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第168部分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那一番约定仍在耳边，然而如今，他不肯我出宫在先，毒害镜司澈在后。

玦衡，你口口声声要我信你，你却用我的信任来随意践踏么？

“你滚吧，不要向别人透露你告诉过我这些，记住，是所有人。”开口对早已吓的肝胆俱裂的太监道。

他忙磕了数个头，狼狈起身离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出狱

“小姐。”想是我脸色过于可怕，筱筱带着点畏惧唤道。

我看向镜司澈的方向：“你早就想到是他了，对不对？”

那边又一阵沉默，而后是镜司澈的声音：“想我死的人虽多，可是有这个能力，并且有这个胆子的人，又还有谁呢？”

“对不起，”千言万语，却不足以弥补我心中对他的歉疚，“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算了，”镜司澈轻笑一声道，“在这里，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这样倒也痛快。”

这番话听在我耳中，却是百般心酸。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镜司澈死，纵然我死，也要救他出去！

当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所有的顾虑都消失殆尽。

如果说以前我还曾犹豫，那么现在，所有的现实都逼得我不得不下定决心。

但是，让我放弃他，又何异于让我一死呢？

夜幕降临，我却如何也难以入睡。

也许，这将是我在这狱中的最后一晚。

笛声依旧响起，乐声却比前几日更弱，透着股绝望的气息。

“司澈，你可曾后悔遇见我？”我循着笛声问道。

镜司澈似没听见，继续吹奏着，直到尾音一收，才缓缓道：“司澈此生做事，从不曾后悔过，但是我却是恨极了三天命数，让我遇见你，却偏偏注定于你擦肩而过。”

我只无言相对，镜司澈说得对，他不曾后悔过为了夺位而放弃与我纵情山水，这便注定，我们只能是有缘无分。

“千瞳，”镜司澈突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你从未真正回答过我。”

“什么问题？”

“你可曾爱过我？一年、一个月、一天、哪怕一刻也好。”镜司澈开口，语气却已平静许多，想是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他心中亦是淡然，只是想求一个答案罢了。

心中酸痛，他是如此骄傲的人，清逸脱俗，宛如嫡仙。我曾以为，他就是我的未来，就是我携手一生的伴侣，可是，当我发现在他与世无争的外表下，还有一颗争权夺势的野心，我的真心，成了他厮杀的利器，他利用我，一次又一次伤害我身边的人，然后满心愧疚地回报我更多，让我活在自欺欺人的骗局里，懵懂不知。

“如果我不是皇子，如果我不去争那个皇位，如果我不骗你不利用你，如果我仍然是那个沉迷声乐诗画的师兄……”

“是，在你还是那个沉迷诗画声乐的师兄时，在你还是那个如玉般温润的七皇子时，我曾经眷恋于你，许你一生一世，我自以为我是那样钟情于你，不可自拔，可是，直到玦衡与静雪姐姐成亲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对你的心仪，不过是因为我对玦衡的爱！”这一刻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些话，既轻松，又沉重。

“从小到大，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哥哥那样宠爱自己的妹妹，而我詹台千瞳的哥哥，却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毫不上心。我不甘心被他无视，于是我事事特立独行，希望能得到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关心与爱护，而看到他对静雪姐姐那样好，我心里生气之余却是难以名状的难过，当时的我不懂这些，只当做是妹妹得不到哥哥疼爱的心情。后来知道我与他并非亲生兄妹，痛苦之余竟还夹杂着一丝欣喜，我不知道这样的欣喜说明了什么，后来我遇到了你，你的温柔，你的关怀让我感动，因为这恰恰是我等待了多年的爱护与疼惜，我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蒙蔽了双眼，便认可你是我的未来，可是我却忽略了，你带给我的满足，是一个妹妹渴望的，兄长的疼爱。”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对我的兄妹之情，当做了男女之爱？”镜司澈声音传来，却有些微弱的颤抖。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镜司澈看不到，遂说道：“对不起，其实我也骗了你。当我亲眼看着玦衡和静雪姐姐拜堂成亲是我就明白了，明白了在我心里刻下永久的人，究竟是谁，我想用酒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但是它却阴错阳差地让我证实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抛开他的态度不说，在你们眼中，我与他是兄妹，他又已娶妻，我对他的感情，除了深埋在心里，还能怎么样呢？所以，我假装不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决定一心一意于你共度一生。可是后来，我看到了真实的你，我失望了，在我绝望无助的日子里，是玦衡又一次让我清醒，清醒的不仅是我的头脑，还有我的心，我蓦然发现，虽然平日詹台玦衡待我冷漠无情，可是每次在我最痛苦时候，总是他适时点醒我，于是，我再也不能假装无视我的感情，即使不能与他相守，我也要尽我所能，帮助他，即使后来我发现他跟你一样，身体里藏着另一个自己，我也无法像对待你一样对待他。”

“是啊我和詹台玦衡是一样的，我们的内心都是肮脏阴沉的，可是你的选择不是我，是了，我懂了，你喜欢过我，可是你并不爱我，不管我怎么样与你志同道合，也不管詹台玦衡与你怎样的争锋相对，一切都不会改变。可是我不明白，既然我们都一样，争权夺势，不择手段，为什么你仍然爱他？”

