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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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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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的心情也有些矛盾,既希望胭脂知道自己对她好,却又觉得动不动就把这样的小事告诉人有炫耀之嫌,实在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故而难免有些不够爽快,直接叫卢娇看不下去了。
  “大哥快别提上回,”胭脂自己也捂着脸笑起来,“也就是你们不嫌弃,我那样的手艺,怎么见得了人呢?”
  自己做的固然比不上积年的老裁缝,可心意难得……
  “大哥,”胭脂试探着问道:“这回的镖,可是有什么不妥?”
  “为什么这么说?”赵恒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
  胭脂摇摇头,“大哥别笑话我,许是我大惊小怪罢了,总觉得心里惴惴的。按理说,我是不好问镖局的事情的,不过之前送虎子离开的时候约莫也瞧见了,似乎这趟并没什么名贵财物,说是富商家眷,也实在不大像。且若只是几个人,也实在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
  从青山镇到沂源府这一路几个月,又在镖局住了这么些日子,胭脂着实涨了不少见识,也越发觉得这一趟镖不同寻常。
  赵恒安安静静听她说完,没肯定也没否认,“咱们镖局好歹也算小有名气,一般的镖是不接的,不过二哥和五弟都在,六弟年纪虽小可也算沉稳,你实在不必担心。倒是那宅子,我已有了点眉目。”
  这姑娘着实聪慧的紧。
  这件事的真相自然没有这么简单,可因为涉及的太多,赵恒反而不好说实话。
  不过他已经又多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胭脂对赵恒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哪怕对方并未正面回答,可只要他说放心,胭脂也就真的本能的放了心,然后又马上被宅子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这样快?”
  赵恒点点头,“不过眼下只能租。”
  胭脂说:“我明白,能租到已是很好了,便是想买,如今我的银子也不够呢。慢慢来吧。”
  赵恒就简单地将房子的情况说了。
  “出了镖局大门往东走两条街,斜对过就是了,离着镖局也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小巧的两进院子,家具都是齐全的,一年租金六十两。左右也都是准备科举的秀才、举子,十分清净,不过那房客得五日后才到期,你且得等一等。”
  沂源府城内房屋都十分金贵,哪怕偶尔有空着的也往往只租不卖,就是这个,还是赵恒托了好些人才打听到的。
  其实他问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排在前头,还是负责此事的人同他有点交情,这才假公济私的插了队,不然少说也得排到次年入夏!
  胭脂听后欢喜不已,“大哥这样周道,当真叫我不知该怎么报答好了!”
  赵恒就笑,“得闲儿帮我再做一件衣裳也就是了。”
  胭脂失笑,“这怎么成!大哥莫要玩笑。”
  赵恒稍稍提了提嘴角,“你说是玩笑就是吧,做衣裳到底累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我没说,左右从外头买的就挺好。”
  胭脂:“……”
  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怎样呢?!


第36章 
  胭脂犯了愁。
  做衣裳?
  大哥为什么偏要自己做衣裳?又不好看!
  可人家提的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若不答应……
  唉!
  胭脂软趴趴的趴在桌上,痛苦的抓了抓头发,决定先出门把布料买回来再说。
  既然应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做完了。
  “轻容,才刚去哪儿了?”正拿钱呢,卢娇就敲门进来了,“找你你不在。”
  “哦,就,就出去遛了个弯儿。”胭脂莫名心虚,顺口扯了个谎。
  “大清早的,别冻着了,”卢娇点点头,又问:“今儿我有空,你还学不学擒拿?”
  “要学的!”自打真正见了卢娇和郭赛的战斗之后,胭脂对习武的渴望就越发强烈。她倒不指望像他们那样飞檐走壁的,可好歹也是个自保的法门,不然一旦有个什么,总被人护在后头,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那咱们先吃早饭,吃完了就练练。”
  “四姐,下午,下午成不成?”胭脂却有些为难,“上午我得出门买点东西,还想写几张字。”
  每次练完之后她都浑身酸痛,得歇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若是早上就练,这大半天就废了。
  “也成,”卢娇点点头,“去买什么?我陪你?”
  给赵恒做衣裳这事儿可不好让卢娇知道,不然回头又该打趣自己了,胭脂忙道:“小玩意儿而已,莲花跟着就成了,四姐你只管忙你的去。”
  卢娇也没刨根问底,又说了几句话就去找人比武去了。
  胭脂松了口气,重新拿好了银子,又去看了小翠儿他们的活儿。都不是头回做了,几个孩子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挣钱的机会,都很仔细,胭脂压根儿挑不出毛病。
  各样粉末都研磨好了,剩下的只要胭脂自己根据比例调配就是了。
  她先去了一趟香粉宅,说过几日就能送一批货过来,张掌柜的十分热情,拉着她笑的合不拢嘴。
  “好姑娘,你怎么才来?我本有意找你去,可实在忙的脱不开身。”
  又转身对伙计招呼,“快,上茶,上好茶!”
  胭脂道了谢,见店内络绎不绝的都是客人,也知道张掌柜是真没空,“近来可还好?那些手脂什么的可还好卖?”
