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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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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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缦舞犹豫不决似是仍不死心的样子,轻寒把心一横,又冷声道:“怎么,如今连师命都想违背了么。”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利刃,凌迟缦舞早已脆弱不堪的内心。
  泪水濒临决堤前一秒,缦舞终于抛下一句“徒儿谨遵师命”,再不看轻寒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
  如果她能再坚持小半刻,抑或跑到门口时回头,哪怕只是一眼,她便能看穿轻寒的伪装。
  ——眼睁睁望着缦舞绝望离去的背影,轻寒心里狠狠抽绞了一下,一抹痛色自他瞬间苍白的脸上划过,下一刻,终于再不能隐忍,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缦舞一路狂奔,一直跑出了凌烟山庄,来到一片刚劲葱郁的竹林。这片竹林承载了她这十年以来全部的辛酸悲戚,每每遇上不顺心的事儿,她总会一个人来到这片竹林,此处的静谧,总能安抚她焦躁难安的心绪。
  只是,今时今日,即便身处此地,依旧未能使她归于平静。
  男女之事向来如此,剪不断,理还乱。
  她扶着一棵陈年苍竹无力地将全身重量都倚上去,冰凉的触感自掌心向内攀爬,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轻寒冷若寒潭、不着意思温度的瞳眸。
  狠心得,叫她心寒。
  昏迷了整整十天方才醒来的缦舞,本以为会受到轻寒的关切和照顾,谁想醒后第一次面对轻寒,竟是听他对自己道出了这些。
  缦舞真真心痛。师父啊师父,你何以忍心如此待我!
  冷风拂面,竹林间想起阵阵“沙沙”声响,如泣如诉,宛若寂寞绵长的悲鸣。
  启程前往天绝门的那日,天气甚好,晴空碧霄,万里无云。
  凌烟山庄大门前显得有些冷清,接她的马车尚未到来,缦舞、轻寒、城七、嬿婉四人伫立在门前,神情各有不同。
  对于轻寒的决定至今无法甘心接受,缦舞仍往轻寒那里投去不死心的目光。她给了自己最后一线希望,却在触及轻寒视线的那一刹那,就连最后的期望也以土崩瓦解告终。
  见不到怜惜,见不到不舍,见不到丝毫挽留之意,她望见的只有无尽深渊般的森寒。
  缦舞如此后悔,自己本就不该再心存侥幸,倘若没有希望,遍也不会有如今这般的悔恨和绝望。
  “师父,当真要让舞儿去天绝门么?我担心”城七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保持默不作声的态度,他无法理解师父做出这般决定的用意。
  莫说城七,他们师兄妹三人都不能想得透彻。自以为与师父朝夕相处十数载,对他的性情脾气早已是了如指掌,然而只在这一夕之间,一切自以为是的认知抱起全盘否定,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他竟要亲手将自己最为疼惜整整十年的爱徒,送入魔教手里。这样的轻寒,愈发令人看不懂,猜不透了。
  轻寒一脸沉静,面若一汪平静无澜的湖水,他的声音则是相较面色更为清冷:“让舞儿去到天绝门自是有我的安排,毋需多问。再者说,我已飞鸽传书凤珝,告知他此事,他那边也应当已经准备妥当了才对。”
  城七仍不罢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嬿婉打断:“师兄,我同你一样舍不得师妹,可师父所做的决定向来有他的理由,你莫要再苦苦纠缠惹师父生气了。”
  嬿婉偷眼瞧了瞧面若凝霜的轻寒,有些不安地扯了扯城七的衣角,以示告诫。
  城七自知多说无益,沉沉呼了口气,再不言语,只歉疚地望向一旁失落身上的缦舞。他无法替她说清将她留下,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只是,凝望缦舞的时候,城七并未留意到身后嬿婉落寞的目光。
  说话间,车轮滚滚之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弥漫,终于一辆马车穿破烟尘,缓缓驶入众人视线之中。
  马车世道凌烟山庄大门前停下,车夫掀开车帘子,一男子从车里探出身子,轻盈跃下马车。一袭白衣胜雪,衣袂翩翩。上扬唇角泛起难以抗拒的妖魅,似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轻寒眸光微黯,走上前去搭话:“没想到竟劳烦阁下亲自来了。”
  二人前几日互通书信时,心中只说了天绝门会派人前来迎接,竟没料到凤珝亲自过来。对缦舞这般重视,或许算是件好事,能够预想,日后缦舞在天绝门的日子必然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礼遇。
  毕竟,凤珝是极少数知道缦舞身份的人之一。
  只是,单于轻寒个人而言,凤珝极度重视缦舞,如此一来果真是件好事么?
