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言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崔林言事- 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两人见林泓态度亲切,全无文坛领袖的那种高高在上,心中的敬仰之情又加了几分,一路上颇为兴奋得谈着,不觉间又走到了西湖边上。
  西湖景致四季不同,一日之内早晚也各胜擅场,两人边看边聊,只觉得越发投契:崔瑾义觉得方愍持身严正,举止有礼,家学深厚;方愍着实感佩崔瑾义胸襟宽和,见识广博是非分明。
  正说着却不曾留意路面,那方愍只觉得腿上一沉,还未来得及低头,一股子酒味连着药味冲鼻而来,忙低头看去,却是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孩童抱住了自己的脚。方愍莫名其妙,直朝崔瑾义看去,崔瑾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茫然着。
  那孩童并不放开方愍,反而越抱越紧,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话。方愍被他抱着腿,动弹不得,只得向崔瑾义求救。崔瑾义只好蹲下来,扶着那孩童的肩,让他稍稍离开方愍。崔瑾义一看那孩子大吃一惊:这孩子满身的酒气药味,此刻通红着一张脸,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小腿死死缠着方愍,嘴里还不断的囔囔:“姐姐,姐姐豆子乖乖的姐姐,姐姐欺负我”。
  眼见着方愍被这孩子抱着,动弹不得,围观的人越发多起来,崔瑾义无奈,只能轻轻的哄着那孩子,又拿手掰开那孩童的手脚,好一会才把那孩子抱在自己怀中,方愍才大松一口气:“这是怎么说的?这孩子难不成是醉倒了?如何这样小的孩子就一身的酒气?”
  崔瑾义抱着那孩子,也皱了眉头:“不止是酒气,还有一股子药味,只不知是哪家孩子,我等自当送了回去好些,不然这样在路上东倒西歪的可要出事。”
  “正是呢,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原本围观的人见没有什么好看的也渐渐的散了去,只一个老婆子面上还是好奇的,就想上前看看。崔瑾义见了连忙问到:“这位大婶,可是认得这孩子?这是哪家孩子?”
  那老婆子眯着眼看了一会,犹豫着说道:“倒不是认得这孩子,只是这股子药味好像闻过,倒像是哪日我家里老头拐了脚搽的药酒味”
  崔方二人对望一眼,只觉得可笑非常,无奈之下,方愍问到:“大婶可知那药酒何处得的?”
  “也不远,是湖边上的一个草庐,那里的主人来了有些日子了,常给人看病的。”说着给两人指了道路。
  两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在此苦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寻了去,若不是再做商议。
  于是两人照着老婆子的指点逶迤朝湖边走去,不多时那草庐便遥遥在望了,这时候乡间阡陌遥遥走来一位带着斗篷的女子,那女子着着青色的襦衣裙,斗篷月白色,隐隐看见里面的一点朱唇。那女子看见两位年轻公子怀抱一个孩童,遥遥的便着急问到:“可是我家小豆子!”正说着已经来到崔方两人面前,忙忙取下斗篷,朝两人怀中一看,才长舒一口气,嘴上却发狠道:“你这顽劣小童,看我一会如何收拾你!”,说着伸手拧了拧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又笑开了。
  崔方两人看这样子,知道找到了主人,正要告辞,不料那女子抬起头来,倒是爽利地说:“多谢两位公子拾了这颗小豆子送回来!”正说着看见崔瑾义,又吃惊的“咦!”一声。
  等那崔瑾义看清了女子容貌,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面上一喜,连忙上前道:“姑娘!在下崔瑾义,可还记得?不想在此见了姑娘!”
  那女子手中接过小豆子,却拿眼觑着崔瑾义,好一会才笑道:“我认得你!你竟大变样子了!也不过三年功夫罢了。”
  方愍见两人竟然认识,也不免吃惊,又见崔瑾义面上一脸喜色,心中更是奇怪。那崔瑾义一时回过神来,一手抓住方愍,颤着声低低说道:“方弟,这位是茴香姑娘,可是故人呐。”
  还未等方愍回过神来行礼,崔瑾义又问到:“茴香姑娘,小生自三年前一别未曾再见了,未知你家小姐可好?小生”说着又涨红了脸。
  茴香见了这样子,张嘴笑开了,低低声说了句:“呆子!”。
  崔瑾义和方愍听不清,只同时问到:“什么?”
