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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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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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道另一头,狱卒们将关押江淹的那座牢房,团团围住。众人皆十分警惕的望着铁牢里的黑袍人,以及他手中那把泛着红焰的长刀,不敢轻易动手。

    幽兰自然明白,他们围而不攻,是在等上面的救兵过来。她展眸冷哼了声,出刀如电,江淹背上立刻挨了一刀。由于刀刃上带着烈焰,伤口周围的皮肉,立刻被烧得焦黑。

    若江淹被人灭口,只怕看守铁牢的人都要陪葬,狱卒们齐齐大喝一声,挥刀朝那袭黑袍砍去。

    右边过道的尽头,南央自然也听到了这冲天喊杀声,他睁眼往对面一看,南隽也侧耳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若有所思。所有狱卒都赶去出事地点帮忙,无人把守的铁牢,冷冷清清,透着一股凝滞的沉寂。

    这时,过道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南央和南隽齐齐望去,一身狱卒打扮的九辰,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南央先是惊愕,等反应过来,陡然瞪大眼睛。南隽也震惊非常,倏地站了起来,神色动容。这里毕竟是诏狱重地,三人都不敢出声,南隽自然猜到,外面的混乱和九辰脱不了干系。

    他了解九辰的个性,只要他下定决心做的事情,无人能够阻止,既然阻止不了,又何不坦然接受他的计划?南隽勾起干裂的唇角,缓缓伸出一只手。

    九辰会意,走到南隽所在的铁牢前,伸出手,在他掌心比划道:“那批云弩,怎么会出现在相府后院的荷花池里?”

    南隽目露不忍,在他掌心写下三字。

    九辰遽然一惊,黑眸有一瞬的怔愣,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九辰感觉,自己冰封的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慢慢裂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消解掉那令他窒息的痛,眼眶微微发红,继续在南隽掌心比划起来。

    南央惴惴难安,又无力阻止,生怕事情有变,九辰被识破身份。

    这时,外面的打斗声,忽然消失了。南央一惊,一个黑袍人,握着把染血的长刀,飞身掠了过来,拍了下九辰肩膀,道:“快走!”

    九辰在南隽掌心划下最后一字,南隽缓缓点头,掩饰住目中深藏的伤痛。

    狱卒们都被堵在了左边过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伤亡惨重。九辰重新披好黑袍,和幽兰沿着石阶上去,刚上到一层,便见诏狱内火光冲天,徐暮带着两队禁卫朝他们这边包围了过来。

    幽兰一惊,焦急的望向身旁的少年。九辰感受到她的目光,偏过头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右手。这笑容很轻很淡,却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幽兰指尖,终于恢复了一些温度。

    幽兰轻问:“可有脱身之法?”

    “不要怕,跟着我走。”

    说着,九辰便披着黑袍,镇定自若的迎着徐暮和众铁卫走过去,亮出黑玉令,变成粗哑嗓音,道:“那江淹杀了狱卒,想越狱逃走,若出了差池,尔等如何跟王上交代?”

    徐暮听他语调沉稳,毫无惊慌,便也没怀疑这话,立刻带着禁卫向地下那层铁牢涌去。谁知,他刚带人下去,便迎面撞上了几名受伤的狱卒,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等他们回头再追时,那两个黑袍人早已逃出生天。

    一名狱卒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不停地惨叫,嘴里咒骂道:“真是见鬼,这刀上怎么会长出火焰呢?”

    徐暮低头一看,只见他伤口处的皮肉竟是被烧得焦黑,不由微微变色。

    诏狱被袭击的消息传来时,巫王刚刚醒来不到半刻。

    也不知是不是双脚暖了的缘故,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不仅一夜无梦,连僵硬的四肢百骸,都似舒展开了。

    听完徐暮禀报,巫王皱眉急问:“江淹情况如何?”

    徐暮道:“江淹背部、腰部各中一刀,伤势凶险,属下已派医官去狱中诊治。”

    巫王脸色陡沉,咬牙哼道:“三千禁卫,连一个犯人都保护不好,孤要你们何用?!”

