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谁。
他唯一相信的,便是一直和他相依为命的母后。
外面的人皆以为他的母后是个幸运的女人,而他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的母后,是个可怜人,连喜欢什么,都没有资格做选择。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肩负着大燕朝的未来。
然而,却没有人问过,是否想要这个太子之位。
长大了,他看着母后整日的发怔,而父皇身边的女子换了又换,他看着那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为何突然同情起了母亲。
恰好那时,薄太后对他说,“你快长大吧,长大,母后就不会再累了!”
他听了母亲的话,也认为宫中那些换来换去的女子,一个都没他母亲好。
在他十岁那年,无意瞧见母后抱着琵琶在殿内起舞,而父皇坐在一边,一双眼看的直直的,平时甚少露出笑容的母后,却在那一日强颜欢笑,之后在父皇离开后,更是忍不住哭泣,沐浴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她说,脏。
他知道,母后是不喜欢父皇的。
可是这宫里,哪里由得她说喜欢和不喜欢。
他私下也问过母后,“母后,你不喜欢父皇吗?”
那时的薄太后愣了愣,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母后有你就够了!”
她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一切显而易见。
这句话,他记到了现在,也从未忘记过。
元定帝十分清楚,只有拥有了权利,才能护住母后,给她想要的一切。然后,母后想要的却是……昔日的恋人。
一个已死的人。
他痛苦极了,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让母后不开心的事情。
送进宫来的每一个人都和那个人相似,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相似,最相似的莫过于现在的京斋。
母后喜欢的人,从不是父皇,而是另一个人。
他在母后的宫内,看到过那个人的画像。
的确是个出尘如仙的男子。
元定帝没有继续说话,而在一边的广陌寒却开口了,“皇上,有些话,臣不会说!你想要知道,可以去问问太后……薄家和柔然还有乌桓都有来往,现在皇上请早做决定吧!臣怕……”
广陌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臣怕,再过几日,皇上或许就不能下旨了!”
元定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没有什么惊讶的。
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觉得浑身都是疲惫的。
从小,薄太后就给他灌输她是如何的辛苦,薄家又给他灌输,只有当上皇帝才能保护好一切。自幼听的这些话多了,他便也将这些当做了动力。
可是,似乎是太久了。
他都快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只是想做一个逍遥的王爷,而不是手刃弟妹的残暴君王。
元定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你拿纸笔来,朕要留些东西。”
(ps:忘记今天星期五了,下班后会开启狂更新模式,再说一次啊,我这本不打算写婚后,成亲了就完结了!侯门福妻写了婚后被喷的太惨了,所以不擅长的,我不写了,抱歉了,亲们。如果一定要看婚后,番外我可以写一章。)(未完待续。)
645:怕死
他愿意用性命去护一生的人,却是最想要他性命的人。
这种寒冷,就好比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冻的浑身僵硬,疼痛难忍。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只是母亲满足的笑容和不再疲惫的眼神。
然而,他却错了。
他低估了薄家人的野心……
说起来,他的血脉里也有薄家人的刻薄和冷淡,所以这些年来纵使再喜欢贤妃,也从未想过要立她为后,更没想过,要让贤妃为自己生下一儿半女。
薄家在利用苏家的同时,苏家其实也在赴宴薄家。
而他也在暗地里希望苏家能制衡住薄家。
然而对于苏家,他却不是全部的信任的。
连谢相,他也从未曾彻底的信任过。所以,当年薄家陷害到谢相唯一的儿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开口帮助谢家。
只有谢家没了子嗣,来日他用谢家的时候,谢家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谢瑞真的是个太过于出众的人。
等广陌寒将纸笔拿来的时候,元定帝抬起头看着他,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朕当年,没有对萧家动手!”
广陌寒一惊,“皇上!”
