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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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遥-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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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川颤抖着将冻得张不开的拳头按进怀里:“呃这样,这样下去火系术法已经完全被吞噬寒气我”
  “好了凤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武陵春摸摸凤川的头。他知道,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个已经没多少时辰可活了。那些压抑起来的情感,再也没必要去伪装,去掩饰。或许武陵春什么也不会说,但是只要能陪着他,看着他,他心中已经知足。
  凤川苦笑。这种时候居然真想冲过去大喊,安慰那个丫头几句,但是在那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武陵春说清楚。
  现在不说,也许将来就再没机会了。
  “春哥”
  “嗯?”
  “来魔界之前,我做了件错事。你能原谅我么呵呵,你一定会原谅我吧?”
  “凤川怎么了?”
  真受不了这样的柔声细语,可是现在真的没力气说话了。凤川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武陵春一看,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不是他的手札么?什么时候被凤川拿去了?
  “这个哎,你怎么可能不生我的气。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但我不但全都看了,而且还,还都记起来了。”
  记起来。这三个字令武陵春钻心一痛,他蓦地放开凤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记起来”是什么意思?他记起来什么?难道说
  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诶,你一定也很吃惊吧。你手札上所写的那些坦白地说,每一件事,举觞共舞,踏雪寻梅,画舫一夜,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看别人的故事。哎怎么说呢?那些事,就好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凤川转过身。若不知将死,他或许永远都没有勇气迎上武陵春此时的目光:“那时,你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我没忘。”
  武陵春做梦也不会想到,凤川竟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他变得手足无措,既紧张,又惊恐,又兴奋。他早就知道,他早就说过二哥一定会回到他的身旁。但是,他不能确定凤川对他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但是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招魂游戏之后,脑子里一直很乱,浮现着很多奇怪的影像,好像是我的记忆,却又好像不是。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我不清楚自己这颗心,到底属于谁。”
  武陵春欣然一笑。这一笑让萧凤川很是慌乱: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吧?数月前在步家村他为护步蟾宫,与武陵春兵刃相向,还说过“我萧凤川只是自己,不是别人”那样的话。可是这么快,他就已经开始混乱,任那些凭空塞入脑海的记忆将心一点点揉碎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任何人。
  “凤川,你还记得步家村那一战之后,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武陵春道,“直到今天,我的话依然不变。我的心,也依然不变。”
  “你说过的”凤川在脑内回想着那日的情景。步家村时他们兄弟反目,一场激战,武陵春被凤川打伤,卧床养伤。凤川深悔自己出手太重,想要道歉却无法开口,最终被遥灵硬推到武陵春床边。凤川很是尴尬,虽然面对着他,却不敢直视他。只是闻到房间里淡淡的药味,和武陵春身上的气息,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直到他说出那句话。
  “凤川,若你不是踏月,我只希望你做你想做的,爱你想爱的,别无他求。”
  凤川方抬起头,看到武陵春的眼神,一瞬间,仿佛天地间下起茫茫鹅毛大雪,那个追逐的背影随着雪花一转,欣然笑着,朝他张开了双臂。他因这个眼神而满心欢喜。原来你不怨我,不恨我,不会弃我而去。若非你在,我怎知什么是真正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凤川伸出的手停在武陵春脸旁,差一点就可触到他的睫毛。他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想的究竟是谁?你爱的究竟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凤川在内心中大喊,我是萧凤川,扬州人士,从小与母居乡野,母过世后,跟随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萧阳春,在他的破酒馆子里当大厨。某日去雨巷为老爹追债,对雨巷的小妹子遥灵一见钟情,发誓非她不娶呸呸呸
  这才是我萧凤川的人生啊。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破绽。可是,如果我是萧凤川,为何会有踏月公子的记忆?如果我是踏月公子,又为何经历着萧凤川的人生?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那一夜,萧凤川深陷梦靥中,武陵春呼喊,安慰,用尽办法皆不能让他醒来。在梦中,他一会儿是那个狂荡不羁的踏月公子,左手烧鸡右手美酒,且歌且行于扬州大街上;一会儿又变成扬州名厨萧凤川,手握菜刀在厨房里指点江山,烹制天下佳肴如耍子一般;一会儿,是与武陵春并肩共看风月,策马江湖;一会儿,又是与遥灵相拥一同杀出敌阵,同生共死
  两个截然不同的魂魄行走于世,不经意得擦肩而过,命中注定得融为一体。劫数,或许才刚刚开始。
  遥灵离开冰之牢狱,继续在虚空中奔跑。除了激烈的喘息声和击鼓般的心跳声,她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谁?她停下来,环顾四周,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冷冰冰却又亲切之至的声音。
  “别找了,是我。”

  210 认输
  “玫瑰梅,你”
  在最疲惫,最紧张,最恐惧之时,遥灵终于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她的眼泪默默淌下来,却强迫自己释然一笑:“怎么?腹黑指数超高的小丫头,你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么?”
