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洛枫问道。
“就是……就是杀了太太的……那几个人。”
“说清楚点。”洛枫沉声道,试图用这如万钧之重的四个字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涛。
女孩说:“那天太太要俺夜里叫醒她,她说第二天是佛诞日,她要在凌晨准时烧香祈福。俺到时间就去找太太,到了太太房门口,听见太太的叫声,俺怕太太有事,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一声炮仗响。俺最怕炮仗了,俺曾经被炮仗炸到过,俺就躲到了墙角。接着俺看到有几个人急急忙忙地从太太房里跑出来。俺觉得不对劲,跑到太太门口一看,太太……太太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像是……像是……死了。”
“胡说!”孟骁阳喝道,“这里都是我们的兄弟,怎么会有你说的那几个人!”
女孩筛糠似地抖了起来,畏畏缩缩地说:“俺……俺没胡说,俺……俺说的都是真的。”
“说实话!”孟骁阳叱道,举手就要打。
“骁阳!”一直没出声的孟骁飞赶紧拉住弟弟。
女孩又怕又急,战战兢兢地对洛枫说:“俺……俺说的都是实话,俺不敢骗人,俺还要回家呢。”
原本站在书桌旁的洛枫不知何时倚了上去,一只手握成拳撑在桌面上,头微垂,表情不明,就连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那几个人的样子?”
“他们跑得太快,俺没看清。”女孩说。
“骁阳,找出那几个人,要活的。”洛枫冷声道。
孟骁阳张口想说什么,被他哥拉着手臂制止了,只得领命道:“是。”
洛枫转过身,背对着其他人,沉默片刻,才又问出一句:“你听见她叫了什么?”
女孩想了想,说道:“俺……俺听见太太叫什么死也不会让……威胁儿子……俺不大记得了。”
听完这句话,洛枫良久无言。
压抑的气氛让女孩惶恐不安,颤声道:“俺……俺都说了,俺可以……可以回家了吗?”
“把她放了。”洛枫终于低低地出了声。
女孩如临大赦,连忙道谢。
孟骁飞和孟骁阳带着女孩出去了。关上门前,孟骁飞看着洛枫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担起心来。
任笑迟今天晚上很兴奋。当丁岚在电话里用既羞答又透着喜悦的语气跟她说:“笑笑,你现在是准干妈了。”时,任笑迟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激动不已。问丁岚几个月了,丁岚说差不多一个月。任笑迟忙说:“岚子,前3个月可是关键时期,一定要当心。大伟呢?有没有陪你去医院检查,医生都说了什么?平时你要注意什么,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医生都跟你说了吗?”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我去书店买点育婴书带给你,对了,还有音乐,胎教很重要。莫扎特行不行?听说能启发胎儿智力,到时我一块给你带过去。还有……”“笑笑,”丁岚笑着打断她,“胎教还早呢,而且书什么的大伟从医院一回来就到书店买齐了,现在家里可有一堆东西等着他去研究呢。”任笑迟笑道:“准爸爸比准干妈还着急呀,大伟肯定乐疯了吧。”“岂止是疯,”丁岚好笑道,“医生说我有了时,他握住人家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把个三十来岁的女医生说得脸都红了,他还死握住人家不放。一路上回来,他见谁冲谁笑,把人笑得莫名其妙地还以为遇见了个傻子。一到家他就打电话给他妈,这都讲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完呢,边说还边做笔记,跟听教授演讲一样。”任笑迟听着早笑倒了,说道:“大伟这也是头一遭,紧张着呢。”停了停,又问:“岚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真的,笑笑,”丁岚说,“我也紧张,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大伟让我躺床上休息,我就躺床上,什么都不想弄。”“岚子,你紧张是因为大伟还是因为怀孕这件事?”“不是因为大伟,”丁岚说,“看见他那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想大概是因为要当妈妈了,我一时半会还没适应过来。”“你就什么都别管了,”任笑迟笑道,“放心交给老公吧,你只要安心养胎,将来生个白白胖胖的……岚子,你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女孩都一样,”丁岚说,“不过我更喜欢女孩,将来能省不少心呢。”任笑迟笑道:“那我明天就去看我干闺女啦。”说毕,二人都笑开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才挂断。任笑迟找出洛枫的号码,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当拇指按上呼叫键时她犹豫了。顿了几秒,任笑迟笑了笑,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想起厨房里还炖着汤,于是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
汤刚端上桌门铃就响了,任笑迟走过去一面开门一面笑着说:“忘记带钥匙了吧。”待看清门口站的是谁时,那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之后又展开来,只是同时展开的还有尴尬和没来由的担心。
听了任笑迟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人问道:“你说什么?”
任笑迟忙说:“没,没什么。”又说:“默涵,你怎……请进。”
任笑迟侧身让林默涵进门,自己站在门口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看,又听了听动静才关上门。
“你最近在忙什么?”林默涵站在客厅中间说,“约你总是约不到。笑笑,我希望你不是在躲我。”
任笑迟扯着笑说:“当然不是,我只是……事比较多,总不得空。”
对于她的解释,林默涵显是很满意,笑容一如既往地优雅。闻到什么,往餐桌那边看过去,他有点意外地说道:“很久没见你做这么一桌菜了。”
任笑迟稍作迟疑,问道:“默涵,你吃过饭了吗?”
