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他问道。
“太太说怕影响你,”女孩哽咽地说,“怕你不想……不想见她。太太说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她可以每天早晚为你烧香祈福,每次你在园子里时为你炒菜做饭,每当你经过时看看你。太太……太太不想打扰你……”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伤口疼得已经没有感觉了,脸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偌大的院子看上去是那么空,灯光像是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中只听见沙沙声、虫鸣声、压抑的抽泣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我想枫哥应该知道……”女孩说,“太太很担心枫哥,她死的前一天还说要想办法帮枫哥,可是……可是……我觉得太太死得……死得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连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都觉得她死得太奇怪了。她想帮他吗?她要如何帮他?她有什么能力帮他?
再也忍不住,他夺门而出,匆匆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话,只是脸上闪出了光。
疾走于寂静无边的园中,如同当日冒着风雪回去时一样,周身又冷又空,多希望前方能有个人迎向他,多希望有什么能填满这空落的世界。
堂厅里,手下急急忙忙跑来向孟骁飞报告说:“飞哥,枫哥开车出去了。”
“快叫人跟着他,”孟骁飞立刻吩咐,“务必要确保枫哥的安全。”
第七十章
任笑迟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正在打算是把这个当做结婚礼物送给小五郎还是另外再买一件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放下酒,趿着拖鞋,任笑迟忙走过去开门,原来是房东来收水电费。交了水电费,和房东聊了一会,刚把人送走,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丁岚的电话。丁岚说大伟新学了几道菜,邀请她周末过去尝尝,而且还请了李愿,到时候让他看看大伟能不能出师。任笑迟说能不能出师并不重要,最主要是老婆大人吃得高兴,还说正好周末罗烨放假,干脆大伙为他做一顿高考之前的加油饭,给他打打气。丁岚十分赞成,直说要和大伟好好琢磨这顿饭,力求达到状元楼的水平。两人说笑了一阵才挂断电话。看看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任笑迟发现李愿的生日快到了。30岁算是个比较重要的生日,到了而立之年,有什么能定的事也该定下来了。相爱相伴来之不易,有幸能够得到当尽力珍惜才是。可以爱就尽情爱,可以相伴就不离不弃。
手机再次响起时任笑迟才发现她已经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冯雪的电话。冯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想跟她借些钱。任笑迟问清楚了原因,原来冯雪的男朋友想开家店,由于本金不足只好向亲朋好友借。任笑迟想了想便答应了,冯雪连连道谢,任笑迟想叫她帮男朋友考虑周全点,开个靠谱的店,别到时跟他的工作一样没几个月就完了,不过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只叫冯雪拿捏好分寸,钱财之事还是要分清楚责任,谁借谁还事先要说好,别尽往自己身上揽。冯雪答应着又说了几句就挂了。任笑迟知道她这么说也只是提个醒。爱到深处的人情愿倾力付出,即使知道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爱着,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所以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盲目啊……盲目地只看见那个人,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当做看不见了。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拉回了任笑迟的思绪,忙起身走到门边。门一打开她愣了愣,即刻反应过来赶紧把防盗门打开,笑着说道:“洛枫,你来……”
一个“啦”字被堵在了口中,待任笑迟回过神来时,腰已经被一只大手用力搂住,头被另一只手托着,唇上承受着霸道激烈的吻,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眼前是一双发红的眼睛。
任笑迟想说话,可对方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两张嘴严丝合缝地不留一丝空隙,舌头被卷住辗转旋动,像是随时会被对方掠夺过去,不再属于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头上的手越托越前,身体已经贴合在一起,即使隔着衬衣,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凉意。
呼吸越来越困难,任笑迟用仅剩的力气推着洛枫,想要结束这个快让她窒息的吻。奈何手脚发软,力道不够,洛枫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加强了攻势,一波接一波的刺激让她头晕目眩,脸涨得通红,脑子里如浆糊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任笑迟以为自己真的快没气的时候,洛枫终于放过了她的唇,转而沿着脖颈一路向下而去。如同快干死的鱼终于有了水一样,任笑迟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腔一下到了嗓子眼,一下又落了回去,一下又到了嗓子眼,一下又落了回去。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顺畅起来。
“洛……”任笑迟刚一开口就猛地倒吸一口气。不知何时洛枫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两只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所过之处皆留下了阵阵酥麻。而他的头则埋于她的胸口,火热的唇舌激得她浑身战栗不止。
还算清醒的意识告诉她他们现在正站在门口,门还大开着。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任笑迟窘迫地伸手想去关门,可有洛枫挡着,她始终够不到,急得她喘息着叫了一声:“门!”
所幸洛枫还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动作没停,只是抬脚一勾,门便合上了。任笑迟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惊呼一声,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被洛枫抱着放到了沙发上,随之一个沉重的身体便压了下来。任笑迟措手不及,挣扎着想要起来,嘴里慌忙地叫道:“洛枫,你……”
“我要你!”
