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当皇帝的最初几年里,大美人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每次他去找大美人的时候,大美人总是笑得很漂亮,漂亮的有些疏离,有些冷漠,漂亮的让他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大美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
凌少飞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句话在小时候他觉得就是一个笑话,他以为他会喜 欢'炫。书。网'那个男人一辈子。但是,他的的确确爱上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却已不再爱他。
她曾经是喜 欢'炫。书。网'他的,虽然她从来不说,他却很明白。
只是,他亲手埋葬了这份感情。本来就不浓的情意,就像是莲藕,虽然丝容易连着,但断了就是断了,清清楚楚。
是他先转身走远的,要回去,也是要他先转身回去。
他很庆幸,大美人从来没有拒绝他的求欢,这代表着他还在她的生命里,没有消失无踪。
凌少飞挽回大美人计划,丝丝缕缕地展开。
欲速则不达。身为一朝天子,深谋远虑,凌少飞的第一步就是跟大美人建立良好邦交,让大美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值得爱的绝世好男人。这一步,花时若干年,成效正在显现。
第二步,跟大美人明里暗里表白。这一步,还在计划,没胆量实行。
第三步,让大美人珠胎暗结。这一步,如果二十年内不实行的话,就再也没几乎了。
第四步,奉子成婚。这一步,计划人很坚定地认为这只能是个美好的梦想,不能成为理想。
凌少飞的长情从这个简单的计划就看得出来,他是决心要跟大美人消磨一辈子了。
最最可惜,可惜到凌少飞就算是死也不瞑目的是,他喜 欢'炫。书。网'大美人这个斩钉截铁的事实没有一个人知道,跟他想轰轰烈烈谈一场流传千古的恋爱的伟大抱负背道而驰。
不知道大美人有这么个人爱是幸还是不幸?
鸿雁在天
夜里无星无月,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偶尔夜鸟飞过,扑扑几声,引来几声狗吠。
凌少意拉开门,微微打个哈欠,无意识地眨眨眼,随意地瞥瞥外面,原本只是无心,也没指望能在这无聊的府里发现些什么,却是一晃眼,明明白白地瞧见了飞身而过的青年。
那身影太熟悉,她就是想装作不认识也不行。
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来也不是做什么好事,自家哥哥什么德性她还是很清楚的。只是要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一定要穿的那么明晃晃那么显摆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世子是皇亲贵胄还是怎么的?
有那么点小邪恶的承平郡主连外衣都没穿,提身就跟了上去。
出了王府,绕了几个弯子,直向西面而去。凌少意思忖着西城谁家的小姐长得漂亮招人喜 欢'炫。书。网',想来想去都觉得没什么好货色值得老哥大晚上不睡觉偷偷出来幽会。
却来没来得及追上,就被人偷袭了。一条细到极致的丝线突如其来,银光一闪,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勒上她的腿,将她从半空扯下来,她紧急着调整身姿,顺着拉力趔趔趄趄地落地,虽然没摔死,却险些摔断她两腿美美的小腿。
定下来,对着偷袭者死瞪了一会儿,半晌才清冷地哼了声,愤愤语道:“你是想耍我还是在跟踪我哥哥?本末倒置了吧?耽误大家时间!”
“没有啊?我怎么会做本末倒置的事情呢?”清甜的声音配上清冽的笑容,“是意姐姐本末倒置了哦!舒哥哥是你亲哥哥,偷窥哥哥偷香是不对的哦!而且,我耽误的不是大家的时间,而只是我们的时间,所以意姐姐的叱责恕小妹我担待不起。”
凌少意很想撕裂那张貌似甜美的小脸,明明生了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可爱样子,怎么性子却那么恶劣?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那你来干什么?我很忙,没时间供你使唤,放人。”
“意姐姐,”凌少樱摇摇手指,笑得明亮,“人家找你当然是有事啦!谁叫你没事跟着舒哥哥风花雪月的!害人家还得跑到大街上才找得到人!”嘟嘟嘴,可爱又娇俏,“不过我可以原谅你哦!只要意姐姐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了!”
