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缘做兄妹,就别搞得像仇人一样嘛!”警察把证件还给他们,却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算了,你们走吧!记得别在车里打架,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
伯恺看著那警察离去时微抖的背影,肯定对方一定在偷笑。
“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
“彼此彼此啦!”
“真不想跟你这种人成为亲戚。”
“我更不稀罕——哈啾!”
意芯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大喷嚏,还冷得发抖。伯恺发现了,心头浮上了一丝罪恶感,随手拿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她身上一罩。
“也不晓得找个地方避雨,故意想教我良心不安也不必用这么笨的方法吧?”
“我才没你心机那么深呢!我到别的地方,万一你找不到我怎么办?我不能让王阿姨以为我是故意不去试礼服,如果她一不高兴不跟我爸结婚,我爸会很可怜的!我不想再看见我爸伤心的模样,失去我妈的时候,他哭得好惨……好……”
在裹著他外套持续发散出的热气里,早就累坏了的意芯说著、说著又打起瞌睡来了。
伯恺定定地看著闭上小嘴,蜷缩在一旁打盹,突然显得楚楚可怜的她。
“我干么跟个小女生计较呢?太不像我了。”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轻叹一声,重新发动引擎驶向黑夜……
星期六早上十点多,伯恺捧著一束花,站在常家大门前。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来这一趟不可?”
他扯扯领结,脸上有著些许不悦。全是因为母亲非要他推掉早上和客户去打高尔夫的行程,亲自为了昨晚让意芯苦等的事来常家“负荆请罪”不可。
按了按门铃,等了一分多钟都没人应门,他猜想大概老的去加班、小的出去玩,这下可省了他“应酬”的工夫,可以打道回府了。
“谁啊?”
他才刚弯下腰、想放下花就走人,木门却“咿”地一声打开,传来了意芯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艾伯恺。”他连忙挺直腰杆。
听见是他,意芯这才打开另一扇铁门。
一看见门后的她,伯恺不由得眉心一蹙。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喂!”
他一个箭步上前,刚好接住昏倒而摔向前的她。
“糟了!”
一抱住这软瘫的身子,伯恺便惊觉她发烫的体温,立刻将她抱进房,打电话通知艾家的家庭医生出诊。
“吴医生,她没事吧?”看医生打完了针他才问。
“都烧到快四十度了,怎么可能没事?我先替她打了退烧针,你大概每半小时就替她量一次体温,如果温度迟迟没退到三十八度以下就送她去医院,知道吗?”
“嗯,我记得了。”
送走了医生,伯恺立刻到客厅拨电话回家,把意芯发烧昏倒的事告诉母亲。
“……所以请您打电话通知她爸回来照顾她——”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妈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一愣。又不是他把人烧到四十度的!
“我——”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秘书,叫她把你今天所有的行程全部取消。”
他一惊。“为什么?”
“你还问?要不是你让意芯在大雨中等了四个多小时,人家会发高烧吗?被你发现最好了,你就负起男人该有的担当留下来照顾她,也算是将功补过。在她爸回家前不许你离开她一步,知道吗?”
“我照顾她?!不行,妈,我——妈、妈?!”
嘟嘟声不断在耳边回响,他又被挂电话了。
“真是的!”
挂上话筒,他本想拿出常家的电话簿,自己找出常父的连络电话,可是脑海里却忽然冒出她昨夜可怜兮兮窝在校门口等他的画面。
老实说,昨晚的确是他不对。
走回意芯的卧室,看见昏睡中的她状似痛苦地短促呼吸著,他冷硬的心顿时软了一角。
“算了。”
他像在劝服自己别计较,去浴室随便拧了条湿毛巾来敷在意芯额上,认命地留下来照顾她。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多小时,意芯终于在他的亲自照顾下退了烧,也清醒过来了。
“我想喝水。”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喊口渴,伯恺倒了杯水扶她坐起来喝,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她,这才认清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还没完全回神。
“因为我倒楣。”
意芯愣了一下,才想起昏倒前自己替他开门的事。
看来是他留下来照顾她的,但也不必说得那么不甘不愿吧?不过看在他没扔下她自生自灭的分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我饿了。”意思就是叫他去替她准备吃的喽!
“饿?”他面无表情地望著她说:“病人向来都会没胃口,你那只是一时‘幻觉’,安静睡到你爸回来为止,别找我麻烦。”
“喂,你这是哪门子照顾法?存心想饿死我嘛!”瞧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她又补上一句。“我要跟阿姨说你欺负我!”
这句话总算有效了。
伯恺冷睇她一眼。这辈子他还没为谁下过厨,可是他看得出来,一直想要个女儿的母亲,早已完全把意芯当亲生女儿看待,要是让她在母亲面前告上一状,他可有罪好受了。
懒得再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开她房间。
意芯原以为他是懒得理她,要回家了,直到听见厨房传来一些“铿铿锵锵”的怪声,才明白他真的去下厨弄东西给她吃了。
“其实他人还不坏嘛!”
