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箫只瞪了他一眼,却也并不反驳,可见心里也是认同莫辉的话的。
一时屋内安静得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莫子箫吩咐莫辉把门窗都开了。屋内顿时通透明亮了不少。莫子箫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啜着。
“让他们在城外等我们。”声音轻的很,莫辉却不敢听落一个字。
“是。”莫辉应了一声,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得聊起了沧州的土物风情。
而此时尤逍忘的书房内多出了个人来。此人一声灰衣,扎在人堆里很难引起注意,正在轻声和尤逍忘说着什么。
尤逍忘皱眉听着,待灰衣人讲述完毕静立在一旁时,方问道:“确定吗?”
灰衣人点了点头,说:“不会有错,属下从京城一路跟来。”
尤逍忘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脸上慢慢泛起一丝笑意,却并不十分真切。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曼声道。
第3章 三
这几日,尤逍忘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抽空就带莫子箫去沧州胜地游览,莫子箫之前从未来过沧州,自然对这个京城以外最繁华的城市有所好奇,但他始终不敢放下戒备,毕竟他对尤逍忘其人并不十分了解。
沧州地处京城的西南,望京的东北,总的来说仍处于祈王朝的西北版图。它虽然地处较为干旱的西北地区,却因为一条洛河由西向东贯穿而过而水域发达,所以沧州又素有“小江南”之称。那条东西方向的洛河又将沧州分成南北两部分,两地隔江相忘。北沧州和北夷相邻,财政来源主要是边境的外贸往来,民风也与北夷相近,较为粗犷。南沧州则是靠洛水这条西北贸易要道发达起来,相较于北沧州,南沧州尚儒,多出儒商,可谓是才子佳人之地。莫子箫和尤逍忘他们正是在南沧州。此时二人坐于洛河边观景楼的最高层处,放眼望去整个沧州城尽收眼底。
“好一个沧州!”莫子箫忍不住赞叹道。
“沧州固然是好,可是总及不上京城。”尤逍忘给二人斟了杯酒,举杯道。
莫子箫回他一杯,喝尽杯中酒,道了句:“好酒。”见尤逍忘亦放下酒杯,又说:“京城自然也是好的,可皇城脚下未免显得拘谨,乐也乐不尽兴。”
尤逍忘轻轻一笑,道:“看来莫公子在家是被拘束惯了的?”
“正是如此。”莫子箫又仰面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方道:“不瞒尤公子,莫某在京城也算是个殷实之家子弟,自小到大,旁人总以为像我这般出身,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便怎样。”话还没说完,又给自己续了酒,苦笑道:“他们哪里知道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尤逍忘淡淡问:“莫公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莫子箫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倒叫尤逍忘微微吃了一惊。
莫子箫接着道:“诚如尤公子方才所言,我在家的确是被束缚惯了的,先生老师总是教我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那些劳什子,不怕尤公子笑话,莫某时常羡艳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只可惜”继而又是苦笑。
洛河水势湍急,河面上盘旋着三两只白鹭。尤逍忘有片刻的失神,盯着外头的景致看了半晌,突而转头向莫子箫笑道:“莫公子羡艳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说不定江湖儿女还羡艳莫公子有安定的生活。比方南沧州人向往北沧州的豪爽,但真正在北沧州生活后又不适应他们的狂狷。北沧州人向往南沧州儒雅,可他们要是真正来了南沧州,说不定会嫌这儿太过阴柔。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况且,江湖儿女,也不一定随心所欲。”
莫子箫想了片刻,大笑道:“此话有理,倒是我痴了。来尤公子,我敬你一杯。”
第二日,兵器谱大会。
虽然前月月初少林寺刚宣布由其暂为保管的至邪秘籍混月心经失窃,引得江湖上人心惶惶,但是今次前来参加兵器谱大会的大大小小的门派仍旧有很多。大门派如少林、华山、武当、卿雪山庄等自不必多提,当然还有众多小门小派不足为道,倒是近几年刚兴起的兰悠谷、连城帮势头强劲,这两三年里多次挤入兵器榜前十,实力虽及不上大门派,但也不能小觑。
兵器谱大会的主持者是少林寺的住持释真,而尤逍忘虽然是此次兵器谱大会的承办者,本人却并没有亲临现场,这倒教很多为来一睹这位沧州传奇人物的人失望了。但是他们的注意力马上又被别的吸引过去,比如此时兰悠谷的人到场了。
兰悠谷这名字听着就是一个女子帮派,清一色女弟子,谷主兰心儿,也是年纪轻轻便武功卓越。
这一代江湖上许多门派的掌门许多都不超过三十岁。卿雪山庄庄主君慕彦只有二十三四岁,武当派掌门虽说还是清风长老,但因为年事已高,如今派内大小事物都交于大弟子袁一峰处理,而袁一峰也只是二十出头,还有人们不太愿意提及的杀手集团暗夜归尘的总头目王笑游,虽然没有人亲眼见过,但据说也只有二十左右。当然还包括正领头带着身后一群女弟子穿过人群的兰心儿。难怪江湖老人们总爱感叹“如今这武林是年轻人的。”
兰心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兰香气。路过莫子箫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目光随着她离开。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身着月白色长袍,身材修长,衣袂迎风而动,自有一番出尘的气质,而走在她身后的女弟子们也是个个清丽非凡。莫子箫不免对这兰悠谷多了几分好奇。
兰心儿在卿雪山庄旁便停了下来。
“兰姑娘。”卿雪山庄领头的是位面容刚健的男子,他正向兰心儿打招呼。
兰心儿笑得很婉约,道:“桑铭,你们家公子又没来?”
