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媳妇和儿子面前,本来已经吓尿了的楚陶匠,又端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子,身上还没恢复几分力气呢就推了着急忙慌上前想来扶他的苗苗娘一把:“你来干啥!你来干啥!”
“俺……孩他爹你搁这闹啥?喝多了咱就回家睡觉去,搁这闹啥!”
苗苗她娘偷瞄了苗苗一眼,又看看这遍地的狼藉,不用想都知道是她爹干的了,心里头对闺女愧疚得不得了,却不敢当着他爹的面表露出来,只一个劲的想快点将他拽走。
江秋意却是不肯这么轻易算了的,当场就发话了。
“慢着,砸了我品秋陶厂就这么走了说不过去吧?楚陶匠你搞搞清楚,你砸的可全是我江秋意的东西,你闺女在我这也是替我做事每个月领一点工钱而已,你上来二话不说就将我这儿砸的稀巴烂,如今这就想走了?”
就知道楚陶匠得撒泼耍赖,所以江秋意才故意将话挑明白了说,没想到就这样楚陶匠照样没皮没脸的撒泼。
“干啥?你还想让俺赔钱啊?自打这败坏了俺的名声,自己个还弄了这么个陶厂跟俺抢生意,俺已经多长时间没卖出去过一件东西了?你想让俺赔钱?那成这不是在你这做工吗?就用她的工钱抵!”
楚陶匠虽是个手艺人,可好歹也是经常在街市上行走的,算得上半个买卖人,前头借酒撒泼,这会子倒是清醒的不得了,耍起赖来啊条理清晰的!
“她是她,你是你!你砸烂了东西凭啥她替你赔?”
“那是俺闺女,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你!”
这楚陶匠倒也不抵赖,他知道这穿着官府的县太爷都出现了,也听说过一些县太爷和这谢家村小娘子的风言风语,人家能大老远的跑到陶厂来,难不成还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成?
所以他认赔,东西是他砸的抵赖不掉,那就赔呗,但却把赔偿推倒了楚苗苗身上。
原本是去八姓庄喊人的程程,刚出谢家村就遇到了县太爷下乡巡查的队伍,他也就来不及多想了,当场就拦路喊冤了。这会子听见大师傅她爹居然这么没皮没脸的,程程气的当场跳了出来打抱不平。
“大叔,你这也太过分了!刚刚你来的时候不是把大师傅刚领的工钱全要走了吗?你拿了她的钱还要打她杀她,砸烂了东西又要大师傅替你赔?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俺们老楚家的事,关你啥事?难不成你和这有勾搭?俺就说她一个女的,领着你们一帮子半大小子能干啥?这里头要是没有龌龊事,你今天能站出来替她出头?”
“你!你!俺没有!”
到底是年纪小,叫楚陶匠的几句难听话就羞臊的满脸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别说是程程了,就连苗苗她娘都忍不住难堪的别过了脸,楚陶匠这张嘴,向来是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口的。
“俺赔!”
江秋意闻言回头,楚苗苗站在那里,脖子上鲜红的勒痕还那么明显,可她眼里却已经是无怨无悔了。
第193章脱离关系(一更)
楚苗苗走了过来她爹还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她干脆就跪在了她爹面前,江秋意想去扶却被她一个眼神阻止了。
她的眼睛里有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绝望,却也有一股终于认清事实的决绝。江秋意不再拦她,甚至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爹,娘,这陶厂的损失俺赔,哪怕俺要在这做一辈子的工来抵债,俺也认了。”
“苗苗……”
“姐……”
“哼!那是你应该做的!”
她娘和她弟弟都已动容,楚陶匠却依然铁石心肠,他看楚苗苗的眼神,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没有半分父女之情了。
楚苗苗虽是在家一贯的不受宠,可好歹是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她爹那样,当真是叫她的心痛的无法呼吸,端端正正的跪好,先是冲她爹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冲着她娘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爹,娘,俺给你们丢人了。俺知道自打俺出事以后叫你们听了许多难听话,是俺不孝,可俺爹要俺去死,俺是万万不能从的。这世道待俺这般不公平,凭啥还要俺去死?人死了就啥都没了,俺不死,俺说什么都得活着!”
她喘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支撑自己的理由,继续说着。
“这陶厂的损失俺来赔,权当是报答你们的生养之恩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俺要和二老脱离关系,从今往后俺不再是你们的闺女,往后再有说闲话的,您就说跟俺没关系,俺不是你闺女,俺就是这荒山野岭里的孤魂野鬼!”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拼尽了全力不想让自己的哭出来的,可到底还是控制不住。人都是需要归宿的,任何时候,家就是一个人最初和最终最好的归宿。
楚苗苗此刻只觉得,从今往后这天地间她就是无根的浮萍了。
许是她一贯在家都是逆来顺受不敢吱声的,这么一大通话倒叫楚陶匠唬的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倒是她娘和她弟弟,全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娘更是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只一味的哭嚎:“苦命的闺女啊,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爹,你不是说只要俺好好念书,你就不找姐姐麻烦的吗?俺已经好好念书了你咋说话不算数呢?”
