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回,日出都出来了,苏凉的步子顿了顿,朝着宫围的东方瞧了瞧,弯了一抹笑,以前,他便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这回,总算实现了。
可是转身……低头,某人正抱着他的胳膊,在呼呼大睡,苏凉唤了唤她,轻声道:“阿佳,醒醒,看日出了。”
“啊?哦……”在他胳膊上流连地蹭了两下,柯佳仰头以一种180度的高难度角度平衡看日出……苏凉给她扶了扶头,“好好看……”
“……”柯佳努力眯着眼睛,那缝里的小眼神,幽木木地显然已不知飘哪去了。
苏凉笑问:“好看吗?”
“好,好看……”柯佳张嘴打了个哈欠,目光放空地瞅了眼某人,哪有太阳,眼前只有白加黑的晕染一团。
苏凉紧了紧她手继续笑问:“那日后我天天带你来看,可好?”
柯佳大脑还属于胶着状态,愣没反应过来苏凉什么意思,只迷糊地掏了掏眼睛,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应着:“好,你说什么都好……”
“真乖。”苏凉那从喉间溢出的一声笑,凉羞了日光。
最终,停止折磨柯佳,苏凉终拉着她以一种堪比龟速地速度……朝着水榭前行。
而苏琛的水榭处,两人不知,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大事。
水榭
“不,不要!”
“快,快来人抓住这个女鬼!是她,就是她,她手上的刀有血!”
一阵阵惊恐,一声声吵闹,撕开安静的宫廷。
苏凉和柯佳还未进水榭,便被这里面吵闹的声给惊地停住脚步!
只见一群御林军浩浩荡荡地跑来,苏凉和柯佳看过去,柯佳还愣在那里,惊愕这发生什么事?好大的动静!而苏凉已将她拉靠在一边宫廊处,隐了起来。
待御林军进了水榭,苏凉才拉柯佳出来,第一句,便轻皱了下眉头,转身对柯佳道:“阿佳,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柯佳颤了颤眸,转身望向水榭……花容!
恰是,里面传来一声歇斯底里,又悲痛和愤困的尖叫,闻着,抖三抖。
南风皇宫
掌管宫廷的大太监王极快步低头走在御书房的宫廊上,身后跟着几位大臣,太傅还有御医,俱是面色沉重。
南风皇正在练字,一个“王”字,他一竖还未写完,突然手一抖,划了一个构,残了整副字,下意识地皱了皱龙眉。
便听一声推门声,王极扑地哭来:“呜呜……皇上!琛王薨了!”
金玉镶的毛笔在空中,悬停。
*
六月的尾巴,去了些浮热,卷了些微凉而过。
苏琛就这么走了,而那日他死时,唯一和他在一起的花容,则被打入天牢。
三日后,花容将被处斩。
柯佳那日因为被苏凉及时给拉着,没进去。后来因为小佳子,花容这个身边的唯一太监身份,她被列为同伙,成了重要的通缉要犯。
宫里的门顷刻之间被南风皇一道旨令给封死了,一只蚊子飞出去,都会被拍出一身血。有窝藏小佳子的,并论同罪。
放在平日,柯佳铁定愁得炸毛了,不过这事没那么简单。
柯佳不相信花容真会杀苏琛,虽然那鬼丫头常喜欢磨刀,可是她……一般也只是口头说说。鬼丫头会给受伤的雀鸟包扎伤口,会给池塘的鱼儿每天喂食,会一句话不说,却用刘海后的那双眼睛,默默记住每个对她好的人。心肠软得很,又单纯,又好哄,又听话!
容容……不可能杀了苏琛的……
这会,柯佳藏子苏凉的司音殿内,
苏凉知她心里着急,他虽也觉得苏琛死得蹊跷,扣着一杯茶,茶都凉了,也理不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这个杀苏琛的人……会是花容吗?