“什么事?”凌少意本能地稍稍向后仰了仰,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凌少樱咬咬手指头,嘻嘻一笑,头一抬,凝神望着毫无光亮的夜空,“就是这个啊——”
“哎?”凌少意跟着抬头,却连夜空都没看到,只觉得忽地一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凌少樱伸手接住倒下的人,打个响指,便有一人自暗处而来,一身绛紫衣衫,一张娃娃脸,正是下任帝影现今罗刹教教主印月光。
印教主哭丧着讨喜的娃娃脸,不清不愿地从凌少樱手里接过凌少意,一双大眼睛幽幽怨怨,甚是可笑。“属下跟着您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属下跟着这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女人?”
“因为她是本宫想保护的人啊!”凌少樱微微一笑,简单而纯粹。
印月光先是一愣,然后嗟叹,对怀里晕倒的变态有了一分同情,“是公主想压榨的人才对吧?”通晓政务的承平郡主凌少意绝对是理政之人最喜 欢'炫。书。网'的姐妹。
凌少樱暧昧一笑,并不反驳,也没有承认。
“总之,本宫不在的时候,月光要看好意姐姐,不要让意姐姐跑了哟!”
“属下遵命。”印月光回答的好忧郁,好不心甘情愿。
凌少樱点点头,挥手示意印月光带人离去,自己提身而起,循着凌少舒的方向而去。
凌少舒没有去摸谁家小姐的床,而是进了一间规模相当的青楼。这等青楼在京师之地很是寻常,红字招牌明晃晃地挂在门面上,连名字也风尘得很:品芳楼。
凌少樱莞尔一笑,挺直了腰身站在楼外,不待踏足,便有主动的姑娘走出来搭讪。
她没穿那些勾龙绣凤的衣裳,而是做了一身少年打扮。玉冠金簪,镶着两颗指甲大的夜明珠,飘下两条长长的发带,俊眉修颜,自带了一股清新典雅的气息,漂亮的眼睛有意无意地一闪,纵是见惯了风月的人也忍不住晃了神,几乎要溺进去。
一身的雍容华贵,优雅风流,少年倜傥在京师繁华之地本不算什么稀奇,只是这般剔透的人却是难得。姐儿爱俏,鸨儿爱财,烟花欢场最喜 欢'炫。书。网'的便是此类青年,或者少年。
玉立修长,英姿优雅。
看见此般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少樱,凌少舒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很惊艳。
小意身材不似其他姐妹那般高挑,从未穿过男装;少晨太懒,女装能穿好就不错了,遑论是男装;少羽倒是常常着男装,很是适合她那浑身高傲冷冽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又带写狂佞妖异的气质——其实他一直在怀疑少羽根本就是个男人。
少樱穿男装应该是偏向正常,高挑纤细,英姿俊秀,又不失秀美精致,典雅优美,似男似女,极为清秀灵动,尤其是那双略带妖异却不掩清明的眸子,琉璃似的晶亮,虽然不至于叫女子为之疯狂,却也有几分颠倒的意思。
这个女孩子是皇上选定的继承人。
“来喝杯酒怎么样?上好的玉楼春,可是从蓝妃酒庄里偷出来的!”
凌少舒笑着喝下自己杯中的酒,灵活地转着酒杯,看凌少樱的眼神幽远深邃,意味难明。只是那模样仍旧是平时嬉笑怒骂的神情,半点妖邪半点优雅,迷魅惑人,诱色难当。
凌少樱也自斟了一杯,浅浅地酌一口,再一口饮下,明丽地笑一笑,“果然好酒。”
四目相视,澄明了然,没有谁退却,也没有谁冒进,安安然然的,颇为宁静。
侍奉在一侧的女子温温柔柔地为凌少舒斟酒,余光偷偷地瞄着凌少樱,似是在打量,又似是在挑衅,全无善意。凌少樱也不理人,只是单单看着凌少舒,清明的眸子没有染上丝毫酒意,反是越加的清明,完全不似沾过醇香醉人的杯中之物。
凌少舒兴味十足地瞧着凌少樱,很是有趣,“我记得,你应该是不喜 欢'炫。书。网'喝酒的。”
“谁说的?”凌少樱流转着清水似的眸光,浅笑盈盈,“只是不怎么喝而已,可不是不喜 欢'炫。书。网'。这玉楼春入口清甜,甘醇绵长,虽然后劲十足,却也是难得的好酒,岂有不喜 欢'炫。书。网'之理?”