意芯在房里偷笑。其他哥哥告诉她,其实这个大哥是面冷心热型的,虽然对人爱理不理,偶尔还会冒出几句像冰棍般敲得人眼冒金星的毒话,把人气得跳脚,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啦!
想想也是,头一次见面时他还说得那么难听,好像绝不会答应双方父母的婚事,一定会唱反调到底,结果还不是和其他兄弟一样,一致点头认了这门亲事,害她白替父亲操心。
在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后,伯恺终于捧著一锅食物进来,但意芯闻著味道,却猜不出他到底煮了什么。
“喏,吃吧!”
意芯接过那锅食物,一看当场傻眼。
天哪,家里所有剩菜全被他倒入了锅里,如果只是什么炒青菜、炒肉片的混合在一起也就算了,偏偏里头有著咖哩鸡加黑胡椒猪柳条,黑黑黄黄的汤汁上飘著颜色诡异的稀疏饭粒,味道更是教人不敢恭维哪!
“吃啊,你不是肚子饿吗?”
她看看锅子、再看看他,忍不住问:“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他反问。
“这锅啊!”她看了直倒胃口,老实告诉他:“看起来超恐怖,闻起来超诡异,我看要是拿去喂猪,猪都想离家出走!”
伯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艾大少爷亲自下厨煮的饭菜不晓得有多少女人抢著吃,她常大小姐竟然还嫌喂猪猪都不吃?!
“随便你要吃不吃!”他酷酷地回她。“反正饿一顿也不会死人。”
意芯一脸委屈地捧著那锅“什锦汤饭”,一早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肚子真的饿得咕咕叫了,可是電孖書網WWW·UMDTXT·COM她有极深的预感,吃下这锅十之八九会拉肚子,搞不好要送医急救哩!
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啦……
不过看她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憔悴又苍白,对著那锅食物一副要哭的模样,他再瞄一眼那黑黑黄黄的汤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厨艺欠佳。
“好吧,我出去买。”他也不想被说他没风度欺负女人。“你想吃什么?”
“粥!”在伯恺起身之时,她又补上一句:“我想吃的是‘广味轩’的艇仔粥喔!”
“‘广味轩’?!开车去那里来回要一个多小时耶!”
伯恺一副想掐死她的气恼样,因为意芯指名的可是间名店的招牌粥品,不只车程远,还没算上排队的时间呢!
“你别妄想了!有得吃就——”
“咳咳——”
刀子嘴豆腐心是吧?吃软不吃硬对吧?
意芯可记住他的弱点了,故意卯起来给他用力地咳、努力地咳,咳他个昏天暗地、咳他个日月无光、咳到像是肺病末期一样脸红脖子粗地,惨到像不吃到那碗粥就会含恨九泉——
“你不要紧吧?”
伯恺果然开始紧张,连忙又冲去厨房调了杯蜜茶给她喝,扶她躺下盖好被。一小时又四十多分钟后,“奸计”得逞的意芯,已经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吃著那碗得来不易的粥了。
“好好吃喔~~”好胃口的她一连吃了两碗,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有哥哥果然不赖耶!”
“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当你是妹妹。”
莫名其妙得照顾她、还得千里迢迢去帮她买粥回来的伯恺有够呕的,马上冷冷地回她一句。
意芯瞅他一眼,皮皮地说:“你不想当我哥?难道是我太可爱,你想当我老公啊?”
伯恺闻言不禁一愣,紧接著白眼一翻——
“你脑袋肯定烧坏了!”
第四章
“……这次你可别又忘了来接我去试礼服,再忘记你就死定了!还有,我饿了,别忘了顺路买点吃的给你可爱的妹妹喔!最好是肯德基的墨西哥鸡——”
“啪”地一声,本来用免持听筒的伯恺重重地拿起话筒,又重重挂上。
“你怎么没让意芯把话讲完就挂断呢?”
反正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手忙著打电脑的伯恺便直接按了免持听筒的功能,结果有事来公司找他的四弟齐予也全听见意芯的来电内容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就这样挂断电话。”伯恺眼中好像有一丝杀气。“我应该录音存证,让她爸听听他女儿是个没大没小的吸血恶魔!”
“呵!”齐予忍不住笑出声来。“人家明明很可爱,不过是跟你这个大哥撒撒娇,你就说她是恶魔?未免太不厚道了。”
“可爱?她到底可爱在哪里?”伯恺质问他。“你也听见她刚刚‘吩咐’我的话了,那个常意芯明明就是蛮横无礼、没大没小、根本不是把我当哥哥,而是当奴才!”
“那也是你自己先说不想当人家哥哥的嘛!”
“我——”伯恺顿了顿,狐疑地挑起右眉。“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说过这句话?”
齐予笑笑说:“我们其他几兄弟这阵子有空都会轮流陪未来小妹吃吃饭、逛逛街之类的培养一下感情,昨天意芯约我吃晚饭时,我才听她聊起这件事的。”
“你们陪她约会?”伯恺一点也不晓得这件事。“你们几个也就算了,连成允也由她?”
