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了亲,要下小定之时,却爆出了嫡长女暴病而亡的消息。严夫人大恨,这姑娘一死,严箴就带上了克妻的恶名。几天之后又传出了那三品官儿家是因为姊妹争抢侯府夫人位置争斗方才使嫡长女服了药暴死的。
一时间满城哗然,那侯府一时成了笑话。严夫人又恨又庆幸,如此一来,倒是不必迎娶那样人家的女儿。竟还想以次女顶了长女嫁进来,只气的严夫人当场就打了人出去。
只是至此严箴的婚事严夫人就私下放出了话,严谦再承诺的任何婚事都不算,如若找上来门来是不认的。严谦也知道惹了祸,不敢再随意拿长子婚事吹嘘。
虽说是侯府风光,到底也有些许影响。那严箴又是个上过战场的,看着就有些冷硬萧杀的血气。一般人家也不敢乱攀,有那攀上去的,严夫人是审了又审,到了严箴那里去点不下头,渐渐才耽搁了下来。
这严箴自小就是冷面人,话语又少,办事却得力,深得圣上器重。此番下来江南,却是有了密报指明了现任知府贪腐,罔顾民生,草菅人命的罪状,指了严箴下来秘查。
严箴此时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这几日里各方上报的消息,这知府与知州沆瀣一气,除给了富商苏家盐引子,该分发的却都未分发,有那铤而走险贩私盐的就渐渐多起来,至今年半年,陕晋地区盐价飞涨,带动了各地物价,导致民不聊生,上个月有十几艘私盐大船经淮水上北,听闻了消息的卫军前去,全不见踪影
“叩叩!”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声,严箴道:“进来。”
“侯爷”。贺章进来后躬身行礼。
“说吧,探到了什么。”严箴抬眼问。
“禀侯爷,末将今日从巡检司探到,知府黄平江是个狠的,事情爆出来后,只推了一家不关事的人家顶了上去,那李家却也不是纯然无辜,只是为了掩盖贩私盐获得利的去处,生生把个李家灭了个门,那真正得了利钱的苏家给黄平江使了大钱,黄平江这才罢休。”
“倒是个厉害的,还学会两头吃了?”严箴冷哼。沉吟了半晌,又道:“如此,我明日先不回京,此番下来,事还未了,怕是圣上有安排下来,你明日领了我的密信代我回京一趟。”
贺章正了面色,道:“是!”
贺章领了命后退了下去,严箴又翻了半晌的密报,就听见那季匀敲门问:“爷,该用膳了。”
严箴出门来了,看到季匀兴奋的脸色,面上一缓,这小子跟着自己成日里跑东跑西,既今日想去瞧热闹,便遂他的心。
晚膳过后才领了一脸激动的季匀出了院门。
扶风却因中午时分与严箴相遇,差点赔了银子,便一直闷闷不乐,一时记起自己身份,总觉悲哀,连司棋找到一本棋风诡异的棋谱都没能引起扶风的兴趣。
下晌二人与未风等人聚在布庄,悦铎和卢风叽叽喳喳的讨论布料,扶风不发一语,玲珑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嘴,得知差点赔了钱,都吓了一跳。秦姑姑看着几人兴致低下去,一时不忍,便道今日有放河灯,可看了河灯再回去,那夜市非常繁华,还有各种小吃,河灯又非常漂亮。这才勾了扶风几人兴致,方才高兴了起来。
几人在酒楼随意用了膳,悦铎便吵着现在便要去看河灯,秦姑姑慈爱的打趣悦铎:“大白天里,哪里能看什么河灯,我看那河灯还不如你小眼睛亮呢,你看都冒了绿光了。”
悦铎羞得往秦姑姑怀里挤,众人都笑了起来。
扶风整理了一下心情,苦中作乐吧了,日日里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当下也跟着怂恿起秦姑姑来,“姑姑,这就去看了吧,白日里河边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秦姑姑笑道:“行行行,受不住你这丫头搓磨我。”一手又故作嫌弃的推了推趴在腿上的悦铎。
几人结了账,出了酒楼就往东街女儿河走去。
却说这女儿河原本是叫清水河,宽不过两三丈,水流平缓,河边遍种了垂柳,夏日里凉风习习,却又一番滋味。只因年年女儿节这日,河岸边便摆满了花灯,那未成年成年的女子惯买了去,写了心愿放在河上,是很灵的,方才渐渐改叫了女儿河。说起原名清水河反倒是无几人知晓了。
☆、第71章 河灯
