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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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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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钰看去了,忽然忍不住哼笑:“我原以为,公子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武功不凡者,今日看来,倒是我目光有疏啊。”
  池晔闻言眉头深深压下,站在主人身后不语。
  一袭白衣的兰玖容却仿佛未听到般,不紧不慢地品口茶,半晌,才浅笑回敬:“能让玖容留在身边的,皆是武艺尚精、忠心不二者,平日做起事也颇令人放心。”他手腕微一摇晃,杯中水痕便漾出朵朵涟漪,轻盈回旋,继而道,“反倒些贪生怕死,到处惹是生非的,亦如衣上污泥,走到哪里都成了笑话。”
  严钰听完,脸色已是大片铁青,单手用力攥紧酒杯,几乎攥成碎片,而他为掩其态,故将头侧过,却见身后二人面色僵硬,如同死灰一般,心中愤怒反倒加剧,简直要破口大骂。
  但他终究忍住,耸肩端坐好,笑道:“玖容公子所言甚是。想来我们邬国男子,对女子皆是以礼相待,如今在天朝见到这等蛮女,也算开了眼界!”他深知,兰玖容虽居邬国多年,但兰家最大财势仍在天朝。他言语听似在辱骂那女子,实际却连生在天朝的玖容也一同损了去。
  窗外缕缕微风袭来,带去杯中些许温度,兰玖容便将茶杯置到一旁,身后人见了,忙又为他重新斟满,而此人,正是方才静候两名邬国人登车的文雅少年。
  玖容指碰杯面,发出一声轻响,感觉到温度合适才慢抿一口。
  而对刚刚严钰所言,却是不怒反笑:“严公子如此说来,倒让玖容有些不明了。莫非今晨那个跌倒路中的女童,在公子眼中也成刁蛮之人了?还是公子初来天朝对环境不适,反连平日礼数也忘记了……”
  他放下茶杯的一刹那,严钰只觉那遮面的白纱后,仿佛有道冷芒如锋刃般投射向自己,竟是不其然出了一层冷汗。
  严钰端坐的身形微微一晃,咬牙忍怒下,只得饮入一杯玉陇缘来压解情绪,随后径直起身,欲有离开之意。
  “咦,佳肴尚用一半,严公子何必急着离去?”兰玖容忙不解道。
  严钰寒面下,声音却不失温礼:“被方才这一搅合,倒是失了胃口。想来我此次来天朝,是替家父寻那失散多年的知友,若是寻到,好将这玛瑙佛山赠于对方,以解家父多年心愿。”说到此,严钰神色间多添几分得意,这玛瑙佛山,乃是精贵至极的珍品,由他父亲费尽多半生时间才雕刻而成,属千金不换之物。
  “听说此人现居帝都,为让家父了了这桩心愿,我也应尽快赶到才好。”他最后解释说。
  “严公子孝心难得,玖容与令尊生意往来多年,此次回到天朝也应尽份心力。”兰玖容听后慢慢道,“公子若不嫌弃,可暂居玖容府上小住时日,虽比不上皇家那金砖银瓦,但住着也是舒闲自在。”
  严钰一听忙喜,语气也热络起来:“一路我受兰兄照顾还未来及感谢,兰兄现在这番话,倒是令我听后心中愧疚。”话落时,他微微垂下眼去,却是适时遮住眼中的阴毒异芒。
  “既然如此,那玖容便吩咐下人为公子另备马车前行。无奈玖容自幼身体病弱,经不住车马极快赶路,不得已,暂无法与公子同行了。”念此,兰玖容颇感遗憾着,同时对身后的池晔吩咐道,“你先与严公子一同前去,途中护公子周全。切记,绝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
  池晔唇形一动,似有话欲诉,但终究是垂首恭声道:“是,属下记住了,请公子放心。”
  严钰同兰玖容客气一番后,才带人先行离去,临出雅房前,他不禁又转首望了眼对方。那笠帽白纱后的脸容他不是没有见过,却是连邬国‘最美公子’之称的他也都自愧弗如,只是……
  呵呵,我看你还能这般从容得意到几时。
  他攥紧藏于袖中的手,仿佛胜券在握般,于心中阴哂着。
作者有话要说:  





☆、怯恋

  前方人已是揭帘转弯下了小楼,而池晔却立在门前踌躇着,只听背后有人一唤:
  “池晔啊。”
  他立即回身,垂目站好。
  兰玖容左手轻轻一挥,除他与那文雅少年,其他人纷纷退了出去。
  “是何人呢?”