    徐暮伏地请罪,羞愧无比,道:“若非那人出示了黑玉令,属下也不会上当,属下失察,请王上重责!”

    “你说什么――黑玉令?!”

    巫王猛地扶案而起,幽深的墨眸,寒得渗人。

    一只纯黑色的墨玉令牌,因为他的动作,从怀里滚落在御案上,发出几声叮叮的声响。

    巫王一怔,目光紧紧盯着那块令牌,忽然失力般,重新坐回了案后。
………………………………

第130章 12。25

    巫王忽觉遍体生寒。

    这宫中,只有两块黑玉令。一块在玉珪殿,一块在垂文殿,由他贴身放着。

    两块令牌外观形制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块背面刻着启字,一块背面刻着商字。若是牵涉王令或军政要事时,只有出示刻有“启”字的黑玉令才有效,若只是作为宫中的通行证,两块令牌皆有效力,也无人敢去核验令牌背面到底是“启”字还是“商”字。

    当年,作为世子的巫启,和公子巫商之间的兄弟情谊,军中很多老将都知道。正因如此,巫王才命印绶监敕造了两块一模一样的黑玉令,以示对长兄的信任与敬重。公子巫商殁后,印绶监本来是要收回另一块黑玉令的,巫王怜年幼的巫子玉在宫中孤若无依,才格外开恩,把令牌留到了玉珪殿。

    巫王墨眸一缩,问:“可有查验,令牌背面的字?”

    徐暮确实是没有核验令牌背面的字,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怨他。

    多年前,年幼的文时候拿着黑玉令,想去西苑捉蛐蛐,看守西苑的徐暮见那令牌后面刻的是商字,硬是没放他进去。巫子玉坐在西苑门前哭闹不止,惊动了巫王,巫王听了来龙去脉了,立刻罚了徐暮五十杖,斥道:“在宫里,两块黑玉令不分高低,见令,俱如孤亲至。”徐暮那时候刚升上禁卫统领,新官上任不到三天,便被打得下不来床,因而对这件教训记得很深。自此,宫里的大小机构,秉承“见令如巫王亲至”这金口玉言,也不再去核验令牌背面的字。

    光看巫王神色,徐暮便觉得,今日自己是大祸临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请罪:“是末将疏忽了。”

    巫王陷入深思。子玉虽然玩世不恭,可大事上还是知道些分寸的,黑玉令这种重要的东西,断不会遗失或乱放。更何况,这种物件若真遗失了,按规矩是要立刻呈报印绶监的,以防有人利用这令牌行不轨之事。

    而垂文殿这块,巫王一直随身带着,他警惕性极高,深睡时有人靠近床榻十步内,就能立刻察觉,就是沐浴时,也要将令牌放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这世上,只怕还没人有那个胆量和本事,让他放松警惕,从他身上偷走黑玉令。

    那突然出现在诏狱的黑玉令,究竟是哪一块?

    巫王思绪有些混乱,脚底融融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令他今日格外困倦。困倦……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电光火石间,他脑中忽然浮现那个少年,乖巧的跪在地上,给他按摩双足的画面。

    难道——!

    巫王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面色煞白。昨夜,是唯一一次,他对靠近自己五步内的人,毫无警觉罢!他日日提防,终究还是被他伪装出来的乖顺给骗了过去……原来,这就是那少年收起野性、刻意讨好自己的原因!

    可他,为什么要去杀江淹灭口?难道,江淹安插在宫里的那个内应,和他有关?所以,那日重华殿夜宴上,他怕江淹败露身份,便借着南市之事大做文章,将江淹抓了起来。

    还是说,这场周密的计划里,他去袭击江淹,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要见的,其实另有其人!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在胸口汹涌的翻滚,巫王脸色铁青,不知不觉,双掌已紧紧捏成拳头。手指关节,被他捏的咯咯作响,暴起条条青筋。

    巫王猛地逼视徐暮,眸光寒似冷刃:“他们当真只去过江淹牢中?”

