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其实看着对谁都温柔和煦,一视同仁,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冷漠罢了。
阮熹在听到他的讲述后,心情震动,她已经很少流泪了,为了掩饰自己,但是那一刻,心脏酸酸软软,连眼睛的是涩涩的。
真恨啊,如果不是钟煜,她的家庭会好好的,父母不会伤心难过,弟弟也不会变得呆呆的,自己也可以享受在这个世界的美好学生生涯。
可系统为什么要指派这一个人呢,他表里不一,看似温柔,实则冷漠,没有怜悯之心,能把一个女儿从她父母那里生生夺走囚禁,隐瞒她的行踪。
这一刻,阮熹浑浑噩噩的心仿佛再清醒不过,她对钟煜没有了任何的依恋,反而是无尽的厌恶。
她揪着钟煜的衬衫,语气急促,眼神渴望,“后来呢,我爸妈他们怎样了?”
钟煜眼里只有自己漂亮完美的娃娃,他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阮熹的肩膀上,片刻后才转过脸,含笑的对上阮熹那黢黑的眼睛,回答她,“后来啊,后来我把他们请到了公司任职啊。作为交换,你属于了我,那我总要给他们一点补偿。”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那两份工作换了当事人的女儿,是一场公平的买卖。
“这样啊。”阮熹仿佛叹息一声,歇了追问的心思。
钟煜默默她的后脑勺:“吃水果吗?”
阮熹点点头,样子郁郁寡欢。
钟煜捏了捏她的脸,才把怀里的娃娃放下,起身去厨房。
阮熹追逐着他的背影,见钟煜离开,眼神暗了暗,快速的跳下床,在钟煜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她速度极快,床头,床底,所有的柜子都打开呼啦啦的翻开里面的东西。
哒哒——哒哒哒——
她耳朵尖动了动,吐出一口浊气,注意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后,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快速地把所有东西都恢复原状,重新爬上钟煜的床。
钟煜端着果盘进来,先是瞄了瞄阮熹,注意到那道目光,她朝他乖乖笑了一下,软哒哒的,钟煜不禁莞尔,把切好的果盘放到床头柜上。
也许,他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阮熹有无限的耐心了,比起以前他那些没有人气的娃娃,阮熹会哭,会笑,会使小性子,生动而活泼,硅胶娃娃模仿得再像也不是真的,她们除了眼睛会机械的转动,嘴唇永远固定而冷漠地微微笑着。
钟煜心满意足的把那娇软的身躯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端来果盘。
他喂,她就张开嘴吃,乖顺无比,萌得让钟煜的心都化了,多次爱怜的亲吻着阮熹的前额。
突然,钟煜停下来,他停止了投喂动作,把果盘放到一边,抽出几张纸巾,抓起阮熹两只脚,握住细小的脚腕,仔细的擦干净脚上的沾到的灰尘。
阮熹被提起脚那一瞬身体僵住,呼吸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那砰——砰——砰——
缓慢又重的心跳声传到鼓膜,她紧紧的攥了攥手中的东西,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笑,眼睛盛满了无辜。
钟煜抬眼,嘴角笑得柔和,嘴里却轻声责备,“小野猫!我一不在就把自己弄脏。”
阮熹僵僵的笑,仿佛在认错,蜷了蜷脚尖。
钟煜神情认真,却见那嫩白的脚趾作怪,他的心动了动,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某种感情悄悄萌发。
他顿了顿,放下阮熹的脚,起身把纸巾扔了。
阮熹趁着空档,利索的把手里揉做一团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夹进衣服里。
她时刻注意着钟煜的动向,在他转头的刹那,恢复原来的样子。
所幸,直到睡觉之前,钟煜都没有发现异样,阮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有些兴奋。
兴奋的后果是,晚上失眠了。
第二日,钟煜看见她的黑眼圈,眉头皱得死紧,他大约第一次遇到娃娃颜值下降,不是以往见过的情况,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蹙眉思索了半晌,直到上班之后,都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阮熹又被关在了钟煜专属的收藏室里,这一次,她第一次不是彷徨,不是愤怒,而是微微的兴奋。
听到那关门声,在她耳朵里仿佛是天籁。
她耐心的算着钟煜离开的时间,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将提起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阮熹迫不急待的掀开被子,跳起来,在那身睡衣里,找昨晚情急之下放进去的东西。
她摸索了一会,找遍了所有的角落,甚至把衣服抖了抖,都没有看见,昨晚自己到底放了什么。
不可能的,一定在这里,她不甘心地在找了找。
此时她已经隐隐觉得不妙,早上的衣服照例是钟煜禽兽替换的,她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发现了吧!
