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的问题,被钟凌宇以教育现状为由滑了过去。得,接着说。从目前的金融危机说到美国现在流行的不消费主义者,从奥运会开幕式说到刘翔退赛,从公务员热说到人才资源积压。借着这个话题,她大赞罗烨的聪明与勤奋,希望钟凌宇能帮助他进入一流的大学,成就一番作为。结果被钟凌宇以社会从众心理为由又滑了过去。得,再接再厉。于是又从他的研究领域说到他的书,从他的人气说到他的名誉,从他的衣着说到他的胡子。终于,任笑迟问了一个她很想问的问题:“不知道你刮了胡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把一片羊肉涮好放进嘴里咽下去,钟凌宇笑了起来,说道:“说实话,连我自己都忘了没有胡子是什么样。”
“怎么想到留这么多胡子?会不会不方便?”任笑迟又问。不过,虽然他胡子又长又多,但是吃东西时一点都没沾上去,很干净。
“习惯了,”钟凌宇说,“没有反倒不方便。”
接下来,继续斗法。要不是李愿早就告诉她说送礼什么的钟凌宇绝对不会接受,还会很反感,任笑迟肯定不会冒着死掉一半脑细胞的危险,(炫)经(书)历(网)一场人文、地理、社会、科学之旅,简直是考验她从幼儿园开始所学的一切知识。而钟凌宇就像无底洞一样,说什么他都知道,而且还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从头至尾,李愿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讲话,罗烨则带着崇敬的目光不时看着他们俩,一边听一边默默记下钟凌宇的很多言论。虽然有一些他还不太理解,不过,既然是教授说的,应该不会错。
直到吃完结账,钟凌宇都没有明确表示会不会帮罗烨。任笑迟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见他点个头或者摇个头,只得决定下次继续,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关系给抓好。
在门口等着去了洗手间的任笑迟时,李愿低声问:“凌宇,到底怎么说?”
钟凌宇笑而不答,看向几步之外的罗烨,走近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句:“别人都是扶梯,真正往上爬的只有你自己。”说完就走开了。
罗烨一动不动地站着,耳朵火烧似地发烫,连带着脸颊也烫了起来。他感到羞愧,为钟凌宇觉得他是一个靠关系、走后门的人。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还是有信心考上N大的,连班主任也这样说过。只是姐姐那么热心地想要帮他,他没法拒绝,拒绝她也就拒绝了她眼里的温暖。
第三十章
初七上班,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任笑迟就有种踏实的感觉。以前抱怨工作太忙太累,没想到离开之后会这么想回来。不知道是她早已适应了那种环境还是环境早已奴役了她。
“我任笑迟又回来啦!”
“笑迟,你回来了!”
“回来了,回到组织的怀抱了。”
“哈哈……来,让组织拥抱拥抱你。
“一个个来啊,先来后到。”
“哎哟,你还来者不拒呐。”
“拒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哈哈哈哈……笑迟,看来你康复得不错。”
“差不多了。多谢各位,恭喜大家都发财!”
“同喜同喜!”
刚刚上班,大家手里还没什么活,一个个海聊起自己在放假时遇见的趣闻轶事。倒点茶,再整两盘瓜子,活脱脱一个茶话会。
一人看了看小五郎紧锁的办公室,接着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猜我初一那天看见谁了?”
“谁呀?”
“猜猜,直接说出来多没意思。”
“章子怡还是巩俐?”
“你就惦记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卸了妆还没我老婆好看呢。”
“我总不能惦记你老婆去吧,哈哈哈哈……”
“你惦记也没用,我老婆眼光高了去了。”
“吓!我老婆眼光也不低。”
“得了你们两个。有话说话,别打嘴架子。”
“我可说了。初一那天我和我老婆到和平影城看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拍得真好。我老婆一直问我那个小男孩是不是真跳到粪池里去了,我说我哪知道,得问人导演去。你是不知道,她这个人有洁癖,每天要洗十几二十遍手,还硬要我也洗……”
“说重点!”
“对,对,重点……重点是电影完了以后我们出来,在门口商量要去哪吃饭时,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
“小五郎和苗师太!”
自以为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不料其余人都是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不是一直都有绯闻吗”的表情,对他的话兴趣大减。这人不甘心,继续下猛料:“只见师太和小五郎一前一后从放映厅出来,估计也是看的那场电影。小五郎盯着师太看,笑得跟傻子似的,师太红着脸,哎哟哟,跟十八岁害羞的大姑娘差不多。”
“真的假的?小五郎会请苗师太看电影?他什么时候变大方了?师太会害羞?还十八岁的大姑娘?我说你那天戴眼镜没?”
“怎么没有?千真万确!后面还有呢。小五郎一个大步走上去牵住师太的手,师太居然没松开,还很享受的样子,差点没把我雷死。”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说明了什么?”
“奸情,赤 裸裸的奸情!”
