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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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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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憬面无表情,只是嗯了一声。而萧凛最终迟疑地禀明允憬:“王爷,付家二少爷在狱中患了疟疾,今儿个早上,去了。”
  他终于有了回应,他下意识地问:“瑜江知道了吗?”
  萧凛答道:“瑜江姑娘,已经知道了。”
  允憬看着那个孤凄单薄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当时萧凛站在她身后而又不敢接近的心情。
  “瑜江。”允憬出声唤她,瑜江只是看着一池莲花,细声说:“四个月了?原来过得这样快呵,皇上可还有刁难王爷吗?”
  他没有料到瑜江会这样问她,他几乎接近木讷地回答:“完成皇命是分内事,皇兄又怎算刁难?”瑜江浅笑道:“王爷完成皇命自然高兴,瑜江为阿娘报了大仇,也是高兴的。”
  允憬追问道:“那付君泽死了,难道你不伤心吗?”
  她缓缓起身,然后转身看向允憬,神情平静,“王爷说过,我早该料到他的下场。”
  “两日后,午时,付林海等人斩首示众。”允憬神色一凛,说完后转身便离开了。
  那日,萧凛得了允憬的吩咐来问瑜江,“刑场在集市上,瑜江姑娘你”要瑜江亲眼去看自己的父亲送死?萧凛实则并不明白允憬的这个吩咐。
  瑜江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又好像是拒绝要去看付林海行刑。她并没有答话。
  景和六年,八月初七午时半刻,付家终遭灭门。
  过了很长时间,瑜江望着窗外下起了大雨,殊不知是在同情付家,还是在同情瑜江自己。
  望的出神时,允憬来了,他站在门外,撑着一把油伞。雨中,他的样子模糊极了,他说:“瑜江,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瑜江没有回应,只是径自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越过他向雨中走去。允憬蹙眉,将她一把从密密的雨点当中拉了回来,冷声问:“你这是疯了吗?”
  瑜江亦没有说话,也不再有所动作,只是任由允憬带着自己离开王府,去了云山寺后山上。
  瑜江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坟冢。
  “君泽,君泽”瑜江终于失控,径自跑到了雨中,不愿再躲在允憬的伞下。她木然立在了那个衣冠冢的跟前,她呐呐道:“君泽你还那么小,可是我却君泽对不起,是瑜江对不起你”
  允憬看着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忍不住靠近她,试图安慰她,“君泽他会谅解你的。”
  “他们明明死有余辜,可是,”瑜江咬紧嘴唇,用力地摇头,否认道:“可是当我知道君泽死了的时候,我就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我做错了吗?可是明明君泽就是无辜的啊我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你只是为了你的阿娘,瑜江,你没有错。”允憬急切的安慰到她,“君泽会明白的,瑜江,你不要这样怨自己!”
  “是啊,我是为了我的阿娘。”
  瑜江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咬住嘴唇说出这番话:“从我出生开始,我和阿娘就没有再受过一点儿苦,可是阿娘就是不快乐,十几年来,阿娘是那么的恨、那么的不甘,就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爱着那个人吗?”
  “我永远都忘不了阿娘临死前她对我说,‘女儿,阿娘不甘心,若要死也定要付林海陪葬!’阿娘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是付林海却这样逼死了她!我竟然没得选择,没有!”
