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都快一个月了,御医开的药也换了好几副了,小姐怎么还不见好转那,是不是另找个御医?”金莲扶着柳太夫人在庭院里散步,后边远远跟着七八个丫鬟。
“她那是心病,任什么好药也治不了。”柳太夫人叹气道:“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于非命,叫她怎么不怕呢。”
“可是再过几天就一个月了,老将军查不到凶手皇上要治罪的。”金莲道。
“风儿怎么说?”柳太夫人问。
“将军去看小姐,问什么她也不说,将军也没有办法。”
“要她再回忆一次被害的经过,是很强人所难,我看还是不要查了,免得她又吓出什么病来。”
“小公子好像很怕将军,每次将军教他读书写字,都要有人陪着,不然就不进书房的门。”金莲把柳太夫人扶到一石桌旁,早有丫鬟拿了软垫来铺上。
“他多陪陪他娘也好,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柳太夫人坐下,几个丫头端了些瓜果点心来。
“小姐可全凭小公子陪呢,小公子不去,她就坐着一天不动,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小公子陪着呢,就吃点东西,只是不说话。”金莲接过丫鬟端来的茶,探了探杯沿,感觉不烫了才端给柳太夫人。
“她还是不出门吗?”
“是啊,任小公子怎么拉怎么哭,她就是不出来,门窗关得紧紧的,也不许人进去,太夫人,奴婢担心小姐会想不开。”金莲担忧的道。
“我看这到不会,她不是那么柔弱的人。”柳太夫人道:“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月前南国使者来访,老将军不是陪了几天嘛,这会又听说南国皇帝选妃,要会跳舞的女子,皇上下旨招舞女进宫。”
“这南国选妃,皇帝招舞女做什么?”柳太夫人奇怪的道。
“两国历来交好,相互联姻以巩固邦交也在情理之中。”金莲道:“听说咱们皇上也有意选妃了,所以朝中各位大人都有意送女儿入宫习舞呢。”
“入宫?这入宫有什么好的,也不见得个个荣华富贵了。”柳太夫人脸有异色,恨恨的道。
“奴婢多嘴。”金莲忙退一步双膝跪下。
在柳家,说什么女子入宫是个禁忌,只因柳如烟生前之例。
柳如烟是柳孤峰幺女,上只有柳如风一兄,柳老夫人早逝,柳太夫人将之爱若掌上明珠,迟迟不舍得婚配,十五岁时皇帝长女惜珂公主出嫁,她入宫恭贺,遇到太子,半年后嫁入宫中,贵为太子妃,谁知一年不到,国起祸乱,自此颠沛流离,最终命丧黄泉。
“起来吧。”柳太夫人远远的见了柳如风,挥挥手道:“去,把风儿给我叫过来。”
“是。”后边的丫鬟听了,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两个。
柳太夫人和金莲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时下的趣事,柳如风也走到了跟前。
“奶奶您找我。”柳如风上前见礼。
“坐。”柳太夫人道,看柳如风坐下了又才道:“找凶手的事有眉目没有?”
柳如风皱眉:“没有。”
那派去跟着紫苓母子的侍卫,也被人杀死在小屋不远处,是无从查起了。
“别在她娘俩面前提,回头又吓出什么好歹来。”柳太夫人道。
“奶奶的意思,不查了?”柳如风惊愕的问。
“皇上的旨意,怎么能违背呢。”
“风儿明白了,不管结果如何,再不打扰紫苓姑娘。”
“老将军会同意吗?”金莲道。
“皇上今天问起这案子,又龙颜大怒,欲要治罪,施丞相在旁建议,不如将招舞女入宫一事交爹办,戴罪立功。”柳如风道。
“皇上准了?”
“爹是武将,没有查案经验,当时只是救人心急,所以皇上网开一面,可是,找舞女一事实在也是为难爹了。”柳如风道。
“既然是要找嫁到南国联姻的,自然要身家清白的官宦之女,这官家千金哪里有学这欢场女子的东西的!”柳太夫人道:“皇上是在为难你爹。”
柳如风不语,不只他爹,连他也一并被责难,想来这一次次的刺杀已经让皇上不再信任柳家,这紫苓一案恐怕只是个开始。
“如果这案子破了,是不是皇上就不为难柳家了?”紫苓幽幽的问。
刚才她在房中,云霄哭着去找她,说要离开这里,她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一路就任云霄拉着出门来,谁知道在这里看见他们,就只好停在一边,不想就听到柳府被牵连一事。
“小姐?”
“紫苓姑娘?”
“你怎么。。。。。。你没事了?”
