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云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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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云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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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把药喝了。”爷爷端着汤药来喂我,我依言喝下,爷爷把碗搁置后,怜惜道:“云晰,你答应过爷爷什么?”他突然神情激动地一把握住我的右腕,那双银镯子紧得让我生痛来:“爷爷只有你爹一个儿子,他没了,现在连他的女儿都轻易轻生,白头人送黑头人,我童恩救人无数,竟落得此凄凉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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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这样的。”我反过来握紧他双手,泪流了下来,第一次在船上的见面,不仅爷爷惊讶,我其实知道他是爹的父亲,是我的爷爷,当日的终南山上,父亲曾对我说过,他是祖父母老来才得的唯一儿子,爷爷很疼爹又害怕宠爹,奶奶却在生爹之时撒手人寰,外人看来爷爷对爹很严厉,其实他老人家只是怕爹恃宠生骄,怕将来无颜面愧对奶奶。若有一天我见到一位很慈详的老人,他满头银发,笑得像爹一样,那么他就是我的爷爷,他的名字叫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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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爷爷。”我其实知道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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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爷爷,以后不许再干些伤害自己的事,答应我。”我看着他苍老的脸,他的银发,他眼内的忧心,我重重地点头道:“云晰答应爷爷,无论,路有多难,势有多坏,为爹,为娘,也为爷爷,绝不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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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出去后,推门进来的竟是智空大师,我悠悠转向窗口,侧着脸,耳边仿然点点拍击的浪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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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空大师,很久不见了。”我微笑地看着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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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捻着一串佛珠,穿着灰宽袍,坐到离床沿的木桌子边上,才微笑答:“是,很久不见了,眨眼经年,云晰已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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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仁国寺。”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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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仁国寺。”他开始慢慢沏茶,把茶终于沏好后,斟了一杯子,站起来坐到床沿的木凳子上,把杯子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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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喝过他沏的茶,感触道:“大师泡的茶依然如此甘香,如此让人宁静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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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轻响,我看到他从袖子中拿出那条‘断情’来。他站起来坐到床榻边上,手掌上幽深的蓝宝石,金色的暗花底座,金色丝绳已被我在太后寿诞当天狠狠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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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金色的丝绳扯出来,换上一条深红色的再串好,看着我道:“先帝希望迟悦殿下断情,所以把这条断情送给殿下,但殿下不爱江山,喜爱一切和谐的,喜爱敢爱敢言的云絮郡主,明知回京危矣,仍然犯险,淮水丧命,殿下已有预知。天香豆蔻死而复生,断情断的是云絮郡主的情,童公子不惜隐匿山野八载,只为殿下最后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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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晰,你本是游离欠魄的孤魂,八年来,童公子虽极力保你平安如常,十五及笄之日如无法找到另一块淡情,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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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神俱裂……”我当日死在张悦眼前,以自己的血,以自己的骨肉来起誓正是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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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空大师把断情重新为我戴上,他道:“前世尘,前世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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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着胸口的断情:“ 谢大师提点,其实云晰放下,早已放下。”