  “瞧你这话说的!只有买不着的,哪里有不好卖的道理!”一提起这个,张掌柜就喜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同她炫耀起来,“如今咱们这香粉宅那是独一份儿,外头人再想也没有!前儿还有个过路的富商,家里做得好大买卖!一年少说十几万的银子,他家奶奶、小姐先前还傲的什么似的,口口声声便是西洋玩意儿也见过的,可用了一回之后,还不是乖乖打发人再过来买?还说想多要些呢,我却哪里有,三言两语也就打发了。”
  胭脂不大爱同外头的人往来,所以好些事情并不清楚,今儿才从张掌柜口中知道了。
  冬日漫长酷寒,许多取乐的法子这会儿都不好用,那些富商、官宦家里的太太小姐们也就是开个宴席,拢个雅会什么的,说说衣裳首饰,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太多新鲜花样,难免厌烦。
  但现在不同了,寒香沁的胭脂水粉横空出世,好似一块巨石狠狠砸入冰封的湖面,好大的动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沂源府开始传起来这么一句话:“没有寒香沁的胭脂,哪里敢赴宴?”
  这股风气先从官太太圈儿里刮起,由通判高夫人起头,稍后那些富商太太、小姐们便不甘示弱的追了上去,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一股风潮,但凡手头略有几个闲钱的,定要咬牙去买一瓶寒香沁的油胭脂来抹抹!
  起初不少人也只是为了攀比,可等买回来略抹了一回,一下子就不爱用原先那些了。
  沂源府冬日干燥寒冷,肌肤便是小心呵护也难免偶有起皮,旁的胭脂往往干涩凝滞,涂上去不光颜色死气沉沉的不好看,且越发带的嘴唇干裂了,严重些的就瞧着沟壑纵横,十分可怖。
  可这油胭脂就不同了,自己便是油汪汪一罐,也不用什么蜜水化开,直接抹上去就好,水盈盈的,又服帖又滋润,且还香喷喷的。还有那什么甲油的,比凤仙花汁染得更为牢固,颜色也浓郁鲜亮。
  有了这样的好物作比较,曾被追捧一时的蜡胭脂难免落了下风。
  略上了点年纪的太太们倒罢了,到底稳重些,年轻姑娘们可没那么内敛,只要见了面,必先问一句“你用的哪家胭脂?”
  若都是寒香沁的,那就问问你用了什么颜色,好不好,赶明儿我也买一罐试试;若不是,少不得发问之人满脸震惊,“你竟还在用原先的蜡胭脂?”
  虽没明说,可眼神和表情却都明晃晃的流露出瞧不上,被问的人也觉失了面子,回去之后自然也要紧赶着打发人去买……
  胭脂听得津津有味,欢喜得不得了,又对张掌柜道:“如今我已托人看了一处小院儿,回头收拾好了就多找几个人帮工,想来产量也能上去些。”
  “那敢情好!”张掌柜喜不自胜的说,“这才头一年呢,知道的人有限,待到来年名声打出去,不用等过年,怕是月月都会有人找过来呢!”
  “那就借掌柜的吉言。”想着美好的未来,胭脂也觉得高兴。
  张掌柜的摆摆手,又叫她吃果子,“对了,前儿还有外面一个脂粉贩子想一口气包圆呢,叫我给三言两语打发了。咱们自家都不够卖的,如何顾得来他们?再一个,若是随意给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胡乱抬价,或是弄虚作假的,没得坏了姑娘你的招牌。”
  胭脂也是这么想的。
  有多大的肚量吃多少饭,如今她还没有那个能力铺大摊子,倒不如先把眼下的顾好,等名气打出去了,不怕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说起来,自己给夏霖府杜掌柜的信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他回没回来?
  从香粉宅出来,莲花就喜气洋洋的,“姑娘,您真了不起!”
  胭脂莞尔一笑,“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了不起?竟也学会哄我了。”
  “是真的!”莲花很认真的说:“不光我,我娘也这么说。她说姑娘年纪轻轻的,心肠这样好,偏又这样能干。又会挣钱,又会读书写字的,当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的,说我能跟着姑娘是我的福气呢。我也这么觉得。”
  “瞧这小嘴儿甜的,”胭脂笑着捏捏她逐渐开始长肉的脸,“你说了这样多好话,我却不好亏待,回去的路上给你买糖油果子补补可好?”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偶然间一抬头竟看见了数日不见的胡九娘。
  她还是原先的打扮,张扬热烈,十分美丽,许多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偷瞟。
  胡九娘也看见了胭脂,并主动过来打招呼,“江姑娘,好巧。”
  胭脂笑笑,“好巧,出来买东西么?”
  胡九娘点头,“左右闲着无事,这么些年,我也没痛痛快快的逛过,索性出来走走。”
  一位美人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而当两位各有千秋的美人凑在一起,当真叫人挪不开眼。
  不远处一个男人看直了眼,偏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竟险些跌到沟里去,引得众人齐齐发笑的同时也暗道好险。
  好险好险,得亏的出丑的不是自己。
  胭脂说:“总在屋里闷着倒不好,还不如出来走走。九娘你在那边住着可还好?”