扶风几人到东街的时候,已经有那卖花灯的摆上了摊儿。还有那卖汤圆的,卖馄饨儿的,陆陆续续支了摊子。看着就有几分热闹的的气氛了,此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挨着街边的河岸上也稀稀站了些人在嬉闹。
扶风几人眼里冒着光,纷纷扯着秦姑姑和司棋往河岸走去。
河水清凌凌的,隐约还能看得到河底,偶尔有一两条小鱼儿游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扶风暗暗赞叹,这未受到现代工业污染的风景,看着着实赏心悦目。心下也渐渐放了开来,与玲珑嬉闹在一起。
河边的垂柳成荫,长长柳条随风轻轻的摇动。下晌时分,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凉风习习,蝉鸣阵阵,临街的商贩叫卖着商品,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嬉闹了一阵的扶风等人歇了下来,几人围坐在垂柳下闲话。司棋与秦姑姑并未带着帷帽,只五个小姑娘带了帷帽,偶尔翻起半截,引起路人一阵惊叹。
木棉扯了长长一根柳条,正要拿去沾河水。扶风叫住了木棉,拿着柳枝,又叫木棉多扯了几根,随手三下两下编了一个小南瓜大小的提篮,叶子并未拆了去,看着翠绿可爱。
玲珑看了大爱,忙抢了过来,直道是自己的了谁都不许抢。
悦铎抢不过玲珑,撅着个嘴,跟扶风撒着娇:“妹妹,妹妹,给我也编一个吧。”
扶风想着并不是什么难事正要应下,却被司棋拦下了,“小心剌了手,再不许编了,叶汁染在手上是好顽的?更别说使那大劲,手粗了多少,得花多久才能养回来。”
扶风听着司棋碎念,只得抱歉对着悦铎一笑,悦铎一看没了戏,扁着嘴不开心。玲珑看着悦铎的委屈小模样,想给了悦铎又觉得舍不得,纠结半晌。
扶风一看噗嗤一笑,对着司棋道:“先生,我再编一个就是,我仔细些必不会剌了手。”
司棋一看悦铎的委屈模样,哑然失笑,道:“只许再编一个,不能再多的,要仔细,别伤了手。”
听得司棋允了,悦铎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指使自己的丫鬟百灵帮忙扯了柳条,扶风又编了一个与她,悦铎接过篮子,忙道了谢,笑得眉眼弯弯。
几人如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般,欢快的围着篮子讨论着用处。
此时,天色却暗了下来,卖河灯的都点上了蜡烛,看着整条街星星点点,分外耀眼。
街上人群渐渐密了起来,也有那带了帷帽出来的官家小姐富家千金的,扶风几人便不再那么受人注意。
闲坐了半晌,悦铎便扯着秦姑姑前去买河灯,玲珑却要尝尝街边小摊上卖的盐水鸭,秦姑姑一一答应了。
尝了盐水鸭,味道鲜美咸香,别有一番风味,悦铎又想吃汤圆,秦姑姑却拦住了,不让再吃,只道怕伤了脾胃。
几人只得舍了小吃摊,到了花灯摊位来。
此处卖花灯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扶风等人凑上去的时候,老头手里还正给一盏莲花灯糊着白纸。
见到众人前来,老人丢下手中的活计,招呼起来:“几位夫人小姐需要点什么,老朽这里有莲花灯,只要二十大钱一个,添上蜡烛也就二十五个大钱。如想要别致些儿的,有凤灯,兔儿灯,小鸭灯,都是顶顶漂亮的。”
那凤灯是个凤凰模样的鸟型花灯,竹篾编成又糊了白纸,还细细用笔描了羽毛,看着栩栩如生。小鸭造型的花灯竹篾编着扁扁的鸭嘴,染了鹅黄色的燃料,看着黄绒绒的模样,非常可爱。兔子花灯却是个卧着的造型,从背上掏了洞,整体看上去圆嘟嘟的非常可爱。
未风和卢风当即就选了凤灯,悦铎和玲珑却看上了小鸭子,扶风却对那盏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灯情有独钟。
那老丈人道:“小姐们选的凤灯二百文盏,小鸭灯要一百五十文,兔儿灯只要一百文,蜡烛就不收几位的钱了。”
这价格比起普通的莲花灯却高出了好几倍,只是看着确实要费手艺,造型也精美,倒是也能值些个银钱。
秦姑姑和司棋却没有买,扶风说道:“先生,姑姑,你们也挑一盏吧。”
秦姑姑和司棋都推辞,道年纪大了不和她们一起掺和。
扶风嘟着小嘴道:“如你二人都不买,谁给我们付账啊?”