阮熹的头皮发麻,额上冷汗直冒,不好的预感仿佛警钟,敲打在她心头。
如果,如果这次被钟煜发现,什么后果呢,她以前所有的妥协都前功尽弃,不仅如此,钟煜恐怕绝对不会再让她踏出这个房间的门一步。
阮熹仿佛被泼了一盘冷水,心头慢慢冷寂,她冷静下来,表情漠然的叠好被抖乱的睡衣,放回原处。
脚步后退,阮熹有些颓然的坐回床上。
虽然那些精美仿真人的娃娃都被处理了,但是这张床还在,仍旧华美得不可思议,阮熹揪着被子,心却慢慢冷却。
手上仿佛摸到了什么东西,不是被子柔软的面料,阮熹一惊,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
她看到了什么,那一霎那,她的眼睛仿佛蹦出光来,死死的盯住床上揉成一团的东西。
昨晚胡乱抓在手里的东西因为睡觉的关系,掉在床上,被压平了些许,阮熹抓起来,迫不及待的展开。
那是一张五块钱的华夏币,早些年的版本,现在市场上少有流通,大多数持这面额有纸币的人已经收起来了,当做可以升值的收藏品。
她手里这张有些陈旧,看样子已经放了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估计是被钟煜忘记在角落里。
看了看手中的纸币,阮熹神色为难,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
她苦苦思索着,眼神游移。
当她看到那小小的排气口的时候,阮熹的眼睛亮了一下。
钟煜选的房子层高很高,足足有五米,阮熹走到那排气口,仰起头来观察了半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个时候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昨晚的胆大,在钟煜的眼皮子底下搞出小动作,而钟煜浑然不觉。
其实在钟煜察觉她曾跳下床,在地板上走过的时候,阮熹已经惊慌了,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钟煜自己就揭过去这事,这大约归功于这些日子阮熹的表现,她那乖巧配合,仿佛任命被豢养的模样,估计已经让钟煜放心了吧。
毕竟,连阮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迎合钟煜的喜好。
她病了这事,钟煜无比的清楚,也乐见其成。
阮熹攥着手中的纸币,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第24章 民国风云
现在; 她已经想到如何向外面求救了。
阮熹心情激动; 她压了压要溢出来的兴奋; 一头扎进房间所有的储物柜; 势要找出笔来。
可老天仿佛像她作对似的,在事情就要有转机的时候,再给她设路障。
遗憾的是; 就算所有角落都仔仔细细一遍遍找寻了之后; 阮熹也没找到笔来。
她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脑子乱哄哄的,自己这番动作,如果再拖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钟煜就突然回来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阮熹展开自己嫩白的手,若有所思。
***
排气口很小; 不过成人的巴掌大,阮熹把纸币揉成球状,第n次的往那小口扔去; 都因为准头不对被墙壁弹回来,落在地上。
阮熹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来; 眯起眼; 对准排气口; 再次用力投掷出去。
看着那球状纸币顺利飞出去; 阮熹松了一口气; 昨晚开始绷着的神经才开始松懈下来,她呆呆的看着那高处能看见天空的口子。
尽人事,听天命吧。
如果,这次的小动作成功了,那么自己不久之后应该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钟煜晚上给阮熹洗澡,擦拭她指尖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小的狭长口子。
那双看人总是温润的眼睛第一次出现探究的神色,他拿着毛巾那伤口处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继续手上的动作,却多次重重的擦过伤口。
热水碰到伤口,有点痛,但阮熹没有作做声。
钟煜仿佛要逼她似的,捏着那只手,骤然放到浴缸里,她的伤口虽然小,但是刺得深,被钟煜这样粗暴的对待,又是捏又是擦的,很快,没有愈合的口子又裂开,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来,飘飘荡荡的在浴缸里,慢慢的往上浮。
阮熹心虚得厉害,但是她敛着神色,盯着那缕散开的红,理直气壮的指责钟煜,“你干什么!手指很痛!”
钟煜像是仿佛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似的,后知后觉的拎起她的手,温柔的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刚刚没注意到。”
他突然对上她的眼睛,目光如炬,“怎么弄伤的?”
