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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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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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辰明白他的意思,道:“需要多少?”

    “每日三大碗,早、中、晚各一碗,三日可愈。”

    九辰点头,转首吩咐晏婴去膳房取碗。

    晏婴记挂巫王安危,既揪心又忐忑,忙亲自领着一个小内侍去取东西。

    景衡忽然开口:“殿下也受伤了。”

    九辰替巫王盖好凉被,不以为意:“小伤而已。我身体向来好,无碍。”

    景衡无奈的摇了摇头。

    杏林馆的小医官很快送来了匕首和竹管,取好血后,景衡和晏婴服侍巫王喝下,九辰则伏在榻边休息。

    到了午后,巫王的面色果然略有好转,脉搏也跳得有力了许多。景衡又按时取了一次血,让巫王配着药膳一起喝下,并特地让杏林馆给九辰准备了两份补血的药膳。

    九辰胃口不佳,随便吃了两口,就扔在一边,依旧靠在榻边小憩。

    入了夜,沉睡散的药性渐渐弱了一些,巫王不时翻动身体,不似白日里睡得那般熟沉。

    三更时,巫王忽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含糊不清的唤着什么。

    晏婴连忙命人掌灯,凑到榻前,恭声道:“王上有何吩咐?老奴立刻去办。”

    巫王听到声音,双目依旧有些空洞,神色却立刻变得焦虑起来,抓住晏婴胳膊便要挣扎起身。

    “夜里风凉,王上圣体欠安,可不能起身。”晏婴忙替巫王重新盖好被子,正发愁该如何阻止,巫王自己却又躺了回去。

    “子玉,子玉……子玉在哪里?”

    巫王口中依旧念念有词,晏婴附耳过去,终于听清了这个名字。

    九辰被这番动静闹醒,揉了揉眼睛,皱眉道:“父王,是在唤文时候么?”

    晏婴一时有些尴尬,然后愈加尴尬的道:“或许是罢。”

    巫王视见九辰,猛地起身,紧紧抓住九辰手臂,语气有些激动:“子玉?是子玉么?!”

    九辰用力想抽回手臂,怎奈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巫王的钳制。

    晏婴心中暗道不妙,他深吸了几口气,小声翼翼的挤出笑,道:“王上,您看错了,这不是文时候――”

    “胡说!”巫王打断他,斥道:“这明明就是子玉,孤怎会看错?”然后,他望着九辰,温颜一笑,声音里满是宠溺:“最近又去哪里疯玩了?下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今年的鲥鱼宴,孤让膳房准备了最应季的冰鲥鱼,给你好好解解馋。”

    九辰停止了挣脱,沉默半晌,他反握住巫王的手,道:“子玉――在这里。”

    “好,好。”巫王欣慰的笑着,任由九辰扶着他躺回榻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待巫王睡熟后,九辰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然后起身,吩咐晏婴:“我回府一趟,劳烦晏公去请文时候过来陪驾。”

    晏婴心头五味翻滚,嘴唇动了半晌,也只憋出:“王上在病中,殿下千万别介意。”

    九辰奇道:“我为何要介意?”

    晏婴一愣:“方才――”

    他有些说不下去。

    九辰略带讽刺的勾起嘴角:“我最讨厌做别人的替代品,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而已。”
………………………………

36。众口铄金

    巫王受伤的消息虽然封锁的很严密,次日,含山公主遇险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王都。

    伤害了王后嫡女,在巫国百姓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众怒之下,不断有人站出来,指称劫持含山公主的是楚国人。散播消息的人手中,均持有相同的证据,据说是一支从浮屠岭事发地点找到的楚人机箭。