  那茴香却并不回答,只说:“小姐到杭州府上有半年工夫了,就在前面草庐呢。崔公子不妨领着这位公子来见见吧?”说着又看了看方愍。
  崔瑾义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连忙一拍头说:“茴香姑娘,这位是方愍方公子。方弟,这位茴香姑娘,却是我当日提过的故人了,我病中可是茴香姑娘照料的。”
  那茴香听了这话眉毛却一挑说:“我何曾照料于你,分明是老嫲嫲照料你,我不过是给你送些汤药罢了。”
  崔瑾义脸上又是一红,连方愍看着也觉得这姑娘自有一股子辛辣味道,但态度自然也算讲礼数,心中也觉得颇好,因说道:“茴香姑娘莫恼,崔兄一时见了故人心中欢喜,何况姑娘虽未曾亲手照料崔兄,但在崔兄心中,姑娘送汤赠药却也是一番照料之情。”
  那茴香听了这话,笑了笑,又看看方愍,道了声请便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三人抱着孩子就到了那草庐边上,三人沿着草庐的墙边走,墙内约摸种着一棵梨树,正伸了树丫出墙来。此刻满树的梨花开得好不灿烂,阳光投下来,留下斑驳的花影,映得人一脸的花色艳丽。草庐略略有些偏远,但离西湖不过一箭之地,风光美丽却又安静,真是满眼的胜景。茴香在前头安静带着路,方愍被这景致吸引,也安心欣赏并不说话,只有崔瑾义心中波澜起伏,想到那人的身姿,不免有些忐忑。
  三人兀自走着,却听见一声轻笑自那墙内传出:“小姐这样子,不像是在剥药,倒像是在绣花呢。”
  底下又一片安静没了声息,好一会方才的声音又说道:“姐姐放心吧,今日日头这样好,那药我一早就在院子里面摆好了。”
  “莲心苦寒入心包,清心养神固敛精。莲心你这名字倒没有改错。”一声轻柔女声扬起,崔瑾义只觉得这两三年的心就像那洁白的梨花瓣,被这素淡的语气吹上了云霄,又悠悠滑了下来落到了实处,心中正叹着,又听见墙内那女声说道:“削开洁白见嫩绿,此心微苦为君安。莲心呐,你却是为谁安神呢?”说着又是一声轻笑。
  听了这话连方愍都觉得此女倒是玲珑剔透,心想这样的女子却不知长了什么模样,因此回头对着崔瑾义一笑,不料看见崔瑾义早已愣神呆立在后,不禁回去推了推他:“崔兄,就要见到故人,何故不走?”
  崔瑾义大梦初醒般,脸上又是一红,又急急上来,口中说着:“走走”。茴香回头看了一眼又笑:“呆子!”
  这回崔瑾义和方愍倒是听清楚了,两人脸上都红了起来,只不说话低头跟了上去。茴香领着两人进了门,过了前堂,绕过一丛木槿花,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方小院子,东边上种了一株梨树,正是方才见得满树梨花白的那株。树下一张小高桌,桌边一只墨玉杯子,正浮着白气,旁边两大一小三个白盘子,上面是微红的湖莲子,洁白的半边莲,嫩绿微卷的莲心。桌边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名带着月白围兜的青衣少女,此刻少女螓首微曲,纤纤玉手正拿了小剔刀不紧不慢的削着那微红的湖莲,剔出莲心来。
  两人见了这样子不觉得呆了半响,只觉得心中恬淡了意境,只不敢说话打扰了那样的素心澹川。
  那茴香却不管,抱着小豆子上前来,院中另一名少女听了声音回了头,微微笑道:“茴香,可找到了小豆子了!”看见崔方二人又微微惊讶,“这两位是?”