“我想我来得正是时候,”林默涵笑道,“今晚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犹豫了一下,任笑迟邀请林默涵共进晚餐,林默涵愉快地答应了。
坐下后才吃一口,林默涵就赞了一句:“好吃,跟以前一样。”任笑迟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任笑迟总是有点心不在焉。每次从楼道里隐约传来脚步声,她都立刻不着痕迹地竖起耳朵去听,夹菜吃饭的动作也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越来越慢,等到脚步声终于停止,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时,她才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再来听林默涵说起的他们当年的事。
饭毕,任笑迟将剩下的饭菜和先前另用盘子装起来的饭菜一起放进冰箱里,给林默涵倒了一杯茶,招呼他先坐会儿,然后就到厨房里洗起碗来。今晚她洗涮的速度明显要比平时快,一洗、一过、再过、三过,她就把洗干净还滴着水的碗往旁边一递,意识到什么,往旁边一看,哑然失笑。她的身边是空的,并未站着人。
速战速决地把碗盘洗了,厨房收拾好之后,任笑迟出来,一眼看见林默涵正盯着搭在沙发背上的一件银灰色衬衫,脑里一嗡,忙走过去,笑着说:“默涵,听说东来要跟环亚集团合作,是真的吗?这可是强强联手啊,到时候肯定能产生轰动。不知道你们要合作什么项目,环亚是搞地产的,难道东来终于要进军房地产市场了吗?听说城东有块地将被拍卖,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地王’,你们……”
“笑笑,”林默涵开口叫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退回我送给你的花?”
任笑迟一愣,原来他知道了。“我不能再收了,”她说,“默涵,我承受不起。”
“是承受不起还是不想承受?”林默涵回身直视她,表情虽还算平静,语气却似责问。
任笑迟无言以对,只低头说道:“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林默涵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我要知道为什么。”
视线穿过林默涵的身侧,任笑迟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只黑色马克杯,深深地吸一口气,抬头对林默涵说:“默涵,你真想知道吗?”见他目光如炬,又说:“你能答应我,听完以后你会兑现你之前说的话吗?”林默涵没有回应,只紧紧地抓着她。任笑迟稍停了片刻,最后说道:“默涵,我……”
“别说了!”林默涵突然打断她,目光死死地定在她锁骨以下的位置。
天热,任笑迟在家一般都穿宽松的家居服。刚才林默涵抓她的肩膀,把一边领口往下扯了一些,露出一段白皙的皮肤,以及皮肤上很明显的两处红痕。
任笑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心里一惊,想说点什么,可林默涵要把她看出洞来的眼神让她无法启口。转念一想,她本就决定跟他说明白,也不需要解释,只伸手将领口往上拉了拉,缓声道:“默涵,你问过我是不是爱……”
“我不要听!”林默涵猛地搂住任笑迟,“你是我的,你是爱我的!”说完就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任笑迟始料不及,万没想到林默涵会如此激动,忙使劲推拒、用力挣扎、拼命躲避,嘴里叫道:“默涵,住手!”
林默涵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胡乱地上下吻着,撕扯着任笑迟的衣服,又一下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将她禁锢在自己和靠背之间,牢牢地按住她,任她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
任笑迟慌了,手脚并用地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林默涵,身上如压了一座山,怎么逃都逃不出去。“默涵,你冷静点!”任笑迟大叫道,“放开我!”
慌乱中,一声衣料撕裂的尖锐声直刺耳膜,任笑迟心一沉,惊恐地喊了一声:“不要!”
眼前的一切都已扭曲变形,任笑迟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黑暗让她觉得安心,黑暗中她能看见一个身影,甚至能听见那道磁性醇厚的声音。“洛枫!”再也忍不住,任笑迟撕心裂肺地叫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填满整个黑暗的名字。
“砰”的一声山响,任笑迟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陡然一轻,一座山像是刹那间凭空消失了,紧接着就听见很多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夹杂在其中的是一声闷哼,然后就是一个威严冷厉的声音:“她是我的女人。”
任笑迟的脑里一下炸开了,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挺立在侧的男人。他没有怒发冲冠,没有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只是那样笔直地站着,脸上一片沉色,看不出是否愤怒。可任笑迟却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怕,因为他周身的寒气,他阴鸷的目光和他手中强大的力量。
“洛枫……”任笑迟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想向他伸出手,可迟迟无法将手抬起。
洛枫走过来,皱起眉头看着狼狈不堪的任笑迟,抓起一旁的银灰色衬衫裹在她身上,说了声:“没事了。”接着就要抱起她。
手臂环住洛枫的脖子,惊恐、慌乱一散而去,魂定心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本想随着他去,可是目光一瞥,惊见林默涵还倒在地上,任笑迟忙说等等,放下手臂,穿好衣服,跑到林默涵身边,小心地扶起他,问道:“默涵,你怎么样?”