沙哑的低吼让任笑迟停止了挣扎,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里跳动的火焰仿佛点燃了灵魂深处埋藏已久的渴望,那强烈的占有欲让她如被磁石吸住般,不由自主地迎上去,紧紧地抱住,水乳交融,就此沉浮。
此时已皎月当空,此时正风月清幽,此时有夜色撩 人。
声音,不愿承认那是自己的声音;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颤动;心跳,心跳得太快仿佛下一秒就会衰竭;疼痛,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那肆意的澎湃;炙热,想要承受所有的炙热;永恒,希望这一秒便是永恒却又期待下一秒会更长久……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温香满溢的房中只一盏台灯亮着,柔和的灯光洒向凌乱的床。床上肌肤相亲的二人,一个已累极睡去,一个正凝视着那张睡颜。被汗浸湿的额发,莹润的眼角,红晕未褪的双颊,有些肿起的唇,娴静的面容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娇娆,婉转承合中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妩媚。从未如此纵情沉沦,从未如此倾情投入,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今夕何夕,只想索取她的全部,再满满地填进那空空如也的地方,再不流失。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在唇畔落下一吻,拥紧怀里的身体,此时终于明白,从伤口裂开的那一刻起,就不愿再真正地将她推开。
一夜无梦,一夜沉酣。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任笑迟于睡乡中隐约听见,下意识地伸手去按,却怎么也按不到,就在她幽幽地快要转醒的时候,热闹喜庆的闹铃声却戛然而止,任笑迟耳根一净,当即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笑迟猛地睁开眼睛,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糟糕,快八点四十五了!匆忙地翻身坐起,想要赶快梳洗一番立刻去上班,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却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而随着酸痛逐渐清晰起来的记忆更是让她蓦地定在了床上。任笑迟呆呆地看了看四周,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薄被滑下,裸露的胸口上分布着几处红痕,每一处都在提醒她不久之前的那场疯狂。转头再去看另半边床,微陷的痕迹显示有人睡过,伸手一摸,却已没有了温度,怕是那人早已离开。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在脑中闪现,任笑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终究成了他的女人。
只略坐了坐,任笑迟便围着被子起身下床,赤脚迈着虚软的步子走到衣橱前,打开橱门找了件睡袍暂且穿上。心想今天八成会迟到了,少不得先打个电话到单位报备一下。四下一看,没发现手机,想是在客厅里,于是开门往客厅走去。
本来以为客厅会乱得很,衣服、鞋子、靠垫、杂志、书等会散落一地,可事实却出乎任笑迟的意料。整齐的沙发,整齐的茶几,衣服不知所踪,一个井然有序的客厅让任笑迟诧异不已,而当她看见厨房里那个英挺的身影时,更是吃惊地半张开嘴,使劲眨巴眼睛,生怕自己还没睡醒。
显然厨房里的人也察觉到了她,转头看过来,脸上浮起一抹淡笑,用磁性醇厚的声音说道:“醒了?”
他没走,他还在。任笑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点点头,接着款款地走过去,看见他在做什么时,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会做早餐?”
洛枫一边翻转着锅里的土司,一边反问道:“难道我不像是会做早餐的人?”
“当然啦,”任笑迟笑道,“你就像是三餐都有人服侍的人,而且你也没说过你会做呀。”说完凑到锅前去闻,连声赞道:“好香啊。”又问:“这是什么?”
洛枫挑挑眉,说道:“煎蛋土司,最普通的法式早餐,你没吃过?”
“好像没有。”任笑迟说,“我一般都是吃烧饼、包子、鸡蛋饼,有时候来不及就不吃了。”
“以前……”洛枫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关掉火,将已经煎好的土司装入盘中,再取过事先准备好的几片火腿,放入锅中用余温煎着。
任笑迟没有在意洛枫的欲言又止,看看金黄色的土司,又看看火腿,再看看那些佐料,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家里没有这么多东西啊,你是从哪变出来的?”
“骁飞送来的。”洛枫说。
“麻烦他了,”任笑迟说,“我今天去超市多买些回来,省的以后再让他跑一趟。”
“买回来你做?”
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调笑,任笑迟笑道:“好啊,你教我。”
洛枫没说话,只是淡笑着将火腿换了一边。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任笑迟不禁问道:“你经常自己做早餐?”
“偶尔。”洛枫说。
“哦。”任笑迟顿了顿,又问:“那你还会不会做其他的法国大餐?”
“会一点。”
任笑迟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什么时候做一顿吧,好想吃呀。”
“餐厅里就有。”洛枫说。
“我不要吃餐厅里的,”任笑迟说,“东西又贵又少,吃不出什么来。”又一把抱住洛枫的胳膊,讨好似地笑道:“我要吃你做的,一定又多又好吃,对不对?”