“哦?”凌少舒一笑,又饮下一杯,俊美的脸颊上泛了微薄的红晕。
凌少樱顽劣地笑笑,有些孩子气,自己给自己再斟一杯,一口喝下,颇为大气。
“我很好奇,”凌少舒不温不火地看着凌少樱,“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你可我哥哥啊,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笑得一脸纯真,璀璨的好像满天繁星。凌少舒笑着摇摇头,眉目妖冶依旧,却添了几分淡然,“这话说的很好听,可惜我不信。”所谓的血脉之情,在皇室向来最淡薄。
凌少樱闪闪莹亮的眼睛,吃吃笑一声,“不信?那就不信吧,我又强求不了。不过,我的答案不会可不会变,舒哥哥?”俏皮地吐吐舌头,没个公主高贵典雅的正形。“就算是看在意姐姐的份儿上,我也该信你一回,你说是不是?”
凌少舒扬起唇,笑得妖异邪魅,“不错。”
他不在乎凌少樱,但是他在乎小意。从小就喜 欢'炫。书。网'粘着他的妹妹,是他最大的弱点。
凌少樱不用威胁,他也明明白白地知道,为了小意,他不可能现在就跟她撕破脸。
“那好,”凌少樱手托腮倚在案上,沉静优雅,清明朗朗,“明日卯时,我们皇陵外见。”顿了一下,又是一笑,明眸善睐,“我不会带暗卫,舒哥哥可不要欺负我哟!”
有个性的人死了都很有个性。
凌少舒站在皇陵外,考虑是要进去还是就在这里等。昨夜与凌少樱约定地点的时候说得简洁,所以忘了把一件重要的事情说清楚——他们该在哪个皇陵外见?
皇陵是皇帝陵寝的统称,但是,有些皇陵有自己的名字,比如泰陵、乾陵。在莫朝,皇陵泛指所有的皇陵,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那个死了都有个性的皇帝的陵墓。
宣帝凌之轩的皇陵有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恰恰就叫皇陵。为什么?据说是因为宣帝年号是皇瑞,为了这个他驾崩了就不再用的年号,索性就把第一个字用作皇陵的名字,留做纪念。
这种人其实就是损。
离卯时大约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如果进去里面宣帝皇陵等的话,可能会跟凌少樱错过,而且还不一定是对的地方。如果在外面等的话,就怕凌少樱比他先来,去了里面的宣帝皇陵。
略微等了一下,嗅到一边叶子上一股细细的异香,凌少舒了然,当即轻轻一笑,踏步进了皇陵,向着宣帝皇陵而去。
凌少樱就靠着古松站着,头微微仰起,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见凌少舒来了,也只是莞尔一笑,没有特别欢喜或者扭曲的表情。她还是昨日的一身少年装扮,雪青色外罩,月白色衫子,腰里挂了个并蒂的紫色环佩,两片儿玉石撞击,玲珑作响。
“你来早了哦,舒哥哥!”
甜腻温软的声音好似惠风和畅,配上那张天真纯净的可爱小脸,凌少舒真忍不住想告诉自己小樱其实不过就是他小妹妹,就是小公主而已,没什么不像女孩子的。可惜,这种跟他小意妹子相似度极高的骗子他早就认清了本质,不敢做过分妄想。
“这不就是卯时了,还早?再者,也没你早啊!”他一向很准时。
凌少樱娇娇地笑笑,“我是习惯了不守时,不要跟我比啊!不过,你确实是早了,我想着舒哥哥你流连温柔乡,或许会晚起,所以,就早说了些时候。真是失策,我好像误会舒哥哥了。妹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无妨。”凌少舒不甚在意地笑笑,华丽优雅,妖邪魅人,“既然来了,也无所谓时间,只要没有下次就好。那我们进去?”