  玫瑰梅顿了顿,平静得说道:“老哥将我投入毒牢,可谓用心良苦。这毒牢中毒质的剂量,恐怕比平时加了十倍不止。我有些应付不来”
  “那我要如何才能助你?”遥灵急问。
  “我已经被这毒气毒死十次了。”玫瑰梅语气很是无奈,“加上原先的两次,一共是十二次。还差最后一次,我就会异变为无情无感的怪物。”
  玫瑰梅居然这么快就被杀死十二次!难道破阵乐是执意要将玫瑰梅逼为怪物?这对他又有何益处?
  “呵呵。到底,还是没有防到他这一招。不死怪物虽无情无智,但最贪食人类鲜血。我若异变为害,你们定然首当其冲。”
  遥灵愣住。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不过破阵乐?她愤然道:“玫瑰梅不要气馁!别忘了,这个局是南歌先生布下的,他定然有办法救你!”
  “呵。南歌先生,已经整整一天未向我下达指令。人力有尽时,神算子也驳不了天命。不死族想要平平安安过一生,天也容不得”
  玫瑰梅除了哀叹命运,真正的担心却不敢说与遥灵。玫瑰梅早就知道,南歌子曾是魔尊之徒,两人情如父子,虽曾因观武一事决裂,但这两人都是深不可测,谁又知道他们暗地里有什么默契?南歌子这么久都不传来消息,莫不是他早就判了六公子,故意设计将他们五人也引到这密牢里来,一网打尽?
  六公子的人品,玫瑰梅自然信得过。但六公子之中,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南歌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要救夏孤临,就必须对魔尊兵刃相向;不舍师徒之情,则必须任魔尊宰割六公子。无论南歌子怎么选择,都合乎于情,却也都是不义。
  “遥灵,不管南歌公子有无指令,我再嘱你一句。我若异变为怪对你们不利,你们定要将我引至破阵乐处。他早想与我一战。待我们斗在一处,你们火速离开魔界,以魔尊之性,他当不会再追。”
  这怎么可以?玫瑰梅与破阵乐是亲兄妹,遥灵故意引得他们兄妹相残,自己好趁机逃走?太不合适了吧。遥灵反驳道:“可是你们”
  “够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你还不去救夏公子!”
  “我”
  “不要再婆婆妈妈!大家辛苦布局,现在只差你这一招,方能大获全胜。还不快去!”
  可恶!
  遥灵发疯一般继续向前跑。为什么,她一直在战胜着自己,却永远别无选择。她一直渴望着保护同伴,却只能看着大家做出牺牲。玫瑰梅还是个孩子,她不过是想摆脱不死族的宿命,做一个凡人罢了。然而,到头来还是走上了命运的轨道,变为无情无感的战斗怪物,与亲兄相残
  遥灵没有哭泣,脸上却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漉漉的。她才没有哭,只有懦夫才哭,只有傻瓜才哭!她才不是从前那个受了一点委屈就哭鼻子的遥痴呆!这个时候她怎能流泪,肩负着同伴的希望与性命,她便是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流尽鲜血,也决不能掉一滴眼泪!
  绝不。
  前面,就是关押晏清都和青玉案的修罗之牢。遥灵已经决定,不再试着呼喊他们的名字。她没有时间了。而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不——!”
  不想呼喊同伴的遥灵,却听到了晏清都声嘶力竭的悲嚎。她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僵立当地,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清都哥为什么难道青玉姐姐已经
  遥灵满脑只剩下晏清都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着这般哭声,遥灵不由想起武陵春说过的话。他说,清都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闷葫芦,不会长篇大论,只会结结巴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急的时候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会仰天大笑,只会挠着头“嘿嘿”傻笑;更不会哭,这是金胖子证实过的,这小子从小挨了火棍子都只呲呲牙而已,连个眼泪蛋·子都挤不出来,真是名副其实的木头。
  可是今天,这块木头竟然哭了,还哭得这么伤心。一定不是修罗牢狱中无休无止的厮杀令他绝望,也不是新伤旧伤让他疼痛,而是而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还不曾得到,只是在仰望中,想象中,便已经失去了。
  遥灵心中无名掀起一股怒火,火焰如浪,直烧得她双眼喷血。她大吼道:“不许哭!如果你还是六公子的一员,就把眼泪给我咽回去!”
  晏清都仿佛被遥灵的怒吼震住。哭声渐止,他却也不说话。遥灵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一面低声道:“我们牺牲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在来魔界之前,我们每个人都立下誓言,甘愿牺牲,无怨无悔。我们是为谁牺牲?又为何无怨无悔?”
  为谁牺牲。当然是为了夏孤临。
  为何无悔。自然也因为,他是夏孤临。
  “呵,我遥灵虽然自生来世上就是个草包,没资格跟六公子这些大英雄相提并论。但自从跟着你们,我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把我这样的人当成你们之中的一员。我虽未经历过,但遥想当年,踏月公子年少狂妄得罪六大门派,被追得穷途末路之时,是谁说服六大门派,救他于水火之中?楚云深为魔尊所害沦为杀人凶器,是谁给他重生,令他重拾做人的温暖?南歌子与魔尊决裂,自毁双目,孑然于世,是谁给了他同伴,是谁在漆黑的夜中为他指路?武陵春深陷家仇血债,为报仇不择手段,险些走上邪路之时,是谁当头棒喝,将其拉回侠义正道?还有你,是谁点燃你一腔热血,成全你的武林梦想,驰骋江湖,侠名满于天下?”
