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庆元聪明得紧,在柳绣苑附近绕了一圈才回来,对书房里的苏老爷为难地道:“库房的钥匙在夫人手头上,采买的人没夫人点头,说什么也不让小的去取东西,更别提是新来的账房,没夫人的对牌,压根就不肯拿出银钱来。这府里的周转,可不能缺了夫人。”
“听说夫人不适,老爷是不是该请个郎中去柳绣苑瞧瞧?”
苏老爷听得不痛快,他才是一家之主,怎么什么事都要王秀咏点头才行?
庆元是他的贴身侍从,在府里就代表了苏老爷的脸面。
如今庆元去库房和账房都空手而归,这不是王秀咏背地里默许的,苏老爷是一个字都不信。
“真是反了天了,以为没了她,这府里就一个会办事的都没了吗?去柳绣苑说一声,让夫人把库房的钥匙拿过来,至于账房先生,既然不听话,只知道府里有个夫人不知道老爷我,那就辞了吧。”
苏老爷一声令下,新账房先生被扫地出门,陪房嬷嬷从王秀咏手里接过库房钥匙,看着自家夫人难看的脸色,苦劝道:“夫人何必跟老爷怄气,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还是放下心头的事,跟老爷尽快和好才行。”
王秀咏脸色发白,却又带着几分铁青。
苏老爷从来都是任性妄为,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脸面,就算她也是如此。
看看他做的什么事,把库房钥匙要过去,将她寻来的账房先生辞退了,简直是明晃晃在打自己的脸面。
苏老爷要脸面,难道她王秀咏就不要了?
不过吃了一次闭门羹,这就恼起来,要发作她了?
王秀咏自然明白跟苏老爷硬碰硬,最后吃亏的确实只有她自己。
但是这口气,她是说什么都咽不下的。
“老爷实在太过分了,十年夫妻,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是伤心怀斐就这么去了,暂时不想见他来收拾心情,老爷怎的就恼了我,连库房钥匙都拿走了,岂不是不让我再掌家了?”
王秀咏眼圈一红,泪珠儿就掉下来了。
陪房嬷嬷劝了一会,只得把钥匙先交给庆元,又悄悄塞了个鼓鼓的荷包过去:“还请小哥在老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夫人不过是伤心过度,刚醒来,实在不明白老爷怎的恼了她。”
庆元自然是清楚其中的内情,脸上装作无意道:“兴许是账房先生说了什么混账话让老爷恼了,让夫人宽心,小的一定给夫人在老爷面前美言的。”
这美言,自然是火上加油了。
他回去的时候,特意在柳绣苑附近转了好几圈拖延时间,这才去了书房。
苏老爷不高兴地道:“怎的去了这么久,难不成夫人还不乐意把库房要是交过来?”
“回老爷,库房的钥匙在这里,夫人让陪房嬷嬷拿来给小的了。”庆元一句王秀咏的不是都没说,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苏老爷一瞧哪里能不明白?
“好啊,夫人为难你了?这库房钥匙拿了将近半个时辰,夫人是彻底不把我放在眼内了?”苏老爷大发雷霆,原本因为苏怀斐的事出了意外心里有些不安,又匆忙要收拾这烂摊子,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吃了王秀咏的闭门羹不说,如今她还给自己的贴身侍从脸色看,简直不把他放在眼内。
在苏府宠着王秀咏久了,她是不是忘了家里谁才是说了算的?