语气带了质问,阮熹缩了缩肩膀,委屈道,“换衣服弄到的,上面有钩针,我不小心划到,很痛!”她把伤口伸到钟煜眼前,控诉他不温柔的举动。
的确,钟煜回来的时候,阮熹已经换了一身衣裙,不是早上他亲手换的那套,当时只是觉得诧异,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样,阮熹充满控诉的小眼神,令得钟煜的心软了软,抓起那只小手,想了想,从医药箱拿出创口贴,帮她贴上。
“对不起。”他再一次说。
钟煜满脸懊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维持不住温柔的外衣,露出心里的阴暗面来。
阮熹不同寻常的举动让钟煜有点慌,他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可又看看一脸乖巧的阮熹,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大约只有拥有过的人才会患得患失,他得了自己人生中最钟爱的娃娃,才会时常担忧阮熹会离他而去吧,钟煜只能把心里那无处安放的恐慌归咎于这点。
阮熹摇摇头,抬眼对他笑,一副对钟煜信任至极、无论钟煜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样子。
钟煜深吸了一口气,那张温润的脸重新挂起笑意。
***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过去了整整五天,阮熹都没有等来救援。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面色焦躁起来,可是在钟煜面前又不能让他发现异样,这样一来,阮熹更是煎熬。
时间过得越久,失望就越大。
如果没有人路过下面,发现她扔的东西,那她……
阮熹不敢想,只能往好的方向猜测,也许只是还没有人发现吧,如果下面是一个草坪或是灌木丛,她扔的纸币,恐怕嵌在角落里了,她使劲的说服自己,把种种的猜想都过了一遍。
她心事重重,还得压下去那些时刻窜出来的想法。
常常觉得做法这样不好,这样会害了钟煜,他那么美好,如果被人发现了,钟煜肯定会被抓走。
这样的想法时时在脑海里盘旋,让阮熹花了大量的力气暗示自己,才压下那样的念头。
矛盾交织的后果是,最后她崩溃了,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喊大叫。
她自怨自艾,神情落落寡欢,只有在钟煜来看她的时候,才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
那日仿佛是一个有风的日子,阮熹刚刚被钟煜抱回收藏室,让她躺在床上安睡,不过半刻钟,那扇仿佛吃人声音一样的门发出猛烈的撞击。
一声声,一下下。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阮熹揉着额头,觉得自己耳朵仿佛出现了错觉,仔细一听,却又真真实实的是从门里发出的。
咚咚咚——
每一下的撞击仿佛敲在她心头上,她的心也跟着一跳。
阮熹有些怔愣,而后,那张稚气的娃娃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蹦出来,真是她想那样吗?
阮熹再也躺不住,跳下床,跑到门后,仔细听了一会对她来说仿佛天籁的撞击声,仿佛在应和她似的,外头更大力的撞击着门。
“有人在外面吗?”她大声的喊叫,神情激动。
她的话没等来回应,门反而停止了撞击,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了。
突然又变安静的环境让阮熹的笑容慢慢褪下,她僵僵的往后退,步履踉跄,神色凄惶。
原来真的可能是错觉。
钟煜藏品室的门是特制的,用指纹解锁,这也是阮熹无法打开的原因之一。
“咔咔咔——”又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那扇门高频率的细微震动。
这回阮熹终于确定了,她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来救她了!那巨大的声响是曾经存在过的,那咔擦咔擦的声音也是真的。
在她不抱希望的第九天,她等来了救赎。
门被电锯划拉开一个半人高的口子后,阮熹对上探头进来的警察,面面相觑,两个的神情都是不可置信。
而后,那个方脸蹙眉的警察爽朗一笑,高声喊道,“姑娘,你得救了。”
阮熹再也忍不住,眼泪刷拉刷拉的流下去,再也没有停歇。
派来的女警察抱着她安抚,不断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可自己仿佛被阮熹嚎啕大哭感染了似的,尽管做着安慰的动作,眼眶却红红的。
泪眼朦胧中,阮熹看见钟煜被两个健壮的警察压着路过,他在看见阮熹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停住脚步看她。
他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仿佛只是空茫一片,他只是站着,朝她笑,一派温柔,眷恋不已。
阮熹心里一紧,又惊又慌,她仿佛听到自己对女警察说,“你们放了他好不好,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很好。”
她得来的却是四周讶异的眼神,他们眼里都透露了一个信息:这姑娘智障吧。
总之,阮熹的请求换来了女警察严厉的批评,也不管她哭得多可怜了,说教一通。
钟煜被带走的时候,阮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
她看清楚了,他说:娃娃,你是属于我的。
一股不舍与恐慌同时交织在一起,让阮熹的心仿佛泡在水里,酸胀得难受。
公寓门外传来激动的哭叫声,片刻后,阮熹的父母跑到她跟前停下,看到消失了将近两个月的女儿,他们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呆呆的望着阮熹,目光闪动。
她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像冲破阀门的洪水,所有情感都宣泄出来,脸上痛苦,辛酸,庆幸,喜悦交织着,促使她大力抱住阮熹——自己失而复得却没有放弃过找寻的女儿。
于是,她再也没机会理会被抓走的钟煜。
做完笔录后,阮熹的父母要带女儿,临走前,一个瘦高的女警却拦住了他们,把两人带到稍远的地方,背着阮熹,低声嘱咐了一句:回去之后,记得带你女儿去看看心理医生。
***
事情仿佛尘埃落定,钟煜被抓了,非法拘禁和猥亵妇女两罪并重,他就算有心斡旋,也要在局子里蹲几年了。等他出来,那是几年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讲物是人非。
阮熹休息了一个月,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才重新回到学校。
她那天背的书包已经找回来了,里面钟煜送的木雕还在,考完试后,她摩挲那木雕,心思飞往了其他地方。
那天她等来迟来的救援,据警察说,纸币被一个小孩子捡起来,买了雪糕吃,收钱的人展开看上面的求救血字,觉得是孩子的恶作剧,又担心一个生命被忽视,心神不宁之下,拨了报警电话。警察那边按着线索,找到捡到钱的小孩,在孩子的指引下,锁定了大概的楼栋,之所以会那么迟,一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