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桌前坐下,先给自己到了一碗茶,笑道,快过来坐下,别把我看的跟匹饿狼似的,又不会吃了你。
落雪本是横了一条心想着今日无论发生什么熬过去就是了,我一下子离开了他的身子,他反而更慌乱了。
见他一动不动,我又道,你放心就是了,我还没干过霸王硬上弓这样的事。虽然他们说男孩子的第一次疼得很,都要落泪的,可我还没把你放到床上就哭得稀里哗啦水人儿一般,要真用强的,那可是造孽了,而且我也捞不着什么好儿。
落雪听了这样露骨的话,羞的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话来。我起身扯他过来坐下,道,知道你们脸皮薄,听了这种话就觉得和什么似的。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看人窘迫的样子,越看越开心。你要么好好陪我说会子话,困了咱们就安稳的睡去;要么你就继续不开口任我逗你,我逗累了,咱们也安稳的睡去。
落雪虽是一头雾水,这几句话他还是听懂了,便小心翼翼的道,主人今儿怎么了?怪怪的。
我平日总是心烦他们规规矩矩的回话,规规矩矩的行事,如今都出来过迎暑节了,还是这样,便道,今儿过节,出了京城,还管那些规矩做什么?我放肆一回,你也放肆一回,可好?
落雪抬起头来,略微瞪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盯着我,委屈地道,主子平白欺负人,还拿过节挡着。
我心道这孩子进步很快,孺子可教也。便道,今儿我出去了大半天,家里怎么说的?你可知我们做什么去了?
落雪又红了脸低了头,蚊子哼哼般说道,主子不是说不拿这种话逗人家吗?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果然是知道主子今儿干什么去了,是个聪明孩子!
见落雪一脸羞愤的样子,怕真惹急了他。便跟他扯了几句今儿家里的事,又聊了几句刚刚醒过来的那位金公子,天虽还不是很晚,我便道,咱们睡吧,明儿先不爬山,我嘱咐暮春了,先去北边的清泉湖,也要早起呢。
落雪本来已经略略的松下了心神,一听“睡”子,又紧张起来。我道,你别怕,当真就是睡觉而已。我又不是那没碰过男人的愣头青,怎么会在这游玩的时候要你的处子之身,那你好几日都没得玩了。
落雪便红着脸去铺床,又为我宽了衣,服侍我躺下后,他便开始犹疑起来。我催他,难不成你要和衣而卧?快把外衣脱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落雪咬了咬牙,终于哆哆嗦嗦的只脱了外衫便躺到了床上,轻轻盖上纱被,我都能感觉到床在微微的颤抖。本想着今晚可以拥香搂玉的抱着他睡,见他这般,若是拥着他岂不是让他一夜不眠?我只得翻个身老老实实的朝墙睡了。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落雪已经醒了,而且不知道躲在哪里把内外衣服都换过,见我醒了便过来为我更衣,墨宇也进来了。
落雪出去唤人要水,墨宇一边为我梳发一边低声笑道,主人昨晚好定力,怎么熬住的?
我轻轻拧了他一把,道,你也会了这些不正经的,知道昨儿我熬得苦,今儿让你补偿我如何?
墨宇道,什么《西厢》、《红楼》的您可都扔给奴儿看过,还让人家怎么正经?再说,昨儿主人不是没亏着么?
大概是出了京城墨宇也没有往日那般持重了,本来老夫老妻了这些年,总觉得他还是过于矜持了些。
我莞尔一笑,不再和他打趣,问道,你早上去看了没有?那位公子伤势如何?
墨宇道,一大早大夫就过去看了,说已没什么凶险,只是昨夜没怎么睡好,大概是前几日昏睡的太多了。主人还要看一眼去?
我道,不必了,清泉湖不算近,他们都起来了没有?