    徐暮老练沉稳,一听这话,便明白巫王深意,道:“末将向值夜的狱卒一一核实过,被袭击的,确实只有江淹那间铁牢。右边重犯区,一切如常,并无外人闯入。而且,据狱卒们讲,他们对江淹下手狠辣,招招夺命,不像是做戏。”

    巫王无端松了口气,他握起滑落在案上的那块黑玉令,眼神阴森的吓人,定了定神,又问:“那二人的面貌,你可看清?”

    徐暮顿时出了一头冷汗,道:“他们穿着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脸。从声音判断,其中一人,应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男子,嗓音很粗,内息浑厚。但声音也能模仿,所以属下不敢完全断定。不过,有件事,倒是很可疑。”

    巫王立刻沉声问:“何事?”

    徐暮道:“江淹和那些被砍伤的狱卒,伤口处的皮肉,都被烧得焦黑。据牢内的狱卒讲,那黑袍人手中的刀,刀刃上泛着红色火焰,十分诡异。”

    “带着红焰的刀?”巫王拧眉,墨眸暗沉沉的,陷入沉思。九辰所擅长的,是弓和剑,对刀法可以说一窍不通。至于,这带着红焰的刀,他虽能联想到一些人,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拿到黑玉令。

    而这一切,若全都是被人精心设计、故意诱导他的,那布局之人,心思该是如何的缜密?

    挥手命徐暮退下、全力救治江淹,巫王便沉着脸唤来晏婴,问:“孤睡着以后,世子去了何处?”

    晏婴目光躲闪了两下,躬身答道:“一直在寝殿睡着,未曾出去。”

    巫王眼神何等犀利,见状,猛一拍案,怒道:“你敢骗孤?!”

    晏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不敢抬头。巫王大怒,指着殿中另一名青衣内侍,问:“你来说!”

    那内侍偷偷瞧了晏婴一眼,才敢答道:“王上睡着后,殿下他……他就出殿了,像是往北边走了,奴才也不知殿下去了何处。”

    北边?巫王倏地起身,双目发寒,他挟着满腔怒意走下御案,一脚踢开晏婴,拂袖朝寝殿而去。晏婴被踢翻在地,也不顾不得疼痛,便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赶紧往寝殿赶去。

    软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眉毛紧皱着,睡得正香甜。

    巫王神色阴沉,吩咐左右内侍:“把世子拖起来。”

    两名内侍一惊,又不敢违逆巫王命令,只得上前掀开锦被,一左一右架起少年的手臂,将他拖下软榻。

    少年浑身都湿漉漉的,在地面滴落一滩水迹。两个内侍一松手,他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费力睁开一双明亮黑眸,有些迷茫的看向巫王。

    巫王捏紧拳头,声冷如冰:“军中两年,世子连跪都不会了么?”

    九辰猛烈的咳了几声,才扶着地面,咬唇跪直。

    巫王死死盯着脚边的少年,双目几欲喷火:“一个时辰前,你去了何处?”

    九辰只是垂眸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巫王被激怒,飞起一脚,便欲踹过去。刚刚赶来的晏婴大惊失色,忙扑到九辰跟前,替他挨了那一脚。晏婴疼得眼前发黑,捂着腰哀求道:“王上,殿下还在病中,经不起重罚啊!”

    “呵,病中?”巫王冷笑一声,目中悲愤交加,隐有失望。片刻后,他恢复冷硬神色,漠然吩咐:“去抬一块冰席过来。”

    “孤倒要看看,世子这病,是不是说来就来?想什么时候来,就能什么时候来!”