“不得了,小五郎真有办法,活生生把灭绝改造成了仪琳。”
“人家那叫真人不露相。”
“就雷你个外焦里嫩。”
“等会,你是不是准备副刀叉就可以把我切喽?你别急,好戏还在后头。话说,正当他二人郎情妾意之时,突然一女人冲将上去,拉扯住师太,嘴里大骂:‘狐狸精,勾引我老公!’当场将师太吓得花容失色。各位看官,各位听众,这时,千载难逢的一刻到了。只见小五郎横眉冷目,抓住那女人的手,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回去!’”
说书者停了下来,满意地看着诸位听众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颇有种单田芳的感觉。
“这故事你编了多久?”
“啥?”
“还老公呢?小五郎早就离婚了,哪来的老婆?”
“那女人就是口口声声喊他‘老公’。”
“那就奇了,他从哪冒出一个老婆,还到影城去捉奸?”
“我也纳闷。我跟我老婆说,我老婆说会不会是他前妻。”
“你没见过他前妻,说说那女人长什么样?”
“高瘦形,方形脸,单眼皮,厚嘴唇。”
“听起来还真像他前妻。”
“那女人不是跟别人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接下来呢?继续说。”
“那女人先是一愣,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小五郎薄情寡义,说师太是第三者,说自己多可怜,有家不能回。周围好多人围观,师太的脸都快青了。小五郎也没办法,刚才那点气概全没了,骂不能骂,打不能打,只能由那个女的胡闹。”
“后来呢?”
“后来有人开始对师太指指点点,说她不该破坏别人家庭。师太终于忍不住了,甩开小五郎的手,掉头就走。小五郎想拉她,师太回了一句:‘徐朗,你先想清楚再说!’小五郎愣住了,师太也不理他,自己走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看师太走了,不哭也不闹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有人劝小五郎,说什么夫妻俩吵架是常事,千万不能搞外遇,不能没责任心。我看小五郎那脸比哭还难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怎么收场的?”
“小五郎呆呆地站了半天,回头看看那个女的,最后垂头丧气地走了。那女的赶紧跟上去,生怕把她丢下似的。你说这女人多善变,演技多好,去拍电影肯定能拿奥斯卡,还有别人什么事。”
这事稀奇了。原以为扑朔迷离的苗郎恋终于拨开云雾了,没想到半路硬生生地插进个人,令形势急转直下,而且还是个过期的女人。且不说她怎么回来了,怎么又缠上了小五郎,单看小五郎的态度就让人费解。当初那女人离开他时多么绝情,换了别的男人早该死心了。可是看小五郎的情形,有点糊涂不清。回去?回哪去?难道那个女人住在他家?真是这样的话,难怪师太要光火。他这是脚踏两条船?不对,小五郎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更不是那种人。现在看来,苗郎恋变成三角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难道他前妻想找他复合,小五郎不肯,所以就演了这么一出?”有人猜测。
“他前妻不是跟了个有钱的老板吗?”
“有钱人最花心,今天觉得你年轻漂亮,想方法把你弄到手,明天看见更年轻漂亮的,你就成明日黄花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游戏。”
“难不成那女的被老板甩了,她回来找小五郎再续前缘?”
“有可能。”
“我看小五郎八成是心软了,毕竟以前有感情的。”
“那他怎么跟师太还那么亲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喜欢师太。”
“男人嘛,就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就那种女人还要看?要是我早把她轰走了。”
“可能她有什么难处呢。”
“那也是活该。”
“这下师太要怎么办?”
“这得看小五郎的态度了。”
“对,小五郎是关键。”
“嘘……别说了,小五郎来了。”
人说新年新气象,可看小五郎那样,就一个字,衰!跟丢了几百万似的蔫头耷脑的,拎着个包,迈着看似稳健实则有点乱的步子,拖拉拉地向办公室走来。众人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年是小五郎的本命年。难怪……他不倒霉谁倒霉!