苏凉起身,走向那坐在凳子上蜷着条腿,低着头扣着下巴在膝盖,目光沉静地不似以往,不知在想什么的阿佳。
很自然的动作,仿佛做了许多遍,苏凉轻抱起她的头,柯佳太过出神,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抬头,苏凉便一个吻印下。
柯佳喉咙噎了口口水
“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嗯……”
又轻咬了那柔软一口,苏凉才放了她,当下见一个西红柿坐在眼前,便笑了出来。
柯佳稍稍退了些羞涩,抹了抹还炽热的唇,没好气地扭头说:“知道了知道了,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偷亲我,下次打个招呼不然很窘!”推了推他:“快走,快走,和妖上好好商量怎么回事,在你们没有商量清楚之前,我哪也不去。”出去被抓住,搞不准连累苏凉,甚至还牵连到妖上,自己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苏凉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未说,她就知道他要去找苏珏。他的小家伙,平日里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可是一些地方却莫名地十分细致,这种粗中有细的个性,也是他欢喜的。
其实,方才她一直抠着膝盖,苏凉记得这是她着急时一个习惯的动作,还有,她越是安静的时候,往往也表示她含着一种和以往不同的情绪,那,定是一种不好的。
看来,阿佳很在乎那名叫花容的女子。
“那我便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还没分开,苏凉发现他竟有点想她了!
不舍得走,便巴巴地望着某人。
柯佳还在那郁闷花容这事怎么解决,那漂亮地和洋娃娃似的鬼娃自己真心舍不得她死,已经把她当鬼妹了……只是,感觉旁边那熟悉的气息不散,她转了转身,见苏凉还在,诧了句:“哎,你咋还没走啊?”
苏凉咳了一声,侧了侧头,像要遮掩什么情绪。
柯佳瞧得一脸莫名,却猛然注意到他的耳根,怎么红了……他,在害羞,呃……但,羞点是什么?!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苏凉半晌还是转头说道。
柯佳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她应该说什么?
苏凉一声叹息,揉了揉她的毛,便转身无声地走了,那背影,有点小哀怨。
柯佳还是瞧没明白,只在打开门的那瞬,看见夕阳哗地洒落进来,一下子笼罩在那个好看得不得了的人身上,她的恋人,苏凉,突然有一瞬间的……觉得恍如隔世,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又被一种奇妙的感觉胀得心放满满的,觉得,尘埃落定般……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前从身后抱住他,大声告诉他:“苏凉,你特么的太招我喜欢了,我喜欢你的每个角度,迷恋你身上的味道,爱死你的笑容,我想要占有你,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
撞鬼了,舟魂灯
是夜,牢房里,传来声声幽凄凄的歌声。
一个牢卫掏了掏耳朵,一脸难耐地推了推身旁的同伴道:“去,让那死囚别唱了,大半夜地想吓死人啊!”
那个同伴高高瘦瘦,眼神无力,看起来也是个好欺负的,被推了几下,耷拉个脑袋,就拿着侍刀乖乖去了。
“这都抓得什么人,都到这来糟老爷我的心!”说着那个恶狠狠的御牢卫一脸不爽地坐在地牢的石梯旁,觉得有些困意,便眯起眼睛来。
他还不知道,外面的兄弟已被一群身形鬼魅潜入的人,安静地劫杀在深黑的甬道牢内。
一缕缕烟,散了进来。
这凶牢卫嗅了嗅鼻子,翻了个身,身子越来越疲,便打起鼾来。
而就在他刚深睡不久,一把圆月弯刀猛地插入他的腹中!
凶牢卫瞬时猛地撑大眼睛,血丝侵布,想叫人,嘴却被一块迷香的帕子给塞住,挣扎几下,生与死,醒与晕之间,最终闭上了眼。
而刚刚那好脾气的牢卫正蹲在牢外,好言好语地劝这可怜地就要死的小姑娘别唱了,牢头不开心,说不定不给她吃临行饭。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群眼神异于常人,脚步又毫无声息,朝他方位而来的黑衣人。
歌声戛止,那牢御一脸开心地傻笑了句:“嘿嘿,小妹子,你早点睡吧,我明天给你弄点好吃的!”见她不出声,又继续开导道:“哎,其实想开了死也没什么的,刀往脖子上一抹的事,这里见多了……你瞧咱们世上走一遭谁最终不是个死,只不过一个早死,一个晚死,你……”靠在牢门坐着,那牢卫有感而发道:“都是一样的。”语气倒有点了无生趣的意味。
这时,那牢里的女子才抬了抬,看了他眼。
也就是他这一句,本来在他头顶要下劈的血刀,被来自牢里的一根弦琴给打断!