  茴香回头横了两人一眼,才对那少女说道:“燕语姐姐,快来抱着这颗豆子,可沉死我了!”
  此时青衣少女听到他们说话,才方回过头来,崔瑾义一见,满心踏实却并不敢造次。只听见青衣少女问道:“小豆子又跑丢了?如何我不知道?”
  燕语才说:“早晨小姐还没有起身呢,我只打发了茴香去找。”
  这是青衣少女也看见了木槿从边的两人,又望向茴香。茴香把小豆子交给燕语,才笑着说:“小姐,可还记得那崔呆子?”说着又走到崔方两人面前:“崔公子,方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了。崔公子方才不是还问起?”
  少女听见了才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崔瑾义忙不迭行了礼才得以细细看那少女容貌:杏眼微光,淡褐眼眸,霞烟唇,远山眉。正是这张脸!
  少女看了看两人,漾起颊边漩涡,才盈盈行礼:“林清月见过两位公子。”然后看了一眼崔瑾义又问道:“崔公子别来无恙?”
  方愍不大记得后来清月和瑾义兄说了什么,只记得清月一张脸和此情此景那样和谐,仿佛王维的那句:“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这少女与前日见到的林恬儿眉眼间有些相像,但人群之中却决不会错认了去。
  崔瑾义与清月相认毕,又见了当日就认识的燕语、莲心,连同方愍也都认识了这几个少女。方愍心中有些奇怪,跟着这林清月的都是些妙龄丫头,身边并无年长的教导嫲嫲,真不知是些什么人,家中长辈怎么会放心这样的豆蔻女子行走于江山湖泊间。正说着只听见林清月说:“请两位公子稍候,清月去去就来。今日春阳极好,院中的梨花也是开的灿烂,清月请两位在院中奉茶可好?”
  方愍见崔瑾义红着脸点了头,大合心中意思,这林清月又亲切有礼,也高兴得点了头。林清月才回头吩咐:“莲心,在院子给两位公子奉茶。”说着又浅浅行了礼才带着燕语转进屋内。

  十年踪迹十年心

  我领着燕语回到内室,把素常穿着做事的青布衣月白兜换去,穿上轻薄的春衫,却听见燕语笑语嫣嫣在一旁,不仅也笑了,问道:“燕语笑什么?”
  燕语一面蹲下来帮我把飘带玉佩环整理好,一面说道:“小姐,不曾想到又见了故人呢。那崔公子当真与我们有缘,只是”说着顿了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促狭的眨着眼睛。我微笑,知道燕语要打趣我,因此并不说话,只安静看着她。不一会燕语捂着眼睛叫道:“小姐可不能这样看人,小姐每次这样看燕语,燕语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觉得好笑:“燕语到底要说什么?”
  燕语眼眸一转,又促狭起来:“那崔公子倒是换了个模样,只是还是个十足的呆子,方才我就听见茴香这样说来着!”
  我看了她一眼,又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就示意她一起出去:“连你也使坏了,可仔细着让茴香听见了,到时候你要再想端起架子教训他们两个,莲心不说,茴香那个小辣椒可饶不了你。”
  燕语脸上红了红吐了吐舌头才说:“可不是就我们俩的时候说一说,哪里敢在那小辣椒跟前说。那丫头,小姐真没改错名字,随便一点,味道都大得很。”
  我听了这话,也笑起来,一同和燕语出了内室,看见崔方两人都已经安坐在梨花树下,莲心正在上茶。两人看见我走了出来,看见我换了衣服,只穿着家常的软缎湖绿连云纹襦衣,底下浅绿罗裙,头上一只玉搔头,额间坠着流水月亮石,又连忙站起来,我也走到他们跟前一一行礼,正式介绍认识了才坐下。那崔瑾义脸上微微红着,但是态度倒是颇为恭谨。只有方愍,想必不大见我这样的女子,因此还有些拘束,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我一面喝茶一面留心打量两人,却发现那方愍似乎脸色红的不大正常,正想着,崔瑾义倒是说话了。
