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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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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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对本将不满?”饶是张煦好脾气,如今也沉不住气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难看,实在是窝火。
云初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一直站着,并未走向张煦安排的“雅座”,实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她的目光悄悄落在张煦手背上的旧疤上,垂了垂眼道:“本帅坐的那么远,着实不知道各位要议论什么了。”
“哼。”林向南冷哼一声。
云初默默走上前,刻意插在了林,张二人中间,伸出右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会儿。
“将军可看出什么了?”林向南不屑的问道。
云初垂着眼,并不答。
“将军要没什么见地……”张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云初若无其事的摊开掌心,蜿蜒狰狞的疤痕让众人一惊,他顿了下,已然忘了刚刚的说辞。
“张将军。”云初淡淡的开口道。
“是。”张煦顿了下回道。
“你不会是要告诉本帅,要准备出征了吧。”云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张煦皱了皱眉,斟酌道:“林将军与我都有此意。”
“哦?”云初并没去看林向南,反倒是扫过另外两名副将,“不知张将军想要多少大军过离江。”
“自然是三十万大军一起……”林向南本就看不顺眼云初,朗声道。
“三十万?”云初抬了抬眼,“林将军手下十五万大军本帅是清楚的,不知张将军何时也扩充到了十五万?”
张煦皱了皱眉,事已至此,也不必假装一片和气:“本将手下自然是十万。张家对我朝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私自养兵。康将军也不要再端架子,帝京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伎俩也不适合这征战的沙场,何必要一直打压老夫立你这小儿威信。”
风菱几欲拔剑,帐内的两名副将却是早已长剑出鞘。
云初抬眼,这帅挂的实在窝囊。
“既是如此,那本帅倒是寒心了,什么时候本帅手下的十万大军已经归到二位将军手上了?难不成两位早就起了反心……”
“云……”
“林将军!”云初抬高了声音,直直的看着他,“用刀指着本帅一次,可以是无意。两次,本帅是不是该将你军法处置了!”
“罢了。”张煦按下林向南的刀,“这黄口小儿再怎么羸弱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军将帅,不知康将军有何见解?”
云初垂了垂眼,却是向上座走去。风菱跟了几步,却被云初按下。登时明白了过来。
“康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张煦被她惹的恼火,看她不声不响的坐下,已经是一副将睡欲睡的样子。
“康帅旧伤未愈,这点小事自然不用他来吩咐。”风菱哑声道。说着顺手抚过地形图,略略蹙眉,一双女儿家特有的纤指点了几个地方,林向南低头看着她手划过的地方,都是刚刚与张煦讨论过的位置,不由得对这位康帅亲卫多了几分信任。
“常贵挂帅,不会只在这几处安插兵力的。”风菱斟酌道。
“这么说,康将军的这名亲卫和常贵交过手?”张煦问道。
风菱刚刚还严峻的眸子暗了暗,点在卢安的手下滑了两分。
“本帅的亲卫,自当如此。”云初四两拨千斤,风菱回过神来,才继续道:“将军,不可攻。”
张煦皱了皱眉:“为何不可?”
云初抬了抬眼:“本帅说不可就是不可。”
“你!”
“今日累了,就先散了吧。各位去江边吹吹风,醒醒脑子。”云初不理会林向南砍刀似的目光,起身便走。