刀落的声音,“哐当”作响……
那牢卫一惊转身,只见一群目光可怕的黑衣人站在他身后,吓得他脸色一阵青白,指着结巴道:“你,你……你们是谁?!”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把他蹿了一脚,那牢卫倒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只见为首的黑衣头头扬刀又把牢房的锁给断开,那牢卫心下咯噔一声,爬着就喊有人劫狱!却被打得一生的血。
待他奄奄一息之际,那唱着诡异歌声,蹲坐在墙角的女子终是起身。
四下,黑衣人待她站起来那刻,全部跪下。
气氛凛然。
那牢卫惊讶不已地看过去,不见那幽木木地令人怜惜的女子,这个女子……她的眼神,好……好可怕……仿佛来自阿鼻地狱般。
她踏了过来,依旧长长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精致的小脸,黑缎过腰的直缎发,每走一步便飘几缕的清魅。
她的声音也不若以往的糯木木的,而是那种很寂寥的苍无,顿住脚步,转向那群黑衣人,起唇带着一种高傲的嗓音:“风月呢?”
“禀姬主,风舵主,左大人已在外恭候多时。”
“哦,都来了?”
“是!”
一声轻嗤,略带嘲讽的笑。
这前后反差极大的女子点了点头,又问了句:“替身可在?”
说完,从一群黑衣人后走出来一人,安静脱下黑衣,同她穿得一样的囚衣,一样精致的脸蛋,连那幽幽木木的眼神,都学了□分像。
花容眸里含起一丝笑意,走向那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捏着她的下巴,扭过问那吓得不轻的牢卫:“小哥,像不像……”
*
司音殿
苏凉去了好几个时辰了,柯佳等着等着,觉得有些闷,便打开窗户。
月光静静地洒下,柯佳抬头瞧着明明很宁静,却又莫名地有些突然地心慌。
趴在窗户上,她耷着脑袋半晌叹了声息。
平日,她是很少叹息的人……这回瞧着月光,思绪有些飘远,自己以前在法治社会生活,虽然报纸新闻天天有抢劫杀人跳楼……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杀人放火的糟心事,还是少之又少的。怎么在“绝宠”里,人命都那么不值钱,说没了,就没了。
哎,那日琼花宴上,苏琛牵着花容的手,眼神自然流露的深情那句:“是极好听的。”还历历在目,如今,一个就突然没了,一个就快没了,让人当真有些错愕地反应不过!
柯佳还记得,在绝宠里苏琛最后的确也是死了,不过是在夺宫中被苏珏给杀的。难道这次的事和妖上有关?可是……苏珏杀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很顺理成章的罪名,未来,还让他的子民歌颂妖上杀了自己亲哥是件多么明智的事,那会,也是时势造就的。
而现在,显然不是炮灰苏琛该死的时机,那么这突如其来的又一桩谋杀,又是怎么回事……苏琛,他真的死了吗?一个容容就可以抵罪吗?还有未来狐狸公公南风皇苏祉大君上,真的会认为花容杀了他的儿子这么简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鬼丫即使和苏琛有杀姐之仇,要是能杀不早杀了,为何要是今日?今日,太风平浪静了点,往往坏事发生时候,怎么说……多多少少,都有点预兆什么的,可花容和苏琛今天都特么太寻常……这些自己都想不通,又觉得有疑惑的地方,想必南风皇也会考虑到,那么接下来,花容会不会变成他们试饵的钩子……
“哎,糟心!”柯佳抓了抓头,伸着身子,够了够窗户,又瞧了一眼宫廊,仍旧未见苏凉的影子,美凉都去了大半夜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在她担心的这刻,眼角余光隐隐瞟到一抹白!好惊悚的白!
