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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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凤阙-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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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非晚最后一句话其实没说错,但转折十分生硬,便是元光耀再满腹忧虑,也差点笑出来。“这倒也不是。因为,那是东隅和我一起请人建的,为的是让学生们读书的同时也不忘锻炼身体。”
  元非晚轻轻地“啊”了一声,如水明眸里划过一丝亮光。
  元光耀从这个短促的气声里听出了暗藏的期待,心中不免涌起了对女儿的怜爱。
  女儿自幼聪慧,乖巧伶俐,是他、夫人的掌上明珠。两个大舅子回长安时必定会给女儿带一大堆异域风情的稀奇玩意儿以增长见识,吴王更是把唯一的外孙女当心肝宝贝疼,那劲头让萧菡都吃醋。
  而女儿的马球,正是外祖吴王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那技巧,不说一流高手,在女眷中也绝对出类拔萃。只可惜,岭南三年,愣是把当年那个风头压过全长安姑娘的天之骄女翅膀折了!
  好在,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思及此,元光耀再次坚定了回长安的心。萧欥的问题他要再考虑,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书院的学生五日打一次马球,州学则是三日一次,场上有的是空闲。若你要去,我那儿有成套的球和球杆,你让元达准备带去就行。”
  瞧瞧,这就是亲爹!“多谢阿耶!”元非晚的笑容顿时灿烂了不少。
  “还和阿耶客气?”元光耀没好气道,但也笑了出来。女儿聪明是聪明,但某些地方还是孩子,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用毕午饭,又稍事休憩,元光耀便出了门,元信随侍。而他前脚离开,元非晚后脚也起了。“元达,去把马球该用的东西拿好。”
  元达已经听到了元光耀的话,但还是有些迟疑。“大娘,昨日雨过,土场上有些泥泞……”
  元非晚毫不在意。“不过是些淅淅沥沥的小雨,跑马没有问题。”充其量就是难打一点嘛!但她再看元达为难的神色,忽而就明白了:“你是说要溅泥吗?”
  被戳穿想法,元达只能点头。他们家大娘貌若天仙、身娇体贵,别说衣服上溅一个泥点子,就算溅一滴水都是暴殄天物!
  “衣服脏了,洗洗就好,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元非晚催促,“还不去拿?”然后也不管元达反应如何,侧头去问她的两个侍女:“你们可要一起去?”
  不管是水碧还是谷蓝,她们都不会骑马。此时听元非晚问,不由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谷蓝先答了。“婢子……”她吞吐道,显然有些为难,“之前只骑过牛。”
  此话一出,边上元雅元达都乐了。元非晚飞过去一眼,他们一个立时绷住了脸,另一个赶紧去拿球棍等物。“凡事总有第一次。”
  谷蓝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怯场。“那水碧姐姐……”
  “水碧伤还没好,又忙了大半天,下午便好好歇息一下。”元非晚道。
  水碧立时跪了下来,神色恭敬。“多谢大娘体贴。”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元非晚微微挑眉。这个婢子好似越来越乖觉,是上午听到了什么吗?
  不管是不是,都不影响元非晚出门打球的热情。不过片刻,元达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放到了马背上,请元非晚上另一匹马。再加上谷蓝,三人二马便出发了。
  球场的位置,相对县城,更靠近天登山一些。虽说不远,但元非晚望着路上一片草木葱茏的清翠景色,不知不觉出了神。
  从前,她贵为芷溪公主,人人都护着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泰山封禅。偏远之地,譬若河西黔州,再穷再苦,也就听听而已。
  那时让她设想远离长安的生活,她只会有一个反应:谁没事逗她玩?
  现在,这事真成了事实,却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说不开化吧,民风尚算得上淳朴;说闭塞吧,时令果蔬的味道都不错。
  平心静气地说,岭南肯定比不上长安,但也真不至到一无是处的地步。
  当然,淳朴的民风里绝对不包含她的好祖母和二叔三叔。别看她和元光耀说得严重,实际上老夫人和二三房在她眼里真就是小丑蹦跶,成不了气候。若要说挑战,如何回长安算得上一点,对德王该用什么态度能算第二点——
  她之前对元光耀出的主意确实与此息息相关。
  一,元非是已经投了德王,想必有些理由;
  二,他们和太子关系一般,若通过普通手段回长安,也不见得落得了好(毕竟太子手底下的官员众多,各方势力已成,想出头很难);
  三,德王战功赫赫,在军中一呼百应,到关键时刻绝对有用——
  一群文官的嘴皮子能和二十万大军比吗?开什么玩笑!
  最后,还有个不算在内的补充策略:要是皇帝的身子骨还硬朗,那无论是他们还是德王,明面上最好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表现出忠君即可。
  除去第一点,元非晚觉得,其他每个主意都能叫她爹惊讶。可是,这些已经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回答,精简得不能再精简了——
  她的身份又不能让皇帝指名,当然得在她爹身上下功夫;只要她爹被起复,他们一家在长安团聚不就有希望?现在有个大好机会送上门,自然不能装瞎。错过一个德王,什么时候还有下一个德王?
