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我早就猜到了,你知道得这么多,一定有不凡之处……以后可不要再有
啥心理负担了……”
“嗯,抒文,我明白……”
“还有啊,甜甜,这个可不能往外说,咱俩知道了就成……以后,这就是咱俩共
同的秘密了……”
“嗯……”
说出了这一切,徐甜甜舒了口气。
她不想再瞒着他。
她明白,即便再多活一世也难遇到这么好的人了。
到了晚上,甜甜和抒文躺在宿舍里。
抒文换上了一身米黄色小方格棉布睡衣睡裤。这是甜甜亲手做的,也是她用缝
纫机做成的第一套衣服。第二套,就是她身上穿的同款情侣装。
她和抒文穿得一模一样,相互瞅着,打趣着。
因为是单人床,就结结实实地挤在了一起。
俩人依偎着,仰着脸,看着床头上的那两朵大红花,不由得笑了起来。
十年了,花儿还在。
就像院子里的那一株金达莱,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了。
这几年,还发出了几棵旁支,变成了一大丛。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就开出了
一簇一簇紫色的花朵,犹如当年那般美丽。
这一株花树,也见证着他们之间的爱情。
这幸福的花语,唯有他们自己才明了吧?
*
到了十一月底,徐甜甜回厂里销了产假。
她得继续工作了。
自从人员精简之后,科里只剩下她和吕科长。
工厂恢复生产后,也未再增加人手。
她休假的这几个月里,开始由吕科长自己顶着。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就从厂
里临时借调了一位小青工。
现在她回来上班了,那小青工却不想回去了。
吕科长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那小青工是局里某位领导家的孩子,厂长也不好得罪他。
这么一来,科里就变成三个人了。
可上班没几天,吕科长跟她提了句,说科里的正式编制只有两个。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她注意。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
可这事哪由得着她啊?
就抽空跟抒文说了一下。抒文宽慰她说,爹和廖书记关系好,实在不行就去找
找廖书记,想必厂里也不会乱来吧?
听了这话,她尽量不去多想。
只是按时上下班。
在哺乳期,上班间歇是可以回家给娃娃喂奶的。
好在门市部离家挺近的,走快点也来得及。
十二月中旬,市里搞起了财务审计工作学习班,为期三个月。
各局、各厂都抽调了财务、统计人员参加培训。
可厂里的许会计和崔统计在清查运动中被查出了严重问题,刚被下放到了车间
参加劳动,自然不能去参加培训。
可总得安排个人员顶上去吧?
于是,人事科就把各科室成员的简历都扒拉了一下。
最后,把徐翠翠同志推荐给了厂里。
说她大学毕业,自学成才,放在销售科实在是太浪费了。
况且,她是中农家庭出生,政治面貌可靠,思想端正,也是厂里的老人了,从
未在工作中出过问题。
赵厂长一听,就点了头。
说咱厂里包括技术员在内也没几个大学生,既然是文化人,政治上又可靠,那
就兼着统计工作吧?现在厂里的财务由局里的财务科兼管着,正缺人手呢。
于是,就派人把她叫回了厂里。
徐甜甜进了厂长办公室。
人事科的张科长把情况一说,问她想不想做统计工作?
她一听,立马答应了。
心说,做销售也好,做统计也好,反正都是工作。
相比起来,在计划经济时代,销售是个人都能做。可统计工作,却有一定的技
能要求。
而她呢,费了几年功夫才拿下的文凭,终于派上了用场。
况且,她以前可是学经济的,财会方面的基础知识打得十分牢靠,现在做统计
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吕科长还跟她提过醒。
现在她离开了科室,这位置不就腾出来了?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在门市部里上班离家比较近,去厂里得搭乘公交车。
可不服从组织分配,可没啥好果子吃。
第二天,徐甜甜就去市里参加培训了。
自那以后,每天早出晚归的,可把家里给忙坏了。
秋娃一天要吃几遍奶,可她上着课,总不能偷着跑回来吧?
可瞅着娃娃饿得哇哇直叫,心疼难忍。
最后,她一咬牙,就把秋娃裹在小被子里,抱着去听课。
那教室里暖和得很,秋娃又很安静,
她带着个娃,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上着课,跑着神。
心里盘算着,只要考试通过了就成。
以后,她就是厂里的统计员了。
*
“元旦”过后,启宽大哥过来探望。
他跟甜甜聊了聊家里的近况,还关起门来说了件事。
说他这趟回老家,爹跟他说,前几天公社的李干事找到了分厂,问起了启铭的
事情。还问他启铭有没有来过信?寄过照片?
爹说,因为启铭不孝,早被家里扫地出门了。这十多年来,没有任何来往,不
知道那个混账东西是死是活?
