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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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言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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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公子听了皱了眉:“老爹,这藕粉可是费功夫的,拿了去卖钱,也是值得,何必拿了招待我们”
  老爹听了赶紧说到:“公子不要担心,杭州府人爱吃莲藕,但多爱初夏的嫩藕,也喜欢荷叶莲子做菜吃,这几样东西倒是值钱,过了这季节的老藕就不怎么值钱喽!何况这几年的境况到好些,知府大人的贷苗钱低了不少,老天爷照应着,这日子也好过些。公子今日诊了病,老爹无钱,就吃一碗藕粉吧。”
  崔公子想了一下,才示意臻儿开动,“如此,多谢老爹了。”
  老爹见崔公子臻儿两人吃得香甜,也笑了。崔公子又问道:“如今这贷苗钱官府定的多少?”
  “这两年是二分利钱。往年就高了,唉,旧时是向庄家贷,如今是向官府贷。幸亏林老爷是个青天大人,不然哪有这样的光景。”
  “杖藜裹饭去匆匆,过眼苗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唉,林大人的这首诗倒是贴切老爹,此去灵鹫寺可远?”
  “灵鹫寺?公子问对人了,村里的人不时去那里上香,香火也甚旺的。此去不过一里路,就到九里松,过了九里松,就可见灵鹫寺了。”
  不一会崔公子辞了老爹,领着臻儿就往灵鹫寺走去,堪堪在天黑前到了灵鹫寺。只见满天烟霞中,露出满山满岭的翠绿,那山寺的檐角不时翘出青瓦来,果真有灵鹫飞来,灵气暗隐的样子。崔公子心头一喜,便上前对这正要关山门的小沙弥言明情况,要求留宿一晚,不一会主仆两人就住进了寺中僧房。
  夜间崔公子想起白日里众人的话,变态不能入睡,便披了衣服走出来,看见天上一弯半月,不见清朗气象,笼了一层厚纱似的。倒是像极了那人那日的那顶斗篷,轻轻摘去了,就露出月亮般的清颜,淡褐的眸,霞烟的唇,梨窝浅笑,还有额间那点月亮石崔公子抬起头,痴痴望着那朦胧的月,仿佛一伸手,那皎洁的月亮就能现于眼前。只是,这样的月仿佛近在眼前,却杳不知其踪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那人,连喜欢的诗句都这样清淡惬意
  第二日,崔公子早早就起来,在寺中大殿瞻仰了佛像,渐渐走到偏殿,抬头一看,却是一首诗,题诗者运笔似是受制于墙壁,但字体舒扬,颇有些老庄意态,只是运笔还有些力弱,诗文却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底下却并未留了名字,只缀了个林字。
  “鸿飞那复计东西鸿爪雪泥意境耐人,好诗!只是这笔字不见得上好。”,崔公子低声复诵,只觉得诗间空灵,意蕴悠远,似有无尽禅意。正沉吟着,身后传来声音:“此诗却是个小姑娘留的,当时老僧与僧友论禅,她便在旁边听着,末了吟了这诗,老僧听了便请她留下墨宝,那时姑娘极小,身量不足,倒是我那僧友抱着她上去留下的。后来见者日多,下边又有一个林字,便附会为林泓大人的手笔。因林大人盛名,世间人竟也不仔细辨那笔迹,可叹可叹。今日公子耳聪目明,倒也难得。”
  崔公子转过头来,见一老僧,穿了方丈的袈裟,知道是灵鹫的住持,赶紧上前行了佛礼,又说起那诗:“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能做这样的诗,当有惊世绝艳之才了。”
  “不然,那姑娘虽年纪极小,但眼中却是一片寂然,心中似有无限心事,想来是到绝处的一种寂寞罢了。如来如来,自如而来自如而去,不见如来则见如来。又哪里来的飞鸿,哪里来的东西”老僧双手合十还了一个佛礼,张口就是一个佛偈,说罢也就走开招呼别的香客了。
  崔公子站在那里,身如电掣。末了低叹一句:“天光一色,水静无波。所谓佛禅,当如是。”然后又点点头,才笑开了去。这一笑,倒比昨日的春阳还暖上两分,嘴角处却又扬起几屡逍遥;这一笑,称为翩翩浊世佳公子,却也不为过。
  盘桓到午后,在寺中用过斋饭,崔公子就辞了出来。
  此时却渐次飘起雨丝来,臻儿打起油伞,嘴里嘟囔着:“昨日还好好的,这回要走了却下雨”
  崔公子弹了弹臻儿的额头,惹得臻儿一阵大叫,崔公子摇头笑道:“你这小厮,恁的无礼,在人家山门前怎得如此大叫!下雨可是好事,不然那秧苗下了地可要旱死了。”
  “是!我们公子最善心了。往日在家中,夫人还笑公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这可好,日后高中回了故里,夫人可不敢笑公子喽!”臻儿打着伞撑得高高的,就怕磕了主人的头。
  崔公子又笑,却接过臻儿的伞,主仆两人就走进了烟雨中。
  是谁曾说,江南烟雨,丝丝点点都是情意?是谁曾说,江南烟雨,是烟花碧痕里的故事。如今沾衣欲湿的微雨又迷蒙了多少故事情意?
