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入晋宫,谨记着自己师傅的话,不敢随意乱走,徘徊了一下,正打算往回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七公主,世子殿下那边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我们要去叫人来制止么?”青鸢手眼含担忧地向妣云罗询问。
“嗯!”妣云罗眺望着远处撕扯成一团的众人,听了青鸢的话,缓缓将视线收回,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青鸢,我们兵分两路,你走得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母后,让她过来处理,我就近去把建章台的侍从叫过来,制止他们。”
“奴婢这就去。”青鸢没有深想便疾行而去,妣云罗目送她离开好一会儿,施施然转身,这时身旁忽然多出一眉目温润、身姿隽秀的白衣少年。
“七公主殿下,在下池砚,是世子的伴读,你就在这儿等着,莫要过去,以免受伤,我跑得快,建章宫的侍从我去叫。”
池砚行了一礼,说完不等妣云罗回答,就转身往回赶,却不知在他走后,原本面色淡定的妣云罗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精致玲珑的小脸忽然皱了起来。
池砚,字子墨,乃是池国皇族后裔,池国被魏国吞并后,池砚这一支辗转来到晋国安了居,他伯父池田与公仪长是故交,便将池砚托付给他,公仪长见池砚聪敏好学,便让女婿郗哲收了当徒弟。
郗哲是世子的老师,池砚就成了世子的伴读,并且日后,在世子成了太子,并顺利继承王位时,池砚也随之跃居为晋相,整个国家也都被他接管了过来,可以说世子虽然表面上是大王,但大晋其实就如同是池砚自己的一样,这也是他最终没有与敌国的女主廖太后在一起的原因。
妣云罗脑袋里的剧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记得一些重要的大事,对于一些小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书中介绍女主与池砚从小青梅竹马,皆为郗哲的弟子,而女配妣云罗是成年后才见到的池砚。
妣云罗抿着唇,垂眸陷入沉思,不一会儿池砚领着侍卫过来。
“七公主。”池砚路过妣云罗身边,躬身一礼,便目不斜视的向着发生争斗的地方赶过去,妣云罗眸光转动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你这个野丫头,等我父亲当了大王,我就让他把你嫁给糟老头。” “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听到世子说到嫁人几个字,妣水玥直觉自己被羞辱,当即狠狠咬了一口奴仆的手,挣脱出去,拔出黑色狼犬脖颈上的小箭,就发狠地向太子的胸口扎去。
“铛——”地一下,侍卫眼疾手快地上前挡住,那小箭便被剑削断,落到地上。
建章台的侍卫高大挺拔,身上又一股冷凝的气势,他们一上来就很快制止住了所有人的斗殴,不过妣水玥见自己的箭被人一剑给劈断了,便以为他们都是世子那边的人,不由心慌了一下。
“你们竟敢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去找父王,让他来为我做主。”
妣水玥头发凌乱,小脸脏兮兮地,一身男装在地上滚得瞧不出颜色,根本分不出男女。
池砚并未听到他们的争吵,当他赶过来时,见他高昂着胸脯,漆黑的眼神透着一股桀骜不逊,虽然是虚张声势,但却十分酷似晋枭王,心头一动,便以为他是某个王子。
“这位小公子不要误会,在下带这些侍卫不过是来劝架,并不是要帮谁。”池砚上前微微一礼,他衣衫整洁,一丝不苟,身上的玉珏余佩剑相撞,发出清越的声音。
妣水玥盯着他如玉清秀的面孔,眼神怔愣了一瞬。
“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帮他?”她别过头冷哼一声,眼角余光扫到脏乱的衣服,不知为何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厢,池砚见现场安静了下来,连忙走到世子面前问道:“世子有没有哪里伤到哪里?”