“滚犊子,谁是你姐!她自己个都说了要跟俺们断绝关系了,及第,你咋不想想,你将来是要做状元郎的,有这么个姐姐往后你怎么做人?”
“俺不管!哪本圣贤书也没有教人不认自己的姐姐的!爹,姐姐已经够可怜的了,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楚及第的视线触及她姐脖子上的红痕的时候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他爹干的,在家的时候他爹就没少打他姐跟他娘,每次喝醉了酒那都是下了狠手的打,好几次差点没打出人命来。
偏偏他人小力气小,哪一回也拉不住,他爹倒从来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只因为小时候算命先生说过他将来是要中状元郎的,他爹就拿他当菩萨似的拱着。
同样是一家人,可他娘和他姐在他爹眼里,还没家里头的老母猪宝贝。
“是她要断绝关系的,又不是俺逼的,正好今日县太爷大人也在这,回头在治栗内使上将她的名字从咱家那划拉掉,这个从今往后就跟俺楚陶匠没有半分关系了!俺也不至于在村子里抬不起来头做人了!”
楚陶匠这辈子凭借着一手做陶的手艺,走到哪儿不说趾高气扬的,那也是挺直了腰杆做人的,况且他不信佛不信鬼神,是以越发的觉得出了那样的事情,楚苗苗就算是不去死,也应该夹紧尾巴做人,最好是找个山洞钻进去不出来了。
没想到爱她反倒招摇起来了,在姑子庙闹那么一出,现在不止是石屏县十里八乡的人知道,恐怕连外地人都知道楚苗苗这么个破烂货的大名了!
叫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几杯黄汤下肚,越发觉得非得弄死她不可。
同是做这一行的,楚陶匠自然知道自己个今天砸烂的这些东西,就算他不吃不喝好几年也是赔不起的,当时邪火上来了也就不管不顾了,这后面江秋意说起了赔偿的事情,他心里头就害怕起来了。
这妇人有县太爷撑腰呢,听说这陶厂绸缎庄的少东家李贯宇也是有份的,人家有钱有势的,可是他一个小小手艺人能招惹得起的。
所以,楚苗苗愿意赔偿,还能跟他脱离父女关系,楚陶匠心里头别提有多庆幸了。
瞧着她爹嘴角不时溢出的那一丝丝庆幸的笑容,楚苗苗的心寒到了极点,她推开了她娘,回过头来冲着司徒律津磕头:“大人,就按楚陶匠说的,将俺的名字从楚家村的人口登记那划拉掉吧!”
她已经改了口,可见心寒的有多狠。
楚陶匠已经不是第一次想打死她了,楚苗苗心里头不是没有恨,可那到底还是她爹不是吗?所以她情愿委屈自己,老秦人恋家,户籍上除了名的,那就跟没有根的浮萍似的,再也没有着落了。
江秋意走了过来,站在司徒律津身边,她知道楚苗苗也不愿自己多为难她爹,叹了一口气,她说:“既然是两下都愿意断绝关系的话,那便断吧!横竖他也不配给你当爹!起来,苗苗,咱不怕,你不嫌弃就跟着我姓江!我认你当妹子!”
楚苗苗愣了愣,随即却又点点头,笑着哭着说了声:“好,俺跟姐姐姓,往后就叫江苗苗!本来俺的命也是姐姐给的,从今以后俺给姐姐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姐姐的恩情!”
“不用你当牛做马,姐姐要牛马会自己赚钱买!”江秋意笑了一声,将楚苗苗扶了起来,理了理她被她爹扯乱了的头发,说:“你只要好好的给我当妹妹就可以了,姐姐会疼你会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江秋意眼中有泪,楚苗苗的遭遇太过让人心酸,上一世她救的那个女孩最终还是没能承受得住跳楼自杀了。这件事在江秋意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帮楚苗苗跨过这道坎的!
第194章双啊(二更)
“俺姐……”
苗苗再也忍不住,扑在了江秋意的怀里,委屈痛苦一股脑的全都哭了出来。
江秋意心中一阵阵酸楚,冷眼看着楚陶匠:“还不滚?要不要请刚才那位好汉亲自送你下山啊?”
楚陶匠闻言连滚带爬的,拖着老婆孩子有多快逃多快。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
“说到底是下官放权给秦师爷那样的禽兽,才害了姑娘你啊!”
每每面对楚苗苗的时候,司徒律津总是愧疚不已,他的一个决定,害死了两条鲜活的人命,还毁了楚苗苗的一生。
楚苗苗摇摇头:“不是大人的错,早在大人上任之前那个禽兽就骗过一个姑娘的了,最早的那个姑娘,已经被他关了四年多了……”
“那样的禽兽不应该判秋后问斩,活该凌迟处死!”
只要一提起来,江秋意就恨的牙痒痒!她看司徒律津的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大人既然知道之前对不起咱石屏的老百姓,往后就多为百姓多做点实事,口头上的好话谁都会说!可好话能当饭吃吗?”