心底咯噔地打了个寒,柯佳一下直了直小身板,噎了噎口水,缓缓地转头过去……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颤了月光。
半会,苏凉从苏珏那回来,手里还拎了个食盒,是给柯佳打包的吃的。有些担心饿到他的小家伙了,苏凉的脚步比以往加快些许。
从头到尾,苏珏沉默许久,只对他说了两句话,或是,两个名字。
一个人名:“妃城翎。”
一个神秘组织名,在南风国,也是她母后当初的“红莲教”分支出去的一个民间教众团体,最神秘又影响莫大的邪教:“四方魂渡”。
苏凉垂着眼眸,一人走在宫廊之上,蓝色的烟纱衣,在夜风里起起落落地飘得清绝。那如叶的刘海遮住他那双每到夜,清幽似潭水的眸子,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那一身的静儒雅致的绝好气质,即使是夜,见者瞧着,都觉舒美的不得了。
苏凉突然闻到一股和以往这殿中,不同的味道出来,猛地顿住步伐。
也就在这刻,他那只养了数年,训练数年,给他在宫中各个角落做最隐秘细作的鸽子兄,扑腾着翅膀急促朝他飞了过来。
苏凉伸出手,那鸽子恰好飞在他手肘的位置。
鸽子兄是苏凉走时放在房前月树上照看柯佳的,这下突然飞过来了,苏凉的心早已沉了块石头下去!
“咯咯咯咯……”鸽子扬着头看它的主人,不停扑着翅膀,似乎很着急地想对苏凉表达什么。
苏凉面色沉静,停了半会,抚了抚鸽子的头,鸽子像是被安抚般地才安静下来。
他无声地放了那鸽子,便掉转了身子,背影,阴凉得有些吓人。
*
月光,照着一条如镜的湖水,一叶扁舟,在雾色缓缓幽谜地推移。
舟上,载着两人。
一人,一身白色的囚衣,抱着半圆的月琴,在安静的夜里,用一种幽异的曲调唱着那首“四方魂渡”。
随着她这诡异的歌声,沿着湖面的中心插注的木桩上,盏盏灯笼,光影烁烁地沿途冥亮着。
一人,被打晕地躺在舟上,小身板,白瘦干净,眉清目秀,青抹额的缎子正歪斜在额角一端,正是柯佳。
柯佳恰时恢复了些意识,觉得头有些疼晕,便按着小脑袋,抬头起来地龇牙咧嘴:“疼疼,丫好疼……”
那歌声带着丝笑意,透着些欢悦的笑话。
“哎?”柯佳恢复了些清醒,这歌声……循着声望过去,一瞧!“容容!”惊张黑玉眸子,柯佳爪子便要抓过去!
可却被花容一个闪身,灵敏地给躲了过去!
柯佳抓了个空,转身不解地瞅着对面这斜靠着叶子竹舟,对她笑得很……鬼魅的容,是容容吧……
歌声停住。
柯佳:“容,容容……”
花容眼神变幻地怪异,柯佳身子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抱了抱胳膊……觉得眼前这个“容容”,该死地陌生又令人心底发毛得很!还有,她转身四顾,这是要去哪?这里,咋这么诡异?!
“阿佳,欢迎来到四方魂渡。”花容瞧着她惊吓又好奇的神情,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灯恰时烁烁荧荧地点亮着湖面,倒影得虚幻,像是一条正通向幽冥的路。
柯佳瞧了眼不认得的“花容”,抓了抓竹舟,噎了口口水……
柯佳这条舟后,一片雾谜中,站着一团墨色,不是太显眼。只是他身边的那条白奇兽,甚是在夜色中醒目。
拿鱼用一只爪子正趴在舟上,另一只爪子够着水桩子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