    同一时间,巫国世子在朱雀道遭遇楚人截杀的消息也被揭露出来,证据,依旧是楚人机箭。

    这一次,巫国百姓真正的愤怒了。情绪激愤的百姓们潮水般涌向楚使驿馆,振臂痛骂,投石乱砸,要求将楚人赶出沧冥,王都万人空巷。

    九辰回府睡了两个时辰,次日一早才入宫,让景衡取了血后,他便独自呆在里面的书阁,研究那日从南市买回的半张破云弓草图。

    景衡做好血药,看着时辰,让人服侍巫王一点点喝下,又诊过脉,才算松了口气。

    离去前,他嘱咐晏婴:“过会儿,我再让人送份药膳给殿下,晏公一定得盯着他服下。”

    巫子玉向来好动,在龙榻边守了半晌,实在坐不住,便伸着懒腰,转进了书阁。

    九辰正随意坐在案前,拿着一根竹笔,专注的在废弃的皮纸上描绘着复杂的图形。

    巫子玉立刻凑上前,双目放光的大呼:“这是什么东西?”

    九辰道:“前人所绘的强弓。”

    巫子玉显然完全看不懂,装模作样的看了半晌,撇嘴感叹:“这羊皮都磨坏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看着都费眼,有何趣味?”

    “这只是你的看法。”九辰认真道:“我把它当做朋友。”

    “朋友?”巫子玉直瞪眼,满是感佩的望着九辰:“殿下真是厉害,这样,都能交朋友。”

    九辰不再理会他。

    巫子玉继续兴致勃勃的缠着九辰说了一通,才心满意足的转了出去。

    将近正午时,巫后遣人将午膳送到了垂文殿。

    巫子玉空着肚子赶了一夜路,早就饿得五脏翻滚、肚子直叫,见到食物,立刻向饿狼一样扑向食案。

    九辰实在没有胃口,便让人把书阁里的沙盘移到巫王榻边,随手捡了本兵书,接替文时候守着巫王。

    晏婴盛了碗汤,亲自端到他跟前,劝道:“殿下好歹吃几口,这样可不行。”

    九辰正全神贯注的在沙盘上排列着不知名的阵型,根本不作理会。

    巫子玉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不忘将晏婴招到身边,悄悄指着九辰:“殿下怎么一刻也闲不住?我可真是替他累。”

    晏婴叹道:“殿下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入迷的时候,常常彻夜不眠。侯爷见多了,就习惯了。”

    说完这话,他又连叹了几口气。

    午后,景衡到了垂文殿,没有急着取血,反而先让九辰服了颗药丸。半个时辰后,景衡又替九辰诊脉,诊完后,神色依旧犹豫。

    巫国太医令发愁的时候,九辰自己拿起托盘上的匕首和竹管,开始取血。

    景衡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生生吓了一跳,忙夺了竹管,斥道:“真是胡闹!”

    傍晚时分,巫王醒了过来。

    榻边,两个少年正全神贯注的玩沙盘游戏。

    巫子玉手中的黄旗已被黑旗切割得支离破碎,困死在阵中,他却依旧坚守着仅余的两面黄旗,四下观望,试图绝地反击。

    九辰十分随意的拿掉一面黑旗,变换了三面黑旗的位置,只剩了两个兵的文时候瞬间全军覆没。

    巫王看在眼里,无奈的笑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抚摸巫子玉的发顶。

    巫子玉本是趴在榻沿上,托腮苦思,感受到动静,立刻弹跳起来,咋呼道:“王上!”

    巫王用力揉了揉他发顶,满是无奈的笑骂道:“小滑头!”

    巫子玉偎过去,紧紧抱住巫王手臂,嘟囔道:“王上,您可真的吓坏子玉了。”

    巫王戳着他额头,满是宠溺:“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巫子玉眼珠子一转,干脆将脸贴到巫王臂上,耍赖道:“王上英明神武,君威赫赫,子玉自然只有做稚子的份儿。”

    巫王哼道:“贫嘴!”

