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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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鲤-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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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我生于洪荒,游于万世,孑然一身,如若孤魂。
  
  忽地想起一个身影,这混沌之中便生出一道光芒,刺进我眼底,叫我流下了莫名的泪来。
  
  谁在我耳畔说,那是劫,是罪。
  
  是我的应悔。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新坑来了。。。




2

2、若非桃花仙 。。。 
 
 
  天启四年,严冬。
  听老人们说,先帝爷在位的那些年岁,老百姓们是真真过了些好日子的。只可惜现今这昏君庸臣当朝,白白糟蹋了先帝爷的丰功伟绩。
  每每说到此,大槐树下的老人们都要捂着饥肠辘辘的肚皮静默一会儿。
  村前的小土岗上,有个灰擦擦的瘦削身影。
  看正脸儿,是个大眼睛乌亮亮的小丫头。
  只是头发蓬得鸟窝样,身上的旧棉袄肥大得像只麻袋,袖口和前襟儿都磨得锃光发亮,手里提着崩了藤条的小筐,正踮着脚往大槐树那儿望。
  不晓得郭太爷他们今日掰什么话茬,自打县里那一拨官兵又征了粮后,似乎逼得这些老得都拎不动镐头的老人又迸发了活力似的,日日大骂昏君。
  她已经很久没再听过仙人的故事了。
  眉目如画的公子原来是报恩来的鹤仙,袅袅婷婷的姑娘是一缕梨花香魂,无名镇上的貌美女子是狐仙儿化作,山涧里出的水精最爱戏弄人
  小俏平素是最喜欢蹲在大槐树底下听那几个不用下地的老头儿闲唠嗑儿的,可近来不行。阿爹进山打猎已经小半月未归,而阿娘挺着大肚连下床的劲都没有,家里只剩她这个十二岁的女娃娃操持,每日里尽想着怎么才能把手里的那一小把苞米粒儿多数几颗出来。
  眼下已经是第三个荒年了。
  
  老李伯抽旱烟,一搭眼望见了她,吆喝起来:“小俏,你干什么去?”
  那乞丐模样的小丫头听见了,脆生生地答:“老李伯!我到山上挖野菜去!”
  老李伯旁边的郭太爷叹了口气:“这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野菜可挖?小俏,你回来吧,太爷家还有两个窝头,你拿去给你娘。”
  “哎,谢谢郭太爷!”
  老李伯噙着旱烟嘴儿,摇头直叹:“这娃娃可怜,爹爹进山半月有余,怕是出不来了,娘亲又躺在炕上那个样子”
  “咳,别说了,孩子过来了。”郭太爷起身来,把烟袋锅子搁脚底板上磕了磕,随手别在裤腰上,“要怨,就怨这世道不公吧。”
  
  小俏儿从郭太爷家出来的时候,嘴巴一直咧到耳根上。郭太爷给了她几个窝头,顺手还从鸡窝里摸出一个新下的鸡蛋来塞给她,圆滚滚的模样,她瞧着就欢喜。鸡蛋热乎乎地烘着手,她捧了一路都舍不得往藤条框里搁。
  绕过土岗上的桃树,就是自家的小院儿了。
  小俏儿家在村尾,门前有个凸起的山包,屋后则是绵延的山岭,灰扑扑的旧茅屋在这山林中一点都不起眼,不过山包上长着棵桃树,倒叫这茅屋好认了些。
  小俏儿照例在桃树下站了站。
  这桃树根骨生得美,虽无人替它修枝裁叶,也无人替它灌溉滋养,却如今,恣意妖娆,美不胜收。
  桃树的年纪据说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连郭太爷都不知道它的年岁。不害病,不生虫,只在年年春初时开上一树艳艳的桃花供人欣赏,犟得一个果儿都不肯结。
  村里读过几本书的王先生说,这桃树,怕是要成精成仙的。村里的阿爹阿娘们便嘱咐自家的孩童,切不可随意攀折这桃树的枝干,生怕冲撞了这神仙精怪,给自家招来祸事。但其实这桃树除了不曾结下一枚青果之外,并无异象,只是在这肃杀的年月中,兀自把娇艳的小花儿招招摇摇地开遍枝头,似逍遥,似漠然。
  许是平日里关于精怪神仙的话儿听多了,小俏儿便总惦念着这桃树,时时来瞅,盼着它修成正果的一天。
  “桃树啊桃树,你若真是个仙人该多好你叫我爹爹快些归家来吧,叫我娘亲顺顺当当地生下阿弟阿妹吧”小俏儿搁下藤条框,又把鸡蛋小心搁在兜里,而后学着行脚僧的样子,双手合十,向桃树躬身一鞠。
  