我无奈一笑：“我原来也不明白，可是，司澈，你总想让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以此作为套住我的绳索，让我不能无视你的付出，不能无视你的感情，而玦衡不会这样做，他从来都是默默付出，不让我知道，让我能诚实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司澈，每次见到你时，我总是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让我难过，让我哭，然而实际上，真正伤我、让我痛的事，都是你做的，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是痛恨自己，没有因你而伤心。而玦衡不一样，平日里他总是能轻易惹我生气，让我流泪，可是在我真正脆弱无助的时候，能给我力量，让我重新站起来的人，一直都是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疼痛：玦衡，为什么如今，你却要眼睁睁看着我如此，而不肯给我力量呢？

以前的我，会因为你而流泪，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感觉了。

“千瞳，”镜司澈的声音传来，温和而欣慰，“谢谢你，你回答了一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我想就算我现在就死去，也再无遗憾了。”

仿佛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又站在了我的眼前，他如墨般的眸子，还有一身恬淡的青草香气，都是如此的真实。

在这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虽然痛苦，但是我却甘愿承受。

一夜无眠，待到天亮，我叫醒筱筱：“你可想出去？”

筱筱一愣，无意间看了眼那墙：“出去之后，边听不得殿下说话了，奴婢……”

我想了想，说道：“那也好，就委屈你在这里再呆些时日，千万要让景王殿下撑下去，等我来求你们。”

筱筱目色一亮：“小姐，你有办法了？”

我微微一笑，随即用力拍打牢门：“来人！我要见皇上！”

一连拍打了几次，筱筱惊道：“小姐，莫不是你要……”

我停下，点头。

“可是小姐你分明是冤枉的，何苦要认了这罪责？！”筱筱扯过我手阻道。

“那不然呢，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平静道。

筱筱顿住，忽地冲镜司澈喊道：“殿下，你且劝劝小姐罢。”

那面安静了许久，才有镜司澈绵弱的声音传来：“千瞳，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肯咽下这苦楚，但是你若当真如此，我良心又何安？”

“我并非皆是为了你，”手握成拳，“也是为了我自己！”

言毕更用力敲打牢门，终于引得狱卒来看。

“禀明皇上，詹台千瞳自知错处，愿意认罪。”说完这句，隐隐松了口气。

此举一出，想反悔只怕也来不及了。

那狱卒像是受了人嘱咐，忙躬身道：“请小姐稍后。”便转身快步而去。

不一会儿便有几名侍卫前来：“开门！”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认罪

待牢门打开之后，那些侍卫进来行礼道：“委屈小姐了，请随卑职前来。”

我看了眼镜司澈的方向，再看向筱筱，用嘴形道：“等我！”

筱筱在狱门之后，重重点头。

镜司澈再无话说，我便跟随着侍卫离开了天牢。

甫一出天牢，便是阳光袭来，虽是秋末冬初，天气转寒，可想是在狱中呆的久了，乍一在阳光之下只觉得眼睛酸涩。

在前的几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人道：“不然卑职先送小姐回昭和殿洗漱休息一番，再去面圣如何？”

待适应之后我放下手道：“不必了，我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几位还是先带我去见皇上罢。”

“既然是小姐的意思，那卑职从命便是。”

我淡笑道：“有劳各位。”

一路而去，却是到了御书房。

只见靳洪迎上前来：“多日不见小姐，清减不少，小姐受苦了。”

我点头示意道：“未曾受苦，还要多谢公公为我上下打点才是，而且当初若不是公公暗中相助，只怕草乌便会出现在我房中了。”

“詹台小姐果真聪明过人，”靳洪转身一面向里间走一面道：“只不过奴才是白得了人情罢了，小姐要谢的另有其人。”

靳洪话中有话，我却只当不知，紧跟其后。

然而靳洪却没有直接带我去见詹台玦衡，而是在偏殿前停下：“皇上正在议事，小姐请在里面稍后。”

我心一动，踏进偏殿之中，只见熟悉的物事映入帘中，走到贵妃榻前，拿起一边几上的话本，还是我上次来这里翻到的那一篇，环顾四周，除了一如既往的纤尘不染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仿佛一切都宛如昨日一般。

正当我四周端详时，身后有人推门而入。

我只当是靳洪，便转过身去：“皇上是否议事完毕……”

话未说完，便愣怔在原处。

詹台玦衡在我对面而站，多日不见，虽神色依旧冷峻，但是眉宇间似是憔悴些许。

原以为早已心冷，可是没想到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是不由心中一恸。

不知道这样相对无言了多久，詹台玦衡终于像是回过神来，抬脚向我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动了谁一般。

在短暂却又漫长的等待之后，詹台玦衡终于站在了我面前，而他棕褐色眸子里的我，也愈发清晰起来。

本以为就要这样无休止地沉默下去时，詹台玦衡蓦然伸出双臂，紧紧将我揽在怀中。

原本带给我无限温暖与安全的怀抱，此刻却冷得我有些害怕。

“千瞳，你在发抖。”詹台玦衡在我耳边道。

我想将他推开，可想了想，最终也伸了手去回抱住他：“因为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敢相信，你为了安抚钟蕊将我关进牢中；不敢相信，你因为那些流言而迁怒于我；不敢相信，你为了斩草除根弃约定于不顾……