    趁着这空隙,九辰迅速的将沙盘上的东西收起来,顺手端了杯茶水给巫王。

    巫王接过,啜了口茶,便搁下了茶盏,继续同文时候笑乐。

    九辰瞧了会儿,实在觉得没意思,便去偏殿找晏婴,让他去替巫王准备吃的东西。

    听闻巫王醒来,晏婴又惊又喜,胡乱理了理头冠,便匆匆下榻,奔向垂文殿。

    一路惶急的奔至垂文殿殿门时,晏婴忽觉不对,回头一望,才发现九辰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晏婴连忙掉头,疾步跑着追上九辰,问:“这么晚了,殿下去哪里?”

    九辰停步,皱眉道:“你跟过来做什么?我已经取好两碗血,放在书阁了。”

    晏婴压低声音,殷殷劝道:“殿下别怪老奴多嘴。王上既然醒了,殿下理应留下来侍奉左右,现在离开,免不了要落人口舌,实非明智。”

    九辰怕晏婴再喋喋不休下去,立刻打住他,道:“我有事犯在他手里了,现在过去,他肯定会找机会审问我。我需要回府想想,如何应对。”

    “什么?!那――严重么?”晏婴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九辰做了噤声的手势:“只要你别再跟着我,就没事。”

    晏婴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九辰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离宫后,九辰直接去了丹青坊。

    彼时,南隽正沉默的抵额而坐。这种状态,他已经保持了很久。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问答:“含山公主呢?”

    九辰猛灌了两口水,才道:“茵茵没事。”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副卷帛,递给南隽:“这是内尉诏狱的构造图和布防图,应该对你有用。”

    南隽凤眸之中蓦然起了一丝亮色,展开卷帛,他清冷的眉间,终于露出融融暖色。

    “这只是暂时羁押,父王醒来后,一定会亲自提审他们。之后,暗血阁会接手整个案子。要解决掉他们,必须赶在暗血阁介入之前,否则,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隽勾唇:“有了此物,便好办多了。”然后,他起身,郑重施了一礼:“臣替端木族七十二路商脉,谢殿下救命回护之恩。”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我只是担心,端木族中,与楚人勾结的,不止梦、寒二人。那个黑绫鬼面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危险气息,看到他,我总能想到地狱里的魔鬼。”

    南隽将拳头抵在案上,许久,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但如今,族中内斗不断,鱼龙混杂,许多事,我做不了主,可能会慢一点。”而后,他扶额:“这帮老家伙,整日只知道拉帮结派、牟取私利,迟早有一日,我会一个个收拾他们。”

    九辰知道他心中烦闷,便不再多言,过了会儿,忽然道:“东方祜呢?”

    “我让人送他回府了。”南隽端起茶碗,缓缓撇着水上浮末:“他在这里,终究招惹是非。玉佩的事,我问过了,是他从黑市上花了二十金买的。”

    九辰顿觉十分有趣,道:“没想到,他还有此胆量。最近,黑市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南隽微微挑眉:“假货终究是假货,最多骗骗车娘而已。不过,此事的确不容小觑,长此下去,国威何存?”

    “敢做这种掉脑袋生意的,都是亡命之徒。亡命之徒横行,是治国者的责任。”

    “这话若是传到王上耳中,连我这听的人都要遭殃。”南隽凤眸一转,道:“殿下今日怎么了?因为一块假玉佩,连王上都奚落进去了。”

    九辰继续灌了口水:“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南隽自顾笑道:“现在,楚人已如过街之鼠,殿下的反击,进行的很不错。火候已到,就差一味猛料了。”

    九辰扬眉道:“这味猛料,西陵韶华很快就能吃到了。”

    南隽垂首浅笑:“有些弃子,直接杀了,反而可惜。殿下若不介意,我可以再送他一味猛料。”
………………………………

37。投石问路

    王都百姓暴动,搅得沧冥满城风雨。面对这些无辜无罪的愤怒者,只能劝,不能伤,戍卫营一帮不善言辞的汉子,费尽口舌,说尽好话,百姓们却不领情。他们大骂戍卫营“吃里扒外”,是“卖国贼”、“白眼狼”,骂的不解气时,还拿烂菜叶、臭鸡蛋砸到将士们的脑袋上。戍卫营屡战屡败,无计可施。