  着漫天的针雨倒引得崔公子有几分诗意,正要胡诌两句,却听见远远有马蹄声传来,主仆两人对望了一眼,赶紧让到路边去。没一会拿马蹄声越发急起来,隐隐听见一声声清喝。
  “公子,您看这时节可是有什么急事,干得这样急?”臻儿有些好奇。
  “这声音道不像是寻常莽夫,我也不知会有和急事。”主仆两人正说着,远远的就看见一袭紫衣奔袭而来,烟雨里看不清容貌,只见那人头上的金冠魏颤颤。后面还跟着三五个灰衣人,俱是高头大马。
  正看着,一行人就到了跟前,打头的紫衣人,看见有人在路边,立即勒住马,笑问:“这位兄台,敢问灵鹫寺可在前方?”
  崔公子抬头望去,倒是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郎,虽是笑着问人,却不容人拒绝的,心道这必是个世家贵族子弟。因此也笑着回到:“这位公子,我等方才就是从灵鹫寺中出来,就在前方不远,沿着这九里松走,不一会就到的。”
  那紫衣公子手里抓着缰绳一拱手“多谢”,立即又打马飞奔而去了,不一会,连那紫色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崔公子看见身边的臻儿呆愣愣的回头看着,又笑:“咱们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时辰进城了。”
  他们身后,是簌簌而落的雨,还有挂在丹枫上的针叶

  杨花点点离人泪

  前人形容雪花,有说撒盐的,不料谢才女别出心裁,说道:“未若柳絮因风起”。想起来这雪花如絮,絮如雪花,相互入喻,皆是柔软纤纤的意境。
  三月的杭州府,锦书画不成,夸一句人间天堂,当不为过。
  那崔公子当日从灵鹫寺出来,连绵的就下了两天的细雨,整个杭州府如氤氲在水中一般,虽然也美丽,却有些太湿。难得今日放了晴,挂心这前两日酒楼里众人说起的事情,一早也同臻儿赶往西湖边福悦楼候着,想着就算见不到那林姑娘,远远的见见名动天下的林泓大人也是好的。
  却不料众人都存了这样的心思,那福悦楼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连插个脚的地儿都没有了。连臻儿这样不知愁得孩子都大皱眉头说:“公子,这可如何还能进去?可不被人给挤扁了!”
  崔公子苦笑一下:果然盛名如斯。却也无法,只好吩咐臻儿回客栈候着,自己转身出了福悦楼,沿着西湖边上走去。不觉间远远看见湖那边一溜翠绿,却仿佛罩着一层纱般,心下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看见原来是一条长长的新堤,堤上全种了杨柳,想必就是那日楼里书生说的遍植杨柳的西湖新堤了。如今三月,正是柳絮杨花飘飞的时节,阵阵微风而来,一时把那花卷上青云,一时又荡悠悠的滑下来。漫天里,竟如雪飘一般,只是阳光寸寸,温暖了脸庞,又柔软了气息。
  此刻几乎全杭州府慕着风雅的人都聚在福悦楼一带,欲一睹林中书的风采,这边春堤之上一派春光反倒寂寞了些。崔公子正沉溺于此,却听见身后一声畅笑:“崔兄好闲情!今日杭州府的人都在福悦楼凑热闹,崔兄何以独自再次徘徊?”