  忽地不知道打哪儿刮来几缕寒风,吹得小俏儿直眨眼,脸颊上沾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起先她以为是雪粒子,但拈来一瞧,却发现竟是一朵娇艳艳的桃花。
  小俏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把小花放在掌心里仔细地瞅。
  呵,还真的是朵桃花儿!
  可再抬头瞧瞧那正眠冬的桃树,灰擦擦光秃秃的枝桠上,哪里有半点嫣红的影子?
  这还真奇了,难道
  “显灵了!显灵了!”小俏儿乐得一蹦三尺高,挎着藤条筐就往家里跑。
  她要把这花儿带给娘亲去瞧,告诉娘亲,桃花仙显灵了,它肯定会保佑爹爹平安归来的
  她一路冲回小院里,手上的藤条筐也顾不得丢下,欢欣地推开摇摇欲坠的两扇旧门板,一迭声地叫着娘亲,可娘亲不应她,直挺挺地仰在炕上,高耸的肚腹好似说耐粮泶瘛
  
  亏得有村里人相助,小俏儿才得以安葬了娘亲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小阿弟亦或小阿妹。
  而两日后,帮忙巡山的劳力们也回来了,带回的只有阿爹破碎的旧衣裳。
  娃娃再可怜,也终究不是自家的孩子,村里人唏嘘一通后便散了,各自回家去忙活计。只剩下小俏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双亲的坟前,头顶上白森森的灵旗低垂。
  到底还是郭太爷最好心,扶着拐棍儿颤巍巍地拿了些稀汤水水来给小俏儿垫肚。
  小俏儿端着碗,化了满脸的泪。
  
  日子总得过下去,小俏儿便又开始满山寻野菜,好在她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也吃不了多少,饥一顿饱一顿的,也能捱得下去。
  就这么一直撑到开春,桃树上又鼓满了苞。
  县里收粮的官兵又来了,如狼似虎的样子好似打劫的山匪,提走了郭太爷家的老母鸡,拽走了老李伯家的瘦驴,末了来了小俏儿家,见得家徒四壁,便好一通乱砸,还打破了小俏儿的头,拎走了省下来的最后半袋麦种。
  小俏儿默默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咬着牙摸了一把柴刀,冲到那桃树下。
  桃树上全是小巧可爱的花,苞,胀鼓鼓的,瞧着很是无辜。
  小俏儿怔怔地望着,手里的柴刀终于还是没能砍下去。
  “若你是仙家或者精怪,那你为何不显灵?若你不是,那你为何要丢给我那朵桃花?”她微微仰着脸,乌黑的眼瞳里有淡淡的神采,“其实我不是为了要你许我什么愿望,我也没什么稀罕愿望。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念想,能叫我相信,这日子不会总这么苦,总会好的”
  风拂过桃树的树顶,枝桠晃了晃,落下几朵夭折的花,苞。
  “村子里已经没法再待下去了,为了活命,我得逃荒去。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你不是凡物,即便你还是这般无动于衷。”小俏儿起身,伸手折了一朵半开的桃花揣进怀里,然后飞起一脚狠狠踢在树干上:“这样,即使你成了仙也不会忘记我吧”
  
  离乡那天,小俏儿在阿爹阿娘的坟前磕完头,便在地上抓了一把湿泥糊在脸上,然后抖抖干瘪的小包袱,与她的家乡就此别过。
  她没有再看桃树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那一夜尽开的满树绯霞,有风拂过,依旧是那般招招摇摇的娇俏样子,却绕着哀愁似的,仿若百般不舍的挽留。
  
