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才能有。”
叶明云颇有些目光惊悚的望着叶明珠。
她如何就能这般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的妹妹吗?
叶明珠如何会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下她唇角微扯,露了一抹极苦涩的笑意出来,说道:“姐姐可是在心里想着,没想到我竟然是这样一个狠心的人。几条人命,在我的口中说起来倒一点都不值当什么。”
叶明云抿着唇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中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叶明珠也不以为意。她只是慢慢的用食指绕着手里攥着的浅碧色绣兰花的手绢,转头望着藕荷色纱帐里侧挂着的香包,一脸平静的说着:“不狠些能怎么办呢?咱们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咱们狠。这样的事,原就该早早的打算才是。像母亲,她就是一直以为着自己一定能生个儿子出来,所以总是不肯未雨绸缪的记一个庶子到自己的名下,亲自抚养他长大。现下好了,临了到这个年纪,她依然还是没能生下一个儿子出来,可庶子都大了,即便是现下记到了她的名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人家照样不会和她亲。这样等她往后老了,日子该有多凄凉?”
长房里虽然没有嫡子,但有两个庶子。一个是姨娘所生,一个则是通房丫鬟所生。林氏是瞧不上这两个庶子的,所以就直接让他们的娘将他们抚养长大了。而这两个庶子现下都有十来岁的年纪,早就是懂事了,所以自然也就跟林氏不亲。
叶明云听得叶明珠说起这事,久久的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方才长叹一声,说着:“是啊,你说的对,咱们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咱们狠。二妹,还是你看事情通透啊。咱们两个,确实也都只能指靠着自己了。”
说到这里,她又望向叶明珠。
远山眉,秋水眼,肤色皓白如雪。这样好的一个容貌,若是但凡家中父母能多给些助力,往后定然能嫁一个好人家。可是偏偏父亲那样的不上进,母亲今日又闹出了这样一档子掉价的事,怕不是会连累着叶明珠在外面的名声也要受损?这样那等好人家的子弟谁会愿意来求娶她呢?
叶明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不管如何,到底还是嫁入了宁远侯府,可叶明珠只怕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是没有的。真是可惜了她这样绝佳的一个相貌了。
叶明云想了想,随后就说着:“我听得说,二叔现下做了户部郎中?大堂弟在翰林院为庶吉士?二叔倒也还罢了,可这庶吉士就了不得呢。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庶吉士可是被号称为储相的,往后平步青云的机会很大。二妹,依着我说,往后你不妨同二房多接触接触,总归是对你有好处的。毕竟说起来你和大堂弟都是姓。。。。。。“
一语未了,就被叶明珠有些不耐烦的给打断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再怎么样都是姓叶,可我和他到底也不是嫡亲的兄妹。再者说了,我和他自小就没有见过面,他对我能有什么兄妹情分?祖母和母亲又和他们闹成了那样,他们还会管我?我也不会腆着脸去他们面前卖好。”
叶明云晓得叶明珠心高气傲的性子。
二房再如何,那根上也是个庶子出身,只怕叶明珠的心里是多少有些瞧不上他们二房的。
但是谁又能想到,现下武安伯府里,嫡出的大房和三房都混成了现下这副不上不下的模样,独独只有这庶出的二房却是混的风生水起。
叶明云便不再就此事说什么了,她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昨日我听得春桃回来同我说,这府里都在说这样的一件事,当今皇帝近来有意要择选一些世宦名家之女入宫,给公主和郡主伴读。只是名义上是为公主、郡主伴读,但暗地里只怕是要相看一番,好给几位未成亲的皇子们择妃呢。春桃说,老太太和太太都将这事当成了大事来办,一早儿就去户部递了我那小姑子的名字不说,这几日又忙着给她做衣裳,打首饰,又花了银子在相关衙门里上下打点,务必是要让她中选的。二妹,这事你怎么说?你想不想入宫?”