墨宇道,几位爷都在楼下候着了。
正说着,蘋儿和墨璃进来,蘋儿果真穿着那日从墨璃那里要来的鹅黄嫩绿,墨璃却在一件墨兰府绸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浅灰色的对襟棉布外袍,我对蘋儿道,还是墨璃聪明,看你那一身崭新的纱衣出去玩一天回来不都给扯烂了。
蘋儿道,烂了就罢了,奴儿又不缺衣裳。难得出来玩,这可是奴儿专门为着迎暑节赶得。
我收拾妥当,带着他们几个下了楼。子云领着众位家人都等在下面了,大家随便吃了些东西,暮春他们备好了车,便出了山庄。
一路欢声笑语,非烟最是尽兴,有车不坐,也要出来和我骑马,并不管周围簇拥的家卫。用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清泉湖,太阳渐渐热了起来,众人下了车,家卫撤的远远的,找了几棵大点的树荫下,铺上几块毡子,毯子垫子随意扔了一堆,我命他们不必拘礼,没大没小最好,胡乱坐了先歇一会儿。他们平日都难出来,此时也顾不得劳累,都不坐,一齐叽叽喳喳谈笑着往湖边走去。
第二卷 战· 第四十三章·敌报
清泉湖边,我陪着子云他们几个,妩君也一脸兴奋的陪在我身边,不禁叹道,奴儿还记得苏子有个写西湖的句子,说“水光潋滟晴方好”,看那粼粼波光,真是老天赏脸的好天气。
子云道,咱们是没福了,不知主人有没有见过那“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
我笑道,我也算长在京都,只去过登州回过莱州几趟,并未去过。等咱们老了,没事了,去西湖过迎暑节,也没什么不可的。
众人沿着湖岸慢慢走着,有山有水,湖光山色,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非烟忽然停下,扯扯我的袖子,指着远处一座独特的小山道,奴儿来了就在看它,简直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了,今儿咱们去爬那座山可好?
我道,你看着,这会儿他们都还叽叽喳喳玩的高兴,再走不了一刻钟便要喊累要回去了,哪还爬的了山?
非烟不满的道,那还来锦屏山做什么?那座山不比锦屏山矮多了?
我道,年年出来,哪一年爬到过山顶了?往往第一日爬过山以后,后面几日都提不起精神来,我这才让先来了这清泉湖。你就知足吧。
非烟叹了口气,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好赖等着太阳落山吧?奴儿早就想知道,白居易笔下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见不到什么大江大河,有个湖也是好的。
我正待答话,忽听前边几声尖叫,又是阵阵笑声,原来前边走的几个孩子里湖岸太近,几个人都陷进了一片烂泥里,好容易挣出来。我笑道,你们仔细湿了靴子着凉,快挑着好地走。
他们一边应着又一边互相嘲笑推拽,原本站在干地上笑人的又被拉下去几个,我只好看他们闹着,只见丝雨推了蘋儿一把,脚还陷在泥里的蘋儿一下子没站住,仰倒在了泥里,可怜他那身新衣裳,不仅嫩绿的外衫毁了,里面鹅黄色的长衫也不得幸免。蘋儿急得直骂丝雨,我不禁也笑了起来,却脚尖轻点掠出去一丈远,把蘋儿拉了出来。
子云道,快都出来吧,一会儿可别带着一堆泥猴儿回去。
丝雨还嫌不够乱,跑过来对蘋儿道,猴儿,回去我替你洗衣裳就是了。
蘋儿又急又气,只能干瞪他几眼。墨宇道,好了好了,回车那边有带过来的外衫换一件,里边等泥干了拍一下也就没了。
刚刚泥团大战的另一个主力军、人小能折腾的抱琴已躲到他主子身后,吐吐舌头道,也可怜了奴儿的新靴子了。
妩君道,你个小蹄子,属你闹得欢,没大没小的。
我看了一眼,众人多多少少的都遭了点秧,连墨宇都被扯下去了一只脚,唯独落雪,仍是一身雪白的衣裳,远远的站着。
我道,你们闹也闹了,走了这些路,饿了没有?咱们走回去先吃点东西。