甩手隔开任笑迟的搀扶,林默涵自己从一堆书中站起来,强自忍下腹部以及腰背处的疼痛,/炫/书/网/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以一种平等无畏的姿态屹立着,两眼直视对面的男人。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与较量。两个男人,一个眼神如沸水般翻涌,一个眼神如冰水般凝定;一个不由自主地握起拳,暗自积聚力量蓄势待发,一个安如磐石,不怒而威;一个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在灯光下闪出诡异的光,一个嘴角似有若无的冷笑幽散出莫测的讯息。
楼道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轻、有重、有快、有慢,同时传来的还有欢快的讲话声,有小孩清脆的童声,有大人哈哈的笑声,又有小孩稚嫩纯净的歌声,又有大人宠爱的赞美声,直到最后接连的开门关门声将脚步声、歌声、笑声、讲话声以及悉悉索索的袋子声都收纳在了门内,而余音却轻飘飘地飞了上来,穿过敞开的门飞进一间寂静的屋内。
任笑迟看看林默涵,又看看洛枫,这两人对视的目光以及暗潮汹涌的气氛让她大感不妙,忙插在两人之间,对林默涵说:“默涵,你先回去吧。”见林默涵并不应她,仍直视洛枫,不由得加重语气说:“默涵,回去吧。”
林默涵没有动,也没有移开目光,只压着怒气问道:“他是谁?”
“你先回去行吗?”任笑迟说,“改天我再跟你说。”
“我要你现在就说清楚!”林默涵转眼直盯着任笑迟。
任笑迟皱了皱眉,按下心头涌起的不适,冷淡道:“先前我要跟你说清楚,你不想听,现在你要我说什么?你应该猜到了,没有必要再问。你回去吧,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我们没有结束。”林默涵一把拉过任笑迟,“我爱你,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
任笑迟挣脱着,“默涵,放手……”
“我知道你还爱我,”林默涵说,“我们可以的。”
任笑迟犹自挣脱,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拉了过去,撞进一个宽厚的怀中。
看了看一下空出的手心,林默涵忍不住对面前的男人怒道:“我知道你,知道你的事,你能给她什么?你只会玩弄她,你不配得到她!”又对男人怀里的女人说:“笑笑,我爱你,不要离开我。”说罢伸手欲夺回任笑迟,只是还没碰到她,就被另一只手给截住,力道之大直欲让他断腕。
眼见林默涵额头直冒汗,脸上的痛色渐显,被握住的那只手也有些发紫,任笑迟急得忙拉扯那两只手,不住地说:“洛枫,放手。”等到洛枫终于放开手,她立刻抓起林默涵的手腕查看,确定没什么大碍就强拉着他往门口走,连声说:“你走吧,我求你了,快走。”
林默涵被拖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嘴里仍在说:“你跟我走。”
“你走!”任笑迟冲口大叫,已然气急败坏了。趁林默涵发怔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出门外,决然地关上门。又是一声砰响,震醒了屋外的人,震散了屋内的胶着气氛。
一只手压着门,任笑迟等了一会儿,直到楼道里传来不规律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逐渐消失不闻,她才长吁一口气,疲惫地扶着门,调整了几次呼吸,等平静下来后,缓缓转过身去。待看到一张阴沉的脸时,心中突地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迅速窜了上来,张口想说话却怎么也出不来一个字。
洛枫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一字一句像压着千斤重石般说道:“为什么急着赶走他?你怕我伤害他,是吗?你怕我不会饶过他,所以那么紧张,是不是?”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看着那张脸上终于露出来的怒色,听着有如一击击重拳击在胸口的质问,任笑迟无法承认,无法否认,无法点头,无法摇头,只能冲过去抱住他。她不忍再看他的眼神,里面不断泛起伤色,她竟伤了他。“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洛枫垂着双手任她抱着,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投向闭合的门。“他说得对,”他说,“我的确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我这种人怎么会有爱?我愚蠢地不懂什么是爱,愚蠢地以为我并不需要爱。我这么愚蠢,又怎么会有爱?我应该为我的愚蠢受到惩罚,重重的惩罚……重重的……”
任笑迟越听越不对,抬头望向洛枫。无力得像是等待救赎的罪人,可怜得像是卑微的乞者,空茫得像是失去智力的痴儿,彷徨得像是流离失所的孤魂。任笑迟心头大震,从未看过他这种神态,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忙问:“洛枫,你怎么了?”见他只木然地看向前方,眼里的伤色愈发浓重,浓到像是要遮盖住整个眼睛,任笑迟情急之下伸手捧住他的脸,引回他的视线,柔声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不是真的,你不是没有爱,也不会受到惩罚。洛枫,不会的。”
她眼里的坚定像一根线拴住了他企图避开的视线,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他在她的眼中审视自己,那般畏怯,那般单薄。她眼里的坚定让他自惭形秽,难以承受地低下一直直挺的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