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把你当兄长-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望着她红红的眼,诚恳道:“某受家主大恩,曾立誓报答,且女郎有难,某岂能坐视不理。若不顾而去,违背誓言与道义,与禽兽何异?”

    阿练摇头,眸中泪珠将落未落:“我会连累你的,凶手杀了那样多的人,又岂会放过我?保命要紧,你还是莫跟着我了。”

    渠让不听。

    阿练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坐到驭者的位置。

    她驾着车走了一会儿,见他仍是疾步而行,跟在自己身侧,不由得抽了下马鞭子,让马车跑得更快一些。

    渠让却飞快地夺过阿练手中缰绳,使力一拽,马车就停了下来。

    阿练错愕,听他道:“你这样太危险了,去车里吧。要去何处,告诉我就是,我带你去。”

    阿练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沉默片刻,又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反对,乖乖进了车厢。

章节目录 6。遇劫

    渠让曾言,霍郯让他赶去报信的时候叮嘱过,务必让阿练速速离开中州,且不要再同以往的任何人事有丝毫的牵连。

    阿练不知这一场灾祸缘起于何处,但父亲既留下了这样的话,定然是有他的考虑。只是她如何真能做到不管不顾地离去,甚至连父亲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阿练也不知道父亲所说的一切人事包不包括卫长史,但目下她所能央告的也只他一人了。且由方才所见,长史大人分明也是关注着这一桩案件的。

    她只能去试一试了。

    渠让驱车载她行至长史府,阿练下了马车,在大门外候了一会儿,就等到了下值归来的卫长史。

    她有些急切,脚步飞快地上前去,拦住了他。

    卫长史与霍郯一样,是个儒雅的士。

    他已是知天命之年,平日也将阿练当做女儿一般的看待,如今见这小女郎形容憔悴,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盛满了茫然无措,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疼惜,对她道:“进去说吧。”

    阿练的唇已有些开裂了,却顾不上卫长史递来的热汤,只切切道:“大人,敢问民女离开中都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霍府上下数十口人一夜之间悉数被害?这是中都,大王治下,不是什么山野草莽不化之地,怎会发生如此惨事!”

    阿练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哽着声问他。

    卫俨瞧着,一颗心也难受得揪了起来,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却又听阿练道:“大人,我先前曾回去过一次,看见您主管的掾吏命人将被害人的尸身都抬了出来,是不是此事已有了眉目?还有我阿爹……是否也在其中?”

    卫俨摇头:“案发当夜我去看过了,不见你父亲的踪影。我猜,他应该还活着。”

    阿练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几乎要克制不住地跳起来:“当真?您真没看见我父亲的……”她不忍说出那两个字。

    看到卫俨肯定地点点头,她的心激烈地跳起来,原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得知父亲尚有一线生机,阿练险些喜极而泣。

    只是卫俨又道:“论理我与你父是至交,又处在这个位置,本对查明真相、还你阖家数十口人一个公道之事责无旁贷,只是目下却是有心无力。”言毕叹了口气。

    阿练问:“长史有何疑难?”

    “长安有使者至,召大王入朝,届时我与相国都需随行在侧。”卫俨道。

    大汉初立国时,分小国数十,以封宗室与功臣。异姓为王者,皆在十余年前被高祖借由吕后之手剪除殆尽。如今吕氏临朝,大权独揽,也就愈加看刘姓宗室不顺眼了。

    代王此次入长安,凶多吉少。

    阿练一听就明白了,卫长史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就无怪乎顾不上去查自家的案子了,毕竟天大地大,也没有国君的事大。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然而也没有立场去苛责卫长史。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阿练,如今你父下落不明,我也不忍看你一人流落在外无依无靠,你可愿留在我这长史府?或有一日你父归来,也不至于寻你不着。”卫俨注视着她,语带关切地道。

    阿练想了想,摇摇头:“长史好意,阿练心领,只是如今长史有要事在身,不便再为我分神。此前父亲曾遣我去晋阳看望叔父,出事时也留下话让我去晋阳投奔,故而我打算遵从父命。”

    卫俨目光微微一动,又叹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你若尚有至亲可依,我就放心了。”

    此次入京实在前途未卜,若太后欲降罪于代国,则覆巢之下,他身为代相长史,自身尚且难以保全,又何能护住阿练呢?

