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精英》的销售量比《名仕》低了不止四成。”一开始,小五郎就痛心疾首地说道。
《精英》和《名仕》是本家杂志社出版的两本杂志,内容各有侧重,受众对象也不同。《精英》侧重于经济、商业方面,主要是对商业政策、计划,商业投资、理财,杰出经理人、企业家,知名公司的经营模式、理念等等方面的介绍,受众对象主要是公司决策层、管理层等。《名仕》侧重于娱乐、休闲方面,主要内容是名流们的一些最新动态、文化艺术活动、最近的潮流装扮、美食运动等等,面向的是大多数白领小资们,特别是那些一心想嫁入豪门的年轻姑娘们。《精英》和《名仕》都是半月刊,《精英》每月10号、25号出刊,《名仕》每月1号、15号出刊。
“这两本杂志的定位不一样,怎能相提并论?”
“上一期《名仕》大炒华新集团董事长刘元庆和名模马晶晶的绯闻,那销量不上去才怪呢。”
“他们那杂志越来越向花边新闻靠拢,档次都没了。”
“就是。”
小五郎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底下人的热议
“话是这么说,可李总不这么看,他老人家看的是销量。五个月了,《精英》连续五个月销量都不如《名仕》。”虽得到手底下人的理解,小五郎仍垮着脸。李头已经下了死命令,下个月《精英》两期的总销量最多只能比《名仕》低两层,否则就要考虑重新调整这两本杂志,或者把《精英》撤掉不做,或者并入《名仕》。
“怎么办,头儿?”
“我这不是跟你们商量呢吗。”
这次轮到众人大囧。你不是领导吗?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当上主编的。
“要不我们也弄一两个绯闻炒炒?”有人提议。
“那我们不成狗仔队了?不行不行。”
小五郎连连点头,嗯,不行。
“要不我们把那些大公司再写一遍?”
“新壶装旧酒,没意思,不行不行。”
小五郎继续点头,嗯,没意思。
“要不我们去拉点赞助,有钱不就行了吗。”
“那是广告部的事,越权了,小心人家跟你急,不行不行。”
小五郎再次点头,嗯,越权了。
“今年本市十大青年企业家有没有出来,看看有没有新上榜的,介绍介绍。”
“我昨儿刚问过,人家说了要到年底才出来。”
小五郎改摇头了,不行不行,来不及。
“你说呢,头儿?”
“我说?你先说吧。”
众人再次大囧。
“我听到一绝密消息。”
一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众人立刻大奇。
“什么?”
“听说东来已经被一家法国公司收购了,下个月可能就会公布出来。”
“真的假的?东来那么大的集团会被收购?别是道听途说吧。”
“我一亲戚就在东来里面,他说他们集团这两天正在重组,下个月法国公司的总裁就要来了。”
“东来这段时间的股市很正常,没有被收购的迹象啊。”
“你那亲戚别是骗你的吧。”
“不可能,我那亲戚可老实了。反正到下个月你们就知道了。”
“这都快月初了,还等呢?”
“这……我也不清楚。”
嘘声一片。
“好了,好了,这个再议,你们先把下期的选题报上来。”小五郎终于摆出了一点领导的架势。
众人打开笔记本开始一个个按顺序报上选题。
半个多小时后。
“好了,会就开到这,我去跟李总报告,下午确定选题。”小五郎总结陈词。
众人起身离开。
“小赵。”
“什么事啊,头儿?”
“跟你那亲戚再联系联系,看看有什么内幕,我们好报个独家。”
“啊?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干新闻的就是得把什么都当真的,不放过,不错过。
中午休息的时候,任笑迟带罗烨去了趟法院,正式起诉张福才,然后又到他的学校帮他办理住宿手续。
罗烨生性腼腆,平时跟同学们不常交流,而且他年纪也比其他人小,有时还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好在他成绩很好,在班里能排得上前五名,班主任对他挺重视的,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学,为班里争光,却也不知道他家具体情况。任笑迟去的时候,班主任一开始还挺警惕,突然间无缘无故冒出个姐姐,别是有什么问题。任笑迟稍微说了点情况,年轻的女老师震惊地嘴半天没合上,看罗烨的目光就跟圣母似的。怎么平时就没发现呢?可怜见的孩子。
任笑迟给罗烨买了两身衣裳。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原来的衣服不但单薄破旧,而且非常不合身,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那衣服穿上去怎么看怎么别扭。罗烨高兴极了,任笑迟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样开心快乐、朝气蓬勃的笑容。
“姐姐,我真的要住校吗?不能跟你住一块吗?”去宿舍楼的路上,罗烨走得慢腾腾的。他有些害怕,从没有跟同学住在一起过,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
“你现在学习紧张,不适合跑来跑去,住在学校里能跟老师同学们多交流,对你学习有好处。小烨不是想考N大吗,那就要加油了,姐姐支持你。”任笑迟耐心地劝道。
罗烨点点头,犹疑去了大半。
到了宿舍楼门口,任笑迟说道:“小烨能答应姐姐一件事吗?”