帐内还听得到摔茶杯的声音,云初仰头看了看天,天气实在是好,再过不久就是夏季,若是真的打起来,横是遍地,必有瘟疫。果然是不可攻。
“先生在想什么?”风菱问道。
“在想为何不可攻。”云初想了想,觉得还是虚心请教的好。
风菱严肃道:“先生可知,风菱上过战场的。”
云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常贵,曾经救过我。”风菱咬了咬唇道。
所以害怕见到他,就不攻了么?
“战场上的事情,说不清楚。”云初移开目光,“你大哥也差点跟北人成亲,你就算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上救你的英雄,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阳光刺眼戳目,云初伸手挡了挡,“阿菱,你应该庆幸,或许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
“先生,他……”
“什么人?”二人本是要出营去外面的树林的小湖洗澡,没想到刚走出军营没两步,迎面就有一人跪倒在地。
云初沉了沉声,问压他的士兵道:“怎么回事?”
“报告将军,这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属下怀疑他是那夜纵火的逃犯。”说着就压起他来。
他虽是跪地,可腰板挺直,双手厚茧子埋进土里,身子已经不似大病初愈时,那般消瘦的只剩骨架。这张脸,已经不似往日那般白如寒霜,反倒是有了一丝健康的麦色。云初先是一愣,忽而笑了。
“先生?”
“将军?”
不苟言笑的康泰,隔着银质的面具却是一笑倾城,瞬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云初抬起头,看的却是那士兵。
“属下卓云飞。”他略显稚嫩的声音还紧张的颤抖。
“嗯。“云初点了点头,“第几营谁的手下?”
“律州军步兵营第九营六队的。”云初看了眼身后的风菱,显然她不太明白这个报法有什么编制性的意义。
“六队?”风菱皱了皱眉,想了想附到云初耳边道:“这是王家编进来的,为了分散管制,都编进了步兵营,不过……这少年看上去,不像是上过战场的。”
云初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不知王将军健在时,要你去了哪个营。”
那人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答道:“小的,小的……小的是被卖来的。”
云初闻言看着跪在他旁边的那麦色皮肤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小的,小的本是要入京投奔亲戚,谁知路上遇到了三个男人,那男人长得实在实在,实在是……”说着已经有了哭声,“他说他再也不要从军了,可将中点人,他又领了钱,不得不去报道,于是就给了小的二两银子,让小的替他去报道……就这么编进了步兵营。”
云初慢慢的回了神,蹲下身,看着他:“多大了?”
“十,十三。”他答道。
云初伸出手,帮他理了理衣衫:“家中可还有人?”
他眼圈一红道:“没了,都死了。要不然,帝京的亲戚瞧不上我,也不愿收留我,所以……”
“叫什么?”
“冯,冯六。”
云初沉默了片刻:“可有什么心愿?”
冯六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跪着不起:“将,将,将军,不要杀我啊。我,我……”
话未尽而头滚地。
风菱剑花挽的十分漂亮,人头滚在云初脚边,口水血水脏了衣角。云初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只见刚刚还跪在一旁的人从那冯六身上摸出一块腰牌,塞进了自己怀里。
“军营中杀人可是要理由的。”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
云初抬起头,看着他,他高出她些许,挡下了大片阳光:“康泰只有一个。”
“我知道。”他说。
“而这个人,只能是我而不是你。”云初垂了垂眼,冒牌货的下场,从古至今都是身首异处。
他眸色沉了沉,看着她银质的面具不知在想什么。
“阿初,你没办法当这个将军。”
“是你放弃了当这个将军。”云初挺直了腰板,生怕泄露一丝胆怯。
对视之间,他忽而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风菱本要说什么,却被云初出声制止:“你的命是我救的。曾经是,今日也是。”
他掂量了下手上的腰牌,笑了笑道:“你说的对。康家没有对恩人下手的习惯。”
“所以今日没有人死。”云初抬了抬头,“从今日起,康泰是我,卓云飞是你。”






第21章 十
云初自然也没去问康泰是怎么处理了那具尸体。只觉得湖水沁凉,入骨胃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先生在想什么?”风菱还在给她把风。
“在想你大哥来做什么。”云初看着她的背影道。

初夏的微风拂过,草木卷了暖融融的气息。风菱沉默了一会儿道:“大概,大概终究是将军,如今国之为难,他又怎么可能坐的住。”
云初不以为意:“这些年不也坐住了。”
风菱握了握拳,道:“大约是遇见了先生。”
“我?”云初不解。
风菱还记得自云初来到康府,大哥的眼神也渐渐脱离那死灰般的无力。仿若哪一刻要活过来一般,然而帝京之中,上有君王的猜忌,外又睿王的牵制,下还有军属的归处。康家活的太好不行,死的太早不能。委实憋屈压抑。
“自从先生到了康府,大哥反倒是活了活来。”风菱笑了笑道,“其实先生也知道,大哥中毒不是无药可救,只是大哥他,是他不想……”
“他想死却又不甘心。”云初替她把话说完,“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将军就是要死在沙场上的,自古名将,没有一个会甘心死在书房里的。更何况,他死了,康家军怎么办?”
“正是因为先生懂的大哥,所以大哥才以性命相托。”风菱笑了笑,递上手巾。
云初觉得其实也不是如此,要是刚刚他们俩兄妹杀了她取而代之,大概是睿王会怀疑康家的忠心,再加上军中还有个皇上的猎犬——东方澈,要是和真康泰照面,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鉴于康家此刻只想忠心护国,只能把权力之争全都抛给了她,这才是她能活着来洗澡的真正原因。
“先生这样沉默的时候,总是让风菱不安。”风菱笑了笑,将衣服递给她。
“仔细想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云初接过衣衫道。

是夜,步兵营第九营第六队卓云飞奉命巡守,巡进了将军帐内。
“喏,这就是地形图。”在耗了两根红烛之后,云初终于将今日看到的那张地图分毫不差的画了下来。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东方澈把玩着折扇,又点了两根蜡烛,照亮了全图。
云初揉了揉手腕,招呼来还在磨墨的风菱,要了杯茶水。
“看明白了没?”云初问康泰。
康泰扫了一眼图,又神色不明的看了眼云初:“阿初,你告诉我,律州城破,当真跟你没有关系?”
东方澈刚刚见了康泰就一脸除之后快的笑意,要不是云初十分肯定的保证:“康泰只能是我一人。”而且骨架他确实只是想抗敌不求名分,才让二人握手言和。不过云初觉得,东方澈之所以肯息兵结盟,纯粹是因为他以一敌全营毫无生还可能。从这个方面来说,东方澈也是有弱点的,比如很惜命。但这不代表东方澈不会添油加醋挑拨二人关系:“呵呵,阿初,本公子可记得你亲口说过,林向南恨你入骨,正是因为律州因你而城破呢。”
云初瞪了他一眼,赶忙解释道:“别听他胡扯。”
骨架显然是信了两分,神色更凝重:“阿初,你当真不是细作?”
云初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会画图就是细作么?那全帝京的画家那么多,岂不是都是探子了!”
“呵呵,是呢,可是能看一遍就过目不忘还原至此的,放眼帝京,大约也只有阿初一人呢。”东方澈摇的扇子好不惬意。
骨架皱了皱眉,看着云初,只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答。
云初抿了抿唇:“我不是。”
东方澈也是一怔,他显然没有想到,向来巧舌如簧,蛊惑人心的云初,如今却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反倒是如此,更是让这几个人精信她。
风菱甚至对这两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翻了重重的白眼。

