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贴着窗纸的窗户透进来,徐诺看着晨光中陈慕西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哼了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扭头出去了。
看徐诺出去了,陈慕西才低头看向地上躺的老鼠,从刚开始看到死老鼠的吓一跳,到如今,陈慕西心里早就没有波澜。
寒暑交替,现在已是七二年秋天,陈慕西已经到洛水村两年了,因为几乎每日都要劳作,陈慕西胃口也变得很大,不知不觉的人也真的长到了一米八,身材挺拔,人才样貌在洛水村,绝对是头一份。
而经过两年的时间,陈慕西终于在谢闻哲面前的好感度刷得了满分,两人成了好哥们,虽然这是陈慕西此行的目的,可和自己前世的爸爸当好哥们的感觉还真是有一丢丢说不清的奇妙感。
煤球是陈慕西一次去羊川县城交公粮的时候,意外捡的,这家伙比一般的土狗长得更高大些,极通人性。陈慕西当时看着它黑乎乎一团,想了好久,觉得叫黑团似乎太没技术含量,也体现不出自己取名的能力,就叫了煤球这么个名字。
早些在煤球大概几个月大的时候,某天一大早煤球第一次从外边叼了只老鼠回来邀功,因为老鼠还没死透,煤球一松口,就在地上跑,把陈慕西吓的简直想蹦到天上去。当时同住的徐诺也在屋里,看到后吓的脸都白了,叫嚷声差点把窑顶震破了。
幸好煤球利索的又咬住了想窜逃的老鼠,而徐诺的反应让陈慕西的害怕之心一下子消了大半,心里只觉得分外解气。
无他,徐诺这家伙,积极性极高,刚来的时候,徐诺担粪弄倒了,在大家赶忙拉他的时候,高呼了一声,“别管我,先管粪,这不能浪费。”因此得名,在当晚的开大会中,得到了点名表扬,这也没什么,各人思想不同,愿意积极也没什么。
可后来,因为徐诺的积极,弄得陈慕西苦不堪言,干农活的时候,这家伙总要挑最苦最累的,以显示积极性,为人小气抠门,又总是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喜欢对人指指点点。
八个知青中,有徐诺在前边摇着旗,这剩下的包括陈慕西在内的七个知青,都被动的跟着徐诺行动,稻子成熟的时候,他们去最费力的烂泥田割稻子,修路挖渠的时候,他们冲在前边,还有平时的其他事情都是这样。
提起徐诺,陈慕西恨的牙痒痒,这两年干的许多活计都是在徐诺的撺掇下不得不干的。陈慕西简直想晚上给他套个麻袋,狠凑一顿,一解这两年以来吃苦受累的气。
怀着对徐诺的强烈不满,直到煤球逮到老鼠,见徐诺那么害怕,陈慕西就决定,自己忍耐着,也要放任煤球每日对徐诺一吓,来报复一下长久以来内心的郁气。
而从那以后,煤球仿佛受到了鼓舞,老鼠、麻雀、青蛙、小蛇,什么都抓,甚至还抓到过刚出生的小老鼠,那次陈慕西恶心的一天没吃饭。
到现在陈慕西早已经可以对老鼠面不改色了,毕竟比起蛇和青蛙,老鼠真的是好太多了。
陈慕西他们这些男知青住的窑洞是老乡腾出来的石窑,和女知青们住的是土窑院子相邻。
石窑虽然外观漂亮些,却不如土窑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好在窑洞门外就有个大锅灶,冬天的时候烧火做饭,炕上就暖融融的,也不觉得冬天难熬。
刚来的时候,知青们是八个一块做饭,后来男女之间因为矛盾,就各做各的。女知青们是一起做,四个男知青是各做各的,四人中徐诺早上最早起来,下工跑的最快回来,总是抢在第一个做饭。
陈慕西觉得,分开做饭也有个好处,刚开始的大家在一起吃饭时,早晚八个人都会站在主、席像前,语录紧握在胸前,早请示晚汇报,汇报一天里自己的表现,以及那些需要注意改正的。后来分开后,吃饭都不是同时吃,这个过程也就没了。
两年的时间,陈慕西也从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变化成了烧火、做饭、挑水、打柴、劈柴、套驴磨面等等家务都会做的人,而翻地、种菜种庄稼、锄地、犁地、割麦子掰玉米、扬场等等这些农活也是熟练掌握。还在农闲的时候干过修水渠、修路、送公粮等等事情。