“好。”
“先听我说完你再决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小烨都不要怕。困境只会向勇者屈服,而害怕则会让你屈服于困境。小烨能答应姐姐吗?”
听她这样说,男孩心头顿生豪情。“我答应。”声音坚定响亮。
“好,现在就笑着进去,让同学们知道你很乐意跟他们做朋友,让他们喜欢你。”
只一晚上的时间,一个人的命运就被改变了。然而,命运真的能被改变吗?
第六章
“喂,楚辰,你在哪呢?”
“我在你们办公室楼底下,你还有多长时间能出来?”
“大概五分钟吧。小愿的飞机什么时候到?”
“六点左右。”
“应该来得及。”
四点五十六分,任笑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这几天,采访、赶稿,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里的人都憋着一口气,誓要把《名仕》给比下去,夺回那半壁江山。本来李头的命令已经够让人有压力的了,隔壁办公室对《精英》的态度更是让大伙儿在压力中爆发了。那里的人仗着对杂志社有重量级的贡献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眼睛顶在头上走路,对《精英》的人更是不屑一顾,曰:“《精英》啊,尽拖我们社的后腿,趁早撤了吧,也好节省开支。”是可忍孰不可忍,同志们热血沸腾了,组成抗《名仕》统一战线,团结在以小五郎为核心的领导周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力争《精英》销量高效快速增长,扬我精伟。小五郎坐在办公室里摸着两撇小胡子,不住地点头,“好好好,《精英》的存亡就靠你们了。”
这几天,任笑迟都要留下来加班,很晚才回去。今天情况特殊,她要准时走,因为李愿从国外回来了,她要去接机。
3、2、1,时间到!任笑迟抓起包,向冯雪、胡朔并其他几位同事打过招呼后,踩着办公室门口的铃声打卡下班。
到了楼下,双眼一搜索,一辆黑色广本停在不远处,尾号0777,就是他了。
“走吧。”坐进去,任笑迟对身旁的司机说道。再仔细一看,啧啧,楚辰穿得就一个字,帅!
头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清爽有型。里面穿着蓝白相间的竖条衬衫,配一条天蓝色领带,看着就让人'炫'舒'书'服'网'。黑色的西装笔挺挺的,一个折都没有。凑近闻,还有绿茶洗发水的味道。
“你这是要去喝喜酒啊?”任笑迟不禁笑了起来。
楚辰也笑了,说道:“这不是一个月没见了吗,去接机总得穿得像样点。”
任笑迟喜欢看他笑,30岁的男人还能笑得那样纯真并不多见。他的笑那样灿烂,带点孩子气,让人看着也不禁高兴起来。
“他们医院怎么总是派他去作学术交流。”任笑迟语带抱怨地说。
“他们医院这是在培养他呢,他现在可是青年骨干。”楚辰喜滋滋地说,“听说回来后要升做副主任医师了。”
“真的呀?小愿怎么没告诉我?”任笑迟讶异道。
“他说这事还没定下来,要不是我追着问,他也不肯说。”
这句话的重点是事还没定下来还是他脸皮厚地追着问?
“哎,哎,楚辰,”任笑迟用胳膊肘捅捅他,“听说你们集团被一个法国公司收购了,是不是真的?透*内幕嘛。”
“我一个部门主管可不清楚高层的事,不过,倒是听到点风声。”
“怎么说?”
“这个月中旬可能就会有消息,你再等几天。”
“等不了啊,《名仕》都快把我们打压下去了。这几天赶稿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回头一定要小愿做点好吃的补补。”
楚辰乐呵呵地说:“我也跟着沾光。”
有人说机场就是人生的一个中转站,迎来送往。迎来的可能是团圆,可能是喜悦,可能是希望,可能是噩耗,可能是绝望,可能是悲伤……送往的可能是幸福,可能是痛苦,可能是永生,可能是期盼,可能是无奈,可能是执着……
因为路上堵车,六点零五分左右,楚辰和任笑迟才到达机场。
“到了吗?”
“听广播说已经到了。”
“等一下就出来了,我们往前靠靠,这边人太多。”
……
“看到他没?”
“没有啊。”
“再仔细找找,他应该很好辨认。”
是很好辨认。待任笑迟一转头,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恬静温和,里面穿一件白色衬衫,外套一件淡蓝色鸡心领羊毛衫,穿一条卡其色休闲裤,手拎一只银色旅行包,正微笑着向她走来的人不是李愿是谁?