我把断情塞进衣领口请求道:“请大师把最后一卷《无心经》授予云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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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空大师不答反问:“可记得最后一卷《无心经》的最后一层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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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普万物而无心;情顺万物而无情。”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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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这最后一卷为无欲无念无情方显无心国度境界,真正愿意把《无心经》全数学完的只有智空的师祖无心大师,智空的师傅明真大师曾道:仿七魄之空洞,万物殊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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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本是无情物,阴阳才可到白头。”智空离开屋子前他道:“十五及笄成婚方可保其元神。”
  ­;仁国寺比兰廷寺显得恢弘雄伟,立于赤江的绵山之中,山路崎岖嶙峋,松涛海岩拍击,四季绿荫春树,冬谧钟声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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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幽幽的冬日仁国寺的后廷皇族别苑内,精致幽深的屋子内廷远离禅声人杂,刺勾屋檐铃声长响,清晨的霜花结满屋脊、梅树,精莹泛亮洁净天地。
  我站在屋檐下,闭着眼在霜花渐化后听着长铃绝响,凉菊却急急脚地往我靠来,她喘着气说:“小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看小姐。”
  我睁开眼,看到从两侧松木中走出的明月身姿,赵桓依然穿着他喜爱的白衣,一脸和颜地向我走来。
  我微福身,他却快我一步轻触我两手,薄责道:“都成这个样子,还见外。”
  他松手,退半步,我答:“谢太子关心,云晰已好多了。”
  “自然是好多了,若不是,只怕盛娇、阿池及桓都得受父皇及靖王所责。”他突然把身上的雪狐披风解下然后给我披上,他指着前面道:“桓已预先禀告智空大师,大师说,云晰身子已无碍,今日会是个好天,让桓携云晰到山顶看看波涛壮阔、浪声拍击的壮景。
  我看了看身上披的名贵雪狐披风终是什么都没说,跟随赵桓走出院子往山顶而去。赵桓说得没错,山顶景色确实非 常(炫…书…网)壮丽,朝阳初绽如万象更新,山顶的几株老梅竟提前绽放,一座亭子紧挨峭壁之悬,一眼看去,如直落万丈深渊。
  我站在亭子边俯视而下,底下是狂啸不止的浪击反复,赵桓却伸手把我扯进内去,他担忧问:“云晰不怕?”
  “怕?生死有命,若是跌下去,也只是枉死,有时候枉死也是一种漂亮的死法。”我不太认真道,说到后来 自'霸*气*书*库'己都有点自嘲。
  这话也让赵桓笑了,他拉着我往一步问:“云晰喜 欢'炫。书。网'这种居高临下,俯首匍匐脚下皆为臣的感觉?”
  我不答却反问:“太子对这种君临天下可为深有体会。”
  赵桓却拉着我再靠近边缘,他的一只龙呈瑞云绣鞋已踏空半只,江风四刮呼呼抢过,他双手突然用力一扣把我紧置怀里,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温柔细致道来:“桓从来未有跟一个人说过真心话,云晰是第一个,其实我害怕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从来未体会过君临天下的感觉。”
  “云晰你要站在君临天下身边的唯一吗?”他问。
  我一动不敢动,因为即便是轻微一动都是很危险的动作,我已觉察整个身体似悬在半空之中,我只是说:“太子既不喜站在高处,处于高位,那就顺然而下。”
  “云晰你要的是顺然而下?”他终于带着我离开悬崖边缘。
  他放开后,我直视坦然:“云晰喜 欢'炫。书。网'的,云晰要的……”我盯着赤江逝水东流,远处茫茫无际,几片帆舟点江而去。我感触而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低喃,盯着我道:“这才是真正的云晰,你真正想要的?”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我与赵桓转过身来,看到一袭深紫的华衣与杏黄的长裙,紫貂披风与我身上一般无异的雪狐披风徐徐而至。
  是赵池与盛娇。
  我轻福身子:“池世子鸿福,姐姐大安。”
  “只要妹妹身子好全,本郡主与世子才能鸿福大安。 ”盛娇挥挥手让我起来。
  赵池却皱眉看我,状似不悦,这位世子深沉得让人雕磨不透,他却意外问:“你怎样了?那天吐了童老先生一身子血。”然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看得我十分不自在,他终于把眼光定在我的脸孔来,说:“今儿看似乎无碍,这精神也不错的,想是跟太子聊得很愉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意境苍凉寂寞,布衣之食,又岂是有扶风弱柳才惊四方的靖王府四小姐所过的。”赵池说到后来微露嘲讽。
  一旁的盛娇凉凉道:“阿池,你这话也不全对,曲阳靖王府云净园那个小小园子内最多的便是白青这种素菊,妹妹久待十多载,金玉其外看不到,内里简朴无华,即便穿着锦绣天丝积品也不懂与布衣之别。传闻与实况竟渊别之差,太后寿诞之上方能一技惊诧,惊的是渊别之差,诧的是曲家的战舰又上一个台阶。”
  “你认为呢?”赵池看向我问道。
  我从善如流答:“姐姐说得正是。”
  赵池却往前踏来,我惯性地后腿一步,却不慎踩到一块尖石,身子一歪,身旁的赵桓随即伸手一拉,把我紧拉怀里,赵池却从我身边直过,我听到身后他的声音:“登高临下,无失所秉,履危行险,无忘玄伏。太子感受如何?”