  “劳烦记挂,”胡九娘笑了下,眼睛里沁出点真切的谢意,“自在得很,只是难免有些闲过头,琢磨什么时候收两个徒儿耍耍。得空我请你喝茶,你可别嫌弃。”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江姑娘对自己跟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分别,更未因自己的过往有轻视之心。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阴阳怪气的。
  “有人请喝茶,为何要推辞?”胭脂也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当下痛痛快快的应了。
  莲花仰头看着胡九娘,抿了抿嘴唇,轻轻扯了扯胭脂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天儿不早了,四当家还等着您回去呢。”
  胡九娘瞧了莲花一眼,莲花不甘示弱的看回去,胡九娘抿嘴儿一笑,云淡风轻道:“罢了,我不扰你,有空再说话吧。”
  两边分开之后,胭脂抬手往莲花额头上弹了一指甲,“哪里就这样急了?”
  “姑娘,”莲花小声道,“这些日子我听不少人说,那胡九娘不是什么好的,还同那叛变了的三当家”
  “胡言乱语!”胭脂猛地变了脸色,声音也前所未有的严厉起来,“你听谁讲的?旁人讲的就是真的么?你自己亲眼见过么?”
  虽然莲花来的时间不长,可胭脂待她也一直和颜悦色,莫说现在这样疾声厉色的斥责,便是高声儿都没有的,小丫头直接就吓坏了。
  “我,我听那些大娘、婶子说的,说她出身不好,今儿又见她打扮的妖妖娆娆的,”莲花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吓哭了,“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撵了我!”
  “你错了,错在哪儿?”胭脂却不打算轻轻揭过,语气虽然和缓了,可依旧严厉。
  果然,莲花也没想到胭脂竟然还会继续问,一时给问蒙了,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哗啦啦的下来了。
  胭脂叹了口气。
  其实莲花所思所想,也正是大部分世人的衡量。她出生在那样的环境,无人教导,更没读过书,也没见识过外头的世界,难免会被旁人影响。
  若是以前,胭脂自然懒得管,可现在她既然是自己的丫头了,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意思,少不得要调/教一二。
  “原是我急躁了,”胭脂抽出帕子给她擦了脸,“你可知我叫你读书识字是为了什么?”
  莲花摇摇头,过了会儿才不大确定的道:“不是为了日后帮着姑娘记账、看签子么?”
  “那是其一,”胭脂缓缓道:“如今你还小,可以后呢?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终究要找条出路。你先别说什么一辈子跟着我的浑话,读书使人明理,能知道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远的不说,我如今所有不都是书上看来的么?”
  莲花欲言又止,懵懵懂懂的,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通。
  胭脂又道:“世上难免以貌取人,或是只图一时痛快便说其七道八,或许他们只是说笑,说完转头就忘了,可人言可畏,被说的人却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便譬如那胡九娘,谁不想正经过日子?可早年的事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吗?如今好容易挣出来,她不过是想好生活着,又有什么错儿?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女人又何苦再去为难女人?雪上加霜、损人不利己,又有什么趣儿!”
  说着说着,胭脂难免回想起当初自己同王书生断了的那些日子,村中人们也是这般议论自己的。
  但归根究底,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胡九娘,又有什么错儿!
  凭什么男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出入那等烟花之地,也可被人说成是“风流”“洒脱”,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可女人呢?哪怕是被人所害,但凡同这些稍微沾了点边儿,就好似做了罄竹难书的大恶一般,永世不得翻身?
  这会儿胭脂倒不生气了,可眼底流露出的复杂情绪却叫莲花更加难受了。
  她喜欢看姑娘欢欢喜喜的,如今这表情她虽看不懂,可心里却一阵阵难受。
  “姑娘,莲花错了,以后一定会改的,您打我骂我都好,千万别难过。”
  回过神来的胭脂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莲花用力点头,又问:“姑娘,咱还去布庄么?”
  胭脂一怔,咬牙,“去!”
  难得出来,胭脂还特意绕了下路,从之前赵恒跟自己说的那座小院儿外头经过,打量之后十分满意。
  小院儿本身并没什么奇特之处,都是一般的砖墙灰瓦,虽看不见里头,可外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隐约有读书声传来,周围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店铺、摊贩,莫说当作坊,就是买下来当宅子自住也使得。
  许是她站的久了,有巡街的衙役走上前来询问:“姑娘,你可是找人?”
  那人见她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本能的放轻声音,还拼命从脸上挤出点笑来。可惜他生的五大三粗,瞧着非但不和善,反而更吓人了。
  莲花本能的要往后缩,可转念一想,又咬牙站在前头,还伸出胳膊将胭脂挡在后头。
  胭脂笑着把她拨开,又对那衙役行了一礼,“并不,只是觉得沂源府地杰人灵,想着什么时候能买套宅子常住就好了。”
  那衙役听她说话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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