  凤珝淡淡一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我又怎可能亲自前来呢?”说着,他款款走向缦舞,又道,“缦舞姑娘,在下此番特意前来迎接你,去往我天绝门,随我上马车吧?”
  他伸出手像是在向缦舞邀请,缦舞看了他一眼,视若无物般自顾自走到了马车边上,正打算一脚踏上马车,却听得凤珝击掌数下,大声对着车夫说:“把我们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车夫顺从地从车里取出一把宝剑。
  缦舞一眼认出,凤珝口中所谓的“带来的东西”,竟是赤霄宝剑!
  “轻寒,你看,在下来时不忘将赤霄宝剑给带来给你,这一回,你可满意?”凤珝将赤霄宝剑递到轻寒面前,面露讥诮。
  轻寒看着赤霄宝剑的瞳孔微微一缩,背脊僵了僵,半晌才恢复过来,不慌不忙地伸手接过,并道:“难为阁下有此美意,轻寒也就不再推脱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进耳里,缦舞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赤霄宝剑,将她送去天绝门,所谓的用意所谓的安排,都不过是为了换取这把赤霄宝剑!
  缦舞从未如此绝望过,天地在这一刻,失却了颜色,只是黑白,压抑而又灰暗。
  背对着众人的缦舞无力地扶住马车外缘,她禁不住冷笑。她的师父,朝夕相对且崇敬爱慕了十年的师父,如今只为一把赤霄宝剑便将她拱手相让。
  叫她缦舞情何以堪!
  事已至此,在缦舞变态不能散去的伤心落寞,全都不复存在。她的心早已被无尽寒意浸没,一点一点失却原有的温热。
  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
  这样辛苦的相思,不要也罢!
  像是做完了一场冗长而又繁华的梦,梦醒时分,一切情缘皆化作过眼云烟,飘散在风中不可把握。
  之后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缦舞已然记不得了,耳边一切嘈杂都归于沉寂,嗡嗡的声响不绝于耳,充斥着整个耳朵,甚至使她耳膜微微发胀。
  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至少对缦舞而言是如此。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与师兄师姐道别,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坐上马车渐渐远离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凌烟山庄。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节奏一样,一下又一下碾过缦舞的心。
  破碎凌乱,无力捡拾。
  “缦舞姑娘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声柔情似水的唤话将缦舞从心不在焉的状态唤回,抬眼之间,对上了凤珝妖娆多情的眸子。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写满了关切,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恍惚中缦舞忆起了那个似实似虚的梦境,梦中似乎也曾出现过这样一双凝视着她的眼眸。只是,一时半会儿她记不起来。
  “在下可是哪里长得不入缦舞姑娘法眼了?”