“小愿!”任笑迟拨开人群向他奔过去,一把抱住他,“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她这架势可把同李愿一块出来的两位同事给吓住了,李愿向他们挥挥手,两人了然地笑着先走了。
李愿用一只手抱住她,笑道:“我回来了。”
“李愿。”显然楚辰也发现了他,忙跑过来。
“楚辰,好久不见。”
客气有礼是李愿一向对楚辰的态度。
楚辰摸摸头发,笑了起来,说道:“是挺久的。”
“谢谢你来接我。”
“应该的,应该的,你还有没有行李,我来帮你拿。”楚辰说着就要接过李愿的旅行包。
“就这个,我自己拿,不麻烦了。”李愿说。
楚辰嘿嘿两声,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笑笑,别人都在看你呢。”李愿对怀里人说。
“看就看呗,人家是在看你。他们肯定想,这么个大帅哥怎么被那个女人一直抱着呀,真是一朵花插在一堆什么上。”
“你我谁是花?”李愿笑着问。
“这……”
楚辰哈哈直笑。
任笑迟放开李愿,也笑了起来,“咱俩都是花。”
“走吧,车在外边,我们先去吃饭?”楚辰问。
其他二人欣然同意。
“咦?我发现你们俩今天穿得很配,都是蓝色的。”走在他们俩中间,任笑迟左右看了看,说完还向楚辰挤挤眼睛,果然见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巧合吧。”李愿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楚辰的笑容飘忽了一下。任笑迟在心里叹了口气。
“爸爸!爸爸!”清脆的孩童声音在身后响起,任笑迟不由得停下转身看过去,另外两个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蹒蹒跚跚地往一个男人跑过去,后面跟着一个女人不住地喊:“宝宝,慢点!”只见男人张开双臂,一把抱起孩子,举过头顶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惹得孩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宝宝,想爸爸没?”
“想!”
“真乖,亲一口!”男人吧唧就往小孩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孩笑得更欢了。
女人走到父子俩旁边,柔声道:“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回家吧。”
男人对妻子温情地笑了笑。
好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男人温柔,女人贤惠,孩子可爱。似乎发现有人在注视他们,男人往这边看过来,霎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尴尬,任笑迟在他脸上分明看见了尴尬,而李愿被她挽着的手臂从刚才起就一直僵硬着,似一根弦在紧紧地绷着。
男人的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过来。李愿定在原处,像在等着他过来。最后男人把孩子抱给妻子,缓缓走到李愿面前。
“好久不见。”男人先开口,眼神并未直接对着李愿。
“好久不见。”李愿看着他说。
“你好吗?”
“不算坏。”
男人似乎再无话可说。
李愿看了看孩子,说道:“你儿子很可爱。”
男人看了李愿一眼,顿了顿,说了声:“谢谢。”
两人都再无话可说。稍作沉默,李愿说道:“你家人在等你,你去吧。”说完就转身带任笑迟和楚辰走向门口。
男人在原地站了站,之后转身走向妻儿。
相逢之后有别离,那别离之后是否还会有相逢?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看着那个挽着两个男人走向门口的女人,嘴角向上翘起。
任笑迟,我回来了。
第七章
晚饭是在一家西餐厅吃的,Uderood,老板是个德国人,严肃古板、不苟言笑,做出来的东西却是极好。本来任笑迟打算找个中餐馆饱饱地吃上一顿,楚辰却坚持认为李愿在外边吃了一个月的西餐,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要先从西餐向中餐缓慢过度。他怎么不想想在那一个月之前,李愿已经吃了29年的中餐了。不过既然楚辰坚持,任笑迟也就随他了,李愿对去哪吃饭本就没什么意见。
这西餐好是好吃,但着实少了些,一顿饭吃下来任笑迟只感到五六分饱。楚辰一直乐呵呵的,李愿则一直安静地用餐,不时对楚辰的问题答上两句。一结帐,好么,将近两千。任笑迟都替楚辰肉疼。临走时,老板娘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欢迎下次再来。”来?她才不来呢,她还不如留着钱给小烨买衣服呢。
餐厅外的路上,任笑迟和李愿并排站着,楚辰去取车。
“小愿,还是不给他个机会么?”
“……”
“小愿?”
“笑笑,我……给不起。”
“给不给得起要试了才知道。”
“我……不敢再试了。”
“是因为今天的那个人吗?”
“笑笑……你有时聪明地让人害怕。”
“虽然我没见过,但从你的反应里我知道是他。小愿,我不想看清别人的内心,人的心最难懂,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我现在很好。”
“即使带着过去的伤痕?”
“伤痕总有一天会消失。”
“小愿,你才29岁,你还有时间再试的。”
“也许吧。”
“他很爱你。”
“我知道。”
“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
任笑迟没有送李愿回家。她看得到楚辰笑容背后那藏得极深的一丝酸楚,李愿也看得到,他自己也无法回避。这酸楚来自于李愿的客气疏离,来自于那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她让楚辰送李愿回家,如果得不到,就隔着距离多看看吧,即使那也是一种折磨。
任笑迟本打算回家下碗面,但回去的路上,始终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挤压在心头,让她闷得难受。“伤痕总有一天会消失。”5年了,她也希望那伤痕淡得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可终究还是存在痕迹。
她去了“夜风”。
“夜风”还是像以前那样,暧昧、嚣噪、迷离。这里的装修偏冷色调,而当灯光一打,所有人都会忘记它原来的样子,沉浸到音、色所营造的迷蒙世界中。这里没有毒品,没有穿鼻环、着嘻哈朋克风的现代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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