“哇——”随着池砚这一句关怀,被吓懵的世子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池砚听着他抽噎的声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哄世子。
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男人流血不流泪,世子被比自己小的人打得痛哭流涕,这是十分有辱没尊严的一件事。
于是他只能拿不解的目光望着世子,静静望着他哭泣,在他哭声渐歇的时候,才同他讲理道:“在敌人面前,哭泣代表示弱,就等于投降……”
“呜呜——”世子哪里听得进道理,他得不到安慰,不由哭得更伤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很狼狈,这令妣水月瞧着,快意不少。
“没用的东西,看你下次还敢嘲笑我。”妣水玥神情得意地对着妣景辉做了一个鬼脸,眼睛角余光瞥到池砚的时候,不由对他露出赞同一笑。
池砚见他气势昂扬的样子,不由回以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
而站在一旁,妣云罗见世子哭得像个大花猫,有些忍俊不俊,不过在证了男女主幼年一见钟情的场面时,眼角不由微微一挑。
“王后来了。”她望着远方杀意凛然而来的人马,唇角轻扬。
听到王后两个字,妣水玥脊背一凛,眼角余光瞥见妣云罗看戏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怒气,很想上去抽花她那张如花一般的脸,不过没等她有所行动,王后的身影已经来到近前。
这时举目无措的妣凰娥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哭叫着迎了上去。
“母后,我的波波,我的六福,哇……”
妣凰娥是王后最小的女儿,何曾有人敢让她掉一滴眼泪,王后乍一听到她委屈不已的哭声,眼里的怒火便被点燃了半分,待望见世子抽噎不止,鼻青脸肿的样子,眸光冷厉地向妣水玥瞥去,里面闪过一种无法忽视的杀意。
“九公主妣水玥不知尊卑,竟敢谋伤世子,来人给我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王后在晋宫积威已久,此刻她一声令下,侍卫立马上前将人捉住,拖到一边就要打板子。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妣水玥知道这里离晋枭王居住的建章宫极近,忙高声呼喊,期望他能听见。
王后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望着她乡野村妇一般的模样,份外嫌弃道:“虞姬知书达理,怎么教出这样一个不知礼仪的野丫头,简直将我晋王室的脸面丢尽了,今日吾便代她管教你。”
王后上前,啪地给了妣水玥一个耳光,接着还不等妣水月反应过来,侍人已经将她抓住,按在地上。
“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野丫头。”伴随着王后的一声冷哼,“啪啪——”地声音响起,妣水玥被打得哇哇大叫,她哭喊了几声,没等到自己的父王,便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个毒妇,恶女人,你不得好死……”
听着妣水玥的咒骂声,池砚望着眉目森冷的王后,不由涌上一丝担心。
“王……王后娘娘,这位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你切莫与她计较。”池砚虽然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欲要上前劝说,但被王后一个冷眼望过来,顿觉汗毛直立,声音低落下去,双眼急出了一层水雾。
就在他心急无比的时候,一女童清凉无比的声音像是卡着点一样,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母后,父王来了。”
池砚闻声转头,差点碰上妣云罗小巧琼鼻,不由惊得像后退了一步,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而妣云罗望着池砚宛若受惊的小鹿一样的表情,却不由眯起眼睛,抿唇一笑。
她娇美动人的面孔宛若鲜花盛开一般绚烂,池砚望得一呆,连忙耳红地别过头去。
第12章
“住手。”就在妣水玥被打了十来下的时候,晋枭王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一脚将行刑的侍从踹飞。
“大胆奴才,竟然敢以下犯上,来人给孤王拖下去砍了。”晋枭王一来,妣水玥本就疼地小脸皱到一起,她恶狠狠地瞪了王后一眼,眼珠子一转,当即委屈不已哭了起来,状告道:“父王,八姐和世子欺负我,他们抢了我的白虎,还放狗把它咬死了,我为了救白虎才不小心伤了黑狗,世子却骂我是野丫头,还说要把我嫁给糟老头,我不服气,他就来打我,还叫来帮手。”
妣水玥害怕地扑晋枭王的怀里,瑟瑟发抖道:“父王,我活不下去了,母后要打死我,玥儿好痛,是不是就要死了。呜呜……”
虞姬貌美温柔,是朵解语花,晋枭王常去那里,他见到妣水玥年纪虽幼,但平日聪明伶俐,一点就透,竟然比他所有的孩子都聪敏,再联想到帝星的传言,不由多关照了几分。
如今听她的嚎哭,见她脸上的掌印,再联系到仆人的话,已经断定是王后难容于人,待他解开她的衣服,见她臀部和背上布满红痕,不由震怒不已地望着王后,叱问:“水玥不过五岁,何以惹来王后如此毒罚?”
“呵~”王后见晋枭王一来,眼里便只有妣水玥,面色不由冷下来道:“凰娥也是你的女儿,她受了惊吓,大王不闻不问,世子被这丫头打伤,王上也不放在眼里;她当众辱骂于我,我不过替虞姬管教她几下,教她长长教训,莫要尊卑不分,而大王你不过听她啼哭几句,便不辨青红皂白就叱骂妾身……”
王后强忍泪意道:“大王既要如此袒护她,那妾身这个恶人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王后,你怎可强词夺理,水玥她年纪最小,凰娥与世子本就比她要大不少,他们为长,本应该礼让她,况且世子他竟然连一个比他小的女娃揍成这样,简直丢人之极,日后怎堪大任。”
“大王,九公主是小,兄长们应该让着她,就连妾身也要退避三舍,可难道要等她弑母杀侄杀姐,再去管束么?”
“王后,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晋枭当着外人的面,原本还打算给她留三分颜面,如今冷嗤一声,向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妣凰娥踱步过去:“凰娥,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告诉父王,是不是世子的六福先把九公主的白虎咬死了,她才出来伤的黑狗?”
王后听晋枭王这样问,连忙大声道:“大王,凰娥已经受到了惊吓,你竟然还这样逼问她?”