  “池的感受又如何?”赵桓反问道。
  赵池低笑,只听他道:“太子为东宫皇诸,日后端的自然君临天下之风,池不才,只愿将来在太子的天高听下;墙高基下。”
  “好好一个居高临下,你们二人竟能说出个天子圣明的天高听下,为臣的墙高基下。”盛娇往赵池走去,她刻意提高的声音随即被北风吹散。盛娇侧着身子,一条腿突然往悬崖半伸,她对赵池道:“阿池你抱我好不好?”
  赵池不动却道:“盛娇从不怕。”
  “如果我说怕呢?”盛娇再问。
  “怕就不要做。”赵池的声音一如他本人不冷不热。
  “阿池,我真的怕,你快点抱我。”盛娇的声音半命令道。
  赵池依然身姿端正站在边缘内的一线之间。
  “桓哥哥……”盛娇突然大叫,赵桓与我齐刷刷地转眼看去,却看到盛娇整个身子往外跌去,几乎同时,刚才身姿的端正的赵池已半跪在悬崖边上伸手紧拉。
  我与赵桓慌忙地跑过去,听到赵池道:“盛娇不要任性,你再这样,会跌下去的。”
  下面的盛娇却不依不饶道:“谁让阿池你不抱我。”盛娇看到伸手过来拉的赵桓,突然从赵池手中松开,反手握紧赵桓,赵桓却被她这样一扯,一个不慎,整个身子竟被她扯了下去,那一刹那,我本能地拉到了赵桓的一条臂,整个身体被一股强大冲力往下沉去。
  我整个身体在边缘止住,下半身已滑落出去。
  “云晰……”我听到下面赵桓的惊叫。
  “抓紧,不要放手。”我抬起头,看到赵池一脸紧张惊惧。我点头后,他开始使力往上提,只是他刚一使力,我双手却力不重负,左手从他掌中一点点滑出。
  赵池停了动作,凛冽的寒风中,他满脸大汗,汗珠子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清脆地滴到我的脸上。他直看到我身下方去道:“太子,你要紧紧抓牢云晰,往她的手臂抓。”
  赵桓答:“阿池,你可都要牢牢抓实云晰,不能松手。”命令道:“开始吧。”
  赵池不语,双手却开始用力往上提。我紧紧地盯着他,他紧紧地盯着我,他双眉紧皱,整张脸森然得让人害怕,我下意识地垂低下头。待赵池最后的猛然用力,我被他提上崖边,他反手往下抓到赵桓的手臂,道:“松手。”
  赵桓随即松手,却在这时,一直在下的盛娇不知何时已悄然半缠在赵桓身上,赵桓松手,赵池接手的那一刻,她那纤美如凝脂白玉的柔荑却瞬间覆到我的手腕上,随即仿如一股巨力把我往下吸去,我吃痛惊叫一声,以为再次往崖边跌去,却被人重重伸脚一踢,整个人往后拋跌,“砰”的一声重响,我跌在地上,身下的尖石让我静然而止。
  我听到赵池毫无温度的声音:“盛娇你实在太不知轻重了。”盛娇的声音却难得表现愉悦高兴:“阿池,我就知道,你选择的仍然会是我,因为我是盛娇。”
  赵桓的声音响起之时,他已蹲到我跟前:“云晰,云晰,你怎样?”他两手伸到我腰间,随即被我掉下的泪吓得缩手。
  赵池赶来道:“她被尖石刺入后腰。”
  “那要怎么办?”