  当然是夏孤临。他哪里是什么武林盟主,哪里是什么第一剑侠,他手下又何曾有传说般的惊世艳侠。踏月,横云,露华,鞮红,白萱不过是一群被痛苦往事折磨,不得转生的亡灵而已。而簇水公子夏孤临,就是照亮他们这些亡灵的重生之光。
  遥灵不再有任何犹豫,心中平静如水。仿佛是晏清都的一哭将他哭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同伴的心血不会白费,鲜血不会白流。胜负之局,已然在握!
  眼前就是关押夏孤临的湮灭之牢。此牢狱位于密牢顶端,任何人一旦进入,修为便会点点侵蚀。为了不伤自身,遥灵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把夏孤临救出。至于救出后如何逃亡,南歌子吩咐,夏孤临自有安排。
  “大哥大哥你在哪?我是遥灵,我来救你了!”
  没有回音。遥灵仿佛置身一片大雾弥漫的森林中。大哥大哥大哥在哪儿?遥灵又喊了数声,方才有声音淡然回道:“你们,到底还是来了。”
  是大哥!他果然还是活着!遥灵喜道:“大哥,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在哪儿?”
  “你回去吧。”
  夏孤临这样的回答,遥灵也是早有准备。夏孤临一定料到兄弟们为救他作出了不小牺牲,他不愿看着大家受苦。遥灵安慰道:“没事的大哥,我们快出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夏孤临再次沉默。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离开湮灭之牢,密牢能量将完全失衡,其余五人将承受结界反噬之力。他们,绝无可能活命。他终于明白了魔尊将他关在这里的用意。
  “遥灵,你们为了救我一人牺牲良多这不值得。”
  “不,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大哥就是大哥,无可代替。只有你,是六公子的灵魂,而我们,就是保护你的利剑!所以,今天,不管大哥说什么要我们弃你而去的话,遥灵都不会从命!”
  夏孤临微微一笑。他觉得很是欣慰。记得刚刚见到遥灵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肯为了美食豁出性命,身负使命却傻头傻脑的小丫头。而如今的她,却能如此镇定,干练,勇敢不,她一直都很勇敢。
  “遥灵啊。”遥灵虽未见到夏孤临,却似乎能感觉到他轻轻摸自己的头,“这次不是你们救我,而是你们代我去死。你们都清楚这一点,却都是无怨无悔。可是如果大哥告诉你,我不用死,大家也都不用死,你愿意听大哥的话么?”
  遥灵不说话。历经千难万险,他们最想保住的东西,终于还是失去了。魔尊和夏孤临之间的较量,夏孤临要么交出兄弟的性命,要么交出自己的幸福和尊严。他横竖都是输,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终于明白了魔尊的心境。如果连珍视之人都保不住,何来幸福,何来尊严,以何贯彻侠道都只是空谈,罢了。

  211 火锅真辣
  同一时间。九黎宫丹室。
  南歌子面对着丹炉,他白色的薄弱身影被五颜六色的火焰光芒舔舐·着,如同坟前飘零的纸钱。他察觉到,门外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既不是怜悯,也非嘲弄,只是单纯得注视一个失败者的眼神。
  他侧过头。那人缓缓走到他背后,淡淡道:“夏孤临已经认输了。他和深深的婚礼,就定在下月初。”
  南歌子静静听着丹炉内魂魄燃烧的声音。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夏孤临向不可战胜的魔尊认输,萧凤川被不属于他的回忆迷惑,而南歌子自己,也向那段无法抹去的过去,无法忘却的恩情低头了。
  六公子的传奇时代,就要在夏孤临成为魔尊东床快婿的那天结束
  只是直到现在,南歌子都不敢相信,魔尊真的会为了花深深的幸福,放弃捕猎最后三个猎魂。他聆听着炼丹炉内的魂魄,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游弋,有的做着关于未来的虚幻美梦。魔尊剥夺了这么多魂魄的幸福,但如今他却要为了一人的幸福,再牺牲他们一次。呵,魔尊啊魔尊,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虽然现在问你这种问题没有意义”南歌子道,“你,为什么要变强。”
  “我从来没想过要变强。一直以来,我只是为了保护珍视之人,做出各种努力而已。”
  为了保护珍视之人而做出努力么
  “如此说来,输的人是你,而不是大哥啊。”
  魔尊的脚步停住了。死生在手,变化由心,何况输赢,他一直深信如此。不过这时,他更想听听南歌子的解释。
  南歌子伸手,仿佛隔空温柔得抚摸那些魂魄般说道:“这里的魂魄已经无法得到救赎了。无论是你,我,还是大哥,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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