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跟着回来了，在家里和她奶奶亲香呢。她奶奶啊平时就喜欢她，这不见了她都不让她出门见亲戚了。”
常丽梅语气有些酸，还不是她没能生出儿子连累着老婆子看她不顺眼：“可不是，我婆婆这个人还真是就喜欢小露那个孩子。像我家这两个啊，平时也不见她有多亲香。”
何保家咳嗽一声，面露不悦，他对于何老太太那是十分敬畏。小时候几乎都是他娘一手把他们兄妹三个拉扯大，虽然最小的妹妹给丢了去，但是这个年头他们家三孩子都活下来，还娶妻生子，那可是真不容易。
“这是我家大闺女何雪，今年刚刚考上高中。这老二家的闺女也考上了高中，只是孩子不愿意去上了。可还是双喜临门啊，我老何家的两个闺女都有出息啊。”何保家向队长介绍道。
大队长也是面露喜色，“咱村里还真是没人上到高中，就是初中文凭那也是高学历。老何还是你家会教育孩子啊，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大伙都说道说道，也让大伙知道咱村子里也是能出人才的。”
见何雪穿的齐整，又利索又干练，一看就是城里人，心里更是喜欢：“姑娘长得好，一看就是文化人！你们兄弟齐心，这老二家的也是费心了，咱村里人都应该向你们家好好学习呢。”
何雪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被何露揭发的阴霾稍微消散了一些。
她心里看何露是越来越讨厌，总是想方设法的破坏她的名声。原本还想着高中不住校呢，但是这么看来，再她上大学之前，还是离何露远点吧。
不过她也不是泥菩萨，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
何保家和大队长说完话就赶紧下地干活了，不然时间长了一个队的人会有意见。现在还是大锅饭的形式，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分粮食。要是谁不来干活了，这一天的工分也就没有了。
七队的人大多都是住在一块的邻居，家里的底细大家都清楚，常丽梅刚下地，就见村里的几个妇人老打量她和薛二菊，一想便知是赵艳霞说了什么瞎话。
心里也埋怨何露起来，怎么说这话的时候偏偏被赵艳霞听见了。
“小雨娘，那王家的说的是真的吗？你闺女真把你侄女的通知书给撕了？那二菊就啥话也不说吗，自己闺女可是上不了高中了？”到底还是有人没忍住，悄悄的问常丽梅。
“怎么可能，那老婆子的一张嘴你也信啊？我闺女和我侄女两个人好的很，只不过我侄女不想上高中了，想早点去厂里上班，她大姑不是在砖厂吗，现在进去可以去工会。就是给发肥皂，毛巾的好去处呢。”
“真的？真的有这么个好地方啊。要是我小子好好上学就好了，也不用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二菊，你闺女也是好命啊，闺女多懂事啊！以后家里还多个人挣粮食。”
薛二菊虽然也埋怨何露老是瞎说，但是在去上班这件事情上，她觉得自己闺女还是挺懂事的。
只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些事情，让她心里对何雪愧疚不已。连带着也让何兴国对何雪也必须疼爱有加，她觉得只有自己对何雪加倍的好，才能消除她内心的一点愧疚。
至于何露，那是自己的亲闺女，天底下的母女哪里有隔夜仇。等到她以后嫁人了，也就能明白自己的苦衷了。
不过自家的男人现在开始对何露好起来，反而对何雪越来越冷淡了。原因她也知道，当初是怎么说服何兴国对何雪好的，现在希望就要破灭了，当然不会继续对何雪好了。这是不是亲生的这时候就显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何露有他爹疼着，自己也能宽慰些。
“二菊，这是咋了？和你说话也没有听见啊？”
“婶子你说啥？我刚刚想别的事去了，一时没听见。这不老长时间没回来了，还挺想村里人的。”
“没啥，就是说你命好，当初你和你姐都是那张家的丫鬟，日子过的和什么似的！现在不也是好的不行，你都成了城里人了，吃的是国家的粮食！儿子闺女都能上班挣钱，真是好命啊。”
是啊，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当初她和姐姐是多么的艰难，现在不照样过上了好日子！
薛二菊带着两个姑娘又转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在地里忙活，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早早便往家里走去。
何雪找了个时机，悄悄的问薛二菊：“婶子，你昨天问我娘了没？能不能找人替小露看看啊，这中邪时间一长对身体可是不好。”
“小雪这事以后别再提了，你娘说村里谁也不敢去找胡婆子，就早上那个王婶子，她就是去给她儿媳妇请神，结果被儿媳妇举报了，现在还得劳改。再说，婶子想了想，小露这样挺好的。总比以前那样连话也不敢说好吧。”
何雪听完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一片深思。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何雪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就知道二婶平时对她看起来不错，一旦真正关系到自己亲闺女了，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孩子。
这个世上，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走到家里，一股扑鼻的香味传来。几个人早上原本就没有吃啥东西，此时肚子咕噜噜的都叫起来了。
“婶子，好香的味道啊。是不是奶奶在家里偷偷的给姐姐做吃的呢？”