庆元连忙劝道:“老爷,小的不妨事,只是耽误了老爷的正事,心里不安罢了。”
知道庆元是个懂事的,这是息事宁人了。
苏老爷压下火气,皱眉道:“你是我跟前伺候的,在府里也很有脸面,夫人若是不识趣,你也不必让着,凡事有我当靠山,夫人也不敢拿你如何。”
庆元感激涕零地应下了,把库房钥匙送到苏老爷手里,这就退下了。
第130章 发狠
王秀咏以为送去库房钥匙,苏老爷就该消停了,谁知道转眼就四个粗壮的婆子过来守着柳绣苑的院门,说是老爷的吩咐,让她没什么事就在屋里歇息养胎,府里的琐事就不必忧心了。
这是直接夺了她掌家,完全不留情面了。
闻言,王秀咏气得脸色涨红,还是陪房嬷嬷生怕她口不择言,这才把人扶着进屋去,小声劝道:“夫人息怒,老爷正在气头上,过几天消气了便好。”
“老爷简直是得寸进尺,这是把我往死里逼。逼死怀斐不够,还想要我跟肚子里这孩子一并逼死了吗?”
陪房嬷嬷急忙捂住她的嘴巴,生怕王秀咏声音太大被外头的婆子听见了:“夫人可不能胡说,这孩子好的很,夫人跟老爷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王秀咏气得要命,肚子隐隐作痛,只得躺下了。
她知道陪房嬷嬷说得在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保命符。
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又能把苏老爷哄回来,王秀咏会有更多的孩子。
等以后孩子继承家业,就未必有苏老爷说话的地方了。
王秀咏忍了这么久,当然不乐意功亏一篑。
她躺下歇着,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多久,王秀咏是被人硬生生从床榻上拽下来摔在地上。
疼得她不能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苏老爷怒气冲冲的模样,把手里的几封信笺扔在王秀咏的脸上:“好在,你居然背着我跟家里的表哥联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还怪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你们二人?”
苏老爷真没想到,王秀咏这些年来一副温柔小意,一直当他是天的乖巧模样,暗地里竟然跟别的男人有所瓜葛。
就算王秀咏没怎么出府,不可能跟这位所谓的表哥私底下有什么来往。
只是苏老爷一想到两人在信上露骨的话,就止不住的恶心。
王秀咏给摔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喊冤道:“老爷,这信不是我的,我跟家里断绝关系后,就再没跟任何人来往了,这是诬陷……”
“诬陷?”苏老爷打断她的话,冷笑道:“看看信笺上的字迹,就算化成灰我也是认的,都是你的字迹,你敢说不是你写的?”
不是王秀咏,谁能写出这些字迹来?
王秀咏慌忙把信笺捡起来一看,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这些信笺上的字迹跟她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些信笺陌生得很,自己根本就没写过这样的信。
王秀咏素来谨慎,就算有这样的信笺,看完肯定烧掉,哪里会留下来成为别人的把柄?
所以说这分明是陷阱,还是精心布下的,要置她于死地的铁证!
“老爷,我冤枉啊。我对老爷忠心耿耿的,哪里会对别人有心思?这表哥离开自我出嫁后就离开京中,再也没回来过,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如何能联系上?”王秀咏咬死不认,根本不是她做下的事,如何能认?
谁知道苏老爷根本听不进去,怒气冲冲地道:“就是你表哥走了,联系不上,你就写这些信笺来对他表达思念。若非婆子打扫的时候发现这些信笺,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他越想越是不痛快,枕边人的心里居然想着别的男人,还是一想就十年。
王秀咏会嫁给他,分明是不情愿的,看上的不过是苏府的门第!
想到这里,苏老爷只觉得被落了脸面,看着王秀咏就像把她给撕了!
王秀咏真是比窦娥还冤,看向陪房嬷嬷,又急着道:“嬷嬷能作证,她从来都在我身边伺候,我哪里写过这样的信笺?”
苏老爷听了,冷哼道:“她是你的嬷嬷,自然你说什么就是还没。行了,府里出了丧事,暂时也不能再闹出什么来。我姑且留着你和孩子,若是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也就罢了。若是孩子没了,夫人也不必继续留下的。”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王秀咏的头上,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十年的枕边人,尖叫道:“老爷怎能如此待我?这分明是陷害,我没做过的事如何能硬生生扣到我头上来?”