通过平日的观察学习,陈慕西还从开始什么都不懂的蛮干,到了如今的学会磨洋工偷懒,工分从八分涨成了一天十分。
“慕西,该吃饭了,你还在睡?”这时,院子外边响起谢闻哲的声音。
陈慕西忙应了一声,出了窑洞,正看到谢闻哲在院子外。
谢闻哲一家三口是六九年疏散城市人口的时候,被遣返还回原籍的,住在陈慕西这个院子的东边。
陈慕西和谢闻哲熟了后,就终于不再忍受自己那超烂的做饭手艺,提着自己的口粮,腆着脸皮,领着狗狗煤球去谢家搭伙了。
“刚下过雨,今天也上不了工,韩姨怎么还做饭这么早,也不歇一歇。”陈慕西朝门口走着,对谢闻哲说道。
谢闻哲看了陈慕西一眼,说,“今天队长不是要去量粪方了?我妈都和我念叨好多遍了,夸你聪明能干,会活学活用,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妈早早的就起来了。”
感受到谢闻哲话里的醋意,陈慕西耸了耸肩,说,“这是咱们俩一块弄的,算工分也是一人一半,不只我一个人的功劳。”
谢闻哲就是小小的表达一下不满,听陈慕西这么说了,也就没揪着再提,而是看着跟在陈慕西旁边的煤球问,“今天煤球又逮了几只老鼠?”
跟在陈慕西身边一同去吃饭的煤球听了,使劲的摇着尾巴“汪汪”叫了几声。
陈慕西摸了摸煤球的头,笑着说,“两只,我觉得煤球肯定是猫变的,这逮起老鼠来,可真够专业的,比猫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闲聊着就到了谢家,和谢闻哲一同被遣返的除了谢闻哲的妈妈韩珍外,还有谢闻哲大一岁的姐姐谢闻燕。
一进院子,韩珍就高兴的招呼道,“慕西过来了,赶快过来吃饭。估计一会儿队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就是聪明,这下赚的工分肯定不少。我们家小哲啊,都是托你的福,他要是有你的聪明劲就好喽。”
韩珍曾是中学的英语老师,陈慕西和谢闻哲关系变铁后,也不忘和前世没见过面的奶奶搞好关系。而韩珍自从知道陈慕西英语不错后,对陈慕西更是喜欢,这样下来,没少对谢闻哲敲打。
每每看到谢闻哲被韩珍教训,陈慕西就想偷笑。前世的时候,每当谢闻哲教育陈慕西不好好学习的时候,必然会说上一句要是他会怎样怎样,更是大大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多么聪明,上学的时候学习多么好云云,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现在听到韩珍又捎带的说起了谢闻哲,陈慕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开口说,“韩姨你这是远香近臭,谢大哥可比我懂得多多了,去年修路的时候,要不是谢大哥教我开拖拉机,我就得埋头挖土了,哪能干开拖拉机的轻松活啊。”
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好,听陈慕西这么一夸,韩珍就笑了起来,牵起眼角的细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妈,你大清早不睡觉就急着做饭,现在慕西都来了,还吃不吃了?”这时,长的有几分英气的谢闻燕从厨房出来,催促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O(∩_∩)O写过两个大纲,剧情还是总跑偏,所以,关于女主的问题,咳,写着看着吧,至于到底是谁,(摊手无奈。jpg)我也不大敢肯定了。。。。。
第三十七章
“慕西; 吃完饭没?”陈慕西正在吃饭,院外就响起队长刘贵的喊声。
陈慕西端着碗出了窑洞,说; “这就吃完了,队长过来坐一会儿?”