被唤作桑铭的男子刚想答话,却被身旁另一个红衣女子抢了白:“我们家公子身子向来不好,兰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公子并不爱抛头露面,何时参加过兵器谱大会了,兰姑娘何必又多此一问。”
兰心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尴尬一笑,桑铭似乎对这个红衣女子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抱歉的看着兰心儿。
倒是兰悠谷的其他弟子沉不住气了,说道:“谷主也是关心你家公子,你又何必如此尖牙利嘴。”
“不得无礼!”兰心儿瞪了那弟子一眼,道:“亦如姑娘莫要见怪。”
那亦如本想发作,却听见释真的声音从台上传来,原来大会已经开始。她只得冷哼一声作罢。
莫子箫默默看了方才的情形,只觉得好笑,想来这个叫做亦如的红衣女子也是个真性情,而兰心儿倒也沉得住气,心想江湖儿女,能有这番修养已是很不错的了。
兵器谱大会的规则和往届一样,上届排名第一的兵器所有者首先出场,其余众人可随意挑战,若挑战成功,则上届第一的位置不保,其余人可以继续挑战方才胜出之人,若都未挑战成功,则由上届第二出场,再依次挑战,道理一样,直至最后排出名次。
兵器榜连续两年的冠军都是武当袁一峰的若水剑,此时他傲然独立于台上,气定神闲地望着台下诸位。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众人忍不住欣叹。
只是莫子箫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脸上总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他有个早逝了的大哥就是这样,在爹和外人眼里,是一个谦逊有礼的翩翩公子,但是在他们几个兄弟面前,却是最霸道,最以戏弄他那几个弟弟为乐的。而袁一峰给他的感觉正是这样,如今他的确实是个风神俊秀的公子,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只是那眉眼间的那几分随性,甚至调笑,却和他那大哥一模一样。也许在那袁一峰看来,这兵器谱大会左不过也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游戏而已。
“鲸鲨帮胡汉,请赐教。”一声清叱,一道身影跳上台来,很快便有人来挑战了!
袁一峰礼貌的做了个揖,道了声“请”,两人便不再多话开打起来。
胡汉使得是一把连环大刀,武功套数生猛,一看就是个外家好手。两厢相较下来,倒是袁一峰身形清瘦,不免叫人担心他招架不住胡汉猛烈地攻势。然而终究是白担了这心的,袁一峰的若水剑蝉联两届兵器谱大会冠军自然有其道理。只见他出手并不慌张,反而微缓而柔,但是看似柔缓,实则气韵绵长,袁一峰这一手武当剑术“上善若水”求的便是以柔克刚,以慢抵快,对付的正是胡汉这样的路数。如此一来,自然轻松得很。胡汉见自己渐落下风,心下越发的焦急起来,脚步也开始慌乱。袁一峰看准了这点,瞅准时机,突然改变了剑速,剑锋一转,一横,一刺,眨眼功夫便抵住了胡汉的咽喉。
“承让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袁一峰很快收剑,轻轻一笑抱拳向胡汉道。
胡汉见他目光中微露不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自己毕竟败了,只能冷哼一声,回抱了个拳便兀自下台去。
接下来上台的都被袁一峰轻易打败,而袁一峰也无聊地开始摆弄自己剑上的穗子,不单单是袁一峰,连莫子箫都觉得有些无聊。然而就在此时,却突然看见一道红色身影跃上台来,轻轻落地,她便是方才给兰心儿钉子吃的红衣女子。
“卿雪山庄方亦如,请赐教!”