第三十一章
新年伊始,商界和政界先后爆出两条新闻,如两桶滚烫的油倒进不温不火的水里,滋啦啦地溅起大片声响,为因受经济危机影响而显得沉闷的社会公众带来最新最震撼的谈资。
先说商界。东来集团原计划在春节过后隆重推出自主研制的最新科技产品,岂料就在他们产品上市的前几天,另一家公司竟抢先推出同类型产品,外形、性能都与东来如出一辙,一面市就赢得了消费者的欢迎。东来向该公司交涉,怀疑他们窃取了本集团的商业机密文件,要求他们立即停止销售该产品。该公司矢口否认,声称该产品是他们公司自己研制的,与东来没有任何关系,对东来的要求不予理会。交涉不成,东来决定通过法律途径寻求帮助。一场孙悟空与六耳猕猴之争在商界正式上演。
对于这件事,公众基本上处于一边倒的状态。对于东来这种实力雄厚的公司,公众自然相信他们有财力和人力自主研制新产品。反观另一个当事方,万源有限责任公司,那只是一家刚成立没几年的中小型企业,知名度极低,还想以卵击石,简直自不量力。
在司法过程中,法律和一些理所当然的想法当然是完全分开的。凡事要讲求证据,东来集团认为别人窃取了他们的商业机密,就要找出那个商业间谍和被窃取的文件。话容易说,做起来却难。东来上下大几千号人,真要一个个查起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好在之前董事会对这项产品特别重视,专门成立新产品研发小组,能够接触到产品资料的只有这个小组里面的人,那个商业间谍必定就在其中。一时间,研发小组成了一个雷区,人人自危,要知道一旦被查出来,不但面临牢狱之灾,名誉、前程也全都毁了。
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真的没有做过,就不用那么害怕。楚辰就是这么想的。他也是研发小组的一员,主要参与市场开发的研究与部署。面对董事会派出的调查人员,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隐瞒也没有欺骗,很镇定地去面对。
端杯菊 花茶,任笑迟靠在沙发上消食。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腹痛依旧,且次数越来越频繁,却也不致太严重。想来可能是身体虚,得空得调理调理。
看一眼坐在身边正在看报纸的李愿,任笑迟笑了起来。他盯着那一面已经看了半天,视线还没移开。又看一眼厨房,笑容加深了。
不一会儿,楚辰从厨房出来,摘下围裙,把卷高的袖子拉下,嘴里说着:“洗完了。”
“辛苦了。过来喝杯茶,正宗的杭州胎菊,清热去火,正适合你。”任笑迟招呼他坐下,把另一杯菊 花茶推到他面前。
“这话怎么说?”楚辰端起茶杯,闻了闻,嗯,很香。
“你们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上火?”任笑迟说。
“公司所有人都在上火。”楚辰无奈地说,“为了这个新产品我们准备了很久,花了很多心血,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调查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
任笑迟不再往下问,只慢慢地喝茶,一边喝一边瞥向李愿。
楚辰也不说话,像是在研究胎菊和杭白菊有什么区别,喝上两口,口味都差不多。
屋里很静,一人看报纸,另两人在等待。
终于,李愿放下手里的报纸,转头看向楚辰,脸色平静,眼神温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楚辰觉得心里有一只100瓦的灯在照着。
“你……没事吧?”
“没事,”楚辰乐呵呵地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放心。”
放心?他知道他在担心他?李愿转开目光,竟不敢再看他的笑脸和笑眼。
再来看看政界,那是一条比商界更为轰动的新闻——本市市长杨孝康因涉嫌贪污受贿被中纪委双规,乌纱帽不保。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杨孝康在任几年,本市的GDP节节升高,同时还招来一批国际知名企业到本市投资,可谓政绩卓著。有传闻说法国天越能完全收购东来集团也是靠了他的帮忙。
按说现在的官员贪污不是稀事,贪大贪小都是个贪。官字两个口,有话都好说,谁也出不了事。可这杨孝康偏偏出事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杨孝康出了事,凭他在官场多年建立的人脉,多方面活动活动,也出不了大事。可这次,上面有关部门铁了心地要严查,树立反贪污的典型,并将此事公之于众,不给杨孝康留退路。
祸不单行。最近网络上流传一张照片,乍一看是很平常的领导开会的场面,再一看标题“杨孝康之侄、海关某处处长杨建军穿天价衣,戴天价表!”,再看其中一人手腕处和身上衣服都被着重圈了出来,一个附注写“这块表乃某国际知名品牌限量发行的顶级腕表,售价超过15万!”另一个写“这是某奢侈品牌的高级定制西服,售价超过7万!”这照片就不平常了。
照片在各大网站、疯传,跟帖如云。漠不关心者有之,如“我是出来打酱油的”。冷眼看待者有之,如“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要穿件普通棉袄我才觉得奇怪”。阴阳怪气者有之,如“人家挣自己的钱,穿自己的衣,戴自己的表,关你什么事。眼红啊?嫉妒啊”。更多的是义愤填膺者,如“才出了个杨孝康,现在又来个杨建军,这杨家一门贪污犯,早该被揪出来了”,“姓杨的不是东西,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叔侄俩蛇鼠一窝,指不定还有别的人没发现呢”,“这杨建军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一时间,网络上形成强大的舆论*力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随之展开调查。不久之后,有消息称杨建军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达上千万,证据确凿,目前已交由司法部门审理。
杨家一下子倒了两个,公众无不拍手称快。虽然贪官是抓不完的,但是偷油的老鼠抓一个是一个。
正当公众翘首以待这两起贪污案的进一步审查结果时,又出现了一件凶杀案。有报道称本市郊外的一处荒地早就规划好要建一座生态公园,这两天开始动工,建筑工人在挖地时,意外地挖出一具尸体。经法医鉴定,死者为男性,年龄在45…50岁之间,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死因是被埋入地下,窒息而死。另外,死者背部、腹部、胸部等处有几道腐烂的刀伤,是死前不久造成的。随着警方的进一步侦查,确定死者名为张福才,现年47岁,本市人,曾因虐待未成年并逼迫未成年卖淫而被拘役,一个多月前已刑满释放,之后下落不明。
当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