薛二菊也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婆婆的确平常最疼的人就是爱军和小露了，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能吧？你奶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是不信，咱去厨房看看就行。”
几人先去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碗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倒是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香甜的面粉和油味。
“肯定是奶奶给姐姐做的好吃的。奶奶一点也不好，什么事情都想着姐姐，我天天在她旁边，也从来没有给我剩下点好吃的。我娘说的就是，因为我不是儿子，所以奶奶不喜欢我。可是小露姐姐也不是儿子，怎么能这么偏心？”何雨一脸委屈，她觉得到嘴的好吃的也没有了，她不想顿顿吃窝窝头，就算窝窝头是棒子面的，那也不如白面的好吃。
何雪赶紧上前拍拍何雨的后背：“小雨你可不能这么说，咱奶肯定是会一视同仁的，奶奶有没有藏粮食，咱爹娘能不知道啊？再说咱们有没有看见有吃的。不过是闻到味道了，兴许是隔壁家的呢。”
“姐姐你唬谁呢，隔壁家的连黑面窝窝都吃不起，怎么可能做出来的东西这么香啊？”
“小雨，你姐姐说的是，这没评没据的可不能瞎说啊。”还是小雪聪明啊，毕竟小雪的出身就不一样。这小雨看起来就小家子气，也没小雪长的精神。
何雨不满意的撅了撅嘴，见状倒是没有再说别的，不过她准备屋里看看，再去套套何露的话。小雪姐姐以前不就说她是个傻的，在家里什么都帮着干，据说连身好看的衣裳都没有。
何老太太睡觉浅，厨房里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在屋里的两人。何露一来是不想和何雨对上，这个丫头就是傻的，总是被何雪当枪使。而且她也能看出来，自己的这个便宜娘对何雨可不像对何雪一样宝贝，看来这何雪对薛二菊肯定有啥不一样。
“奶奶，你说为啥我娘对何雪那么好啊？”
何老太太正准备回答，外面何雨已经砰砰砰的在敲门：“奶奶，我回来了。你在屋里干啥呢，小露姐姐在不在啊？”
话还没说完，已经推门而进了。眼睛只往她们身上瞧，见没什么东西，又滴溜溜的扫了一圈屋子，确定没有啥吃的时候，眼睛里掩不住的失望。
一定是她们躲在屋里都偷吃完了。
“咋了这是，来捉贼啊？我和奶奶在屋里说会儿话，你就推门进来。你娘没教过你咋做人啊？”何露生怕何老太太生气，连忙拉着何露出门。
何雨气的脸涨的通红：“我娘咋教我的，用你管？你不看看你娘是咋教你的？你肯定在屋里偷吃东西了。”
“何雨！”何雪连忙喊了一嗓子，虽然她不想管这个蠢货，但是她和何雨现在还是一体的，尤其是不想让二婶知道她不是个友爱妹妹的人。
果然薛二菊的脸上一片冷色，她虽然偏心何雪。那是因为一些事情，她愧对这个孩子。可是何雨只是一个侄女，当然没有她闺女重要。
这个何雨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和自己的姐姐一样，能受薛二菊的爱护。只是也不想想，从小到大，薛二菊都没有表现过喜欢她。
何露就是看出了这点，她发现只要不是和何雪发生冲突，薛二菊还是会护着她的。
真不知道说啥好啊，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想破口而出。
何雨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上了何露的当，想着过两天就要去二婶家上学了，连忙忍住自己的羞愤道：“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露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敲门。”
何露笑了笑，“你可得把我娘给讨好了，不然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说完就关上门去找何老太太了。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这个老太太在一起，就像之前她的奶奶一样。
“你这个丫头啊，嘴上也比以前厉害了。这是没少吃亏吧！不过这样也好，谁也别想轻易的欺负了去。只是啊，这个小雨嘴上虽然坏了点，又贪吃。但是心眼还是不坏的，毕竟是你亲堂妹，到时候你还是得让着她点。”
何露点点头，只要何雨不找她事，她当然不会去招惹这个丫头。这丫头也是傻的可笑。
“奶奶，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就是我娘怎么对她那么好啊？”
何老太太闭上眼睛：“这是大人的事，你还是等你娘告诉你吧。不过当时她这么偏心何雪，我是结结实实的把她骂了一顿，但是你爹还有你大伯耳根子软，什么都听自己媳妇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是苦了你这么些年，以后你就是不孝顺他们，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何露一脸失望，刚刚何老太太明明都要说出来了。没想到自己走出去说了两句话回来就变卦了。
晌午的时候常丽梅和何保家回家来吃饭，何雨帮着打下手，两人在家里一看就是干惯的，不大会儿饭就做好了。
贴的玉米饼子。
生产队给每个家里都发了棒子，有些嫩的就挑出来煮着吃，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零嘴。剩下的老的棒子就磨成棒子面，也算是给家里添了粮食。