众人见了她皆惊讶不已。
“刺杀的事还是连累柳家了是不是?”紫苓问,柳如烟生前就说过,绝对不能再牵连柳家,她不能一走了之。
“君心难测。”柳如风道,他终于知道她花朝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原来是提醒他,有祸事发生,会连累柳家。
“把我交给皇帝吧。”紫苓道,先前她并不是真的痴呆,只是她不知道柳如风是敌是友,她不能再轻易的相信别人,哪怕是柳如烟的家人也好,所以她沉默,她拒绝一切。
柳如风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金莲与众丫鬟忙退了下去。
“紫苓姑娘请坐,你的意思?”柳如风问。
“就说一切都是我指使,知道事败后,我畏罪诈死,企图瞒天过海。”紫苓道。
“那云霄怎么办?也交出去吗?”柳如风看了看柳太夫人和一直跟着紫苓的云霄。
“随便你。”紫苓看着他,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做,在他隐约猜出了云霄和柳如烟的关系之后。
“东哥是不是烟儿。。。。。。”柳太夫人欲言又止。
“他是柳如姐的徒儿,五年前我与如烟姐有一面之缘,是我求柳如姐收养了他。”紫苓看着云霄,扯着天大的谎言。
“娘?!”云霄心里知道他自己不止五岁,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跟着师父了不是吗?
“你真的是东哥的娘?”柳太夫人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这是天意吧,他与我有缘。”紫苓笑着,那样的轻淡。
“孩子,你怎么遇到烟儿的,为什么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她养?她不是在逃命吗?”柳太夫人说着,语带哽咽。
“我。。。。。。”紫苓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一抬眼看到柳如风眼神深邃的瞅着她,她心里一震,她不能让他怀疑:“我,我所信非人,与人私定终身后,他却消失无踪,之后我孤身漂泊,发现,发现。。。。。。柳如姐就是在那时候遇到我的。”
“你既然不要孩子了,为什么在五年后的今天又去找他们?”柳如风道,问的犀利无比。
“我没有不要东哥!”紫苓看了看云霄,大声的反驳:“我不知道为什么生下孩子后,就有人追杀我,我逼不得已才离开他的!”
“追杀你?为什么?”柳如风又问。
“他们说孩子不能留下,要么我死,把孩子给他们,要么我和孩子一起死!”紫苓羞愧得一脸火辣辣的,柳如风又紧问不停,索性就随口乱扳的一气说道。
“那东哥的爹呢?”柳老夫人问。
紫苓摇头,不再说话,要欺骗这么个对她一直很好的老人家,她心里很难过,不能让云霄与他们相认,她更是说不出的愧疚,但是,就如喜儿所说,他们为了云霄个个义无返顾的赴死,好不容易,她“死”了云霄“死”了,怎么能这样就让他们的牺牲变得一文不值呢?
“对不起,我。。。。。。”紫苓垂着头,很怕他们再问下去。
“娘!”云霄拉拉紫苓的衣袖:“你不要伤心啊娘,爹会来找我们的。”
紫苓勉强对他笑了笑,若是他爹找来,那可不见鬼了。
“紫苓姑娘想找人吗?”柳如风问,他没有办法相信紫苓的说辞,如果那个男人能被找出来,他也许能相信她。
“找?找出来又能怎么样?让他再羞辱我吗?”紫苓握着云霄的手,为了他,他把心里的愧疚压了下去,脑子也开始转着,小心翼翼的与柳如风周旋。
“风儿!”柳太夫人见柳如风又要说话,忙喝住他:“你帮你爹办差去。”
“是。”柳如风深深看了紫苓一眼,起身就要走。
“你别走!”紫苓拉住他:“你们把我交出去,一切不都一了百了了。”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柳太夫人道:“风儿冒死把你们带回来,怎么会把你交给皇帝。”
“不,如果因为我们,皇帝迁怒柳家,我会比死了更痛苦!”紫苓道。
张福、张嫂、喜儿他们一家和陈三、李回,还有柳如烟,被她遇上的人几乎都死了,如果再加上他们,她会发疯的!
“紫苓姑娘,皇上这一个月来,因为这个案子弄得朝野上下人人惶恐不安,不只是因为这案子发生在天子脚下,还因为凶手实在是明目张胆,穷凶恶极,更因为你和云霄与烟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未死的消息一旦走漏,凶手不会罢休,皇上也不会轻饶。”柳如风道。
“展御宸说得对,既然已经让这浊水溅上身,就只有倘过去一途,否则只能被淹死。”紫苓苦苦一笑:“我还能倘过去吗?这一过,又要死多少人?”
“展。。。。。。”柳太夫人一惊。
柳如风也一愣,久久才道:“也许,你可以把放火的人告诉我。”
“敢在青天白日下行凶纵火的,除了官兵还会有谁?”紫苓道。
“官兵?”柳如风一惊:“真的是官兵?”
“他们骑马从小树林把我和东哥追进了屋子。”紫苓闭上眼,屋子里所见的恐怖惨象她永世难忘!