李干事听了,方才作罢。
爹说,让他过来提个醒。
也跟启康说一下,统一一下口径,千万不要说差了。还说冬娃那边,不要和他
爹有任何牵扯,以免影响到了娃娃的前程。
她一听,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这事?
这下,爹该相信了吧,当初断绝关系有多重要?
听启宽大哥话里的意思,爹好像知道冬娃改名的事情了?
她心里发虚,也没敢继续追问。
心说,这事就这么含糊着吧?
反正爹已经明白了,也不会再埋怨她了吧?
第103章
*
进入二月之后; 孩子们都放寒假了。
冬娃正读高三,课业很重。
等到七月初,就要参加高考了。
放假后,娘跟他说; 今年就在城里过年; 不回老家了。
他一听; 可开心了。
他喜欢呆在家里; 跟爹和娘在一起。
可往年大都回老家过年。
老宅里没有生火; 冷得很。回去后; 年年都起冻疮。晚上睡觉时; 手痒痒得
很,好长时间都消不下去,擦了冻疮膏也没啥用。
娘心疼他; 可还是让他跟着大伯回老家看看。
说爷爷想他了; 一年就见那么一次面,怎么也得回去看看啊?
况且; 家里还有老太爷和太奶奶呢。
春娃小时候; 也想跟着回去凑热闹。
可娘说; 路远要节省路费; 冬娃回去代表一下就行了。
对老家的事情,他除了跟娘说说之外; 在其他人面前从不主动提起。即便是春
娃跟他打听; 他也是含含糊糊的,一带而过。
这么做; 是下意识的。
娘说了,城里的生活和老家的日子是分隔开的。
他隐隐觉得,娘不希望提得太多。
就很少提及了。
徐甜甜见冬娃的嘴很严实。
是既高兴又有点担心。
冬娃长大了,也明白事理了。可他内心深处,到底是敏感的。这些年来,他过
得很开心,可儿时的记忆却无法彻底抹去。
他心里还有一个逝去的爹。
虽然那个爹和抒文是重叠的,可那种血缘纽带却是存在的。
这个不是想割就割得断的。
好在,孩子还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性格也未受到影响。
对这一点,她感到十分欣慰。
冬娃十六周岁了,可性格很好,也不像青春期的孩子那般叛逆。
在某些方面,受抒文的影响很大。
这是幸福的家庭氛围带给他的,即便内心敏感,可从不孤独。
况且,还和她特别贴心。
有啥话都喜欢跟她讲讲,也很少抱怨什么。
小时候除了好吃,外加上有些懒惰之外,也没啥毛病。
冬娃的学习成绩也不赖。
只要再努努力,考上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这几年不比从前了,上学读书的孩子多了,光高中毕业生就比以前多了十几倍。
高考压力大了,再也不像志勇、启康他们考学时那么轻松了。
她想,无论如何也得鼓励冬娃考上大学。
对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出路。
冬娃爱学习,给春娃也做出了榜样。
他读小学四年级了,还是顽皮得很。
不过,也知道学习了,在班里能考到前三名。个子也长高了,脖子也变长了,
看着还是白白净净的,瓷实得很。
现在,他是少年宫合唱团的领唱,逢年过节就要登台表演,可忙了。放了假也
不闲着,隔天就要去参加排练。
另外,还要练琴。
一忙起来,真是一点空档也没有。
梁老师还在教琴。
这几年也教出感情来了。
她就收了春娃这一个学生,尽心得很。
婆婆就跟梁老师说了,连妞妞也一并跟着学琴了。倒不是想走文艺路子,而是
想让妞妞学点啥,培养一下兴趣爱好。
妞妞自小就很聪明。
对数字特别敏感,记忆力也好。她才五岁,可算术题做得特别好,还识了几百
个字了,颇有点小天才的范儿。
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睁着一双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心里面可有数了,就像个小大人一般。
对此,抒文颇为自豪。
还跟甜甜商量着,咱家闺女是不是也早点上学?
可甜甜却舍不得。
她说还是等到七岁时再入学吧?
她大概算了一下,再过两年大运动就要开始了。
等妞妞高中毕业时,正赶上运动尾声。
那时高考尚未恢复,城里的就业压力依然很大。兄弟姐妹们多的,大多“上山
下乡”去了。而留下来的小青年,要么在家待业,要么进厂顶替父母的工作。
她倒是可以提前退休,让妞妞顶替。
可妞妞进了工厂,想再拿起书本来,怕是很难。
她想,实在不行让妞妞也参军入伍吧?
女兵到了部队上,待遇倒是不错,可是入伍选拔却很难。
像抒文这样的,不知道有没有照顾?
