灵玉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人却不由自主的往后微倾,躲避她身上难闻的臭味。
“好了,别哭了。”她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待会就要提审了,我们按原计划,你就咬住是姚修容指使你陷害玉嫔。”
小翠惊讶的抬起头,都忘了啜泣:“……不是要指证绾妃吗?”
谢灵玉神情里有些郁滞,静了一息才道:“她到底是我姐姐,别忘了,扳倒姚修容才是我们最初的目的。你也别问那么多,待会提审只管画押……”
小翠听到“只管画押”四个字,眼里闪过一抹惊疑:“画押?不是皇后娘娘提审,是有人要私审?……呵,我画押之后,该不会等着我的就是‘畏罪自杀’吧?”
谢灵玉的脸阴了一瞬,但只是一瞬,她很快又恢复了满脸温情。
她握住了小翠的手,用温热的掌心替她暖着手,一边温柔的低声说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画了押,到时候,我会想法子送你出宫……”
她低下头看向小翠的肚子,“我帮你那么多,不是因为想要利用你。而是因为你跟我有太多相似之处,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
“我是真心把你当亲姐妹。我大概这辈子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希望。我希望你能过的好!我让你去见他,就是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未完成的夙愿,你懂吗?”
她轻声细语的说着,一边伸手轻轻的抚摸小翠的肚子:“你的肚子已经慢慢大了,你已经不能在宫里久留了。再待下去,就会东窗事发,那个时候,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就都活不成了。你舍得带着你和他的孩子去死吗?”
小翠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瞬间就忘了自己的处境,仿佛怕人伤害了她的孩子一般,猛地推开谢灵玉,谢灵玉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狠狠往后跌坐了在地上。
小翠捧着肚子,仿佛捧着世间至宝,眼里幸福与痛苦复杂交错。
“不……不,我不想死,我还有孩子……灵婕妤,灵姐姐,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他、他也一定不会放任我和他的孩子去死的,对不对?”
谢灵玉有点颤抖的捂着肚子坐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她才小心翼翼的坐直了,脸上重新浮起了温柔的笑容:
“当然了,所以,你待会一定要画押。慎刑堂的刑罚能让人生不如死,为了你和你的孩儿,你乖乖画押。等事情一了,我就送你出宫……”
“真的吗?”小翠听到这句话,脸上渐渐露出了傻笑,好似陷入了一片美梦,“我真的能出宫吗?”
“对……”
谢灵玉又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最后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先走了。你要记住,他还在等着你,你不能拖,必须趁此事出宫,否则你和他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小翠捧着肚子,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谢灵玉点了点头:“你放心!”
她扶着小翠站起来,拍拍她的手,这就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转过身,她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一片冷漠。
她走到牢门处,拍了拍门锁召唤狱官。
然而,她等了好一会,竟然没有看到狱官过来。她神色间闪过一抹狐疑,又拍了拍牢门,压低了声调喊道:“来人!”
40瓮中捉鳖
阴暗的地牢里,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一个封闭无人的空间。
她脸上的狐疑猝然加重,小翠也奇怪的走过来,问到:“怎么了?”
谢灵玉皱起了眉,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惶恐。没听到来人,她忍不住又用力的拍了拍门,也顾不得压声调了,叫道:“来人啊!”
然而,她的叫唤声就像沉入了水底,没有任何回应。
她看着黑洞洞的地牢,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她看了一眼小翠,小翠脸上也满是茫然的惊惶。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黑暗的甬道中传来,谢灵玉神情一松,不再叫喊,只紧紧盯着黑暗处。
片刻,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看清来人的脸,谢灵玉险些倒退两步。
“你……”
“灵婕妤,探监啊……”慎刑司女官走到牢门外对她笑了笑。
谢灵玉的脸瞬间就白了,但她掩饰的很好,她垂下头拉了拉披风,淡笑了一下,压着声调说:“大人,请开门……”
慎刑司女官朝身后一挥手,说到:“来人,开牢门!”