  兰玖容好似漫不经心地一问,而这一声宛如露珠顺滑叶尖,坠落水潭的空灵之音,溅起心湖圈圈涟漪,惊悸波动,细细听去,又从中感到一丝柔韧的冰冷。
  “属下不知……”池晔如实回答着。
  兰玖容静听不语,轻轻抚着指上的翡翠扳指,明润色泽上映出一片似雪白色,让他不由想起眼角曾瞥见的那抹素白,而对方是何样人他无心理会,反倒为那白梅似的冷香……稍有牵动。
  半晌,他才笑趣道:“没想到,她竟能攻破你的‘剑影魂斩’。”
  池晔沉默听着,脑海里隐约浮现出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眸,她独立高端,翩若仙子,眉宇间高扬着至胜笑容,顷刻间,便是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她,究竟是谁呢?
  兰玖容微微侧过头,尽管眼前隔有一层白纱,但仍把对方此时的表情看了去,启唇道:“不过,你那‘剑影魂斩’本就是半成功夫,若遇高手,输给对方也不足为奇。只是你输的,全部是剑术吗?”
  他的话,仿佛瞬间化作一根百日磨成的细针,破入胸膛,直刺心房。
  池晔浑身震颤,只觉身体上方似有股强大压力,压制得他无法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道:“属下技不如人,还请主上责罚!”
  兰玖容轻摇了摇头,笠帽白纱便如云彩一般飘动:“将你留在身边,我自然清楚你的实力。事情原由池染已经告知给我,既是他们惹来的麻烦,我们也不必过于插手了。”
  “是……”池晔看眼自己的弟弟池染,躬身应后,不免疑惑着,“只是主上,为何一定要我先随他们……”
  白纱下,他轻勾唇角:“你是我身边的人,就必要跟去。否则,怎能证明他是清白的?”
  “这……”池晔顿感不解。
  兰玖容随之一笑,笑音中却掩藏了刺骨冰寒:“严柯为人爱财如命,凡事都锱铢必较。那玛瑙佛山由他花费多年时间完成,如此珍贵至极,千金不换之物,又岂会拱手赠予他人?”
  池晔听完,心中疑雾渐褪,隐约有些明了了。
  座中人继而道:“严柯虽为邬国首富,但终不满足。如今天朝与邬国联姻一事让他欲要来天朝发展财势。可若要立足,必定会花去不少银两,恐怕严柯想到此,已是心疼如绞吧。”
  说到这里,兰玖容蓦觉心口有些闷痛,禁不住掩唇呛咳起来,池染忙将一件白狐绒裘衣披在他身上。
  兰玖容裹了裹裘衣,才轻轻喘息道:“寻多年知友是假,想从我身上落得好处,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池晔听到此,心头已是涌怒不止,后悔自己刚刚为何要出手阻拦,真应让他们自食后果。
  他随即看眼座上人,却正举杯,一品香茗淡无忧,蓦然间又恍觉过来。他自小跟随在主上身边,主上是何人,他岂会不知不清?
  渐渐的,怒中含有的忧虑褪去散开,池晔在旁微松口气。
  兰玖容侧目看他一眼,淡淡道:“现在你清楚了,便退下吧。”
  “是。”池晔见他手势,立即恭应一声,退出了房间。
  不久后,窗外传来骏马长嘶,兰玖容听了,似想起什么趣事般,指尖轻敲杯壁,发出“咚咚”脆音。
  “这一次他故意提出先行离开,无非是想将那‘玛瑙佛山’遗在我的车厢中……”他喃喃自语着,动作即是一顿,悠然冷笑,“想以个赝品,来诈取我的几家兰铺吗,这般不费力气地在帝都落脚,想得真是好啊。”
  但见池染从包裹中端出一个锦木盒子,放在他眼前。
  兰玖容随即打开盒盖,一时里面宝光眩目,透过面纱耀进那双寂然无波的眸中,竟意外形成色彩斑斓的幻影。
  他取出盒中珍物,指尖顺着上面纹带细细滑走,唇角的轻嘲冷意逐渐加深了:“只怕严柯现在还不知,真正的‘玛瑙佛山’,早已落入我手中了吧?”