    故而阿练提出要去投奔叔父,卫俨也没有再强留。

    阿练出了长史府,在渠让的护送下离开了代郡。

    这一日路过一个名叫高柳的小城,因车上的食物不够了,渠让便去采买。临行前将马车停在街角,叮嘱阿练在此处等他。

    阿练等了一会儿,偶然间掀开车帘,却正好望见马车外不远处立着几个彪形大汉,正盯着自己。她心里头一个突,忙放下了帘子。

    又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些人似乎早先就在那里了。继而又忍不住往坏处去想,或许更糟糕,那伙人盯的就是她呢。

    她心里又急又怕,等不回渠让,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忽有橐橐的脚步声响起,渐至马车前,阿练心中大喜,以为是渠让归来。然而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而凶恶的脸,阿练不由骇然。

    “下来。”那人用刀挑着帘子,对她道。

    阿练顿时身子紧绷,搭在膝上的双手微颤,仍强撑着道:“我不识得你,请你离开,我阿兄马上就回来了。”

    “下来,莫让我再多说一遍!”那人刀已出鞘,不耐烦地拍拍车厢。

    阿练观他们人多势众,为首一人眼中凶光毕露,大有若再不从便一刀斩了她的意味,也不敢再犟,便避开那人的刀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路上盘缠皆在车中,连同这辆车我也可一并奉送,只求饶过性命。”阿练提着一颗心道。

    为首那人却收刀归鞘,伸手捏住阿练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眼,眸中精光一闪,赞道:“果然是个绝色,我还道是老三看花了眼,白跟了这一路。”

    阿练厌恶地扭头避过,又听到这人的话,不由得心头一跳,一时间又开始思索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看着并不像是为追杀自己而来。

    那人也不耐烦多言,只是扭着阿练的手臂,想要将她强行拽走。

    阿练心中大急,拼命地挣扎,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

    是渠让回来了。

    阿练扭头去看,只见他扔了手中包裹,与那些人厮打在了一处。

    渠让纵然身手不凡,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面有十数人之众,很快便受了伤,衣服上染了大片的血迹。

    阿练脸色煞白,颤着声喊道:“你快些走,莫要与他们拼命!”

章节目录 7。芒刺

    渠让没能护住她,那些人将他打晕后,便带走了阿练。

    高柳城在代郡以西,是去晋阳的必经之地,也是个出了名的乱地,盗贼劫匪层出不穷。

    以往经过时有成队的护卫随侍,所以不曾遇到过什么麻烦。此番身侧只有渠让一人,便显出势单力弱跋涉于途的险处了。

    阿练被人带到一个街口,等在那儿的除了那伙贼人的同伴之外,另有十数个年轻女孩子,俱是满面悲伤,形容凄楚,看起来是与阿练一样,被人劫掠至此。

    阿练大概知道这伙人意欲何为了。

    时下江山初定,并不算十分太平,远的不说,就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被高祖枭首的梁王彭越收尸的义士栾布,在年少时也曾被人一个麻袋套了头,卖到燕地为奴。

    这伙人劫掠少女,应该也是为着贩卖奴隶的勾当。时下贵族喜好蓄养家伎,一个绝色歌姬价值千金。

    阿练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这张脸如此碍事。

    她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地挤进人群里,与那些少女挨在一处。

    过了一会儿就有身着锦绣的人走到这群少女的前面,用一种贪婪而挑剔的目光检视着,间或抬手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那些被点到的少女便呜呜咽咽的,流着泪被人拽了出来,像是贩卖牲口一般的被那些劫匪卖掉了。

    阿练站在最后面,她个子小,被前面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是死死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趁人不注意时飞快抬手将整齐的发髻揉乱,挡住了大半张脸。

    等那买主走后,阿练才稍稍松了口气,略微直起腰来,抬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然而一颗心始终吊得高高的,不曾放下来过,一时忧愁父亲的下落,一时又担忧昏倒在街上的渠让如何了。

    她望着前方,然而却莫名感觉身后有人在看她,像是芒刺一般,令她感到极为不适,几乎生出了一种快要被吞噬的错觉。

    这感觉只在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而却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真是错觉?她转过头来,微微皱眉,疑惑着。

    然而下一刻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霍笙。

    他打马自她眼前过,黄昏的余光沿着阿练的视线铺展开来。她看见霍笙高踞马上,一身深色骑装,于日光下不减分毫的清冷与肃穆。

    阿练的心又开始飞快地跳起来,她想要喊他,然而呼救之声还未出口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喊,那些贼人就在她身侧,手中有刀,抬手便能取她性命。

    虽不敢出声,阿练却不愿放过这可能得救的机会,她小幅度地做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动作,希望能让霍笙注意到她。

    然而霍笙毫无察觉,阿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眼见霍笙就要走出这条街,阿练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与此同时,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最后终于完全失望,霍笙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她。

    入夜了,阿练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她穿得不多,陋室之中又无取暖之物,虽和一群人挤着,然而当冷风从洞开的门户灌进来的时候仍是遍体生寒。