秦姑姑就伸出手指指了扶风头上一顶,笑道:“我还说这是个孝顺的,谁道打的这个主意,我是不买的,也没银子给你付账,休要拉了我入你圈套。”
悦铎就扯了秦姑姑袖子:“姑姑,我的好姑姑,您不与扶风妹妹付,您帮我付了吧,我是真孝顺!”
秦姑姑一时掌不住就哈哈的笑了出来,道:“是是是,我的悦铎是个乖的,姑姑帮你付了就是。”
悦铎笑得眉眼弯弯,偷偷给扶风做了一个鬼脸,气得扶风就要伸手要回自己编的柳枝篮子。悦铎这才想起刚刚拿了扶风的东西,一时羞臊,捂着脸不说话了。
大家这才都笑了起来,司棋道:“都别理你们秦姑姑,那是吝啬得灯草都想截一半省下来,你们尽可挑着,先生给你们付账。”
扶风凑趣道:“还是先生大方,木棉,你也挑一个吧,咱们先生舍得着呢。”
木棉是个机灵的,忙道:“那是要占一次便宜的。”却只挑了一盏最便宜的莲花灯。
悦铎忙招呼自己的丫头百灵:“你傻呀,快去挑快去挑!”
众人听得悦铎的话,都笑得直不起腰。几人笑闹了一阵,秦姑姑和司棋又抢着付了银子,才叫丫头们护着几个姑娘往河边走去。
过了酉时,天色已经黑尽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姑娘大媳妇都出了来。七月初七是女儿家难得的日子,又那许多不甚讲究的人家,抑或是家境贫寒的人家,小姑娘年轻媳妇都是净素了面的出来,未曾带着帷帽。遇见那长得周正标致的,行人便多看几眼,惹得那标志姑娘媳妇子都红了脸。
行人一拥挤,秦姑姑就有些后悔,今日未曾带了粗使婆子出来,只秦姑姑和司棋两个并着几个半大丫头,护着几个娇滴滴的绝色小姑娘,如若安全回去也就罢,如若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命怕是也得交代了。
当下就提了丫头们好生护着姑娘,又叫司棋帮忙看着些。司棋也有些着慌,人太多了,只得紧紧攥了扶风的手,再三叮嘱莫要乱走,走散了就遭了。
丫头们都紧张起来,护了圈儿,众人起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挤到了河边。
此时河面上已经星星点点的飘着很多河灯了,多数也都是那造型简单一些的荷花灯,也有那特别精致的楼阁模样的,小船模样的,看着分外好看。
整条河都亮了起来,照得河岸上的人影都亮晃晃的。
扶风几人看着眼前的美景,一个个都看呆了去。到底被关着教养,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一次门,此时看了这夜灯,哪里不惊叹。
悦铎看着亮晃晃的河面,喃喃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回去再让我写二十篇大字都要得。”
卢风笑着接口:“妹妹的话我会给司书先生带到的,想必定会满足妹妹的心愿。”
悦铎听了气得直跺脚。
几人笑闹了一阵,这才叫丫头们拿了火折子点了河灯里的蜡烛放了下去。
夏夜里凉风习习,穿过河面,带着丝丝水意,拂在手上凉丝丝的,扶风一时心痒,四下看了没人注意,偷偷掀了幕帷,任凉风吹拂在脸色,享受这一丝丝的凉意。
却说那严箴带着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的季匀到了河边,却不愿与人挤作一堆,便包了一处酒楼二楼的栏杆往下看着热闹。那季匀本想跟着去河边的,严箴却不愿意下去。严箴撵了季匀自去顽,季匀却言辞振振道自己是个优秀的小厮,不能擅离职守。
严箴便自随了他去,懒得听他废话,下令不许出声,季匀委屈的坐在栏杆边上的椅子上看着热闹的街道。
此时站在阑干之上,俯仰街道,看着一片烟火,严箴心里一时激荡,不枉自己战死沙场的祖父伯父们,对得起这盛世太平。
手里执一盏清茶,浅浅啜了一口,抬眼一看,却看到河边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身影,偷偷挽起帷幕露出一双小狐狸一般的大眼睛,容颜绝色,红艳艳嘴角露出一丝甜笑。此时没有了那日既怒又惊的神色,看起来温柔又恬静。
是那棋馆遇见的丫头!一时心下就奇怪,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何自己一眼就又看到这个丫头?