堂堂县太爷,还是个出身皇室的县太爷,被江秋意这么一通呛白,倒也不恼,反而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一个劲的保证往后一定会好好当个为国为民的好县太爷的。
陶厂被这么一番折腾,之前多少天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苗苗怎么能不心疼,她对江秋意是充满了愧疚:“姐,对不起,陶厂的损失就从俺的工钱里扣吧!俺就算是赶工,也会将这批陶具全部刚出来的,一定不会误了你的交货时间的!”
江秋意却摇了摇头:“先不说姐心疼你的身体,不会让你没日没夜的赶工,就算是你赶出来了,陶具这些物件晒干多少天,阴干多少天,那都是有数的,咱不能为了交货时间就忽略质量问题,陶厂才刚开始做,品质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她又接着说:
“幸好这一批的订单里除了几家大户要的比较多,其他的都是十里八乡的零碎小单,回头我将名单列出来,叫方平在集市上做生意的时候挂出来,跟大伙正儿八经的道个歉,交货时间延误了,咱送点榨菜或者魔芋豆腐给人家补偿补偿,我想应该没有不愿意的,谁也不是急等着用,不过都是图新鲜,定一两个碗啊碟子什么回去试试而已,倒是那几家大户我得亲自去一趟。”
有钱人家事多,可不像淳朴的庄稼人那么好商议。可江秋意却没有在苗苗面前露出半分为难,反倒还宽慰她:“没事的,你只管好好做陶,其他的事情交给姐姐来办,放心好了,姐姐这么厉害,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苗苗这才放下心来,她对江秋意已经崇拜到了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质疑的地步了。招呼了程程,还有司徒律津也叫手下底下的人搭把手,这碎了一直的陶具是全都要不得了,只能忍痛清理了重新再做了。
那边忙活着,江秋意这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提醒司徒律津:“大人,芳儿小姐最近好吗?”
“嗯。挺好的,她住在别院,每日里弹琴画画,除了原本小安山的那几个人偶尔过去和她说说话,平日里她连大门都不曾迈出去一步。”
提起齐芳,司徒律津有种复杂的情绪,最开始那几天自己还经常去看她,生怕怠慢了她。可渐渐的他发现,这位大小姐对他的到来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倒像是十分的无所谓,就好像现在的日子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其他什么她都不想了。
江秋意凝眸,真不知道司徒律津是怎么在帝都安然无恙的活了那么长时间的,看事情永远是那么简单,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提醒他。
“齐芳身边最信任的人都叫她自己遣散了,这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决心,可她什么人不好留偏偏留了高老八那一拨子人在身边,还让你在县衙附近给他们找了小院住着,小山上原本跟她走的最近的那些人却没这个待遇,你不觉奇怪吗?”
“齐芳说其他人呢在石屏都能找着住所,就高老八他们几个在这无根无基的,所以托我格外照顾些,至于将他们安置在县衙附近,那是我的意思,我看他们几个不像是什么正经人,怕他们生事,安置在县衙附近方便监视。”
江秋意摇了摇头,只怕糊涂县令的这点心思也是正中齐芳下怀,监管?就不知道是谁监视谁了!可眼下人家又没做什么,她也不方便过问太多,反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情相当的感兴趣。
“刚才那个人也是你的从龙卫?新来的吧?难不成你的护卫里有要告老还乡的,这是个来接班的?”
司徒律津摇摇头,说:“小安山的事情太子殿下知道了,这是他身边的人,他拨过来保护我的。”
“那你还说你跟太子殿下没什么交情?这眼巴眼望的安排个武林高手过来保护你,你俩该不会是……太子正妃之位至今悬空,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不娶妻,哦哦哦,我懂了,我懂了!嘻嘻嘻……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大秦不好男风,可燕地这样的事情却比比皆是,是以大秦的许多皇亲贵族私底下少不了要尝尝鲜的,是以江秋意的话刚说完,寻常人可能还不太明白,可司徒律津却是秒懂的,当场红了脸,连忙解释。
“不是,哎,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你你别走啊,你听我解释,我,我我和太子都是喜欢女人的……”
“那也不妨碍你们彼此喜欢啊,原来是双啊……”
“不是,我们没有,太子是我表哥……”
“禁忌?哈哈哈……好了,你甭解释了我又没有歧视你,我这个人一向很开明的,绝对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不是,不是,我有啥能让你看不起的!”
“哈哈哈哈……”
司徒律津突然停下了,没有再解释,因为他看见了江秋意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好像这么胡闹一番,让她的心情舒坦了不少,司徒律津发现,只要能让她一直这么笑着,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第195章造起来(三更)
江秋意这几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往有钱人家家里头跑,石屏的几家大户,几乎都在品秋陶厂定了数量不小的陶具,大到院子里养鱼种荷花的大陶缸,小到装腌菜用的小碟子都有。
托姑子庙的福,这些个大户人家自从姑子庙神迹之后就掀起了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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