  小俏儿离开家乡后,仅走了半天路程,便遇到了大批逃荒的人,大人孩子,一个个面容惨淡,形销骨立。她混迹其中,并不起眼,自然也少有争抢。偶尔运气好,遇到赈灾的粥棚之类,还能蹭上一两顿稀粥吃。
  就这样,不知方向,不知目的,在饥饿的驱使下,她仿佛行尸走肉般一路漂泊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身上依旧是离乡时的旧棉袄旧棉裤,只是裤腿儿较之上年已经短了一截,而逃荒的人愈来愈少,相熟的最后一个人也在上一座城池与她分道扬镳。
  之后,她便独自来到眼前这座城,守城的卫兵见她衣衫破烂,根本不放她进城,可怜她蹲在城门外,半点吃食都讨要不到,只好先去附近山水便寻些野菜充饥。
  在山上晃荡了几日之后,幸遇上一日阳光晴好,山间春水显得格外澄澈,小俏儿坐在河边一块凸出的石板上,脱掉早已磨破的草鞋,把双脚浸到水中,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激灵。
  不留神看到河中倒影,自己先被自己的鬼样吓了一跳,蓬头垢面,瘦骨嶙峋,活脱脱一只精瘦的猴儿,狼狈的样子恐怕连爹娘在世也认不得她了。
  她忙跪俯身子,掬了一捧水把自己的脸洗了洗。谁知,越洗越觉得自己脏得厉害,索性把一颗头都浸到水里去,使劲揉头发。
  不远处有水声,且越来越近,大概是艘游船吧,现在大户人家都爱坐画舫游春。
  想想又不干自己的事,小俏儿也懒得看这热闹,便继续洗自己的头。忽然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头重脚轻的,眼前一黑,竟一头栽进了水里。
  春寒料峭时水可真冷,好像还裹着冰渣。
  小俏儿不谙水性,从小是在岸上替别人看衣服的命,是以拼命挣扎了几下,便昏昏沉沉地直坠水底。
  恍惚间似有一尾巨大的鲤鱼游来,满身漂亮的斑纹映着水色熠熠生辉。
  她觉得大概是自己饿得发懵了,干脆两眼一闭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有米有人?
左看看右看看。。。好冷清。。。
乃们都不爱我。。。




3

3、初至莲鲤斋 。。。 
 
 
  醒来时,头疼欲裂,还没完全睁开眼睛,身前便好似有人影一闪而过,而后便是少年人的声音:“公子,公子,这位姑娘醒了。”
  小俏儿立时想到自己是被人救了,睁大眼睛四下里一瞧,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精致华美的小房间里,身上还盖着崭新的棉被,忙不迭地翻身下床,扑在地上连连叩头。
  此时她才发现这房间微微摇晃,外面似有水声,想来应是船舱。
  舱门前有影款款而来,落在眼帘中的是一双精致的靴,男子的式样,纵然是再没见过世面的小俏儿,也能瞧得出是上好的质地。想来应是位家境殷实的公子吧,竟肯屈尊降贵去救她这小小乞丐,不由得令她心头又涌上几分感激。
  “起来吧,你受了寒,应当多休息。”寥寥几字,听在耳中却觉得如若春暖。
  小俏儿鼻头一酸,忍不住滚下泪来。近两年的逃荒生活里,从没有人与她说过一句这样和善的话,初初听到这么一句,竟叫她的心都热了。
  她伏在地上抹泪,肩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点,而后又是那公子温煦如春的声音:“莫哭,有什么委屈,与我说来无妨。”
  原本已经将将收住眼泪的小俏儿,听到这句,竟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眼前的人许久未动,而后忽然俯身下来,抬手放在小俏儿那乱蓬蓬的头发上:“是无处可去么?”
  小俏儿一时愣住,不晓得这公子作何打算。
  “若无去处,便随我来吧。”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将将对上那一双星辰似的眼。
  如何形容眼前这个人呢?小俏儿只晓得他好看得像是真正的仙人。
  仙人公子起身,把玩手中折扇,又淡淡道:“若姑娘不愿意,我亦不会强求。”
  “愿意!愿意!公子,别看我人瘦个小身无二两肉的,其实我能干的很,什么洗衣做饭扫洒除尘,我从小就做,都难不倒我的;另外劈柴烧火挑水之类的活计也难不倒我,我力气可大呢,小时候在村头和二狗子打架,我次次都揍得他哭爹喊娘”小俏儿这次反应倒快,生怕被公子赶走了似的,急急地举荐自己。
  仙人公子好似有些惊讶于小俏儿的反应,愣了一愣,而后笑道:“一会儿船就靠岸了,到了莲鲤斋,叫庆余给你烧些开水,你好好洗洗,驱驱寒气。”
  