当今皇帝虽然有五六个皇子,但适龄未婚的也就只有瑞王和景王了。太子倒是大婚了,但选几个侧妃也是有可能的。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嫁进皇家更为荣耀的呢?叶明珠自然是心动了。而且她觉得,以她这样的相貌才情,但凡只要被选中入宫为公主、郡主伴读,那随后被选为皇子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于是她便说道:“怎么这事我却是一点儿都不晓得?既如此,姐姐,待会儿祖母想必会来看你,你便将这事对她说了吧。”
武安伯府现下都落魄成了这样,若是能出了一个皇子妃,可不是会绝处逢生?蒋氏巴不得有这样的事。所以只要对她露了这个口风,接下来的事叶明珠觉得自己是不用操心的了。
想必蒋氏就是砸锅卖铁,那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她被选中入宫。
叶明云自然也是盼着叶明珠能入选的。
若是自己能有一个做了皇子妃的妹妹,那在这宁远侯府中也是无人敢小觑她的了。
于是当下她便点了点头,说着:“好。待会儿等祖母过来了,我便对她说这事。”
*
林氏和叶明珠相继出了水坞之后,叶明月和薛氏却还继续坐在那里。
因着徐老太太这时又回来了。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旁边还跟着一位同样鬓发如银的老太太。且看她们两个人的相貌生的倒还有几分相似。
叶明月原本还不识得这位老太太,不过当水坞中有人站了起来,恭敬的给那位老太太行礼,称呼着她为东平王妃的时候,叶明月就晓得这位老太太是谁了。
徐老太太有一位嫡亲的妹妹,当年同样嫁到了京城来。不过她嫁的是东平王的庶子。原本这位庶子头上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郡王这个爵位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袭的。但人若是走运了,那真是挡都挡不住。不过三年的功夫,那两个嫡亲的哥哥一个出城骑马的时候摔下了马背摔死了,一个春日里出去踏青,包了游船游湖的时候掉水里淹死了,于是最后这世袭罔替的东平王的位子就落到了这庶子的身上来了,而徐老太太的妹妹就这样一举从一个庶子的夫人一跃成为了东平王妃。
今儿徐老太太七十大寿,东平王妃也带了自己的孙女儿来给自己的姐姐贺寿。
东平王妃的孙女儿名叫李明惠,现年十六年的年纪,生的容貌端丽,且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极是让人过目难忘。
因着老郡王还在世,李明惠的父亲暂未承袭郡王这个爵位,所以大家暂且称呼她为郡君,而非县主。
李明惠一进水坞之后,面上就一直带着笑意。见有人同她行礼,她便也眉目含笑的朝对方点头致意。
一时她目光望到了叶明月,面上便微微的露了一些诧异的神情出来。
随后大家厮见完毕,她倾身在东平王妃的耳旁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就见东平王妃含笑点了点头,随即李明惠便带了丫鬟一直往后走来。
到得叶明月的身旁,她伸手指了指旁侧一张空着的玫瑰椅,含笑问着:“叶姑娘,我可能在这坐下?”
叶明月觉得这位郡君实在是太客气了。
她一个郡君,想在一张空椅子中坐下来,还用得着询问她的意见吗?
于是叶明月忙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笑道:“郡君客气了。请坐。”
李明惠坐了下来,又让叶明月坐,随后便开口同她说着话儿。
她说话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教人听了,打从心底里就觉得舒舒服服的。
叶明月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自己和这位郡君素未蒙面,可为何她会特地的从最前面一排走到自己身边来坐下?又这样同她说着话?
但叶明月也不好直接问什么,少不得的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顺着李明惠的话说着。
片刻之后,就见李明惠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的扇子,含笑问着:“叶姑娘,你手中这团扇上的刺绣可是黄居寀的《梨花春燕图》?”
第48章 一捆芦叶
叶明月没想到李明惠会关注她手中的这柄团扇。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团扇,素白的绢面上一支遒劲的梨树枝,白的花,绿的叶,有一只春燕立于枝干上,双翅微启,正在呢喃低语。
这确实是黄居寀的《梨花春燕图》,难得李明惠竟然能一眼就瞧了出来。
于是她便抬起头来,笑道:“是。我这团扇上绣的,确实是黄居寀的《梨花春燕图》。”
李明惠一听,面上立时就有了喜色。当下她也顾不上郡君的矜持,连忙就问着:“你这柄团扇是在哪家铺子里买的?怎么我竟是不晓得这京城里还有卖这样好团扇的铺子。”
叶明月闻言就笑道:“哪里是买的?这原不过是我无聊的时候,自己照着一些前朝的画作绣了出来好玩的。”
“你?”李明惠闻言,目光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叶明月,“这团扇上的刺绣竟然是你自己绣的?”
叶明月心中了然,就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就问道:“郡君若是喜欢这样的团扇,我家里还有几把,皆是仿的前人的画作,我送了两把给郡君,如何?又或者是郡君喜欢哪个前人的画作,但凡您能拿了那幅画作出来给我瞧一眼,我应当是能照着原样绣了出来的。“
李明惠一听,只喜上眉梢,忙笑道:“没想到叶姑娘竟是有这样的本事。”
又夸奖着她团扇上绣的那幅《梨花春燕图》,说是配色清雅,针脚精细,就跟画上去的一般,再看不出来是绣的。又说她自己最喜欢黄居寀和林椿的画,她家里有黄居寀的几张花卉写生画,又有林椿的海棠图,等待会儿她回去了,就遣人送两张到叶明月那里去,烦请叶明月替她绣出来,她也要做了团扇来用。
叶明月听了,欣然应允了下来。
能结交上李明惠,那自然是好的。
接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历代画家画的画,说到高兴的地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旁边的薛氏见了,心中自然是欣慰。蒋氏见了,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很显然这个明惠郡君和叶明月很投机。而明惠郡君的父亲将来定然是要承袭郡王的爵位的,若是叶明月和李明惠交好,那岂非也就是说她和东平王府交好了?