  ********
  明城偏西处,一座谈不上富贵却格外宽敞干净的宅院里,一株靠近回廊的雪梅已褪去裹身银妆,在庭院中傲然绽放,花瓣晶莹似雪,秀美清雅,令满院都飘逸着幽香之气。
  秋莲正站在这株梅树下,有些出神地看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凉如玉,柔如韧的清音:
  “秋莲。”
  这一唤,如同肌浸雪水,让秋莲浑身覆上一小层凉寒,待她回神后,却是满脸欣喜,向缓缓走近她的丽影行下一礼:“夜殇主。”
  奚勍微点头,素衣乌发下,宛如九天琼池中诞出的仙子,浑身透溢着清丽脱俗的气质。
  “夜殇主,若纯现在如何了?”秋莲知她刚看过若纯回来。
  “已经吃药睡下,气色与以往相比却是好多了。”奚勍静静回答。
  “嗯……”秋莲低声一应,垂目不语。
  奚勍见她方才目光有躲闪之意,便是问道:“秋莲,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啊……”
  似乎中正心怀,秋莲神色上略显慌乱,她轻轻咬紧唇齿,忸怩羞态下,终是从怀中掏出一枚粉红香囊,递到奚勍面前。
  奚勍微愣,接过时看她侧首垂目,脸颊却微微晕出两朵嫣红来,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二分。
  她笑而不语,看向这枚秀雅精致的香囊,在白皙掌心中似一朵粉梅静静绽放,不禁夸赞:“秋莲,你的手工真是越来越好……我想聂门主他,一定会喜欢的。”
  “咦,真的吗?!”
  秋莲忙抬头问着,娟丽的脸容仿佛被光环照耀,灿然中生出动人灵辉。稍后她见对方眉间舒展着趣味笑意,恍然回味过来,一张小脸顿时红涨得如熟透苹果:“我……不是……”
  奚勍却不给她解释机会,将香囊凑到鼻尖轻轻嗅着,不住点头:“嗯,这松木香,确实适合他。况且秋莲……”薄纱之上的雪眸微微眯起,似看进对方内心深处,让她再也无法辩解,“你知我喜欢梅香的。”
  秋莲自知被门主看透,面飞赧红,声音低如珠沾花叶:“那……夜殇主可否帮我转交给……”
  奚勍手握香囊,声音清和似风:“为何当时不在他走前,亲自给他?”
  秋莲摇摇头,神色这刻却是黯然了。
  奚勍一叹气:“若不这样,你又怎知他心中想法?”
  秋莲望进那双冰澈的眼眸中,只觉犹如漫天融雪压来,让她无所遁形,话音透出无奈与酸涩:“聂哥哥为人亲切随和,对门中任何人皆是如此……送去,他也只会欣然接受。”
  尽管早知结果,但想到要面对那张暖如醉风的逸美脸容,生性羞怯的她便已心跳如擂鼓,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千思万虑后,还是觉得请人代交最为妥贴。
  听她一讲,奚勍也不由想到平日脸上总挂有温笑的聂玉凡,眸色倏然一黯,那家伙——
  真是个木头脑袋!