刘贵背着手进了院子; 对同样出来的谢家几人指点道,“虽然刚下过雨,可你们一家也不能闲着,吃完饭去把村头被水冲坏的路平整平整。”
韩珍手捏了捏衣角,笑着说; “队长,我们吃过饭就去,可你不是要去量粪方的,那是我们家小哲和慕西一块弄的,他是不是和慕西一块去?”
刘贵黝黑的脸上哼笑了一下; 说,“去什么?谁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韩珍脸上微微一僵,又勉强笑了起来,说,“这哪能啊; 我们吃过饭就去平整路。”
陈慕西三两口把碗里的小米粥喝了,对刘贵说道,“队长,咱们走吧; 我还想着赶快弄完上山砍柴呢。”
说完对韩珍笑着说,“韩姨,麻烦你给我洗碗了。”
看到陈慕西走了过来,刘贵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笑着说,“你小子,洗个碗和他们客气什么!不亏是咱们工人大哥的儿子,这能干的,赵老五说你弄的粪全是一等的,这下工分可不少啊!”
陈慕西和刘贵一同出了院子,煤球摇着尾巴跟在后边,陈慕西才谦虚的说,“赵五叔就看了一眼,到底是那个品级还得大家看了才能定呢。”
“赵老五只要一掌眼,那就准没错。你们这些洋学生就是爱瞎谦虚,这习惯得改改。”刘贵看着陈慕西,就跟看自家后生一样,眼里尽是满意。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谢家的院子里,谢闻燕感慨的说,“我要是生在贫农,不中农的家里多好啊。”
韩珍拍了下谢闻燕的手臂,说,“又瞎说了,快去吃饭,吃过了洗碗,鸡喂了没?”
谢闻燕撇撇嘴说,“早喂过了。真是的,又没别人,说说怎么了。”
谢闻燕看看没说话的谢闻哲,说,“小哲,你说,陈慕西干嘛要和你做朋友?”
谢闻哲皱了下眉,说,“姐,咱妈说得对,你没事别想东想西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谢闻燕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吃饭,边又说,“我脑子想什么也要管,你这当弟弟的,管的也太宽了。”
谢家这边加快速度吃饭,赶着去干队长分派的额外工作平整路。
陈慕西和刘贵也到了陈慕西弄得蓄粪池处,这是陈慕西经过去年的试验,今年夏天的时候用青草、树叶加了粪便等物发酵成的一种绿肥。
七零年的时候,因为已经到了年末,除了分了些口粮外,干活得的工分没分得什么钱。去年干了一年,有徐诺这个干劲足的在边上,陈慕西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一天没拉下,天天出工,挣了三千多的工分,年底分红的时候扣去口粮,只分到了六块五毛钱。
问过之后才知道,每个工分只值二分七厘,扣了口粮,只剩那么点钱了,就这还有些人家没有分红,倒给队里拿钱的,或是寅吃卯粮扣来年的,又叫“倒挂户”,这种都是人口多、劳力少的人家,因为口粮是按人头分的,劳动的工分加上肥料钱扣去口粮钱,不少人家都是负数,相对来说,陈慕西这已经很好了。
带了没多久,陈慕西就知道因为肥料价格太贵,洛水村的田地多是施的农肥,所以春秋两季的时候,队里专门有人到每家每户的厕所取粪,许多家庭都是靠这个钱用来买盐的。
陈慕西为了增加收入,不吃来时带的几十块钱的老本。就想了这么个自己发酵绿肥的法子,前几天请人来看了后,队长就通知陈慕西今天来验看绿肥了。
到了陈慕西弄得池子处时,已经有人把已经发酵过的粪堆做成长方形,记工员正在量粪方大概有多少,定粪的品质,然后好按质量记工分。
蓄粪池旁闻讯围了不多人,也不嫌臭,看到刘贵和陈慕西过来了,就有人问,“慕西,你这怎么弄的?快说说,明年大家这么干,到时粮食产量肯定能翻一翻。”
刘贵摆摆手,说,“急什么,先把眼前的事弄清楚了。”
有刘贵发话,赵老五和一个记工员很快就忙完过来了,报告说,“队长,都是一级粪,有四百二十担,一担十个工分,一共是四千二百个工分。”
陈慕西心算了下,按去年的一个工分两分七里算的话,是一百一十三块四,平分后,也就是说自己有五十六块七的收入,忙活了几个月,也只和今年毕业进厂就是五级工,工资五十五快一的陈强东多几块钱而已。
陈慕西在这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心酸,可在场的村民听到那么多的工分,已经有人算出是多少钱了,纷纷发出吸气声。
刘贵笑着拍拍陈慕西的肩,说,“不错!”