胳膊一抖,刚夹起来的火腿又掉回了锅里。看了看那张透出几许羞赧的笑靥和带着几分请求的眼睛,刚平息不久的热切又重新升腾了起来,洛枫压抑着回道:“以后再说。”
“别以后啊,”任笑迟忙说,“以后还不知道是哪天呢,不如就周末吧,好不好?”
见洛枫一直专注于锅里的火腿,任笑迟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太好了。我要准备什么材料?你列张单子给我,我保证全部采购回来,到时一应俱全,只等大厨出手了。”又一脸憧憬地说:“以后有你的西餐,还有小愿的中餐,我可有口福了。嘿嘿,真好。”说完突然又哎呀了一声,不自觉地放开洛枫,微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差点忘了,周末岚子要我去她家吃饭的,而且小烨也会回来……那就下个周末吧,到时我肯定会得空,我们……”
任笑迟没有说下去,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将她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短暂的错愕之后,任笑迟变得嘴忙手乱起来,回应着对方的同时要挤出话说:“好……好了……”,被对方紧紧搂住的同时要使力将两人分开。可她的声音刚一吐出就被对方掩入口中,人刚分开一点就被对方搂得更紧,任笑迟不得不撇过头,急着说道:“我等下要上班,快来不及了。”
洛枫吮着她耳后的敏感地带,含糊不清地说:“迟点去没关系。”
任笑迟全身一颤,还要再说些什么,声音又被堵住了。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漂浮着美味的厨房中一派旖旎春光。
待厨房终于平静下来时,已是快九点半的光景了。任笑迟被洛枫抱着半坐于台面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嘴贴近他的耳朵,一边喘气一边低声说:“以后不许这样了。”洛枫埋首于她的肩窝,闷闷地笑出声来。
手机响了起来。其实其间手机已经响过好几次,只是都被忘情的人忽视了。这回听得真切,任笑迟忙说:“我去接电话。”等洛枫一放开她,便拉上睡袍跳下台子。谁知一着地便两腿一软,整个人直往洛枫身上倒。“慢点,”他扶着她说,“别急。”任笑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满脸的笑意时又柔声说:“快扶我过去,大概是单位打来的,我已经迟到了。”
她猜得没错,电话果然是杂志社打来的。任笑迟一接起来,就有同事在那边问她怎么还没来上班、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假,任笑迟只得扯了个还算像样的谎先对付过去。一挂电话她就拖着又酸又疼的身体火急火燎地洗澡、换衣服,出来以后两三口吃完洛枫已经重新加热过的早餐,拎上包,换好鞋子,嘴里说着:“我走了,厨房放着等我回来收拾。”打开门就要出去。
“笑笑,”洛枫叫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任笑迟站在门口不解地问道。
只见洛枫走过去拿起原本放于茶几上的另一支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问道:“骁飞,外面怎么样?”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洛枫勾了勾嘴角,接着走到任笑迟面前说:“现在可以走了。”恰巧此时隔壁门开了,有个邻居走了出来,他又说:“你跟那个人一块下去,别着急。”
任笑迟先是不明所以,想了想,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点点头,又指着他手里的手机问道:“这是原来的号码吗?”
“不是。”洛枫说。
“号码多少?”任笑迟边问边从包里掏出手机来,“干脆直接打一下吧。”于是一径从洛枫手里拿过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再存入他的号码,最后笑道:“这下我多了一个找你的方法了。”
洛枫没有阻止她,只说:“走吧,快点跟上那个人。”
任笑迟把手机还给洛枫,答应着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来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解下一把给他,说道:“这把门钥匙给你,我那还有备用的。”说完就赶着去追楼梯里的脚步声。
关上门,洛枫盯着手里的钥匙看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将手握成了拳。
任笑迟难得迟到,一到单位,同事都问了问,她只得讪讪地将先前的谎话又说了一遍,接着就忍着酸痛、打起精神忙于手头的事。中午的时候她去了一趟银行,取要借给冯雪的钱。路上快经过药店的时候,她的脚步缓了缓。在药店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往里面看了看,随后别开眼眸,低头摇了摇,笑了笑,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连罗帮的内乱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尽管面对新派的猛烈攻势,旧派依旧抵抗着,可是抗力已不如以前顽强,甚至有些元 老已经生出懈怠,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其实这也难怪,毕竟元 老们年纪大了,干劲已大不如从前,当初对新派的造反再怎么愤怒,反应再怎么激烈,时间一长,在整天都鸡犬不宁的情况下,难免会疲倦起来。原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没想到临了还得跟小的们争来争去,不得安生,怎么都让人烦躁。而且他们也清楚再这么打下去,双方的损失会更严重,不如趁早收场,大家和气生财。再来帮主洛枫的不作为让有些元 老很失望,只当他怕了,对他逐渐失去了信任,再没耐性将这场内战打下去,于是纷纷想着该怎么与新派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