  那双桃花眼中的戏谑更甚,缦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又对着这个男人失态了一回,面露窘色,尴尬地移开视线,干咳了几声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凤珝轻笑,“见你脸红心跳,我便格外高兴呢。”
  这是什么逻辑?缦舞狠狠瞪了他一眼,“门主还请自重。”
  缦舞不能理解这个名为凤珝的男子,才不过见过几回,就能说出这样轻薄的话语,好歹还是堂堂天绝门门主,作何这般不自重呢。
  凤珝却对缦舞的反应不以为然,他莞尔一笑,道:“缦舞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本非良善之辈,自重之类,素来与我无缘。更何况如今摆在面前的是缦舞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即便在下想要佯装镇定,也是十分困难吧。”
  没有想到凤珝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更进一步,这些暧昧的话语从天生面容俊美的凤珝嘴里说出来,更是让缦舞脸红不已。
  在这方面,缦舞如何能是凤珝的对手,不甘心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
  吃了瘪的缦舞有些闷闷不乐,却已不同于方才的心境,连她自个儿都没能理解个中奥妙。
  她瞥了眼一旁笑容魅惑的男子,终是开口问了句:“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凌烟乱》苏窨 ˇ暗箭实难防ˇ
  她瞥了眼一旁笑容魅惑的男子,终是开口问了句:“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缦舞终是觉着这个凤珝眼熟得紧,她知道自己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寻思着那段记忆中,或许有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凤珝却淡淡摇了摇头,模棱两可道:“缦舞姑娘着实想得太多了。其实这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天意如此,又何必执着这个答案呢?况且,今日在下能与缦舞姑娘相遇相识,也算是缘分一场,前尘往事不正如同过眼云烟,多说无益了么?”
  缦舞点点头,凤珝这番话说得在理,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既是早已不能记起那些事情,也是上天安排,何必强求。
  只是她终究不能明白,既然凤珝都说了前尘尽忘,又何苦对她如此上心?倒也不是说她自作多情,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情窦初开,对这些自然是格外敏感。
  也不是没有想过凤珝这样亲近自己是否怀揣着什么目的,只是缦舞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可给人算计的呢?
  十年来朝夕相处,本以为与轻寒之间只是情深缘浅此生只能是仅止于师徒情谊,但即便如此好歹能够日日见到心里踏实。
  却不曾料想,为了一把赤霄宝剑,轻寒亲手将她送到凤珝手里,十年恩情一夕斩断。
  不是不悲戚,不是不愤恨。
  只是,这些如今看来,能有什么用呢?
  自那一日上了凤珝的马车,缦舞便看开了,不是她的怎么都不能把握得住,只是她看开这一切的日子着实花的久了些。
  十年,牡丹花都能给熬成黄花菜了。
  缦舞苦笑,就当着十年是一场梦吧,而今不过是梦醒回归现实罢了。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可这心里头多多少少难免留着点儿疙瘩,不是一时半会儿抹得去的。
  得了赤霄宝剑之后,凌烟山庄再一次成为武林人士趋之若鹜之处,原本各自散去的掌门人们有的还没回到自己家,一听这个消息又调转头来,直往凌烟山庄赶。
  谁知到了庄门口的时候,个个都吃了闭门羹。
  门童极恭敬地将慕名而来的掌门人们一一打发回去,理由只是淡淡一句“庄主说今日闭门谢客”。掌门人哪里那么容易敷衍,硬是要问明白了哪日能够见到庄主,门童摇头表示不知。
  一干人等煞兴而归,唯有一女子驻守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
  此人便是琼华宫宫主凤瑶。
  她自以为是自己离开凌烟山庄前留下的示警让轻寒开了窍,此番上门必是会受到他一番礼遇。谁想她在庄门前离了大半日,一直从天明待到了天黑,愣是连轻寒的影子都没见着。
  一直到戌时,方才见嬿婉从里头款款出来,笑容可掬。