“死尸中有两个女子和一个小孩,他们是谁?”柳如风问。
“有一个是喜儿,另外的,我不知道。”紫苓道:“不过,我和东哥一进门,就看到满屋是血,地上有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喜儿手上拿着剑。”
“那么你和东哥是怎么避过大火的呢?”柳太夫人问。
紫苓垂下眼帘:“我不知道自己睡了近一个月的床下,原来有个地道,喜儿故意的把我和东哥推到床上,在大火烧到帐幔的时候,拍了一下床板,我们就稀里糊涂的掉了下去。”
在地下,紫苓紧紧搂着云霄,不敢乱走,也不敢说话,终于明白,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了的:他们早就知道被人监视了,所以张嫂和陈三与李回里应外合的去刺杀皇帝,作最后一驳,喜儿趁乱故布疑阵,杀了两个人当她和云霄的替身,让人们以为他们都死在大火中了。
柳如风知道她没有说谎,早在她和展御宸打赌的那天,张嫂就巧妙的特意绕道去提点过他,所以当他一到现场就很是留意地上,在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地方,有个死尸的手似乎指着什么,他轻轻一试,就发现下面果然是空的,夜深人静后,他悄悄前去,翻开覆盖在上的东西,很快就发现了地道入口,进去一看,里面的紫苓和云霄早就已经被闷得晕了过去。
“我的东西呢?”紫苓忽然叫起来:“地道里有个长盒子,你没有带出来吗?”
柳如风皱眉:“不是放在你房里吗?”
当时看到她一手搂着云霄,一手就抱着那个长盒子,看里面像是琴,所以就一并带回来了,就放在她现在住的屋子里。
“是师父的琴吗?”云霄道:“就在桌上呢,娘没有看见?”
“桌上?”她这一月来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听不进看不见的,那里注意过呢?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柳如风问道。
“那是柳如姐留给云霄唯一的遗物,我想是喜儿他们事先就放进去了的。”紫苓道。
“烟儿留下的?”柳太夫人急问:“是什么东西啊?”
“一把琴,听张嫂说,是太子送给她的。”紫苓道。
“那快拿来我看看!”柳太夫人道,满脸的焦急。
“东哥快去取来。”紫苓对云霄道。
“是,娘。”云霄转身边去了。
“这个,也是柳如姐给的。”紫苓从脖子上摘下柳如烟临死前给的那块玉。
“这,这是你爹给烟儿的啊!”柳太夫人拿过去一看,就拉着紫苓的手问道:“她,烟儿她都说什么了?”
紫苓看着这老人家,心里很痛,不知道她的父母找不到她和梓菱会不会也这样的痛苦难过呢?
“紫苓姑娘,烟儿交代什么了?”柳如风也急着问。
紫苓回过神,她记得,柳如烟很不甘心的说:云霄原该是太子,皇太子。可是她不能说!
“摇头是什么意思?烟儿什么都没说吗?”柳太夫人又问,老泪纵横。
“没来得及说什么。”紫苓看着柳如风,不忍心见柳太夫人的样子。
柳如风心里很明白,当日柳如烟刺杀失败,被全城收捕,之后就在瑞蝶轩发现她和张福的遗体,那里有空交代什么呢?
“娘,琴拿来了。”几人正默然伤怀,云霄已经将琴取来。
紫苓对他笑笑,伸手擦擦他额头:“累不累?快坐下。”
“不累。”云霄也一笑。
“这里还疼不疼了?”紫苓手指抚着云霄额头浅浅的疤印。
“早就好了,娘,你要弹琴给我听吗?”云霄拉下紫苓的手放到琴盒上。
紫苓淡淡一笑,打开琴盒,金黄色丝锦在阳光下格外的美丽,她小心的拿出琴递得柳太夫人:“太夫人你看。”
柳太夫人伸手摸了摸:“这,这是烟儿弹过的琴?”
“张嫂说,柳如姐生前最爱抚琴了。”紫苓着神色一暗。
“你,你弹一曲可好?”柳太夫人看着紫苓,眼里是万般的期待。
紫苓柳眉一动,她实在不能拒绝她,点点头,她接过琴摆好,心里忖度着弹什么好呢?
轻轻抚弄琴弦,看着这满院的好景色,眼前不由浮现出柳如烟与太子双双游园的模样,信手起了个调,就弹了一曲《女儿情》,这也是梓菱最喜爱的一首曲子。
清丽明快的曲调,美丽如画的景色,紫苓的心似乎定了些许,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放松下来,面上渐渐浮出淡淡的笑意。
云霄双眼看着紫苓的手,一眨不眨的。
柳太夫人静听着,眼里却是落下泪来,柳如风忙扶住她问:“奶奶你怎么了?”
紫苓手一滑,勾出一个突兀的音调结束了弹到一半的曲子,看着柳太夫人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弹这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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