众人的兴致马上又提了起来。方亦如所用的穿云鞭在上届兵器谱大会上排名第五,加之她的背后是卿雪山庄,没有人敢小觑台上的这个红衣女子。
袁一峰忽而打起了精神,笑道:“原来是方姑娘,袁某倍感荣幸。”
“少废话!”方亦如是个爽快的人,直接一鞭挥过去,速度极快又极为狠辣。好在袁一峰反应灵敏,身形一低避了过去,继而方亦如又是一鞭子过来,动作就和她的性子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观众都大叫”好!”莫子箫也在心里随着他们叫了一声。
但是袁一峰也丝毫不差,两人几下下来竟谁也没捞到谁的便宜。但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个中高手自然也看得出袁一峰在招式上还是有所保留的。
这厢袁一峰刚侧身躲了方亦如一鞭,随意的一转手腕,一剑刺向方亦如左肩,却故意刺偏,口中还念念道:“袁某许久未见你家公子,方姑娘回了姑苏可得代袁某像你家公子问好啊。”
方亦如并不搭理他,大喝一声道:“袁一峰!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便又一鞭子挥了过去。
袁一峰只是一笑,忽而一剑刺去迎上方亦如的鞭子,鞭子顺势缠上若水剑,袁一峰重心向下,身子往后一仰,方亦如鞭不离手,人就顺着袁一峰向前倒去。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她突然凌空向前翻了一圈,刚才站稳,但鞭子还绕在若水剑上,人又顺着袁一峰的力道而去。方亦如想抽回鞭子却怎么也收不回去。袁一峰一边拉着鞭子戏耍着方亦如,一边笑道:“方姑娘的功夫又长进不少。”
方亦如白了她一眼并不答话,使劲扯着自己的鞭子,那张秀气的脸有憋得通红。
袁一峰见她真是生气了,便不再同她玩闹,轻轻松了手,然而那一头的方亦如因为方才用力过大,一时失了力,竟踉跄向后倒去。
袁一峰怕她摔倒,几个箭步上前,稳稳将她托住。
方亦如气极,甩了他的手,狠狠瞪了袁一峰一眼就往台下跑去。
袁一峰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边笑看着她背影,一边道:“方姑娘,承让了。”
莫子箫见这袁一峰和方亦如似乎是旧相识,不免有些好奇,就听旁边有人闲聊道:“这方亦如还真不死心,听说她自从上届大会败给袁一峰后一直上武当找袁一峰决斗,两人一见面必开打,就跟冤家似的,这方亦如从来就没赢过。”
另一个人应和道:“袁一峰连续几届的冠军,哪儿那么容易输。”
莫子箫终忍不住笑了,看来方亦如这急脾气也只有袁一峰这样的泼皮才能止住。
接下来是上届第二的桑铭所使的凌云杖。桑铭的武功其实并不在袁一峰之下,如果他想挑战一下袁一峰,胜负未必就能确定,但是他虽也是卿雪山庄的人,性子却和方亦如大相径庭,方亦如直爽泼辣,而桑铭低调沉稳,他不争第一自然有其道理。
如此半日下来,大会前三的兵器已经确定。第一第二还是武当袁一峰的若水剑和卿雪山庄桑铭的凌云杖,上届第四的峨眉派掌门慧能的峨眉刺这次升为第三。
莫子箫在台下看得蠢蠢欲动,身边的莫辉也是头一次见这阵仗,也兴奋得很。
此时台上站着的是连城帮的帮主,他刚挑战了上届第七的兰心儿,并由第九暂时升为第七。
莫子箫看了眼身边的莫辉,莫辉明白他的意思,阻止道:“公子可不能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莫子箫打开扇子扇了扇,忽而觉得今天的扇子香味和往日不太相同。
“莫辉,你有没有动过我的扇子?”
莫辉摇头道:“没有。”
莫子箫正自疑惑,忽然一阵巨大的阴风从台上吹来。众人都没料到会突然变天,发出一片片惊呼声。莫子箫觉得有些头晕,眼前风沙四起,吹得他睁不开眼。
“莫辉,莫辉?”莫子箫急呼着,却没有任何回应。突然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第4章 四
莫子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被人绑着躺在一个四面不通风的黑暗密室内。密室里别无他物,只有一扇石门紧锁着。而莫辉也早不在他身边。
他起初有些慌乱,然而慢慢定下心神,因为只有稳住情绪才能把前因后果仔细想一遍。
他记得自己原本是在兵器谱大会上,连城帮的帮主正立在台上等待下一位挑战者,自己也蠢蠢欲动想要上台与之切磋一番,却突然从台上刮过一阵阴风,卷起满地的尘土,然后他觉得头有些晕,正自疑惑间后劲传来一阵痛,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个密室中了。
看来有人早就准备好了想要抓他了。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头晕呢?
扇子!莫子箫突然想到他的扇子,挥动扇子的时候他问到了一阵极轻的香味,自己的扇子往常是淡淡的檀香味,而这次的香味和往常不一样,檀香中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气味。莫子箫向来鼻子灵敏,这不会是他的错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袖,扇子应该就放在里面,然而现在他两袖空空,什么也没有。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便在密室中四下寻了一番,一无所获。看来扇子是被抓了他的人得了去了。只是,到底是谁?从京城道沧州,虽不能说十二万分的隐秘,但毕竟也鲜有人知道他离开京城这件事。难道是老五他们?莫子箫起初怀疑他的几个哥哥弟弟,但是马上又否决了,若真是他们,他们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把自己抓了的,虽说这些年相处下来多有隔阂和嫌隙,但毕竟有着兄弟这层关系,何况上头还有人看着,谁也不敢这样轻举妄动。既然不是他们,又会是谁,难道是尤逍忘?打从一开始莫子箫便觉得这事透着几分蹊跷,但实在在沧州没有落脚之处,便只得现在尤府住下见机行事,为了怕尤逍忘起疑,他还特地叮嘱莫辉让暗中保护他的人先在城郊等他。当然,若尤逍忘真有什么目的,那他这一步无疑是很险的,他在赌,赌尤逍忘别无他想,然而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