    次日,南府一案正式开审。为定罪前,为显示对一朝左相的尊敬,文时侯不仅免了南央跪礼,还命人除去他身上枷锁,搬了把椅子,让他坐着陈词。

    南央的供词很简单,对私劫云弩、和端木族勾结、意图谋逆三大重罪皆不供认,并坚称那五个装着云弩的铁箱子,是有人故意要诬陷他,偷偷藏到他后院荷花池里的。

    南隽的供词和南央差不多,只不过,提到南府和端木族勾结时,他情绪有些激动,提到两段重要供词。第一段,端木族恨他们父子入骨,曾两次派杀手潜入南府,意图取他们性命,幸而府中防守森严,那刺客才没得逞。第二段,端木族举事谋反当日,一个自称夜照国师的人曾拜访南府。据他所说,当年端木明姬死后,他们用剑剖开公主腹部,发现里面胎儿还活着,便把孩子抱到端木族,抚养成人。这位国师拿孩子威胁南央,欲逼他就范,给他们做内应。南央断然拒绝,那国师撂下狠话,必让南央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至于徐氏和南府的下人们,供词则比较混乱,他们大部分人都表示,根本不知道府里后院藏着箱子,只有管家南福和两名家仆称某日起夜出恭时,隐隐听到后院有动静,似有人在搬东西。他们悄悄靠近一看,险些吓破胆,那些搬运箱子的,竟是些青面獠牙的小鬼。在供词里,他们一致认为,是南府风水不好,阴气太重,招惹了鬼神,才遭此大祸。

    朱辕哭笑不得,文时侯轻咳一声,悠悠道:“照你说,是有冤鬼在嫁祸南府?”

    南福小鸡啄米般,使劲儿点头,挂在下巴上的肥肉快速的晃荡着:“求侯爷为我们家老爷做主,为相府做主!最好能请个捉鬼大师,去府上摆个法阵,那些小鬼,定然一捉一个准。”

    文时侯摆摆手,两边狱卒立刻将喋喋不休的南福扯了下去。

    见子彦沉眸不语,巫子玉忙问:“依你看,这些供词,有几分可信?”

    子彦唇边溢出丝浅笑,也甚是无奈:“此案只有物证,没有人证,若南央坚持不认罪,我们也只能让王上来裁决了。”

    人证?巫子玉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光芒。
………………………………

第131章 12。25

    青溪翠竹林

    微凉的风吹过,苍苍郁竹青叶翻卷,掀起层层叠叠的绿浪,晕染出连天青墨 。

    竹林深处,一玄衣少年,毫无声息的静默而立,黑色缎带覆住了双眼,十指翻转间,十枚闪着寒芒的流星镖已然执于双手指间。

    风起,叶落,玄衣少年双耳微动,十道优美的弧线已然由十指间划出,四散激射。竹木摧折断裂之声不绝于耳,阵阵起伏,少年的十指却是不可抑制的颤动了起来,紫黑的瘀血,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滴于湿湿的泥土之中,瞬间湮灭,唯余淡淡的痕迹。

    “呵,只有十米么?”冰冷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一袭青衣的公子,踏着满地木叶而来,容色有难言的冷漠。

    轻轻解下覆眼的缎带,玄衣少年怔怔的望着不远处各穿透了十根翠竹的流星镖,星眸如水,却是瞬间黯淡了光彩。一角青衣映入眼底,少年沉默许久,终是轻声道:“对不起,哥哥。”

    青衣公子恍若未闻,冷冷地扫视着周遭被摧折得狼狈不堪竹子,竟是勾起唇角笑道:“还真是白白浪费了我三成内力,指骨终究还是有了裂痕,这流星镖,原本可刺射百米有余,如今,却只有十米,轩儿,外人若知我千影有如此无用的弟弟,真不知要怎样看我西洲居的笑话?”

    云轩闻言低首,掩住眸中彻骨的落寞,怔怔的望着自己泛着紫黑染了血色的双手,愣了半天,方才收回虚无的目光,神色略显清寂的道:“轩儿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包袱,哥哥放心,轩儿的武功。。。。。。。一定可以恢复的。。。。。。轩儿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若有一天,轩儿真的成了废人,哥哥也不必介怀生气,直接让轩儿为义父义兄偿命便是。”

    千影微怔,随即冷笑道:“你放心,像轩儿这般如此好用的棋子,哥哥怎会轻言放弃,冰火教的经历,再加上西洲居与风雨楼将近七年的杀手训练生涯,轩儿的能力,自是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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