  允憬才发现瑜江哭了,他第一次看见瑜江哭,清冽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她的笑、她的冷漠都是为了别人而装的。他看着,竟也有了钻心的痛觉。
  他终于还是将这样一个女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瑜江早已泣不成声。


☆、离歌唱晚(三)

  就这样过了秋实,段瑜江短居在烈亲王府,日子似乎风轻云淡。可是久居于此,对于瑜江而言,并不是上策。
  而毕竟男女有别,上下有别,他们到底也非亲非故,不敢走得太近。
  这日,允憬难得陪她用午膳。
  饭后,瑜江端上了玫瑰酥做甜点,允憬说:“从不见厨子做出这样好的玫瑰酥来,想必是瑜江你的手艺吧。”
  “瑜江最喜欢这个味道,但不知七爷的口味如何,”瑜江执起玉箸递给允憬,笑道:“所以,还请七爷赏瑜江这个脸。”香软适口,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盈口。
  允憬称赞道:“味道极好。”允憬目光温和,的确是喜爱的。
  瑜江又适时端过一杯武夷岩茶,道:“王府里的茶叶也是极好的,难怪七爷瞧不上瑜江的青茶呢。”
  瑜江难免会想起那日在燕竹苑,允憬没有动过自己的青茶半滴。
  允憬只是看着瑜江,但笑不语。
  “若是七爷喜欢,瑜江便教会了底下的丫头,如此,王爷也可时时有的尝鲜。”瑜江的眼睛倏然回避了他的目光。允憬忽而明白了什么,他很平淡的语气:“本王,不需要时时尝这个鲜。”
  瑜江怔了怔,“瑜江知道了。”
  “王府里的人可是苛待你了吗?”允憬漫不经心地问道。
  瑜江笑着摇摇头,说:“王府里的人待瑜江十分得好。”瑜江说得毫不虚假,他们几乎把瑜江当成了半个主子来看待。
  允憬放下了茶杯,往外走去,“若是日子无趣,大可自己找些乐子,再不然找萧凛安排也可。”
  瑜江只得行礼道:“多谢七爷厚爱。”
  过几日,萧凛便被允憬遣来,一直待在瑜江的身边,随时听候瑜江的吩咐,直到瑜江将他赶了回去。而留在这里,并不是瑜江自己想要的。
  继而瑜江再寻了机会去找允憬,神色平静地独自等在了走廊上。终于好不容易再见到了他。“七爷。”允憬欲要进入书房的时候,就被瑜江叫住。
  允憬和萧凛都看向了她,他难免会问道:“找本王有事吗?”瑜江微微低头,略显迟疑地开口:“瑜江想过,实在不愿再打扰七爷,所以瑜江想”
  这时管家突然跑了过来,对允憬说:“七爷,两位大人已经到了。”
  允憬刚才才委婉的拒绝了允毅赐婚的事情,正烦躁不堪,他蹙眉看向别处,吩咐道:“还不快去请他们进来。”
  瑜江只好福身,“那瑜江先行告退。”
  而回东厢房的路上,一路上都有侍女和家仆给自己行礼:“请瑜江姑娘安。”
  瑜江再去书房找他的时候,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而他此刻,正倚在交椅上小憩着。瑜江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眉头深锁,她忽然为难地抿了抿嘴唇。
  她取过就近的一件披风,正欲盖上去的时候,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上,自己拉着他的手。不觉脸上一阵发烫。
  想到这,瑜江已经放缓了动作,素手将披风覆在允憬的身上。
  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叫醒他,只是径自蹲□来,仰头望着这个男子,剑眉星目。
  允憬的眉头皱的这样深,她再忍不住伸手去抚过他的眉心。只待指尖一点清凉之时,她突然惊觉到什么,就如触电一般抽回了手,然后逃一般的跑出了书房。
  只一会儿,允憬缓缓睁开了眼睛,木然地望着门口,她适才离开的地方。对倏然滑落而下的披风,他却只能视而不见。
  几日后,萧凛见服侍瑜江的侍女前来禀报,说:“瑜江姑娘说要见萧大人,正在东厢房等您。”萧凛心中琢磨,便知道瑜江的意思,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瑜江的话,他只能去见她。
  瑜江站在院子当中,面向天空一际,闭目发呆。
  她似乎知道萧凛到了,于是回过身来向萧凛微微行礼,他惊住,忙说:“瑜江姑娘,万万使不得。”
  瑜江未理,自顾自地说:“瑜江久不见七爷,恐怕唯有烦劳萧大人帮忙,只希望瑜江的话,萧大人能转达给七爷知道。”
  “若是瑜江姑娘有什么话要对七爷说的,大可等七爷回来,七爷今”
  瑜江语气平淡地打断他:“瑜江在王府中也逗留了半月,着实不妥,所以后天瑜江便会自行离开,若是七爷还有什么吩咐给瑜江的话,明晚莲花池畔,瑜江会在那里等七爷的。”
  瑜江语毕,再无话说。而萧凛只得道:“萧凛会转达瑜江姑娘的话,请姑娘放心。”瑜江轻轻颔首,他匆匆离开了东厢房。
  并且在允憬离宫回来时,将瑜江请辞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他听。而允憬亦什么都没有说。
  秋天的晚风微凉,而那个晚上瑜江始终都没有等来他。
  这一切,似乎都像是自己自导自演的一般,竟没有人回应。自从书房一见,一连三天都她再没有见过允憬了。
  清晨时,瑜江自顾自的收拾自己的细软,只是简单的衣物,所有她收拾的极快。她忽而见到萧凛进来,便对他倏然一笑。
  瑜江笑得极好看,萧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回过神来,犹豫再三后,他才说道:“瑜江姑娘,当真要走吗?”