立即从黑暗中跑出来两个狱官,动作利索的给牢门开了锁。
谢灵玉见状,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她最后又郑重的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收到她的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办。
她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慎刑司女官,低声细气的说到:“劳烦大人了,大人的功德,婕妤都记着……”
慎刑司女官摆了摆手:“灵婕妤不要客气,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谢灵玉听到她这样不冷不热的语气,一下子握紧了披风的系带,怪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慎刑司女官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上。慎刑司女官脸上浮现一个冷笑。
谢灵玉看到她这个笑容,脸刷的就白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忽然就扭过头,目光跟着两个狱官的身影一直落到侧面一扇墙边,只见两个狱官诡异的将那‘一面墙’向两边拉开来,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忽然就好像见到鬼一样,脸色惨白得如同一个死人。
“啊……”小翠也被这一幕吓呆了,惊得捂住了嘴巴。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墙,而是一块白色的幕布伪造的‘墙’。然而地牢里光线昏暗,幕布又在背光处,所以两人根本就没有察觉。
幕布被拉开来,露出了端坐在里面的太后、行南王、姚修容等一大众人。
谢灵玉惊得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她摇摇欲坠的摇晃了两步,伸手扶住了牢门才没有跌倒。转眼,她眼里的惊恐就被怨毒替代,她恶狠狠的看向小翠。
小翠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满眼都是无辜和惊恐。她慌张无措的摆了摆手,喃喃道:“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她说到这里,忽然大惊失色,有些手足无措的指了指幕布后面的一群人,又看看谢灵玉,恍然间如梦初醒:“……难怪,难怪半夜忽然给我换牢房……原来这是一个……”
‘布好的陷阱’四个字没说完,她已经同谢灵玉一样,脸色白得如同死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看到她这个反应,谢灵玉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们这是被人算计给瓮中捉鳖了。
她望着冷眼瞧着她们两人的太后等一大群人,还有慎刑司的女官,以及所有狱官,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们,就像在看一场冷笑话。
她嘴唇哆嗦着,嗓子里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也抑制不住的剧烈摇晃,目光搜索到齐少凡也在人群当中看着她,她忽然直直的向齐少凡投去目光。
她灰暗的眼神里淬上了一丝剑光,她就好像是没看到其他人一样,直勾勾的看着齐少凡,仿佛要在她身上射出无数个血洞。
“放肆!”太后忽然一拍椅背,那一头银发映衬的她一张脸冷如银霜。
从始至终,她一直虎着脸没有什么表情,众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动怒。只到这一声冰冷的呵斥出口,众人才意识到太后有多么愤怒。
她的手边就摆着录供逼迫齐少凡画了押的那张供状,这一声呵斥也并不高,她年纪大了,中气不足,说话声音向来很平和。也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宫中的事务,她也早已不理会。
这一刻,被魏青请到牢房里,看到这样诬陷魏青的供状、听到了谢灵玉和小翠的对话,看了这样一场好戏,她眼中的银霜让整个地牢更阴冷了几分。
而这声不高的呵斥入耳,谢灵玉忽然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陷害你亲姐姐、害死玉嫔,一尸两命、栽赃姚修容、诬陷七王爷……你简直是罪大恶极!”
“小小一个婕妤,竟然能有这样通天的手段。很好、很好!”太后已经气得不行,又拍了下椅背。
谢灵玉听着太后的一声声指控,就好似失了牵线的木偶,垂着头颓丧的坐在地上,不求饶,也不说话。只这么呆呆的坐着,用沉默来回答。
魏青、齐少凡等人都冷眼看着她,背后的姚修容却忍不得,上前两步,指着她愤愤的道:“太后跟你说话呢,你长耳朵了吗?害死玉嫔,还想栽赃陷害我和绾妃,你简直就是蛇蝎心肠!玉嫔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她,你、你这种人简直是不得好死!”
太后看了姚修容一眼,姚修容立即闭上嘴,缩缩脑袋退到了后面。
谢灵玉不开口,太后也懒得管她,寒着脸转眼看向了小翠的肚子,魏青事先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才将她请到牢房里。她就坐在一旁,所以谢灵玉和小翠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声音冰冷的喝问到:“孩子是谁的?”
小翠早已害怕得到了极限,听得这一声喝问,就像心里最后的防线被击溃,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掩着脸绝望无助的哭了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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