面对王后声色俱厉的质问,晋枭王眼底不耐,并未理她,只继续望着妣凰娥倒:“凰娥,你是不是很喜欢波斯猫,你如实回答,父王便送你一只好不好。”
妣凰娥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眼睛盯着远处奄奄一息的白猫,点了点头,忍不住抽噎道:“六福把我的波波咬死了,她冲过来打死了六福。”
妣凰娥的话一说完,伏在晋枭王怀里的妣水玥忽然抬起头来道:“什么你的波波,那明明是我的白虎。”
“我……”妣凰娥被妣水玥一凶,想起她打人的狠样,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扑进王后怀里便呜咽起来。
她气势一弱,便显得理亏起来,晋枭王眉色发冷道:“王后你还要狡辩么?他们为长不慈,不仅将幼妹的东西据为己有,还反过来打骂于她……”
“大王,凰娥喜欢九公主的猫,不过抱着玩一玩,并未要据为己有。”妣凰娥在王后怀里被吓得惊了一跳,她不由更加心疼,眯着眼冷冷地瞥了一眼妣水玥,尔后便效仿晋枭王的做法走向世子,循循善诱道:“辉儿,你拉六福出来玩,是它主动咬的白虎,而不是你故意要伤害它?是也不是?”
“我拉六福给子墨看,它忽然不听话跑了过来,我拽不住……”妣景辉方才差点被妣云罗用小箭扎进心脏,如今还有些后怕,话还没说话,脸色便一片惨白,呐呐难言,教王后看了更加怨恨晋枭王处事不公,不由更加强势道:“大王,白虎和六福不过是两只畜生,它们谁伤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公主她对世子公然出手,还辱骂于我,这样言行无状,妾身难道不该责罚。”
王后冷哼一声道:“大王,从来女主内,男主外。你将这后宫的事交给小君,便是对妾身的信任,妾身管束水玥,亦是为了她好,还请大王不要妨碍妾身行使宫规。”
妣水玥辱骂嫡母是为不孝,她只要抓住这一点,晋枭王纵然是大王,亦不能拿她如何,更何况他还能为了一个媵人的孩子,不给她这个王后的面子。
王后见晋枭王良久说不出话,面上充满笃信之色对下人吩咐道:“你们把九公主拉出去,继续打,打到她知道错为止。”
王后在后宫之中积威以及,下人听了她的令,还真的就去晋枭王怀里拿人。
晋枭王见王后行事如此嚣张,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妣水玥极会看眼色,见状,连忙为自己辩驳道:“父王,儿臣冤枉,是王后先打了孩儿,孩儿疼极了,以为母后要打死儿,这才骂的她。呜呜,父王,儿臣好疼……”
妣水玥呼疼的声音如同火上浇油,令晋枭王对王后积攒已久的不满全都涌到心田,搅得他五内翻腾,但面色却更加冷锐。
“云罗,我听说是你的丫鬟把王后叫来,你告诉父王,究竟是水玥先骂的王后,还是王后先动的手?”
面对晋枭王的迫视,妣云罗为难地向往王后那里看了一眼,才道:“我……我太害怕了……似乎好像是九妹先骂的母后,又好像是母后先惩罚的九妹……”
“罗儿,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水玥先骂的母后,母后才出手管教的她?”
王后眯着眼睛,向妣云罗看过来,面上笑意亲切,妣云罗像是受到鼓舞一般,面带领会之色,灿然一笑道:“是九妹妹她……”
“是九公主她先受到责罚,王后才会出言不逊。”
池砚忽然鼓起勇气站出来,截断了妣云罗的话。
王后那么可怕,七公主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说出颠倒黑白的话,可身为君子,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是正剧。
女主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付任何人,包括原文女主。
第13章
“王后,你现今还要如何反驳。于下,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责打水玥,全无半点慈爱之心,又教水玥如何敬重您。于上,你见了孤王,全无半点敬重,不仅出言到最后,不由将心底的隐忧说了出来:“你如今便如此目无君上,滥用职权,铲除异己。这王后让你当下去,若有一日孤王不在了,你岂不是要杀尽寡人血脉。”
晋枭王将隐事如此□□裸的摆到明面上。王后闻言一怔。她既惶恐又愤怒,面色霎时一片惨白,整个肩膀宛如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不已,她嘴唇张张合合,欲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握紧了拳头,面色凄楚道:“妾不过是要管教一下水玥,却并未要她性命,大王何以说出如此诛心之言。妾身乃大王原配,嫁予大王二三十多年,生儿育女,管理后宫,含辛茹苦,如今两鬓成霜,连王孙都有了,而此时,大王竟然为了一个媵人之女,给妾身扣上如此重大的罪状,这是欲要逼死臣妾呀。”
王后说完,已经克制不住,掩面垂头而泣,她的眼泪砸落到衣襟,还有些落到了怀里的妣凰娥手上。
“母后,你哭了……”妣凰娥有些难受地抓住她的衣角,神色惴惴不安。
见了这样的场面,晋枭王有些心软,但他瞥见妣水玥身上的血痕,想到她方才的强横,心肠便不由硬了下来:“孤王就是惦念着你是孤的元妃,才将你纵容得如此肆意妄为,得寸进尺。今日你不敬不仁不慈,就是在宗庙和朝堂上,你也没有资格再担任王后一职了。”
晋枭王竟然真的为了一小小的媵人之女要夺她后位,王后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瞪着晋枭王,两人之间对峙片刻,最终摄于晋枭王眼里的冰寒,她不由败下阵来,有些齿寒道:“妾……知罪,但凭大王处置。”
见得王后终于服软,晋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