骨架也不再逼问,只是指着图上昨日叫阵的位置道:“常贵这个人,向来不喜反复叫阵,甚至,由他领军,根本就不曾叫阵。”
“那昨日就不是他了?”云初问道。
骨架看了风菱一眼,风菱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情。
“应该是他,常家军的旗帜既然挂起了,就不可能是别人冒出的。”骨架最后断言道。
云初若有所思:“这么说,就是有比他权力更大的人让他这样做的了。常贵已经是敌军统帅,军营之中能大过他的绝对无人。莫非是御驾亲征?”
“咳咳”东方澈还没咽下去的茶水险些要吐出来,“阿初,亏你想得出来。皇帝出征,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云初垂了垂眼,并不理他。
骨架也很赞同东方澈的观点:“皇帝出征,大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离江天险,除非冬季寒冰三尺,离江为战场,不然也只能这么遥望着。更何况皇帝出征,定然会挂起禁军旗帜,若金国禁军旗紫底金边,若是真的出现,定然会看见的。”

紫底金边。
云初闭了闭眼,她自然见过,律州城破的那天,她走失树林,远远的望见过。是该叹古银情报匮乏,还是要叹那若金太过奸险狡诈。
“阿初?”骨架见她沉默的低沉,出声唤道。
“继续。”云初拉回了思绪,“既然不知道他为何反常叫阵,叫阵之后又好无动作,那就不要想了,只想如果拿下他就好了。”
言罢,东方澈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她:“阿初,你这样倒真像一个将军。”
像,却永远都不会是。
骨架看了眼风菱,二人之间的神色是异常凝重的。半晌,才由骨架代言道:“七年前,家父也是面对着一条水障,可是若金四季如春,淮河只能由水路攻下。”说道这里,他顿了顿。
这场战争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的。
康家军尽数折于这场战役,如今的康家军,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将士,而是圣上为保康家军威,特意从各地士兵中抽掉了十万人归于康泰手下,名义上说是信任,实际上不过是让他帮忙练兵罢了。
“入冬之前,常贵是不会发动进攻的。”骨架肯定道,“不过,我们却要渡江。”
云初看着他,情绪不明。
“律州满城屠城,这样一旦开战,他们便不会有腹背受敌的担忧。”说到这里,骨架眸中起了波澜,当年若非他一念之仁,渡淮河之前没有屠城留下后患,又怎会是今日的局面。
“我懂了。”云初点了点头道,“不过,纵然渡江,我们埋伏的地方也不该是律州。”
“为什么?”风菱不解。
云初指了指若金,古银的边界:“他们吞了这么多地,难道不该吐出来么?”说罢正视骨架,“更何况,当年康家腹背受敌,又何止是在区区一城遭人埋伏。”她苍白的指尖点在那三国交界的大沙漠间,“若是没有不夜城从中作梗,康家不会亡的那么快,古银也不会被吞的这么快。”
烛火摇曳,骨架眸中火苗闪闪。
“呵呵。”东方澈合了扇子,“阿初是怀疑不夜城与若金勾结。”
云初垂了垂眼:“不管有没有勾结,我们既然辛苦渡江,就该把网撒大一些,就算埋伏了律州又如何,律州之北还有卢州,靖州,上潭,直水,栾陵,成州,君延,关州,斗安,归州十处失地,处处皆有北人驻军,单单围了律州,我们照样是腹背受敌。援军隔江,有什么用。”
骨架攥紧了拳,骨节突显,青筋毕露。
“阿初,若是三军合力布下这张网,我定会收回国土。”
云初换下一只燃的差不多的蜡烛:“步兵营的小兵,你可不要忘了,本帅是三军将领,就是坑蒙拐骗偷,也会让他们跟着本帅的意思走的。你就等着出征好了。”

骨架看着这个瘦弱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什么起了变化。东方澈手上的折扇规律的敲打着,他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眸子里,狼一样的一丝狠戾一闪即使。拂晓换班之前,骨架将大部分的军事要点一一与云初交代清楚。
云初早已经听的昏昏欲睡,他几次想敲醒她都被东方澈一手似扇风的折扇抬了回去。至于云初到底听明白了多少,又能记住多少,不得而知不可知。
破晓时,东方澈送他出帐,帐外初日如血,天还冷清。
“卓公子。”东方澈笑了笑,“卓公子出身寒门,却是难得的将相之才。”
骨架听出了他的警告,不想多言。
“你的意思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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