  崔公子回头,只见是那日的方公子,忙拱手相见:“方弟何尝不是这等闲情呢!如我等无这等闲情,岂不辜负了这等明媚的春色!”
  “正是呢!林大人的风采固然摄人,却不料,这堤上春晓的风光如此怡人呢。”
  说着两人便携了手一同往前走去,正当两人论些诗词真高兴的时候,却远远听见马蹄声在身后传来了,嘀嗒嘀嗒间杂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间或的笑声极为清脆明媚,又似带着无限的娇俏。两人不禁停了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驾马车由远而近,不急不徐得驾了过来,经过两人身边却并没有停下来,只卷起了堤上堆积着的杨柳花。两人真是吃惊,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扬花渐次落地平息,就如那笑声打在心湖中,激起了波纹又渐次淡了去一般。
  好一会,两人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方公子不禁笑道:“这谁家的姑娘,一番笑声,真似个银铃一般。”
  “想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小姐吧。香车怒马,十里风华,这杭州府果然人间天堂。”
  行了好一会,两人又见方才见过的马车停在前头,两人对望一眼,也觉得奇怪,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离了那马车十步之遥只听见一个女子脆着声说:“小姐,戴上斗篷吧,免得老爷见了又叨念。”
  “喜秋,你呀!真是越发讲了规矩了!此刻无人,爹爹也不在,怕什么呢!如此春色,带了斗篷挡着,当真无趣。”那声音说是黄莺出谷,娇俏婉转,一点不过。
  “小姐,你还是拿着吧!就是此刻不带,到时候老爷来了,也好搪塞过去呀!”
  两人听着却已经转过马车,看见两个女子立于马车旁边,两人身量均不高,但身姿舒软,自有一番风流神态。崔公子见了那身影眉头却皱了起来,方公子,立即低了头,转身欲走。崔公子见方公子如此,只觉得如此更不大方,犹如偷窥闺阁女子一般,便拉着方公子,自己也低了头,上前去行礼:“小生冒昧,方才见马车在此,怕有什么事情,却不知小姐在此,打扰了!”
  那脆生的丫头听了崔公子的话,又见两人都低着头,知道是知书识礼的,只说到:“我等在此停车,本是等人,却无甚事情。两位公子有礼了。这是我家林小姐。”
  别人听见林小姐犹自可,这崔公子心中本就牵挂一名姓林的小姐,何况杭州府就有一名大名鼎鼎的林小姐,因此急急道:“小生冒昧唐突!只不知小生可否一睹小姐芳容?”虽说着,头却不敢抬起来,旁边的方公子听见了脸都涨红了,只拉拉崔公子,也是垂着头。
  就在此时那小姐轻笑出声,旁边那唤喜秋的丫头也没有了话语,小姐见丫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便回答道:“你这公子,既有此意,如何又不敢抬头?我爹爹从不是什么拘泥礼数的人,你只看便看。”
  崔公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只道这姑娘倒是个好脾气的,口上还是恭谨的说:“虽是如此,小生不敢造次,既如此,晚生便抬头了。”说罢,大方抬了头,这下一青春一少艾,俱倒吸一口凉气。崔公子心头一震,心中一阵欣喜几乎上了云霄,却在下一刻沉了谷底:这女子,十足像极了那人,只是,细看之下,此女比之艳丽娇俏有余而素淡不足,容貌虽有三四分相像,但那气度却是大相径庭,如此相像,却又不是,当下里心中盈满了失落。
  那女子却见此人虽是一副书生样子,态度又恭谨进退有礼,却是一脸的风霜,倒不想是个圈在书堆里的人,卧蚕眉悬胆鼻,眼中光芒柔和,倒是堂堂的相貌。
  好一会那方公子才抬起头来,看见一位佳人立于面前,又红了脸,忙行礼道:“林小姐,小生方愍,武夷人氏。”
  那林小姐回过神,也会了一礼,笑道:“林恬儿见过两位公子!”