严箴仿若有什么撞进了心里,又闷又热。
眼睛紧紧盯住了那个娇俏的身影,如此绝色的容貌,在此时挽起帷幕,不知道多危险。
心里刚刚提起这个想法,就听见季匀在叫:“爷,爷,走水了!”
严箴冷眼一看,那街头一个河灯摊子不知怎的燃了起了大火,四周已经开始出现了推挤。严箴目光不自觉看了一眼街中间挨着的河岸边上娇俏身影,心道:不好!
转身就下了酒楼,季匀忙跟着跑了出来。
此时街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恐慌,满街的人推挤着,只听闻“走水了,走水了!”一时里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推搡着的人群从整个三丈来宽的街道传了过来。
严箴吩咐:“季匀,速去府衙招人救火,那燃着的灯摊并不挨着街铺,只要扑灭就没事了,此时人群恐慌,怕是要推倒踩踏死人。尽快寻了衙役前来维持,严防歹人趁机作乱。”
“奴才不能离了爷,奴才不去!”季匀顿脚叫道。“若我去了暴露了爷的身份怎么办?”
“季匀!”严箴冷了脸。
季匀一哆嗦,狠了狠心,“不去!”
严箴冷声道:“不去也成,明日你便回京去吧。”
季匀这才急了,道:“爷小心,奴才这就去!”
严箴看着季匀往府衙去了,这才顺着岸边往中街奔去。
秦姑姑看着众人放了河灯,心下也担忧人多出事,忙跟司棋说着准备打道回府的事情,就听见了人叫嚷:“走水了!走水了!”当下心里一惊,已经来不及跑出东街了,只忙指挥丫鬟们护好了姑娘,几人顺着河堤转到了下河的楼梯处。
几个丫鬟并着秦姑姑和司棋,死死将扶风几个护在了河堤下。
☆、第72章 丢人
那从东街头拥过来的人群渐渐密集,哭喊声也越来越多,几人被司棋二人和丫鬟们们护着,一动不敢不动。
那挤过来的人群渐渐开始挨近了司棋和秦姑姑,秦姑姑二人本身就是女子,那司棋又是个貌美的,年纪又不算大,就有那成了年的男子故作往上凑的。
司棋有些难堪,被碰了手脸也不吭声,只死死的护着扶风。
人群渐渐密集,已经脚挨着脚,肩并着肩了,司棋二人和丫鬟们渐渐被推着下了一层楼梯,扶风等人也都挨序下了一阶。此时未风和悦铎在最底下一阶,卢风和玲珑在第二阶,扶风被司棋稳稳圈在胸口并着秦姑姑站在第三阶,那第四阶并着站了三个丫鬟,再上去就是河堤,几个个丫鬟堵在河堤上,此时被人群推搡得早已不在楼梯口。
突然一声惊叫,一个大力压下来,只听扑通一声。扶风透过帷幕看到一个身影掉进了河中。看衣着颜色是那银色配着素嫩蓝裙,应该是未风。
果然就听见了悦铎的哭声:“未风!未风!”
秦姑姑心里一慌,低头一看,果然少了一个身影。差点就哭了出来,叫道“菩萨,这可如何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