今天晚上贴的玉米饼子是用嫩玉米新鲜磨成汁，何雨手里的活计很快，不大会儿玉米粒就一颗颗剥了下来，然后和常丽梅一起把玉米粒放在石磨里，磨好的糊糊就顺着石岩流在了盆子里。
锅里没有舍得放特别多的油，但是仅有的一点点油就让玉米糊糊的香味飘出来，馋的隔壁的几个小孩老趴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隔壁的王婶子叫了好几声，孩子们都不舍得离开。他们就是吃不到嘴里，也愿意多闻一会儿香味，说不得碰上好人，愿意给他们分一点尝尝。
这在农村也算是好饭了，实打实的玉米面，稍微搁点油，两面都煎成金黄色。的确是比黑面窝窝头好吃太多了。
“等今天晚上回来，咱们也蒸点三合面馒头，咱娘牙口不好，也该吃点软活的东西了。”何保家一扫早上的阴霾，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尤其是隔壁孩子们羡慕的眼神，让他很受用。
今天一上午他就没少听人夸他家闺女有出息，这在村里还是头一份。就是生产队长见了他也比之前更客气几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荣耀啊。
连带着被赵艳霞那只苍蝇嗡嗡的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是在嫉妒他们家有出息。
何雪见何保家高兴，连忙趁势道：“等我以后有了出息，给爹打上一壶酒，到时候吃玉米饼子的时候也配上酒喝。”
“我闺女真是有出息，又孝顺啊！小雨啊，爹不想着别的，你以后就像你小雪和小露姐姐多学习学习。”
何雨正啃着玉米饼子吃的正欢，闻言赶紧点点头，她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有好衣裳穿。
“何婶子，在家吗？”外头一个脆脆的女声响起，“我素芬啊。”
何露就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走进了，手里提着一个挎篮。虽然衣服上有些补丁，看起来确实格外的清爽。
“何奶奶，叔，婶子，你们都在啊？几个妹妹也在，打扰你们吃饭了。这不是我娘那个人有点浑，坏就坏在一张嘴上，我听说上午她又没把门瞎说。我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完话把手里的篮子往前推了推，“家里也没啥拿出手的，这不强子去山上找的几串野葡萄，虽然还是青的。味却是甜的，给几个妹妹尝尝。我听说两个妹妹都考上了高中，真真是厉害。叔婶真是太会教育孩子了。不像我们，在妹妹面前就是个文盲。”
真是会说话啊。
何露看着素芬的一张巧嘴，把原本还生气不搭理她的常丽梅也哄的喜开眼笑。怪不得就是赵艳霞被当众劳改，对媳妇也只是抱怨，完全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二婶，在家里多呆几天吧，过两天就是分粮食的时候了。到时候也在家里热闹热闹。这经常不回来的，我们想和你亲香都找不到人。”素芬捧完常丽梅。又转头和薛二菊开始说话。
她和何雪比起来，要会说话很多。何雪一比之下，就像是个自作聪明的小孩子一般。
“这不几个丫头啊，都要回城里了。老大要上高中，老二要去上班了，这最小的小雨也跟着我们去上初中了。这孩子一天天的长大，我们这当娘当婶子的反而也越来越忙。要不这说孩子都是债啊。”
素芬抿着嘴笑了起来：“不知道咱村多少人羡慕你们家里呢，婶子还不知足，等以后建军娶了媳妇，婶子可就是真正的开始享福了。”
“说到我家建军啊，素芬你什么时候也给留意留意差不多大的姑娘，长的俊不俊无所谓，关键是勤快，像你这性子就好。”薛二菊一想这素芬虽然会说话，但是办事的时候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说把自己的婆婆举报就举报了，未免有点不讲人情。
还是找个老实的儿媳妇吧，自己也好拿捏。
素芬见薛二菊的神色，自然就清楚她心里想什么，面上一点也没有带出来。自己是过来给婆婆擦屁股的，不是过来结仇的。
“那行，何奶奶，大婶子，二婶子，我就先家去了。等妹妹们什么时候有空了，记得来找我玩。”素芬又和来时一样，提着空无一物的篮子往家去了。
在何保家的门口，素芬的男人王强子正站在一旁等着她，见她回来连忙朝前走几步：“咋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啊，他们家有没有给你难听话啊？”
“哪有的事，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家也算是知礼的人。只是你回去得好好说咱娘，那张嘴可得好好管管了。”
强子连连点头，“我和爹都知道娘是什么人，只是辛苦你了，得老在外面赔罪。”
“这倒没啥，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用说这话。”
强子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媳妇，果然这个媳妇没有娶错，懂事知礼。
他娘的脾气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要不是媳妇整天在后面赔礼，估计村里就被他们得罪光了。
就是娘去找胡婆子的事，他和爹也没有怪素芬。素芬说的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家说出来就没啥大事，最多罚个工分，劳改几天。要是被别人发现了，那可是得上大字报，要接受□□的。
素芬全盘接受了强子的感激，她现在就是没有孩子，在家里的位置也是稳稳的。
☆、14。第十四章
干娘（一）
何露一家吃完饭，把素芬给的葡萄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