蒋氏心里就在想着,这个叶明月还真是不能小觑了。不然往后对她的态度略微的好一些儿?毕竟若是结交上了东平王府,那于他们武安伯府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
而叶明兰在旁边听了叶明月和李明惠的谈话,心里只翻江倒海似的没有停歇过。
她们两人口中说的那些前朝画家和他们的画作,她可是一样都没有听说过。她只恨着自己为什么偏生是庶出,竟然这样的没有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晓得。又恨着自己为什么没有叶明月那样的聪明,什么都懂?
不过是区区一把团扇罢了,可叶明月就是能这样让明惠郡君瞧上,还主动的过来找她攀谈。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如同她这样有本事呢?
叶明兰紧紧的攥着自己手里的团扇,心里只想着,同叶明月手里的那把团扇相比,自己的这个算得什么呢?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破烂货一个。
原本因着来的路上,叶明月说了叶明玉几句,替她解了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叶明月的,只想着要找了个适当的时机对叶明月道谢。但现下她却是在心里想着,那当会叶明月也不算是真的帮她。若是真心想要帮她,为什么一开始叶明玉刁难她的时候叶明月不说话,偏生要等到自己快要走投无路了时她才说话?想来叶明月原是瞧不上自己出生微贱,所以一开始压根就不想帮她。便是后来帮她,那也不过是瞧着她被叶明玉欺侮的可怜,施舍她罢了。
但自己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却是嫡长子,将来是要承袭武安伯爵位的,而她叶明月的父亲原也只不过是一个庶子,她身为庶嫡女,和自己这个嫡庶女何尝不是一样?她叶明月又凭什么瞧不上她呢?
因着这些想法,所以直至徐老太太的寿宴散了,一行人重又坐着马车回到了武安伯府,一路上叶明兰都没有对叶明月说过一个字。甚至自始至终她都是垂着头坐在马车上,压根就没有望过叶明月一眼。
而叶明月老早就忘了来时路上的那出事了,自然她也没有心情去揣摩叶明兰这当会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坐在马车上,阖着双眼,伸手去轻轻的按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想着,今儿这样闹腾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往后她可是再也不想去赴什么寿宴了,实在是太累了。最关键的是,就今儿这样的日子她都能遇上沈钰那个煞神,且最后自己还那样不管不顾的呵斥了他一句,也不晓得他那个人会不会记仇。
而等回到了武安伯府,叶明月只觉得浑身一身的汗,忙吩咐着小梅烧了水来让她沐浴。等到她沐浴好了,穿好了衣裙,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黄鹂和翠柳等人正在望着地上的一捆芦苇叶出神。
她就问着是怎么回事,这一捆芦苇叶是哪里来的?翠柳就上来禀告,说是方才二门上的小厮提了这样的一捆芦苇叶送了过来,说刚刚大门那里有人送了一捆芦苇叶过来,点明了要给姑娘您的,说是给您包粽子用。守大门的小厮问着那人是哪家府上的,又问着是谁让他送来的,那人却是一个字都不说,放下了芦苇叶,转身就走了。
叶明月就低头望着地上的那捆芦苇叶。
想来这芦苇叶定然是刚摘下来不久的,碧绿的叶片上现下还有着滴溜溜的水珠在滚动着呢。
至于是谁让人送了这捆芦苇叶来,叶明月觉得自己都不用想了。
沈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嘲笑她说了谎话,他心中雪亮一片,所以才特地的让人送了这样的一捆子芦苇叶过来笑话她?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旁的意思?
但不论他是什么意思,叶明月都只认定了他是嘲笑她的意思。
一旁的黄鹂等人见着叶明月望着地上的这捆芦苇叶咬牙切齿的模样,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后黄鹂才小心翼翼的问着:“姑娘,这捆芦苇叶,该怎么处置呢?”
叶明月原本是想让黄鹂将这捆芦苇叶拿出去扔掉,可转念一想,甭管沈钰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现下既然他送了这捆芦苇叶来,那自己就不用白不用。
于是她就吩咐着:“将这捆芦苇叶拿到小厨房里去,告诉何妈,让她将这捆芦苇叶全都洗刷干净了,用清水泡一晚上。再泡些糯米,明儿咱们就包粽子吃。”
何妈有一手好厨艺,是薛氏特地的拨了来给叶明月使唤的。平日里叶明月这小厨房大大小小的事全都是由着何妈在打理。
当下小茶答应了一声,随后忙提了这捆芦苇叶去了小厨房。而叶明月则是伸手接过了翠柳递过来的干净的手巾子,忙着擦头发上的水。
*
孙氏从宁远侯府出来之后,心里一直不得劲。
因着叶明齐是她和苏文州现下瞧不上的,可是转眼就有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夫人巴巴儿的拉着薛氏要给他和自家的长女做亲,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更何况那时她坐在水坞里,赵夫人提起这茬之后,她可是眼尖的瞧见了薛氏往她这里瞥了一眼。
薛氏那一眼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