  待仙人公子出了舱门,小俏儿还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似的,过了好久,才乐得一蹦三尺高。忽然脚下一软,又直挺挺地栽倒在车厢里。
  守在舱门外的少年人庆余听得舱里“咕咚”一声,忙进来查看,见小俏儿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上,忙上前搀扶:“姑娘怎么了?”
  小俏儿咽了一口唾沫,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公子先给口饭吃”
  随后,两眼一翻,继续不醒人事。
  
  小俏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昏迷中被这位仙人公子给带回了瑞兴城一间叫做莲鲤斋的铺子。
  洗去一身污秽疲累后,小俏儿便又是那个大眼睛乌亮亮的小丫头了,头上挽个髻,穿一身小厮的衣裳,衣袖裤脚都长,挽了好几道,离远了看,倒像个少年似的。
  她就这副样子去见那仙人公子,公子正在前面商铺里伺弄金鱼,头也不抬地错把她当做了庆余使唤:“昨儿晒的那虾壳儿都干透了么?”
  小俏儿站在满是瓷瓶玻璃的商铺中央,束手束脚,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什么边边角角的,冷不丁听见公子问了这么一句,支吾了半天也没吭气。
  公子抬头瞧见是她,起先一愣,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道:“回头叫庆余支点银子给你,总穿成这样怎么行?”
  小俏儿在心里感激涕零,只觉这公子实乃大好人一位,不仅给她容身之所,就连置办行头的事儿都想得这样周全
  正心里感激着,却见公子又向她招手,于是忙跟了过去。
  公子摇着折扇一路与她絮叨:“以后,你就在这莲鲤斋帮忙,这各色的鱼儿都得认识,我跟你说一说,你且听得这边这是绣球,那是狮头,水泡这缸还算不得精致,目前风头最盛的要数这些东瀛来的红顶玉姬”
  小俏儿只见满目尽是游走的花团,一只只色彩明丽,悠然自得的模样惹人怜爱,自是看得目不暇接,哪里还记得住公子的念叨?只是一迭声应着,左耳朵进,右耳朵里早飘走了。
  只是这鱼儿瞧着虽甚是乖巧可爱,可是毕竟不能当做吃食,真真可惜。小俏儿满心惋惜,一扭身瞄见墙角大瓷盆里的鱼儿身形,忙站在原地踮着脚使劲往里边瞟,呵!这边都好大的个儿!又肥又壮,煎着吃肯定连油都不用放
  小俏儿正心猿意马地自在走神,却不料被转身的公子逮个正着。公子一点情面都不留,手中折扇一晃,“啪”地一记正中她脑门儿。
  小俏儿吃痛捂住脑门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公子扫地出门。仙人公子颇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十分严肃地呵斥道:“我说的话你好生记住!这鱼儿今后要交由你负责,出了什么岔子我可要拿你是问!”
  小俏儿只当公子一直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从未见识过这般严厉的阵势,顿时吓得站直了身子,眼角都泛起了泪,点头如捣蒜。
  公子见小俏儿这般噤若寒蝉的样子,晓得是自己吓到这小丫头了,便缓和了语气:“罢了,你不过是个刚来的小丫头,我跟你这般凌厉做什么。以后记着好生看管这些鱼儿便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小俏儿忙答:“小俏儿,白小俏。我我爹妈说希望我以后长得俊俏,就起了这名儿。”
  “白小俏”公子听了这名字,却微微蹩起眉来,思索着什么似的,忽地摇头一笑,轻轻地念了一句什么。
  小俏儿没听清,望着公子那寂然落寞的笑,却觉得自己心上好似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似的,空落落的。
  
  后来小俏儿才知道,那仙人公子叫做许明漻,是瑞兴城里的鱼商。但并非是市井间的鱼市贩子,而是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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