众人你拉我我扶你的又慢慢往回走,果然这队伍是越走越慢了。天也越来越热,好容易回道那树下的大本营,他们忙着收拾那些干了的泥,几个粗用的侍儿忙着把带的吃的搬下车来。
大家在垫子堆里或坐或卧,我见妩君拿了一盘我最喜欢的凤梨酥歪在那里,便过去随意的一躺,靠在他身边,就着他的手吃了起来。
又跟墨宇要酒,墨宇道,您不是说没大没小最好吗?怎么又来支使人家,说着倒了一碗玫瑰露来,又道,酒少喝为好,先喝这个吧。
我就着墨宇的手刚喝了两口,闻见非烟那边端来了梅子酒,便叫道,好三爷,赏口酒喝吧。
非烟冲我眨了眨眼,笑道,奴儿可没墨宇哥哥那么温柔,主人要喝酒,便自己来拿吧。
这时落雪却端了酒过来,我笑道,你的酒你自己留着吧,还是自己屋里人听话。
落雪却不肯俯下身子喂酒给我,我正和他缠着,忽的看见远处飞奔来两匹快马,骑马之人还穿着黄衫,竟然是宫里来人了。
其他人都还未注意到二人,只听一声呼喊,大内八百里急报——
听见这一声,我忙大声命子云他们都进车里去回避。他们忙不迭的刚藏进车中,那两个黄衣使者已经冲到跟前,暮春在后面跟过来,众家卫是绝不敢拦这两个人的。
他们一下马,捧着明黄缎子裹着的公文匣,我忙撩衣跪下结果,起身打开匣子取出公文,那两名侍卫各自后退三步,暮春忙退得更远,与众家卫不论远近都垂首跪着。
我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京中发来的急报,竟是西樊国向我大梁西境进犯,乘夜色一举破了两城。战报的折子是昨晚到的京城,路上五日,敌军是四月五日夜里攻的城,那现在究竟战况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折上命我速速回京,直接进宫面圣。我看完公文,交还两位来使,他们也不知折上写的是什么,封好了匣子,行了一礼,便上马又飞奔而去。
暮春上前来,见我面上阴云密布,忙问有什么吩咐。我道,备两匹快马,我即刻就要回京,明天一早,你护送子云他们一行人回府去,留下几个人照看那位受伤的公子,路上务必小心。
子云他们还在车里等着,我只来得及到子云那车旁嘱咐了一句,暮春备好了马,我跃上马背便一骑绝尘而去。
骑在马上,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大梁与西樊打打停停几十年了,前几年终于议和,刚过了三四年的安稳日子。马大将军出卖布防图一事,本是我拿了那布防图之后栽赃于她,只为了给她个罪名而已。西樊国凭着哪里来的勇气,又敢和大梁叫板?
一路疾驰,天刚擦黑时我已到了宫门前。一位管事的当值文书官员匆匆带着我向紫英殿走去,一面道,肖大人神速,您可是第一个回来的文职大员呢。
我问道,陛下招了多少人回来?
他答道,几位将军昨晚就来过了,范将军已经领命回去,他的京东营最早明晨就要拔营,先锋的骑兵营已经走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紫英殿,我见着眉头紧锁的梁皇,连忙跪下行礼。皇上见了我面露些许喜色,道,宏宇,朕知道这本是武将的事,可是这关乎国之根本,你虽不会用兵,却懂运筹帷幄之道。朕还听说肖家的家传武艺甚是厉害,除了这几位将军,朕现在最想见的就是你。
我心中却甚是忐忑,本来凭着肖家的势力,陛下不担心我们是不可能的,她知道我的底子也是正常。就怕在这种事中我露头露多了,战事一过去,便没什么好结果了。
我忙道,臣定当竭尽所能,只怕才疏学浅。
皇上命宫人将收到的战报传与我,从昨晚收到第一封开始,因为前线是每隔两个时辰传一次战报,所以已经收了四份。第一份说是阑额、阑度二城沦陷,第二份说敌军从阑额、阑度二城合围九寨,第三份第四份都说九寨被围,我军正在顽抗。
可是这些战报,都是五天前的战况了。
还有一批军折,是按着新的布防图各地军队西进的情况,我匆匆翻过,还未说话,薛明瑞薛大将军从外边进来,启奏道,臣已将京东营的辎重备好,交与押运军队,范将军已到了京东,随时可以率部拔营。
好!梁皇大喜道,果然是我的范将军,动作如此迅捷,本来想着再快也要明晨了,快着人飞马前去,令京东营拔营!