  说实话,给元光耀一点时间,他不见得想不到这些。但萧欥这次出行是隐秘的,时间有限,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抉择!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冒着被怀疑的风险说了那些话。不过现在看起来,因为对女儿的聪慧深信不疑,再加上吴王曾经的教导,元光耀确实惊讶,但也没到怀疑到换人上去……
  话说回来,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大娘,咱们到了。”
  元达的声音打断了元非晚的神游。闻言,她举目四顾,透过帷帽轻薄的绢纱,看清了面前略高的平地。“这地方倒有点像乐游原。”
  乐游原是长安城边的一块梁状高地,上有青龙寺,南望大雁塔、曲江池,西看烟柳古道,北临渭河,是著名的观景胜地。
  “主人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和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元达惊讶道。这可真是妥妥儿的父女相!
  元非晚笑笑,驱马登上了坡势平缓的小山包,果然四下无人。她取了球棍,试了试上面裹皮的手感,又挥动几下。不算趁手,但也能用。
  不管是元达还是谷蓝,他们之前都没见过元非晚打球。所以,一刻钟后,两人都惊呆了——球难道自己长了眼睛吗?不论远近,不论正侧,怎么打怎么进?
  然而元非晚自己不太满意。她的技巧还在,就是力道很成问题。她蹙眉盯着自己一双芊芊玉手,觉得她以后实在该多多锻炼。练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就免了,但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行?
  可在她停下后,边上突然响起了掌声。



  ☆、第36章 动心

有三骑立在场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元非晚第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萧欥,眸光微动。
    因为她戴着帷帽,又隔着一小段距离,卢阳明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对方回头这个动作,他当然看见了。“娘子好技艺!”他出口称赞。
    这话还真不是客气。不管元非晚的马球技艺是和她皇帝爹还是她吴王外祖学的,他们两人都曾叱咤疆场,那种犀利果决的球风十分近似。而这犀利果决,正是所有武将都会欣赏的类型。
    听得这话,元非晚的视线不由在两个她不认识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没吭声。
    倒是原本就立在场边的元达往侧面走了几步,正好挡在三人与元非晚之间。“这位郎君谬赞。”
    他嘴上说着谬赞,但身体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地方我们包场了!别想进来打球,也别想趁机和我们大娘套近乎!
    卢阳明脑袋瓜机灵,如何看不出别人不欢迎?他一边心道元家的家教果然很严,一边表明自己并没有唐突之意:“我们一行路过此地,听到球声,便上来看看。”
    现在看完了,还不走?元达腹诽。凡是知进退的,这时候肯定该说打扰了、然后离开!他现在也注意到了同样一声不吭的萧欥,心中警钟更加响亮:早上来一次,下午又来一次,这人肯定对他家大娘别有居心!
    就算萧欥没什么想法,他也不会在小厮的瞪视中败退,更别提他有!这会儿,他骑在马上,视线从元非晚的帷帽向下,直到那只握着球杆的手和地上那只已经沾满了泥水、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皮面木球,眸色深深。
    卢阳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家主子绝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不过吧,别说萧欥不想走,他也不想——这位元家宝树,模样据说一等一,身材看着弱柳扶风;但挥起球杆的时候,竟然隐约有杀气!
    很容易便能推测出来,元非晚这种打法是谁教的。而这样,不正证明了他之前对萧欥说的话么?没错,萧欥不想因为吴王手里的兵权而去求娶一位姑娘,然而长安城里真的会有比元家大娘更适合的对象?
    思及此,卢阳明便挂上了歉意的笑。“娘子要打球,旁人自然不该打扰。不过看着娘子身手伶俐,不小心入了神。如若娘子嫌吵,我们便往后退退,如何?”说着,他真勒马向后走了三步。
    萧欥依旧没作声,但也退了后,公孙问之同样。他们的位置本就靠边,这么一退,已经是斜斜地站在山坡边缘,若马蹄不稳就要滑下去。
    说冒失吧,确实是;说唐突吧,诚意摆出来了……
    元达干瞪眼。这就是不管怎样都要继续围观了?可对方已经做了让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过头去,无声地向元非晚求救。
    至于元非晚,她轻微眯了下眼睛。能让萧欥亲自带着下岭南的人,那必定是亲信中的亲信。她不认识卢阳明和公孙问之,但光看他们胯下的骏马,就知道来头不小。不提别的,就凭这样的人对小厮的态度无可挑剔,就能夸一句有眼色、识进退!
    这个德王殿下,身边还真是有人才啊!不过,从萧欥依言退后来看,能招揽这样的人到麾下,也是必然!
    “元达,去帮我把球捡回来。”元非晚终于开口。这话听着普通,却同时给两边解了围。别人表明了只是礼貌观看,那就让他们看!
    听出主子的默许,元达没有异议地去捡球。但当然,如果那三人轻举妄动,他也是不会怕的!