  崔公子方公子听了林恬儿的话大吃一惊,对视一样,崔公子立即上面又行一礼:“小生崔瑾义,中州华郡人氏,见过林小姐。”
  “杭州府无人不慕林恬儿林小姐的风采,不想近日我等有幸,在此偶遇”那方公子红着脸微笑道。
  那崔公子整了神态,恢复如常也寒暄道:“正是,天下无人不知林小姐,不像我等竟在这春光明媚中偶遇林小姐!未知林大人今日可是要游湖呢?”
  “爹爹正是要游湖,也料想众人会在福悦楼候着,爹爹不喜人多,是故避了人要在此下游船呢。”说着又笑着看了看崔瑾义,才缓缓说道:“不想今日可见了故人。”
  崔方两人有些吃惊,好一会崔公子才笑道:“正是呢,林大人乃中州人士,想我十岁上下也曾跟着老师参与前林中书所办的曲水流觞雅集呢!可不正是故人,只是”说着又看了林恬儿一眼,有些犹豫才说道:“当时雅集上也曾见一位小姐,只是年纪极小”
  “那时候我在京中并不在中州,只是我祖父曾把曲水流觞写意图转给了我父亲,是以恬儿得以诵读那上面的诗词,知道崔公子罢了。”
  崔公子点点头,三人正感叹天涯何处不相逢之时,远远的又听见马蹄声。喜秋在一旁高兴起来:“小姐,想是老爷来了。”
  林恬儿倒也开朗,因此说道:“两位世兄既是故人,不如也见见我爹爹吧。”
  崔方两人正是求之不得呢,连忙应承了,也候在一旁。
  不一会后方的马队上来了,却下来一个刺头和尚,头上短发根根直立花白,端得是身姿矫健,后面有个文弱书生,那样子必方愍还文弱上两分;书生后面下来的却是个苦瓜脸一般的青年人,虽然看着年纪不大,却佝偻着身子;然后又是一个中年文士,倒是长身而立,颇有仪态。最后才是一名青衣中年人下了来,看见林恬儿就笑道:“你这孩子,只站在路旁,像个什么样子,见了长辈也不见礼呢?”
  林恬儿跳上去,浅浅的给各人行了礼,又到他父亲身边去撒娇。崔方两公子才得以细细打量那闻名天下的林泓,只见那林泓中等身材,一张脸眉目间与林恬儿有些相像,是以也算是清朗的模样,只那神态两父女倒是像了个八成。
  一群人看见恬儿娇憨,也都围着他打趣,正说着林恬儿突然想起:“呀!爹爹,我今日可见了故人了,你猜是谁!”
  “哈哈,小丫头,天下之大,你父亲又知交遍天下,那些故人可不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那刺头和尚大笑道,引得一众人也都笑起来。
  “恬儿不理和尚!”恬儿噘了嘴,又扯着他父亲来到方崔两人身边一一介绍:“这位方愍方公子,这位是崔瑾义崔公子。这崔瑾义公子是中州华郡人士,爹爹,可不是故人!”
  林泓听了恬儿的介绍,大吃一惊,忙挽着崔瑾义的手细细打量,眼中光芒闪烁,仿佛有无尽的话语,末了却只有这一句:“果真是华郡人氏崔瑾义?”
  崔公子又行了礼,恭声回答:“正是晚生。”
  “哎!曲水流觞多少年前的盛事了,如今唉”林泓说着,放下眼前的年轻人,负手背对众人,远眺向湖面,众人见到这样的反应,其他人还明白些,唯独崔方两位莫名其妙,不一会林泓才轻声吟道: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街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好一个点点是离人泪!学生叹服”那中年文士听见了高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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