凌少樱摇摇头,“再等一刻钟吧,我还要再等一个人。”
“还有谁?”凌少舒没想到凌少樱还会带人,“小蓝世子?嗯,或者是少晨?”
“总之不会是小意,你就放心吧。”凌少樱回之以明亮的笑容,眉眼神采飞扬。
凌少舒笑得风流,“这个我自然知道,小意现在肯定在代替你早朝。”
他可怜的妹妹,怎么就那么倒霉?人家女孩子十六七岁是因为情窦初开而晕晕乎乎,他家妹妹却是围着成堆的国事晕头转向。
一刻钟后,还是不见人,只有一阵悠远地箫声隐隐在远处响起。
凌少舒眼神稍稍有些怪异地看着凌少樱,“还有多远?”
凌少樱干笑一声,“以他的速度,如果不用轻功的话,大概还要半个时辰的脚程。”
“他是刚学会走路的娃儿吗?”其实凌少舒更想说,他是乌龟还是蜗牛?或者是残废?
“刚学会走路的娃儿都比他有激情。”
凌少舒对那个连娃娃都能比下去的人产生的无与伦比的兴趣,或者说,他很想见见能让凌少樱无奈但是又溺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凌少樱说起他的那一瞬,虽是苦笑,却有着掩饰不去的纵容与喜爱。
少女情怀,真是神奇呵!
“他会轻功赶来吗?”凌少舒问得很没底。
凌少樱又是一声干笑,“比较不会吧。”
那该是个怎样让人惊叹的人?凌少舒脑海里出现一个须发凌乱衣衫不整萎靡颓唐,拿着一支质地不明的短箫闭眼神吹,尘埃满面瑕不掩瑜俊美多情的污衣青年形象。如果旁边放上一个清新伶俐的少女,呵呵,呵呵呵呵……
所以,来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被狠狠地刺激到,惊艳到了。
美人,旷世美人!比起皇上来也不甚逊色的旷世美人!
只是,这个美人给人的感觉太惊鸿一瞥,如果只是路过,可能会被他的天人之姿惊艳到,但是用不了多久,关于他的记忆就会变得虚幻,变得虚无,直至遗忘。
淡泊得好似闲云,一阵风就能吹散。一身雪衣飘逸自如,更衬得人如烟云,清净无尘。
他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箫,而是一片纤尘不染的柳叶,想来那箫声便是这柳叶吹出来的。
他微微扬起唇角,弯起一个淡染的弧度,似笑非笑,清洌温润,好似剔透古玉,不温不凉。
凌少舒贪看美人,险些要依着平日的性子风流一番。凌少樱干咳一声,轻盈地旋过身,亲昵地将人挽住,眯眼一笑,有些威胁的样子,“舒哥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未婚夫。”
“哎?”凌少舒蠢蠢欲动地色心被打击到了。
雪衣美人揉揉凌少樱的头,对着凌少舒轻淡地点点头。
凌少舒又是一声哎,捏捏自己的下颌,风流一笑,妖邪又优雅,说出话来亦是柔情缱绻,邪魅入骨,“小王凌少舒,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你叫他沐歌公子就好了!也可以叫沐公子、歌公子,随你喜 欢'炫。书。网'!”凌少樱一边抢话,一边护雏似的挽着雪衣美人,好像一撒手就会被凌少舒拐走似的。
凌少舒不客气地嗯一声,笑意上了眉梢,眸光魅人,低沉语道:“那我就你沐歌如何?”
凌少樱还想抗议,雪衣美人却拉着她的手,温润回道:“随你。”
声音如人一般清洌淡雅,明净轻然,宛若一泓清泉,不含半分杂质。
凌少舒有些飘飘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边也会有这般干净的人,干净的,好像与世隔绝,不曾趟过尘世一条浊水——只是好像,因为很明显的,他身边就有一条浊水:凌少樱!
“像你这样的人,”凌少舒痴然地看着雪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