    于是,元非晚继续一下一下击飞木球,还是每球必进。而场边上的三个人,也纹丝不动——开玩笑,连在斜坡上稳住都做不到,就不要指望能上场打仗了!
    “这是吴王教的罢?”公孙问之终于把第一眼印象说了出来,用的是肯定语气。“看来,吴王当年以一当四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打马球,一般分作两队,每队四个人。说一个骑手能以一当四,绝对是极大的赞美。
    卢阳明点头,却又摇头。“我以为我的消息已经够全面,可我现在才知道这点,真是惭愧。”
    “她没当着人的面打过,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萧欥总算开了口。
    卢阳明和公孙问之都诧异地盯了他们主子一眼。元家大娘愿意藏着掖着,那是她的事;怎么从殿下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你们都是外人、当然没有我了解她”这种感觉了?
    “话说回来,我上午就问了。”卢阳明试探,还带着点不满,“你改主意怎么改这么快?不像你啊?所以,你上午必定看见了什么,对不对?”昨天他们通宵赶路,只午后小憩了下,就又拉他们出门……这居心,怎么想怎么可疑!
    闻言,萧欥动了动嘴唇。
    实话说,刚进城时,卢阳明对他说的内容,他真没放在心上。充其量,他得到的有用消息就是——元光耀女儿号称元家宝树,不仅有才,而且漂亮,很得外祖吴王的疼宠……
    然后?
    没然后了。
    元非晚有才这点大概没什么值得怀疑,毕竟长安城里的人不是瞎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送给十岁姑娘宝树称号。但美貌和吴王的外孙女什么的,和他有半文钱干系啊?
    接着,意料之外的,他和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撞了个脸对脸。那一下,除了让他确定元非晚的美貌也毫无疑问外,还有更深的东西从他心里涌了出来——
    是因为脸而引起的一见钟情吗?
    萧欥原本是这样想的,他也因此唾弃了自己的定力。然而,在见到元非晚打球之后,他终于明白,对方身上吸引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美貌,不是才华,更不是兵权!
    那是一种眼睛深处才会流露的东西。若是元非晚刚看到他时转身就回去,他八成不会有太大兴趣;但元非晚只怔愣了一瞬,其后态度更是落落大方、毫不扭捏。而且,初见时,元非晚的目光曾两次停在他腰间。他本以为是普通的打量,但后来,想到元光耀可能会把他的身份连同信件一起告诉女儿,他就明白对方在看什么了——
    元非晚一定在找他的玉鱼!这是他的身份证明,换什么都不能换掉的!
    从那双明眸里,萧欥就能看出,元非晚确实聪明。而吟诗作对的聪明,相对于待客交友、乃至于识人断事的聪明,却又不同。而无形之中吸引住他的,正是后者!虽然毫无缘由,可他却有种隐约的预感——
    他想做的事,在某些人眼里绝对是大逆不道,大多女人听了只会颤抖;但元非晚不仅会懂他,而且支持他!
    第一次擦身而过,萧欥什么也没想;第二次真正见面,萧欥觉得他该考虑娶一位夫人;这第三次嘛……萧欥决定了,他当然得娶一位夫人,而且非她不娶!

  ☆、第37章 杀气

要是萧欥知道元非晚对元光耀提的那些建议,这想法肯定会更板上钉钉。不过,他现在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为别的,就为元非晚练球愈来愈顺手,周身带起的气势也愈来愈像雷厉风行的吴王、而不是京中任何一个柔弱娇贵的大小姐!
    而如果元非晚知道萧欥这么想,她只能表示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谁让她以前的皇帝爹和现在的外祖吴王打球是一个风格呢?但她不知道,所以依旧练着球。之前骑着自己的爱马、而且身体情况良好的时候,她甚至能侧夹着马腹击球;不过现在嘛……出出汗就好了,不要想一步登天嘛!
    “她确实是个中好手。”又看了小半个时辰,公孙问之道。“虽然力道稍显不足,但重点是,她明显知道该怎么打。”
    这话,不用他说,萧欥和卢阳明也看得出来。马球可是军中人人热衷的运动,而他们全是军中摸爬滚打练出来的,眼睛毒得很。虽然元非晚只是独自练习,但她握棍的姿势和击球的角度都非常精准刁钻,一看就知道是行家。
    “看来吴王确实喜爱他这个外孙女儿。”卢阳明一面说一面点头,一面还悄眼觑着萧欥的表情。如果他有胡子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捋上了,好显示自己的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萧欥微微皱眉。卢阳明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总喜欢戳破他!“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卢阳明大感没趣。他都大度地不再追问了,萧欥就这么干巴巴地回答他?在心上人面前这么木这么闷,真的能娶到一看就很机灵的姑娘?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因为元非晚先前还记着边上有人,但打了没一阵子,注意力就全在球上了——单手,双手,正手,反手,前倾,后仰……她挨个儿练习了一通,每个都规规矩矩地练了数十遍。
    对自己的动作,她自己没什么感觉,旁观的人却瞧得很清楚。比如说谷蓝,她之前对元非晚的印象除了美还是美;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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