    身旁的一个女孩子都快挤到她怀里了,显是冻得厉害。她低头看了一下,这女孩子年纪比她还小,看起来至多十二岁,瘦得皮包骨。

    阿练突然想起了那个自小陪伴她的侍女青雀,若非那夜替她收拾行李时着了凉,便能与她同行,也不至于在那场灾祸中丧生。

    她心里一阵难过,便伸手揽住了那小姑娘道:“你靠着我吧,这样暖和些。”

    那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来,待看到阿练的脸时,更惊讶了。

    “你的脸……”

    暗沉,黝黑,不复玉样光泽,望之令人生厌。

    阿练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故意弄的,这样旁人便不会注意我,等找到时机便可脱身。”

    那姑娘有些不信地道:“真能脱身么?我看他们守得这样严。”

    阿练也无把握,只是行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便拍拍她的背,鼓励道:“我看了下,他们留下来负责看守人的并不多,又要监视这么多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那姑娘点点头,不再言语,又往阿练的怀里缩了缩。

    寒气仿佛是从地底下漫上来的,一层一层地侵肌浸骨。怀里人似乎睡着了,却仍是抖得厉害,阿练自己也有些冻得受不住。

    她从夹衣里摸出一方绢帕,帕中包裹着两样东西,一块玉佩,半面玉珏,皆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这是阿练身上仅有的值钱之物了。

    她想了一想,仍把那玉珏包了起来,放回夹衣之中。且不说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意义非凡,再者玉珏只半面,并无太大价值。

    阿练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靠着她的姑娘,手中攥着玉佩去寻那门外的看守。

    “我想用这块玉佩换一件御寒的衣物,不知可否?”阿练摊开掌心,将玉佩搁在那看守的面前。

    借着火把的光,能看出此玉质地绝美,显是上品。那人目光微动,伸手欲抢。

    阿练忙收了回去。

    “我只要一件御寒的衣物,若不愿,我立即摔碎了它。”

    那人哼了一声:“当我没见过宝物?什么破玩意儿,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现!”又唧唧歪歪地骂了几句,见阿练不为所动,终是舍不得那玉,回身从自己住的地方捡出一件厚袍子扔给她。

    “拿来!”

    阿练将玉佩递给他,抱着厚袍子回了破屋之内。

    先前那姑娘已经冻醒了,正抱膝举目四处望她,见阿练回来,不由得面露欣喜。

    因那袍子是男式衣物,很是宽大,盖在两人身上倒是正好。

    阿练觉得没有之前那么冷了,靠在墙壁上出了一回神,正是将将要入睡的时候,却又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很快就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一人道:“大人,都在此处了,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个?”

    阿练好奇地望了一下,见都是些陌生面孔,下午劫她的那些人并不在其中。方才说话的应是负责看守之人的头领,只见他微微躬身,举止甚为恭敬。

    那众人拥着进来,被呼之为大人的男子略微向前,朝着屋内的数十位女子扫了一眼,像是没有什么发现,又有些烦躁地转过头去,对那头领低语数句。

    头领愈发恭敬,再三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一行人又呼啦一声都出去了,没了遮挡,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火光拉长的影子在屋子里跳动数下,也终于消失,此间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与昏暗。

    阿练见与自己无关,也不再想,将头埋在膝盖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与阿练靠在一处的少女忽觉内急,起身欲方便一下,走到门外却听到两个贼子正在低语,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近一些。

    只听一人道:“才刚来的人,说是看上了一个女子,要带回长安去。”

    “看老大对那人那么恭敬,怕是身份不低。”同伴应道。

    “嗬,你知道什么,来的不过是个下人,他背后的主子才是身份贵重哩!”那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同伴问道:“既如此,贵人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何必要巴巴地来找我们老大要?”

    “这我哪里知道?”那人亦不解。

    同伴又问:“那他怎么就走了,是不是没找见?”

    那人摇头:“这也怪不了人,谁叫他说也说不清楚,只道是要那个最好看的,鬼知道他到底要哪一个!”

    两人又啧啧感叹了一阵,那少女听完,也顾不上方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两人说的“长安”二字上。

    长安,原是她的家乡啊。

    少女回到原处,见阿练倚在墙壁上,微微垂着头,那被她故意揉乱的头发正有一缕垂落下来,落在颈侧。

    少女的注意力便被那纤弱而修长的颈项吸引了。

    玉一样的白,月光不能夺其色。

    她心中一动,轻轻蹲下身来,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拭着阿练的脸。

    阿练没有醒,她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本不是多高明的伪装,少女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它除去。

    她靠得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