他可不信那个一向懒得搭理女人、也不太会跟女人相处的三弟,会答应陪意芯去吃饭、逛街。
“嗯,我看我们之中,就数三哥对这新妹妹的表现最令人意外了。”齐予也明白大哥的怀疑。“或许是因为加上‘妹妹’这个头街吧?三哥和意芯在一起非但不会半天吭不出一句话,还有问必答,加上意芯总是三哥长、三哥短地绕著他叫得好甜,连三哥这个木头人对著她都会笑了哩!”
“是吗?”
伯恺有些意外,忙于公事的他倒真没注意到其他兄弟跟意芯的相处状况。
“真的,他们俩感情真的不错。昨晚你出差不在家,没看到意芯和三哥坐在沙发上互靠著打瞌睡的模样,看起来真是温馨。二哥还在那半开玩笑说,干脆撮合他们在一起,让意芯从妹妹变我三嫂也不错——”
“别胡说了!”
齐予吓了一跳,难得听见大哥如此大声斥喝人。
伯恺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明知道那不过是玩笑话,他却莫名火大。
“怎么了?”齐予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大哥,你是单纯地不喜欢我们跟意芯太亲近,还是一想到三哥和意芯在一起的画面就闻到‘醋’的味道?”
伯恺听懂四弟在拐弯抹角试探他什么,脸色立刻一沉。
“我干么吃那个黄毛丫头的醋?你未免想太多了。”伯恺一脸凝肃。“我只是深感怀疑,我们艾家兄弟全被那丫头当成‘饭票’使用了!”
“啊?”
“我得去提醒成允,他太老实了,千万别被那个小恶魔骗去,成了她的‘长期饭票’。”
“哈~~”
齐予再也忍不住,笑得眼泪都从眼角飙出来。
“跟一个小女生计较成这样,实在太不像大哥你了!”齐予摇摇头、止不住笑。“既然成亲家已成定局,你就试著去喜欢意芯吧!不然以后大家住在一起,日子多难过。”
“喜欢?我能试著少讨厌她一点就不错了。”
伯恺笃定地说。他才不可能喜欢那个麻烦精呢!
婚纱店。
因为父母决定,由伯恺和意芯当婚礼上仅有的一对伴郎和伴娘,其他兄弟则另司招待等等职务,所以,他们俩再怎么互看不顺眼,为了不搞砸父母的婚礼,也只有心甘情愿“配对”一回了。
“哇,每一件礼服都好漂亮喔!我也来试穿看看好了。”
“这是新娘礼服。”伯恺在一旁提醒她。“你该去试穿的是伴娘礼服才对,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试穿一下又不会花多少时间。”
意芯眼睛直盯著各式白纱礼服,看都不看他一眼,摆明了不理会他的反对。
“也对啦!”
对于她的不受控制,他当然不可能“逆来顺受”。
“搞不好这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有个合理理由走进婚纱店穿白纱礼服的机会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要试穿。”
意芯朝他吐舌扮了个鬼脸,拿了一件礼服兴冲冲地走进了试衣间。
伯恺完全拿她没辙。看这情形,想在半小时内离开婚纱店是不可能了,只好拿起手机连络秘书,把他稍后和客户的约会全部取消比较保险。
“艾伯恺,你应该是真心参加婚礼,不会在婚礼上给我玩花样吧?”
试衣间里,意芯突然冒出了问话。
“你以为我会玩什么花样?”
坐在试衣间外的双人沙发上,他正随手拿了本杂志翻阅著。
“比如说,在神父问有没有人反对这件婚事时,大声说反对啦;还是在戴戒指时突然把王阿姨拉走、跳上停在教堂外的直升机逃婚——”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他越听越觉得好笑。“我干么这么对自己的母亲?”
“为了让我爸难堪呀!”
“无聊。”
“我就怕你会那么无聊!”她可还记得他一开始有多反对这件婚事。“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敢棒打鸳鸯,我可是一辈子都跟你没完没了。”
“哼。”
“你别‘哼’,我可不是说说而已,谁敢破坏我老爸的幸福,我就跟谁拚命!”
原本随意翻著杂志的他突然停下翻页的动作,深思地凝视著试衣间的门板。
“说真的,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反对你爸再婚?”他忍不住问她。“要跟陌生人共组新家庭,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别扭?你完全不认为你爸再婚是对不起你妈吗?”
门内沉默了许久,突然——
“呵~~”
一阵放肆笑声从门内传出,让他脸上直冒斜线。
“有什么好笑的?!”这女人就是有办法教他火大!
“呵,你这个人还满可爱的嘛!”
可爱?
伯恺双耳一热。他深深怀疑这个小女生根本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可是足足大了她六岁的“大哥”。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答你呀!”笑声停歇后,意芯说:“只要我爸幸福快乐,我当然不反对他再婚,为人父母的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嘛!至于我,多了新家人也没啥不好,这是难得的缘分,而且我一直想要哥哥啊。”
她顿了一下又说:“何况,这年头的男人老婆活著都搞外遇了,更别说我妈已经去世多年,我爸早恢复单身身分,叫他孤独终老,我妈地下有知也会不忍心的。不过真难得,你竟然会觉得我爸再婚是对不起我死去的母亲,想不到你还满纯情的嘛!”
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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