“你在朕的丹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朕知道!朕这条性命是母后给的,她想要,就拿去……”元定帝笑了笑,将纸张铺开,“只是,萧家那场罪孽,不是朕做的。是有人借着朕的名义在暗地里做的。朕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
广陌寒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就这么木讷的站着。
虽然他知道元定帝说这番话是有原因的,但是更清楚元定帝没有说谎。
灭了淮安王萧逞绥一家,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薄相。
淮安王萧逞绥是忠臣,可是他的地位太高,手里的兵权也太多了,显然已经妨碍了薄家的向前迈进的脚步了。既然妨碍了薄家。那么就必须死。
所以。趁着晋南王造反的时机,薄家便也给淮安王萧逞绥扣上了造反的罪名,在不被世人相信后,直接给萧家的人下毒。导致淮安王萧逞绥满门惨死。
最后更是将淮安王全族灭族的事情。推脱到晋南王的余孽身上。
不难想象。淮安王在最后的那几日里,是如何懂礼的接待了薄相,却被薄相害死的过程。
萧家满门。居然死在这种奸妄之人的手里。
元定帝后来知道了,想要弥补又能弥补多少呢?纵使真的将淮安王的尸体挪到京城里,埋葬在皇陵的附近,也不能让萧家人死而复生。
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不会知道。
而且,元定帝也显然不可能帮萧家洗刷冤屈。
他不能亲手杀了薄家的人。
广陌寒想明白了里面的事情,差点晕阙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杀了元定帝就是为萧家复仇,难怪解舒在听闻他做这些事情后,会笑的那么讽刺。他明明是该找薄家复仇,却在为薄家做事,甚至差点害到了萧家人的名声。
广陌寒没想到,自己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棋子。
难怪,柳文仙一直让他和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说她累,不想再周旋下去了。
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广陌寒瘫软了身子,用尽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倒在地上。
元定帝将信函写好后,便用密函封了起来,“拿着,若是朕出了什么事,你便将这封信函交给定国公。切记!”
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信任沈家。
沈砚山对这个帝位,从不稀罕,倒是像极了从前的他。
广陌寒抬起头来看着元定帝,半响后才道,“臣,遵旨!”
其实元定帝在这个时候将所谓的真相告诉广陌寒,无非是知道身边再也没有人能靠的住了。这些年来,他纵容薄家的同时,身边的人也被薄家换了个干干净净。现在能让他赌一把的,约摸也只有广陌寒了。
广陌寒和萧家的事情,他听广陌寒的师父提起过。
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个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一旦被人利用,便是一把利刃。广陌寒熟悉各种丹药,更是比前任的观主还要厉害,所以广陌寒才能担任这个国师的职位。
元定帝疲惫的将信函递过去后,整个人累的又坐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
他赌母后不会伤害自己,现在输的彻底。
广陌寒现在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很恨薄家吧,元定帝闭了眼,自己终究是点燃了毁灭薄家的导火线。
终究是他来做的……
这次,广陌寒从元定帝的身边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在某日看到柳文仙的东西后,才突然要离宫。
广陌寒身边有柳文仙的东西不少,所以伺候在广陌寒身边的小道童,也清楚广陌寒为何离开。
他们都以为广陌寒去了柳文仙的坟墓前,然而广陌寒的确去了。
他带着一坛酒,在柳文仙的坟前坐了几个时辰后,趁着没有被人注意,偷偷的溜进了虞府。
他这段日子过的不好,而解舒也未必过的很好。
沈苍苍在见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解舒见了广陌寒后,广陌寒将一切都告诉了解舒。
解舒倒是比广陌寒平静,他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担心,我不能复仇,像薄家这样的人,其实……永远不会是沈家的对手!”
“可是,杀父之仇,不该自己来报吗?”广陌寒看着解舒,眼里全是不解!
解舒笑了笑,“报仇?谈何容易!而且,就算报仇了又如何,父母想要的,从不是我报仇,而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不过,我也是希望,薄家能早点覆灭的!”
其实,解舒一直都怕。
他有时候也会嘲笑自己,像一个懦夫。
常年生病的他,时常会想起年幼的时,在母亲身边的情形。
母亲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如水,明媚动人。
可是母亲离世的时候,却是满脸的鲜血,她像是在求他一样,“答应娘……好好活着……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活着!”
报仇之路何其困难,作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们安稳,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解舒没有说话,反而广陌寒开了口,“你就那么怕死,你就那么怕?”(未完待续。)
646:顾及很多
解舒闻言,反而对着广陌寒一笑,“我怕!”