  她私底下直替她们愁苦。
  “好,等我回到帝都,一定替你转交给他。”奚勍答应完,便将香囊小心塞入怀中。
  秋莲眉角扬喜,不过下瞬又面露神伤:“夜殇主,明日将要离开明城了吧。”
  奚勍听出她语透不舍,心中很清楚,这几年来秋莲一直跟随在她身边,这次分离,恐怕要有甚时日不能相见了。
  “秋莲,你可怪我把你留在明城?”她忍不住一问。
  秋莲没料到她会这般问起,睁大眸以为听错,怔住片刻后,才掀唇一笑,整张秀容刹时粲然生辉:“秋莲自知不是学武的好料子,同纪琴比起相差甚远,帝都由她代管也替门主处理不少繁务琐事。如今我们在明城的势力尚稳,各处丝绸绣纺还需我来留意打点,能为夜殇门尽出心力,便是秋莲心中所愿。”
  奚勍听完,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清冽眸底被一股欣慰柔暖取代。随后她微怔,发现一片莹白的梅花花瓣被风从枝头吹落,轻旋飘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奚勍抬首望向身前的白梅树,忽然若有所思地念出一句——
  春天,就快到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惨景

  几日后,明城大地终是褪去雪妆,碧水山青重新脱现秀丽之色,隐隐昭示着春天的临近。
  晨阳初升,山脚下的树林里云雾缭绕,静谧、朦胧中仿佛飘浮着一层蝉翼薄纱,疏密交错的树枝遮掩着阳光,只许几缕光线穿过间隙,在通往帝都的道路上洒落斑驳的倒影。
  远处,但听马蹄声疾,渐行渐近,且还伴随响起“叮铛”的清脆铃音,似从幽幽空谷传来,回荡虚空之中。
  行路人皆忍不住驻足侧听,回首望去,怎奈再也回不过神来。
  一匹通身雪白的俊马由远驰近,疾快如流星白箭破开那帘雾纱,惊落无数叶片,似天庭宫花纷纷坠落。
  待看清那马背上的素白身影时,行人的呼吸皆是一凝,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悬挂腰际的银铃好似泉水敲磐,随蹄声叮咚脆响,亦如它的主人清冷独华,那头水瀑长发因风速由肩后撩扬半空,恍若随碧波荡漾的乌墨绸缎,被树隙少许浅金流光映照上面,泛透柔滑似玉的润泽。
  微薄白纱轻飘,玉颜朦胧如幻,唯有一双眸仿若泼洒入冰晶雪屑,幽冷闪闪,似要把万物生魂都给摄去。
  那马匹,即是天马化身,千里神驹。
  那身影,纵是仙娥降临,须臾人间。
  青丝起舞,云袂翩扬,半空萦绕飘旋着无数惊叶,仿佛瞬化千万彩蝶寻芳蹁跹,欲沾秀丝盈落休舞,怎惜她美似梦幻,未触即逝,终落一场空,徒留梅香在。
  路人目光紧追着那道影,沿途的疲倦困顷刻一扫而光,着了魔地看着,直到凉风吹拂脸颊,才回神清醒过来,待再抬首望去,周遭依旧是雾绕林静,只有地面落着片片残叶。
  明城的事交代完毕后,奚勍一路驾驹疾驰,正单身赶往天朝都城。
  忽地,前方一角草木不知受什么影响,“沙沙”摇晃起来。
  奚勍冰眸微眯,迅速敛气留意周围动静,而马匹仍不减速度地继续蹄奔。
  就在即将经过那里时,草丛中竟突然冲出两个人影,一黄一绿,细细看去,乃是一少妇与一年轻女子,她们仿佛受到极大惊吓般,冲出草丛,双双跌倒在道路中央。
  奚勍见状,急忙勒紧手中缰绳,刹时骏马双蹄腾空,长嘶一声,这才稳稳停住她们面前。
  那两人本就神色慌乱,如今见到有马匹向自己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特别是那黄衣少妇,鬓发凌乱,裙幅边缘被乱枝划破,粘满泥污斑点,模样说不出的凄凉狼狈。
  “夫人!夫人!”
  绿裳女子见她气虚若丝,似要昏迷过去,拼着几丝余力在旁呼唤。
  同样的,她也是衣裙破败,发丝垂乱,而那青绿袖口边处,却是沾染了斑驳血渍,随她动作的摇摆,愈加触目惊心。
  奚勍轻身跃下马,仔细观察着眼前两人,尽管此时她们身上衣物多出破坏,但也不难看出那布料质地上乘,花纹做工细致,光从这一点看来,这两人,应是出自大户人家。
  她们神色惊惶地出现在此,奚勍前后略一思索,便已隐隐料出个大概,她缓步踏前,腰身弯下来……
  少妇因那几声呼唤缓缓睁开眼,但见模糊的视线中,浮现一抹纤细丽影正由上俯瞰向她,朦胧不清的脸容,却唯有那双眼,如冰似雪,清冽至极,让之心底也泛起一层凉寒。可她又觉得,就是那双眼,仿佛超脱了几重岁月轮回,才得以这般纯净无垢,深深颤动人的心魂。
  这是……从天而降的冰雪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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