  “自然当真,瑜江原本就是要走的,况且,”瑜江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双手端到萧凛的跟前,又说:“你家主子,看来也是这个意思的。”
  萧凛后退一步,不敢接过瑜江的茶杯,恭声说:“萧凛,希望瑜江姑娘留下来。”
  这回换得瑜江愣住,她随即浅笑起来,端过杯子自己抿了一口茶水,道:“瑜江若是留下,又待如何?”
  萧凛说:“萧凛不敢臆断七爷想法,只是萧凛以为,七爷是希望瑜江姑娘留下的。”
  “萧大人,你错了,瑜江要走,同七爷的希望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萧大人不要再挽留瑜江了,萧大人的心意,瑜江已经心领。”
  萧凛见状,知道劝不住她,只得行礼告退。忽而瑜江唤住他,“萧大人留步。”
  他急忙问道:“是否瑜江姑娘改变了主意?”
  瑜江浅笑,“怕是要让萧大人失望了,瑜江只是请你为瑜江准备一匹马儿,瑜江该是时候要上路了。”萧凛很快掩饰住失望神情,应声后疾步离开。
  既然他对自己无话,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瑜江原本提起的毫笔,随即也放了下来。
  而允憬,还是始终都没有出现。是萧凛送瑜江出王府的。瑜江翻身上马,对站在马下的萧凛笑道:“萧大人,那瑜江同你就此拜别。”
  萧凛欲要说什么,“瑜江姑娘不如”
  “不必了,”瑜江倏然打断他,她说,“既然萧大人你能站在这里送瑜江离开,想必也是七爷应允了的。”萧凛沉默下来。瑜江又道:“萧大人请为瑜江转告七爷一句话,瑜江多谢七爷一直以来的照顾。”
  他点头,又不禁苦笑道:“那萧凛便恭送瑜江姑娘,瑜江姑娘,一路好走。”
  就这样,瑜江策马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离开了烈亲王府。
  出淮京城,那处庄园是必经之路。瑜江竟不自觉的在那棵榕树下停留下来。
  原来走进一个人的生命里是这么的容易,离开,亦然是。
  只驻足站了一会儿,瑜江欲要拉过马儿的缰绳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吁”的一声。瑜江回头,竟是允憬。
  他还是来了。允憬跳下马后,向她疾步走来,瑜江只得松开缰绳,上前施礼道:“参见七爷。”
  “非走不可?”允憬开门见山。
  她声色平静,亦说:“非走不可。”
  允憬问:“你还能去哪里?你一个女子,又已经如此无依无靠,叫本王如何忍心放你离开?”瑜江说:“多谢七爷关心,也多谢七爷美意,只是烈亲王府不是瑜江要停留的地方,瑜江不能停留。”
  “那什么才是你停留的地方?”允憬如是问,瑜江微怔,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你助本王除去佞臣,让原本大费周章的事情都因为你迎刃而解,这原就是本王欠你的!”允憬依旧试图挽留她。而瑜江笑道:“七爷替瑜江复仇,瑜江助七爷完成皇命,瑜江和七爷,其实谁都不欠谁的。”
  见她不肯松口,允憬微叹:“你以前并不快乐,所以本王只是希望你今后都可以好好的生活,不要再活在仇恨里,瑜江本王都是好意。”
  瑜江敛下眼色,“瑜江明白。”
  “那你为什么,难道本王”允憬的语气倏然软了下来。瑜江低下头,忽而淡淡一笑,说:“七爷,你不可以挽留瑜江。”
  允憬一怔,对瑜江的话好像似懂非懂一般,“为什么?”