她说完,又震惊地看向苏老爷,喃喃道:“莫非老爷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这是厌弃了我,想要我让出主母的位置来了?老爷好狠的心,若是如此,只管跟我说一声,我直接剪了头去庙里当尼姑就好了,何必在我身上泼脏水?”
苏老爷听得脸上一冷,嗤笑道:“夫人自己做下的事,却露出无辜的模样来。这些都是你的字迹,夫人却不肯认,口口声声说是陷害。夫人倒是说说,究竟谁要费尽心思来陷害你?是已经被打杀的彩晴,还是你身边这个陪房嬷嬷?”
王秀咏皱眉,她还真想不到府里究竟谁能有这个本事,在柳绣苑里藏着这样的东西来。
柳绣苑的丫鬟婆子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忠心耿耿的,这些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怎的忽然会闹出这样的纰漏来?
因为苏老爷的话,她不由自主看向身边的陪房嬷嬷。
除了这位嬷嬷,还真的没有人能在柳绣苑自由进出,能藏下信笺,真可能是自己身边人动的手脚。
陪房嬷嬷被王秀咏一瞥,吓得面如死灰地跪下来:“老奴对夫人忠心一片,绝不会做下这样叛主的事来。老奴可以发誓,若是背叛了夫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王秀咏还没问罪,她就哭叫一番,分明是心虚。
“我还没说什么,嬷嬷倒是激动得很。我这柳绣苑不大,你们都是我亲自挑来伺候的下人,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陷我于不义。老爷待我这么好,我恨不能跟老爷白头到头,哪里会有别的心思?老爷可别被这些黑心肝的下人给骗了去,伤了你我夫妻之间的感情。”
她说得情真意切,苏老爷顿时有些动摇。
毕竟这些年王秀咏待他是一心一意,真要有别的心思,也不可能尽心尽力经营着苏府,让他能够肆意挥霍。
“行了,既然是你院子里出了差错,这些下人也不必留下了。”不管真假,苏老爷是不会让这些人把事情泄露出去。
不然自家夫人可能跟别的男人私下来往,光是流言蜚语就让苏老爷出门都没脸了。
陪房嬷嬷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秀咏,没想到自家夫人如此狠心,为了能撇清关系,直接就把她推出来当替死鬼。
她没做过的事,王秀咏这是逼着陪房嬷嬷应下了。
想到还在王秀咏手里的孙儿,陪房嬷嬷却也不敢再辩解,一脸死灰地被护院押下去。
只盼着看在她愿意给王秀咏挡在的面上,能够待自己的孙儿好一些。
可是这点愿望,在庆元过来的时候,却被彻底打破了。
庆元带着一个荷包过来,荷包上是熟悉的图案,分明是陪房嬷嬷特地给自家孙儿绣的图样。
花费了足足半月的功夫,就算化成灰,陪房嬷嬷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慌张地把荷包捏在手里,急急问道:“庆元小哥,这是老奴孙儿的东西,怎的会到你的手上去?”
庆元叹气道:“我也不清楚,仿佛是你家孙儿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夫人便派人把他拿下打了板子。这会儿是只剩一口气了,求着我把荷包送出来,我怜他年幼,这才冒着得罪夫人的危险把荷包送到你手上。”
见陪房嬷嬷怔忪在原地,似乎半信半疑,庆元又道:“荷包已经送到了,好歹全了你家孙儿的念想,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老爷没见着我,该不高兴的。”
陪房嬷嬷这才回过神来,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还请庆元小哥帮老奴在老爷面前求一求,老奴家就剩下孙儿这么一个男丁了,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若是没了,她家岂不是要在这一代断了香火,后继无人?