薛大将军领命去了,旋即又回来,道,陛下,只怕这次西樊来头不小,臣的灞桥营也已整装待发,这两三日也可拔营了。有秦老将军的东风营镇守京都,陛下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道,朕之所以犹豫不决,只动了一个京东营,实在是因为对敌情没什么把握。如今西樊莫名而动,只怕他们与北边、南边的蛮子,甚至与中原某些乱臣贼子相互勾结,我们一旦陷入被动,怕将陷入国将不国之境。
我听梁皇的意思,竟是有些贪生怕死之意。
薛大将军突然道,早就听闻肖大人年轻有为,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不知有何见解?
我忙道,不敢不敢。肖某在身经百战的薛大将军面前简直无地自容,不敢班门弄斧。
皇上道,诶,肖大人过谦了,若说道打仗,朕也是个外行。但说无妨。
我道,以臣愚见,兵法言,兵贵神速,这一点上咱们已经输了。按战报所言,西樊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我二城,正是兵贵神速。而我方军队一旦陷入被动,自乱阵脚,更易让敌人抓住空子,各个击破。只要我方守城卫士切实按着陛下新的布防图,死守每座城池,绝不轻易出城援救其他城池,拖住敌军的速度,秦小将军的京西营才有用武之地。京西营的驻地离最前线只有半天的路程,现在怕已于敌军有了几场恶战。兵法又言,兵贵胜不贵久,大梁与西樊打了几十年的仗,虽然老是被他们占些小便宜,却没有吃过大亏,就是因为大梁国力强盛,难撼根本,只要战事一拖长了,往往西樊国自己就溃败了。如今之计,只要京西营拖得住敌军,京东营赶到咱们心就安了一半。不过,辎重部队是军队命脉,西樊人擅长偷袭,看守运输辎重怕会占用范将军大量的精力,而且以前为京西营运输辎重的运输线也要加强戒备,不如从灞桥营抽调部分,派专门的将军负责辎重运输。
我说了这些长篇大论,虽是看起来有理,却都十分浅显,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薛大将军却道,肖大人说的有理,依臣所见,应派灞桥营的骑兵火速支援前线,另将灞桥营与东风营各自抽调部分,负责前线的辎重供给,而应让京东营轻装简从,迅速驰援,以防京西营被敌军围歼。
皇上本来一心想让两大军营全都护在京城周围的,如今听了我们二人所言,也觉得有理,便对薛大将军道,就依二位将军所言,火速去传军令吧。
薛大将军刚刚领命而去不久,我正在思索要不要告退,就听宫人来报,上林公主到。
我心中一动,果然上林在朝中只做挂名闲人是个假象,出了大事,她便装不下去了。
果然公主一进来,忧心忡忡的样子与往日的不正经大不相同。我与公主见了礼,只听公主问道,陛下,情况如何。
皇上见了上林倒像真的把心放下了,满脸欢喜的道,皇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刚才薛大将军出去传的军令,你可知道了?
上林忌惮的看了我一眼,他这同胞的妹妹却看不出来,上林不便明言,只得道,臣已听闻京东营拔营,灞桥、东风二营调兵之事也已听闻。
皇上道,皇姐意下如何?除了在这里干等着,朕还能做些什么?
我心中大为疑惑,皇上平日无论是上朝也好,还是单独命臣子觐见商讨国事也好,都是沉稳果断,从未像今日一般,显的如此肤浅无知。
上林公主道,臣这里还有条计策。八百里加急到西线需要五天,京东营除了骑兵六七天能到前线,大军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赶到。如果派人传令平远将军金默文,传令三天,一天调兵拔营,从北疆驰援西线只要四天大军就能赶到,岂不能缓西线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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