    朝中重臣,以右相桓冲、国尉史岳为首,奔赴王宫,长跪于垂文殿前,请求巫王处理此事。百官齐聚,唯独缺了文臣之首的左相南央、武臣之首的东阳侯季礼。据说,两人同时感染了旧疾,卧病难起。

    “此二人,平日里,一个自诩清正擅谏,一个自诩忠勇无双,真遇了麻烦事,却装作缩头乌龟,躲在府中不敢出来。欺世盗名、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不过如是!”

    跪了大半日,巫王依旧没有动静。脾气比火药桶还急、因一张嘴得罪过无数人的史岳高声嚷嚷起来。

    众臣虽然痛恨史岳嚣张跋扈、仗着兵权横行无忌,平日能避就避,但这些话,倒是戳进了他们心窝里。因而,他们一个个抖擞精神跪好,极是中耳的听史岳在前面痛骂南相与东阳侯种种不齿之事,甚至忽然觉得,今日这跪谏,也没有那么无聊无趣了。

    最终,还是右相桓冲硬声打断史岳,好声提醒:“史国尉,这好歹是在君前,肆意议论同僚,成何体统?”

    史岳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加来劲儿。他从清晨一直骂到正午,将那些陈年旧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按照自己的理解,全抖落了出来,生怕巫王听不到他一片耿介之心。

    午时方过,史岳停止了叫骂,原因是垂文殿殿门终于缓缓打开了。而且,开门的,是东阳侯季礼,走出来的人,是左相南央。

    史岳虽然是个大老粗,此时此刻,一张脸也变作酱红之色,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诸位所求之事,王上已有计议,王旨即日下达,诸位都散了罢。”南央高声宣读了巫王旨意。众人领旨叩首后,南央才笑着与东阳侯道:“恺之,今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有些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东阳侯慨叹道:“左相所言甚是,今天,我也忽然生出此感。”

    南央还缓缓走到阶下,亲手扶起史岳,道:“以国尉口舌之才,做武官,实在屈才。改日,我定向王上进谏,准国尉兼领御史台之职。”

    史岳是个大老粗,目不识丁,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众人闻言,立刻哄笑做一团。

    史岳本是羞愤欲死,见众人如此墙头草,急怒之下,破口大骂:“老子好歹敢做敢说,比你们这些只知贪便宜的小人强多了!”骂我,他狠狠跺了几脚,甩衣而去。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桓冲走到南央身边,笑问道:“南相与季侯果然快,只是不知,王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南央略略蹙眉,道:“既不能伤害百姓感情,又不能引起巫楚之战,王上也正犯愁呢。兵事上的安排,王上正在与东阳侯商议。”

    桓冲感叹道:“此事着实难办,但愿能有转机罢。”说完,他便邀南央与他同行回去,南央却婉言推辞了。

    桓冲深深望着垂文殿紧闭的殿门,立了片刻,便也离去了。

    垂文殿内,君臣已经长谈了一个时辰,季礼将所有布防安排讲述完毕,才道:“王上,当务之急,是找回含山公主。只有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

    巫王披衣靠在软椅上,闭目沉思了会儿,有些疲累的道:“孤这女儿的下落,恐怕只有一个人知晓。”

    季礼何等聪明,将那日浮屠岭的情形回想一番,就猜了出来巫王所指。

    “是九辰。”季礼缓缓说出这个让他又惊又怕的名字,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

    巫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之意。

    “可是,辰儿的为人,臣了解,他没有理由私自带走公主殿下。”

    巫王淡淡一笑:“他教了含山几日箭术,也算熟识。”

    难道……这个混账小子!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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