  凤瑶心中暗喜,想必是轻寒来请她进去了。
  正欲笑脸迎上前去,只听得嬿婉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凤瑶宫主怎么还未回去呢?师父说了,谁来了都不会见的,天色已晚,凤瑶宫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凤瑶脸上白了一阵又青了一阵,嬿婉强忍住笑,故作淡定地向她微微一笑,转身走近山庄,缓缓合上大门。
  就这么再一次莫名被晾在外头,凤瑶胸口气血翻涌,咬了咬牙,忿忿一甩袖,骑上马绝尘而去。
  一面凌烟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扶摇直上,轻寒抱着赤霄宝剑闭门谢客,江湖上甚至有传言说,凌烟山庄庄主为夺赤霄宝剑与天绝门门主激战数日,如今是在闭关养伤,云云。
  坊间流言更是各种版本层出不穷,孰是孰非也只有当事人自个儿才最清楚了。
  另一面,缦舞被领进天绝门后,日子虽不见波澜,却也清净舒坦。凤珝时常到缦舞房中与她聊天解闷,起先缦舞还有些排斥,可日子久了,讲话的人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个,自然心下防线慢慢给撤了去。
  凤珝每日必定要去缦舞房里坐上个把时辰,就连天绝门里的人逐渐也习惯了一有事便往缦舞屋子去找门主。
  凤珝对缦舞的上心这是有目共睹,他自己也毫不避讳。缦舞虽仍不能完全消除心中芥蒂,但渐渐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对缦舞而言,正是由于凤珝这段日子的陪伴,致使她内心深处对于轻寒的恩怨情仇有所缓解,且不说再去回忆过往种种,即使真是想要回忆,这么整日整日的被凤珝缠着,倒也没那时间了。
  诚然凤珝此举让缦舞心上的伤痛有所缓解。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双月有余,一连好几日,凤珝始终未有现身,别说来找缦舞闲聊,即便走在天绝门里头,也难以遇见。
  这让缦舞觉着奇怪。好端端的个大活人这是怎么了?
  她本想随手拉个婢女小厮什么问上一问,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天绝门府上的“客人”,问这么多作甚。
  缦舞恹恹地窝在房里,百无聊赖之际,视线集中到了架子上的那些书上头。随手抽出几本,都是些医书。对药理毫无研究的缦舞拿了几本靠在榻上细细看了起来。
  不觉时间飞逝,转眼竟消磨掉了一整日。
  这么一来一回日复一日,本就着打发时间而随意阅览目的的缦舞,如今倒是一头栽倒这些个医药里头去了。看书不再只是为了消遣,她慢慢竟对医药产生了浓厚兴趣。
  而架子上能供她学习钻研的书也着实不少,针灸药理治病疗伤,名目繁多。缦舞一边看,一边暗暗记着,不多时竟也对医理略懂些了皮毛。
  这一日,缦舞同往常一样,在案前一面看着医书一面做着笔记,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屋里陡然闯入几名黑衣人,待缦舞察觉时,这几人已操起手中兵器向着她袭来。
  来者有六个,个个黑衣蒙面。
  缦舞一惊,从案前一跃而起避过他们的攻击,几个旋身来到榻前,抽出悬在床头的长剑,适时抵住一人向她挥来的一剑,右腿猛一上踢,击中黑衣人腹部,急急后退数尺。
  持剑右手扬起,腕转剑花,长剑顺势如同灵巧长蛇一般向黑衣人刺去。挥剑似蛇舞,游走于几名黑衣人之间,青光迷闪,澄澈剔透的剑身上,映出缦舞冷冽狠绝的双眸。
  怎么说缦舞都是凌烟阁阁主,轻寒座下三弟子,如何能为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慌了阵脚。
  寒眸微敛,剑光一闪,长剑似真似幻,倒是让黑衣人不由大惊。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太迟,长剑于缦舞掌中飞转,剑花纷呈踏来,不知来所,迷花了黑衣人的眼。
  觑得处空隙,缦舞劲力一转,剑势如虹,直直刺入一名黑衣人胸口,血肉撕裂之声清晰可闻,鲜血顺着血槽滑落。
  缦舞并未因此大意停歇,用力抽出长剑,回身又与其余几人继续周旋。
  虽不知这几名黑衣人是受何人指使,但个个都是精英高手。若论单打独斗必然没人能伤及缦舞分毫,只是如今敌方人多势众,所谓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缦舞一人要应付六人,体力逐渐不济,形势竟被扭转,落到了下风。
  面前两人同时挥剑劈来,缦舞凌空跃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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