陈慕西笑了笑,问,“队长,这没什么事,我打算上趟山砍点柴,你看?”
刘贵点点头说,“去吧,山里路滑,小心点。”
等陈慕西离开人群,往住的窑洞走,徐诺却从后边跟了过来,看着陈慕西哼了哼,问,“陈慕西,出了个这么大的风头,你这态度可真淡定。”
煤球对着徐诺“汪汪”叫了两声。
陈慕西摸了摸煤球的头,制止了煤球,才对徐诺说,“你要是想出风头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你…”徐诺气结。
陈慕西看周围没人,摆了摆手,说,“大家都是同学,这么熟了,我就不废话了,每年干一年,分几块钱,你就没点想法?”
徐诺眉毛一动,盯着陈慕西问,“怎么说?”
陈慕西笑了笑,语气随意的说,“比如,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徐诺听了,眉毛就皱了起来,看着陈慕西说,“你少在这煽动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陈慕西耸耸肩,说,“那就算了!”
陈慕西说完就大步走了,徐诺站在原地也没动,看着陈慕西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皱眉想着陈慕西刚才随口说的话,心里有些乱。
徐诺从来时的热血沸腾,到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陈慕西说的虽然让人心动,可是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干过农活,对庄稼根本不懂,能行吗?
陈慕西回了窑洞,找了把磨得锋利的砍刀,用高宝寄来的行军壶装满了白开水,又用纸包了些盐还有辣椒等物,就打算出门。
刚关上门,背后就传来姚语欣的说话声,“陈同志,听说你要进山砍柴,咱们一块去吧?”
一扭头,陈慕西就看到隔壁的四个女知青正站在院门口,手里都拿着砍刀和捆柴用的绳子。
陈慕西眉毛动了动,他是想着刚下过雨,去山里找些木耳或者是蘑菇,晒干了自己吃些,最主要是寄回家些,砍柴是次要的事,可看人家都堵在家门口了,就微点了下头说,“行啊!”
然后又说,“我看到老罗也在,叫上他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罗知谦是从北京过来的那个男知青,同姚语欣、白妍、叶琳琳是一起来的,听陈慕西提起寡言的罗知谦,姚语欣和叶琳琳对视了一眼,叶琳琳扬起笑脸说,“好呀,人多热闹。”
陈慕西又去另一个窑洞,喊了罗知谦,罗知谦早就听到几人的话了,看到陈慕西进来,说,“她们是找你一块的,你喊我干什么?”
“你也听到了,因为人多热闹呀!”说完就笑着压低声音说,“说不定那谁就是想着让我喊你呢。”
罗知谦的动作一顿,看向陈慕西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陈慕西不在意的说,“一般一般。”
很快罗知谦就收拾好了,六人结伴开始朝大山进发。
洛水村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烧煤是件奢侈的事,靠山吃山,大家都是进山捡柴火烧。
另外,每逢夏收秋收的时候,队里会把秸秆分配给村民用,可毕竟不够,捡柴火也没有那么多,还是需要拿着砍刀去自己砍,这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到时烧炕也要用不少柴。所以陈慕西一行走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不少村民也是要去进山砍柴。
沿着向山的土路,没多久就到了曲折的山道上,两旁的上坡上,长满了野草,在太阳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