詹台玦衡却并不知道我的言外之意，只是道：“真正不敢相信的人，是我，千瞳，谢谢你的体谅。”

我在他怀中，笑得无力。

“皇上，”靳洪出现在门外，小心翼翼道，“敬贵妃在御书房外求见，您看……”

詹台玦衡放开我对靳洪道：“就说朕现在没空见她，让她先回幂昀宫去。”

靳洪方想应是，却被我阻道：“靳总管且慢。”

眼见靳洪停下脚步，我便对詹台玦衡说道：“反正早晚都要面对，与其一直推脱，倒不如早些见了，也显得诚意。”

詹台玦衡不认识一般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般。

“怎么这般看着我？”我笑道。

詹台玦衡这才回过神来，转而对靳洪道：“那便带她进来罢。”

靳洪领命退下，詹台玦衡牵了我的手，淡淡一笑。

我努力抛开心中所想，回以一笑，随他进了御书房中。

只见詹台玦衡前脚刚坐下，靳洪后脚便带了钟蕊进来。

只见眼前这人钗环云髻，玲珑轻步，与别时更添几分华贵雍容。

若说初见之时她明艳如夙嫣，那么如今便是华贵如当年的陆清眉。

只是陆清眉虽然显赫半生，最终仍是下场惨淡。

“臣妾见过皇上。”盈盈俯首，无限娇羞。

“敬妃平身。”詹台玦衡说着便指下首一侧，“坐吧！”

钟蕊谢过，有意无意瞥了我一眼，转身坐下。

待到钟蕊坐定，我深吸口气，缓缓跪下：“臣女千瞳，拜见敬贵妃。”

余光见钟蕊微微挑唇，而詹台玦衡看了一眼她，神色冷冽。

“詹台小姐今日如此客气，倒教本宫有些受宠若惊啊！”钟蕊以帕掩唇，柔声道，“烟苒，快快扶詹台小姐起来。”

不待烟苒动作我便继续道：“昔日千瞳做下错事，在牢中几日已悔不当初，今日特向娘娘认罪，还望娘娘宽恕罪过。”

一气说完，面上虽仍是一番恭敬之色，可心中却觉无比屈辱不堪，以往那些骄傲自尊，这一刻皆是卑微如尘。

钟蕊因我这番话愣住，良久才缓过神来，只见她讪笑道：“本以为詹台小姐一向最蔑视此举，今日低头请罪，本宫倒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敬妃，当初你曾经有言，若是千瞳向你认错，你便不再追究，朕想你作为一宫之主，应该不会忘记吧！”詹台玦衡看着钟蕊道。

钟蕊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似乎并不甘就此放过我。

看她如此样子，心中不由觉得痛快，只是想到代价如此之大，便又开心不起来了。

“臣妾自然愿意不再追究，只是不知朝堂之上……”钟蕊话外有话。

“难为敬妃考虑得周全，”詹台玦衡似笑非笑地点头道，“此事悬而未决已久，若是敬妃不再追究，众臣自然无话可说。”

詹台玦衡言尽于此，只怕钟蕊此刻心中已经对曾经那番豪言后悔不迭了。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钟蕊若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既然如此自是再合适不过了，”钟蕊勉强笑得真诚，“本宫本意并不想伤了詹台小姐，如今詹台小姐既已认了错，本宫当遵守当日所说，不再追究。”

“娘娘！”烟苒急道，“那詹台千瞳罪犯滔天，如何轻易就……”

“烟苒住口，”钟蕊打断她，厉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莫要再说！”

烟苒似是从未见过钟蕊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噤声，不敢再言。

“敬妃宽宏，乃后宫之表率。”詹台玦衡道，而后眼神示意靳洪。

靳洪点头宣旨，大抵是些对钟蕊的赏赐。

我只听了一段便没有再听下去，虽然换得这些，可是想必也无法弥补钟蕊心中的愤懑吧。

“臣妾谢皇上恩典！”靳洪话音落下之后，钟蕊叩首接旨。

“詹台千瞳！”待钟蕊起身落座之后，詹台玦衡突然道。

我俯身下去：“臣女在。”

“虽说敬贵妃已经进言宽恕于你，但是却仍不得不罚。”詹台玦衡一句话不禁让钟蕊又起希望。

“你便回昭和殿去，闭门思过，把那未抄完的百遍《珺月庭训》抄完吧！”詹台玦衡说完，又加一句，“你可服气？”

看着钟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垂首道：“臣女遵命，定会潜心思过，不让皇上失望。”

詹台玦衡点点头，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敬妃到此，所为何事？”

钟蕊忙起身道：“一时忙着詹台小姐的事，倒是忘了，臣妾前些日子得了些野山参，想到皇上近日忙于国事，不曾休息好，今日便炖了来邀皇上移驾幂昀宫一尝。”

“难得敬妃一片好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