如果能走个后门就好了。
抒文对“走后门”之事,却不大在行。
想着等妞妞毕业还有十多年呢,着啥急啊?
对孩子们的未来,二人做着种种打算。
他们心知到时候怕是做不了主,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操起心来。
*
转眼到了春节。
腊月二十八那天傍晚,抒文放假回来了。
在街口,遇到了老同学蒋奕凡,就聊了几句。蒋奕凡说家里有一个聚会,请他
过去坐坐。
他不想去,说要回家带孩子。
可那人不由分说,硬拉着他过去了。
说同学那么多年了,有人想见见他。
到了地方,见七八个同学正坐着嗑瓜子。
其中,林美华也在。
他冲着她点了点头,打算坐一会儿就走。
可刚想起身,就被蒋奕凡拉住了,说今天这场聚会是替美华举办的。
原来,林美华和陈同志正在闹离婚。
她搬回了家里,和父母住在了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他脸上淡淡的。
心里却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对过去的事情,他早已经淡忘了。
也不想再提起了。
可见她过得不怎么好,还是感到惋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也算是个知
识分子,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林美华见到叶抒文,一阵激动。
可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她想跟他说说话儿,可一抬
眼,那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回家了吗?
还真是顾家啊。
想着自己错过了一个怎么的人?
心里也愈加懊丧起来。
这一回闹离婚,家里人都支持她。
说这日子过下去,也没个盼头了。
她和老陈结婚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老陈下来了,
年龄也大了,看样子很难再上去了。
而她还这么年轻,又有文化,哪能这么窝窝囊囊地守着?
再说,离婚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是因为家里反对,才没下那个决心。
现在,父母都支持,恨不得明天就把这个婚给离了。
可老陈却不肯答应。
他今年五十二了,上哪去找她这样的?
可她却坚持着。
见老陈那边一直拖着,就放了狠话。
说这个婚是离定了,实在不行就去法院起诉。
今儿几个同学聚聚,也是帮她打气的。
可没想到竟遇到了抒文?
叶抒文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他把林美华的事跟甜甜说了说,甜甜倒是没说啥。
抒文把这个告诉她,是因为心无芥蒂。这些年来,这人早就淡出了他们的视
野,也与他俩的生活无任何交集。
她觉得美华离婚倒是件好事。
至少,今后的生活还有个盼头。
可没了陈同志护着,她那样的家庭出生会不会惹来麻烦?
当然,这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
除夕之夜,一家人聚在大宅里,过了一个团圆年。
到了初三,抒文和甜甜才带着冬娃和秋娃返回了家里。
春娃和妞妞还在那边陪着爷爷奶奶。
这时,爹和娘已经回来了。
甜甜有些惊讶。
年前,爹和娘被志和两口子接了过去。
他们刚分了套两居室,非得把爹娘请过去,和他们一起过年。爹呢,就乐呵呵
地答应了。娘不想去,可想着志和的一片孝心,还是点了头。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知有事,却没敢开口询问。
想着娘早晚都会告诉她。
果然,过了破五,娘就开了口。
娘跟她说,志和媳妇又怀孕了,想让她过去带孩子。
可她在那边住不惯。
两间小房子,挤着六口人,娃娃们吵吵得她头疼,晚上也休息不好。若红英再
生一个,岂不是七口人挤在一起?
再说,她还得招呼秋娃呢,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甜甜听了,抿着嘴笑了起来。
志和结婚后,一连生了俩,都是孩子姥姥帮着带大的。这一回,老江家怕是发
了话,这才转过脸来和婆婆套近乎?
看娘的意思,不想帮忙。
可这心也太偏了吧?
甜甜的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不好说啥。
爹娘对她的宠爱,她当然明白。
对娘的原则,也表示赞同。
志和这边帮忙了,那志君和志勇呢?
是不是也要帮忙?
三个儿子都是一样的,自然偏心不得。
再说,娘和江红英说不到一块去。
总觉得那闺女大大咧咧的,有点缺心眼儿。平日里说话也没个分寸,也不讲啥
规矩,实在别扭得慌。
拿娘的话来说,志和滑得像只泥鳅,可找的媳妇咋翻了个儿?
她听了直笑。
婆媳难相处,这个谁也改变不了。
离得远一点还好,若真住在一起矛盾是难免的。
*
春节过后,市里的培训班又开课了。
徐甜甜抱着秋娃去听课。
她想让娘也歇一歇,这带孩子可是累得慌。娘来了之后,就一直忙着,也该享
几天清福了。
到了三月中旬,结业考试开始了。
她信心十足地上了考场。
两场下来,感觉过关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她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