他怕死。
没有人体验过,饮下毒药的时候,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和眼前的一片漆黑。
那种绝望更像是在坠落地狱。
他疼的浑身像是被热火灼烧,而下一刻又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他恨不得立即晕阙过去,却偏偏又不能如愿。
那些疼痛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用了掺了毒药的膳食少,所以母亲才会在临死的时候,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他灌解毒的药。再后来,他被萧家的下属救走,勉强捡回来了一条命。
可是,从那以后,他的身子便再也好不起来了。活着,更像是一个可怜虫一样,苟延馋喘。
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好,而死掉的人,却是解脱了。
午夜梦回,解舒时常会梦见从前,他站在牢笼里看见父母和亲人是如何用下那些被下了毒的膳食,而最后所有的人哭着求着说不想死,他年幼的妹妹,一双清澈的眼,慢慢的模糊,甚至流出了血液。
她说,哥哥救我,哥哥我好疼啊。
他看着,却没有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在梦见里,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慢慢的被毒药折磨致死。每次在梦中被吓醒的时候,他都恨自己懦弱,不能给父母报仇……他是真的怕……若是他都死了,谁来看着薄家真的倒塌那一日,谁来给父母清明的时候。扫墓。
若是他没了……萧家便真的彻底没了。
有的时候,选择逃避,也并非是他所愿。
他希望自己能拥有一身的力气,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年也好,至少能在入冬的时候不再昏迷过去。这样,他还能带领萧家从前的下属为父母复仇。
可是,在他看见萧家那些从前的下属也有孩子有妻子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他若失败,自己失了性命不要紧,那些跟随他的人。便是家破人亡了。
他这些年来。在外面体会了太多的冷暖,却不希望这些忠心耿耿的人的孩子们,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而且,元定帝不是昏庸的帝王。若他复仇。又会掀起一阵风浪。没准还让薄家的人趁机登上了帝位。接下来会受苦的人,是全天下的百姓。
所以,解舒犹豫了。也选择了放弃复仇。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着薄家自寻死路。
“你怕?”广陌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予恒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时间总是会轻易的改变一个人!”解舒笑的极淡,“我会改变,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既然将信函交给了你,他就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性命。现在你也别想其他的,好好活着吧!”
广陌寒闻言,却十分不领情,“你真懦弱!”
解舒怔了一怔,然后无奈极了。
同样的话,他在很多年前,从萧家那些旧属的嘴里,也听过。
他们说他懦弱,不敢站出来。现在广陌寒也这样说……
“我一直都是懦弱的,这个我不反驳!”解舒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缓慢,“柳姑娘为何而死,你应该知道的。她其一是因为绝望,其二无非也是希望保全你。在她离世的时候,将这些年来薄家的账本和做的事情写了下来,交到了沈家。她若真的一点都不想顾念你,为何会留下这些?”
柳文仙的死,却没有让解舒释怀。虽然柳文仙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是说起来,柳文仙也是个可怜人。
柳文仙明明已经心死了,却留下了这些。
她想护住广陌寒。
其实柳文仙也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活太久的,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太多,便是死因。
虽然薄家现在还不会对她动手,但是要动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薄家开始造反,那么她便是第一个会被灭口的人……
与其死在薄家手里,不如她早早的了结了自己。
毕竟,她生无可恋。
解舒提起柳文仙,广陌寒的神色便有些不好了。
他哆嗦的厉害,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解舒。
柳文仙对他的情意,他一直都知道。
过了许久,广陌寒才说,“我不怕死!”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是去告诉皇上让他帮你,还是去薄家白白送死!”解舒直接将广陌寒能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甚至,你想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这些,和妄想有什么区别!薄家,哪有你想的那么薄弱!现在柔然和乌桓的进攻,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薄家筹谋了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这段日子,沈砚山虽然在京城内,却过的也十分辛苦。
连带着在京城外说好不再管一切的定国公,都不得不亲自回沈家坐镇。
定国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是短短的路程,就在路上吐了两次血。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最后一丝信念。
定国公虽然不愿意在插手沈家的事情,却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他表面上让沈砚山来处理一切,其实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来选择来日的君主。
沈砚山若是成功了,那么这位君主或许会看在曾经的情谊上,让沈家来日不会覆灭。
哪怕君主不看在昔日的情谊上,也要知道,沈家对帝位从来没兴趣。
臣,永远是臣。
不该沾染的东西绝对不沾染……
定国公和沈砚山的脾气到真的是有几分相似,做的事情从不会说原因,哪怕他做的事情是在为你好,也绝对不会开口。
解舒想起晏锦时常露出的笑,是那样的夺目。
晏锦也只有在遇见沈砚山的时候,才会打破从容露出小女儿的一面。
而沈砚山能拥有晏锦这样的女子为妻,也是沈砚山的福气。
沈家,的确教出来了一个不错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却有他这样一个懦夫一般的儿子。
广陌寒在解舒面前站了许久,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既是如此,我便先去一趟沈家吧!”
“现在,你去也是打草惊蛇!”解舒阻止了广陌寒的动作而是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墙壁说,“你去晏家长房吧,你会见到你想要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