  “拔,不要慢,要快。”
  赵池随即吩咐道:“盛娇你马上去准备伤药,扎伤裹布。”
  盛娇不语。
  赵桓见我疼得面容扭曲,蠕动的唇齿不停打颤既心疼又怒怒,他发施号令:“盛娇,你该负的责任,现令你马上照池世子的话去办,这是本宫的命令。”
  盛娇继续不语。
  赵池又道:“盛娇,我可要生气了。”
  盛娇终于不慌不忙,声音端正答:“盛娇遵太子殿下之命,世子之令。”
  盛娇去后,赵池让赵桓起来,他代替了赵桓,蹲着身子,他突然紧抓我已受伤的手腕,我不自禁嘶哑一声,两眼大睁,却看到赵池对赵桓道:“为免她昏睡下去。”赵桓点头,我却想骂赵池。
  赵池的话相当有效,盛娇很快就回来了,一身香汗淋漓,发髻微乱,赵池几乎全身覆没在我身上,他双脚撑着地,脸抵着我的脸,双手从我两腰侧滑去抱紧,他低道:“你忍住,一会就好。”这话他还未说完,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出手狠拔了,一阵剧痛从腰间蔓延四肢,我大叫一声“啊。”但只叫出一半,我咬到一条手臂,声音嘎然而止,我昏厥过去。

  第十三章:皇宠

  在我受伤昏厥后,闻说赵贤明及曲就闻后大怒,赵贤明一句责令,赵桓被禁足东宫,赵池被任命巡抚,一路北下至平治、淮水、阜平、徐州、永嘉,一路下去过年回不来之余,只怕不到个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了。至于盛娇就比较好命得多,赵贤明虽罚她在殿外跪了一个通宵,她的亲亲皇奶奶太后及亲亲姨娘皇后,两人一哭一吵,赵贤明才勉强答应让她禁足在太后的详和宫,每日抄佛经一百卷,老实地抄了个半月,后来看这事也淡了,皇帝的火也去了个大半,干脆遣人代抄,赵贤明也只能睁眼闭眼了事。
  赵池伸脚那一踢可真不轻,我趴在床上半月才能下床,如果说我之前害怕这位世子那股压迫阴森,那么,我现在对赵池及盛娇可为避之为恐不及,遇到这两人总没好事。
  我继续留待在仁国寺静养,曲就来过两遍,每次来总带些我喜 欢'炫。书。网'吃的菜及点心,他来的时候,我交代凉菊说我睡了,他不管不顾,我躺在床上装着睡着,他也不拆穿,只是坐在床沿上自顾自说话,说完就走,最后一次他说:“云晰,我知道你怪爹,爹也不求你体谅,只是不可气坏身子,爹下次来就是接你回家。”
  他走后,嬷嬷进来在我身后叹气,她说:“小姐,王爷一定有其苦衷的,你心如明镜必然明白。”
  过年后,齐阳一直雨下不停,天终日黑沉沉,压得直迫人心,仁国寺里也终日水声哗哗不停,很大的雨,底下的波涛掀风鼓浪,听得让人胆颤心惊,雨终于小了的晚上,我在仁国寺迎来一人。
  我让凉菊把窗打开,凉菊先前还不依,我说,都十天了,一直呆在房子里,先前还怕我冷着得风寒,如今再不把窗放开,小姐我只怕得不了风寒,必会郁闷而死。
  凉菊嘟嘟嚷嚷,嘴里还说着什么大吉利是,还说起几年前在兰廷寺我就是让她开窗,结果得了风寒,这病来势如凶,差点她没给嬷嬷骂死,话是这样说,凉菊还是把屋子内的两扇窗子打开,第一扇在床榻的侧面,窗子对开是后院,窗子一打开,我就闻到一股脑儿的梅花扑鼻来,冷冷的风瞬间吹散了屋子局束的空气。
  我却听到有人问:“小姐安歇了吗?”话问得很轻,声音却微带尖细。
  我转过头看向对着前院那扇窗子,凉菊正站在窗口处,一手还支着窗杆子,突兀的一只白晰长手却按在她扶窗门的手上,我感到凉菊身子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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