  瑜江福身行礼,道:“七爷亲自前来送瑜江一程,瑜江已感激不尽。”他直到此刻才了然瑜江去意已决。
  只一秒,允憬已经将她拉入怀中。
  瑜江倏然怔住,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他的怀抱冲淡了她一切的不安。而允憬,则是在她的耳畔哑笑道:“怕是我真的要亲自送你一程了。”
  “七爷”仿佛时间凝住,又仿佛已经过了一世一般。最后,允憬放开了瑜江。
  瑜江亦重新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她微微俯头看着允憬,继而对他莞尔一笑,“七爷,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允憬竟也只剩的这么一句话对她说。
  而他,就那么看着她,走得那么的远。
  允憬回到烈亲王府时,倏然想起萧凛对自己说过,其实昨晚,瑜江曾在莲花池边等过自己的。可是,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去呢?是以为,只要瑜江没有跟自己告别的机会,她就不会走了吗?
  他走到莲花池畔,望向凉亭,似乎瑜江还坐在廊柱旁边一样。一片孤舟还飘荡在死寂一般的莲花池里。允憬大步迈上船,只一个人坐在了那里。
  耳畔好似传来了一阵悦耳的歌声,仿佛在唱:“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原来那时候的自己是想跟她说,这里没有汝南王,只有一个烈亲王。
  直到夜色披身,允憬才恍然的站了起来,船只摇晃起来时,他才一眼看到了夹板上的那只木偶人。那是七夕时,他为瑜江买的。
  允憬将它拾起,认出这个是属于农夫的木偶。
  而整个船他都只发现了这一个木偶。允憬捏着它,深深疑惑和讶异起它的出现。
  而萧凛没有意外的在莲花池找到了允憬,他说:“七爷,皇上派人来召您入宫了。”
  “本王知道了。”
  而这个木偶如何会遗落在自己的手中的,对自己已经不重要了。瑜江已经走了,他们相遇不过各取所需,事成之时各奔东西是自然的结局。
  他们,也许再不可能有交集了。


☆、宫闱两望(一)

  从这件事情过后,允憬重新面对了很多的事情。而当他回到府上,没有瑜江,没有一个可以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值得的。
  事情那样得多,那样得繁琐。
  才一年多的光景,允憬便将瑜江忘得这样快。
  而对于允憬和允毅来说,那个位置的斗争似乎还没有结束。帝位之下同胞兄弟也不过如此。
  允憬原以为经过付林海这件事情之后,他和允毅二人能够冰释前嫌,可是却还是不能够,因为现世不许,所以他们的隔膜,依旧无法消除。
  而这一切,却不能责怪自己的父皇和各自的母妃,走到如今,也都只是他们兄弟二人自己的事情了。
  立储和有意立储,本来就是两个概念,而当这两者都不在一人身上时,就会出现矛盾。这个矛盾横在允毅和允憬身上已经那么多年。
  付家灭门之后,允毅委任了朱之麟为丞相,这一个看似那么正直的人,兢兢业业的要为允毅的江山贡献自己的一生。
  而允毅和允憬,在此以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既相互尊重又相互提防。
  景和七年的十月,那天恰时下了一场雨。允憬去园陵拜祭自己的生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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