要是到了阴曹地府,陪房嬷嬷还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第131章 投明
庆元摇头,无奈道:“我们做奴才的,如何能违逆主子的意思?主子要我们死,我们就得死。我已经犯了忌讳,答应了你家孙儿,如今可不能再耽误了。”
陪房嬷嬷跌坐在地上,他又道:“我看着你家孙儿快不行了,好歹他给你带了信物,以后在黄泉路上也能作伴,不至于孤单寂寞了。”
闻言,陪房嬷嬷知道自己也是要活不下去的。
庆元仁义,好歹她家孙儿快死了,还愿意完成他最后的念想。
陪房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庆元说道:“还请小哥跟老爷递个话,老奴有事禀报,是关于夫人的。”
庆元面露为难,陪房嬷嬷求了又求,就差给他磕头了,他这才勉强应道:“我给老爷递个话,若是老爷点头了才好。”
“小哥大恩大德,老奴是没齿难忘,不管成不成,好歹小哥帮了忙。”陪房嬷嬷也是孤注一掷,说什么都要把自家孙儿给救下来。
王秀咏不厚道,把她当作替罪羔羊就罢了,居然要赶尽杀绝,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庆元很快就回来了,把陪房嬷嬷悄悄带到苏老爷的书房去。
苏老爷原本对这个老嬷嬷没什么放在眼内,她想求见,根本就没想答应。
是庆元说了,陪房嬷嬷可能知道不少关于夫人的事。
王秀咏到底有没跟外人来往,苏老爷还是不确定。
为了心安,他到底把陪房嬷嬷叫进书房里来了。
陪房嬷嬷也没让苏老爷失望,直接说道:“大夫人留下的铺面,挣的银钱有一半进了夫人的私房,余下一半又留下部分给老奴的侄儿,再放在公中的账目上的。”
言下之意,苏府这些年收回来的银钱,就连一半都没有。
苏老爷勃然大怒,却依旧冷静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说夫人吞了这笔银钱?”
“老爷打开夫人在柳绣苑后院的库房就明白,上月送来的银钱还在,都是一个个的金元宝放在箱子里。因为夫人身子不便,这些日子又不爽利,迟迟没核对账本,这才没把金元宝送到钱庄去存起来。”陪房嬷嬷作为王秀咏的身边人,自然对这些人了若指掌。
闻言,苏老爷吩咐庆元道:“去柳绣苑,打开后院的库房瞧瞧。若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就饶了你一回。若是没找到东西,你跟你孙儿就别想要活命了。”
陪房嬷嬷自然答应下来,她亲眼看着箱子送进后院的库房,绝不会有错的。
果真庆元带着几个护院闯进柳绣苑,不顾王秀咏身边两个婆子的阻拦,硬是把后院的库房打开了。
三四个箱子被抬到前院,苏老爷看着打开的箱子里一个个金元宝,不由冷笑:“夫人瞒得真深,之前贪了多少银钱,苏府才败落至此?”
王秀咏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她没料到陪房嬷嬷居然为了活命把此事供出来了,如今苏老爷抓了个先行,自己还如何能脱身?
王秀咏环顾一周,只觉得茫然。
身边已经没有替罪的人能推出去,难道她就这么栽了吗?
“老爷,账目不曾看过,我正打算把箱子送去公中的库房里收好……”
她这解释苍白无力,苏老爷是一个字都不信,冷哼道:“夫人的心越发大了,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内。苏府多少银钱,竟然都被夫人独自吞下了。”
想到王秀咏整天跟他喊穷,让苏老爷花用起来还束手束脚的,他就满心不痛快。
“你们两个伺候好夫人,其余人等都不必留下了。夫人只管好好养胎,其他事都不必沾手忧心来着。”苏老爷直接软禁了王秀咏,带着庆元气冲冲地走了。
庆元走在最后面,看着面如死灰的王秀咏,在没人注意的位子,对她露出一个得逞的浅笑来,一闪而过的笑意依旧被王秀咏看见。
她睁大眼想要说什么,只是苏老爷已经走得远了,柳绣苑的院门被护院重重关上,再也看不见外头的景色来。
苏怀云没想到前后才几天的功夫,庆元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