  “原来林小姐芳名清月,当日蒙小姐溪边相救又留在山中养病,这么些时日竟不知小姐芳名,小生这几年欲寻了小姐道一声谢,也究竟不能够。今日机缘巧合,真是料不到小生见小姐换了衣着,却不知打扰小姐了”说着又看了我一眼,眼中分明想看却不敢放了眼光在我身上留连。这人倒是知道礼数的,我微笑的看了看身上衣饰,只道寻常,因此也笑着说:“崔公子客气了,清月也算是有些岐黄在身,见了病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还望公子莫要惦记。连日阴雨,这才晴了两日,又看见梨花开得好,不过在这里消磨些时光,也顺道替燕语剥些莲子好让她做些点心吃食罢了,何来打扰一说。”
  方愍沉默了好一会,这时候才鼓起勇气说道:“往日我就曾听崔兄提过小姐你这位故人,那日崔兄说小姐”说到此处方愍急急停住,看了崔瑾义一眼,脸上通红,带得那崔瑾义脸也红了起来。好一会方愍才说:“小姐莫怪小生自幼家中并无姐妹,这两日连着见了两位小姐这样的人物,倒不知进退了”
  听了这话,不仅我,连燕语在一旁都忍不住朝方愍笑了笑。我倒觉得这方愍虽然不够大方,但是看着却是个正直诚实的人,心中对他也有好感,因此安慰道:“让方公子见笑了,我们这些寻常女子何尝不理应留在闺中,只是清月自幼跟随师傅学医参禅,也算半个方外之人了,何况常跟着师傅走动诊症,自然不能如闺阁女子一般,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方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怪道小姐这里如此淡泊宁静,原来小姐也参禅。”
  我听了一笑,“不过略知一二罢了。说起来两位原不是杭州府人,怎么到了这杭州府上?”
  方愍愕然:“小生不才,小姐如何得知小生并非杭州府人士?”
  我放下手中的流水杯,低了低头,才抬头说:“方公子话里话外并无杭州的吴侬软语。”
  “小姐聪慧”崔瑾义听了有些感叹,然后又说:“我与方公子正是在杭州府上相识,颇为投契,大家都是要往京里赶考,因此便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我了然点点头,那崔瑾义又看着我问:“往日在翠雍山上也听闻松风和尚说小姐外出游历,方才又听茴香姑娘说过小姐在杭州府上已然半年了,只不知小姐还打算在此盘桓,还是要去何处?”
  我抬头看到头顶一簇梨花,不时落了花瓣,心中微叹,才说道:“清月只怕也要启程往南边去,家兄在武夷招我呢。”
  崔瑾义见我的样子,眼中浮起不解,轻了声音问道:“林小姐心中似有心事?”
  我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吃惊,此人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因此笑道:“春光明媚,哪里来的心事。崔公子方公子此番进京,看来不日就要金榜题名了,清月在此祝愿两位公子早日得偿所愿。”
  说着燕语又给个人添了茶,又听见崔瑾义说:“燕语姑娘比当日高了好些,”然后又看了我一眼说到:“小姐也是。”说罢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
  燕语看了这样子想起方才打趣我,也笑了,张口要说话,看见方愍在一旁,话到嘴边又不敢再说,微微雀斑的脸上,满是通红,只瞥了方愍一眼就下去了。方愍不明所以,一脸愕然看着燕语的背影。我在一旁看得有趣,也忘记崔瑾义方才的话。
  好一会我才想起当日崔瑾义是因他母亲病了才在翠雍山病倒的,因此又问:“崔公子,当日听闻你母亲病了,却不知如今好了不曾?”
  崔瑾义听我提到母亲,脸上一笑:“此事还要多谢小姐呢,正是小姐善心要我带了母亲千里求医,不然母亲的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呢。后来我带了母亲上山,得了松风的救治,不仅母亲痊愈了,连我在翠雍山逗留期间也曾得了松风和尚的指点,解了不少烦难之事,如今我也同小姐一般,这一两年在外游历,见些病例长些见识的。只是母亲仍冀望我能科考,因此还是上京赶考去了,倒不像小姐这样心无挂碍的行医游历”
  我听了这话也替他开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