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也很没教养。身后,都是一些吊儿郎当的人,大概是他的家丁,也是个个不怀好意的样子。
见凤九居然不理他,这人狠狠唾了口,上前恶狠狠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敢和铃铛在一起?”
见他走进,铃铛吓得不由得就往凤九身后躲。
这时,凤九才不慌不忙回答:“我是铃铛的姐姐,你又是谁?”
“姐姐?”那人仰天大笑起来:“本少爷从没听说过铃铛有姐姐。”
“……”凤九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继续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我是铃铛的爷爷的干姐姐的二舅子的表妹的姐夫的堂哥的三大爷的七大姑的弟弟的邻居的表姐。”
“呃?”那人被这复杂的亲戚关系明显绕晕了头,瞪大了一双环眼半天没回过神来,还被凤九厉喝一声“你是谁?”吓了个哆嗦,居然乖乖的回答:“我是牛员外的儿子。”
……你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又有什么用?
凤九心道。
看了看那凶神恶煞的牛少爷,再看看身后害怕得瑟瑟发抖的铃铛,以及四周敢怒不敢言的牧民们,凤九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大概了解了。
想不到一来就遇到个超级白烂的恶霸抢民女,还真是好运啊!
她略带自嘲的心想,当下迈出一步,昂首挺胸,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找我妹妹铃铛做什么?”
牛少爷长得名副其实牛高马大可是脑子不怎么好用,半晌才反应过来,本来也想上前和凤九针锋相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明明还没到自己肩膀高,他却愣是不敢迈开步子,像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不敢放肆,居然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飞扬跋扈,从手下那里接过一张发黄的字据来。
“铃铛爷爷欠本少爷二十两银子,若是还不出钱,铃铛就要给我做小老婆!”
凤九瞪眼看了看那字据,确实这样写着,末尾按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拇指印,因为年代太久的关系,字迹泛黄,印泥也灰暗了,但的确是张双方立此为证的字据。
她沉默下来,看了眼身后抖得可怜的铃铛,再扫了眼那满脸色迷迷的牛少爷,当下朗声道:“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我替铃铛还!”
“二十两?”那牛少爷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狡诈的表情来:“每个月十分的利,现在过了五年,铃铛欠我的,可是八万两!”
“八万两?”凤九叫起来:“你抢钱庄啊你?”
“嫌多?嫌多当初就叫她爷爷别跟本少爷借钱啊!”牛少爷甚是得意,一双铜铃环眼色迷迷地在铃铛脸上身上转来转去。
凤九甚是懊恼,她身上虽然有钱,却也没有八万两这麽多,其实楚羽身上带的银票才是巨额数字,要是他在,马上就能打发了这个落井下石的牛少爷,偏偏昨晚又失散了,也不知他有没有逃出来,现在怎么样了……
也许是见凤九气质不像普通人,那牛少爷也难得的主动让步,对着铃铛叫道:“铃铛!你要是还不出钱来,半个月后,本少爷大红花轿来抬你入我牛家,只要你做我小老婆,这笔债务自然一笔勾销。”
说完,就带着一干家丁扬长而去。
看牛少爷一大群人走得没影儿了,铃铛才从凤九身后出来,雪白的贝齿咬住了下唇,眼珠儿顿时就流了下来。
“哎呀!别哭别哭啊!”凤九见状慌了手脚,连忙劝慰道:“别担心,会有法子的。”
这时,周围不敢靠过来的牧民,都纷纷走过来,一个个满脸怒容。
“哼!那个狗东西,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了,如今连铃铛也不放过!”格里怒道。
凤九一边轻拍铃铛背部,以示安危,一边问:“当初铃铛爷爷为什么跟他借钱?”
听见凤九问,周围的人都纷纷叹气。
“唉,铃铛这孩子……命苦啊……”格里长叹一声,说:“她才三岁的时候,有次爹妈出去放羊,遇到了狼群,就再没回来,一家子只剩下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五年前,铃铛奶奶突然被人绑了,说要二十两银子才放人,我们凑七凑八也凑不齐二十两,铃铛爷爷没法,只得去向那牛少爷借钱,赎回了铃铛奶奶,可没想到,老人家被这样一惊吓,没一月就走了,这不,半年前铃铛爷爷也没了,铃铛孤苦伶仃的,还要被那牛少爷逼亲,真的命苦啊!”
他一路说来,周围的人或者红着眼擦拭眼泪,或者义愤填膺满面愁容,都是忿忿不平。
“慢着,不对呀。”凤九听出了蹊跷来,皱起眉问道:“铃铛奶奶又不是有钱人,那些人为什么绑她?”
周围一听,全都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格里看了看铃铛,才咬咬牙,对凤九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后来听说,绑走铃铛奶奶的人,就是牛少爷指使的。”
一听之下,凤九立刻明白过来,低声狠狠骂了句:“王八蛋!卑鄙无耻!”
“铃铛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得跟那天上的彩云一样好看了,所以我们都猜,那牛少爷一定是早就看上了铃铛,才故意设下这圈套的!”格里愤愤不平的道。
“那他胆子也太大了吧?”凤九皱眉道,
“唉。”格里又叹了口气:“牛家靠山大啊,听说那牛员外的表哥,是麻城的县令。”
县令?一个县令的亲戚了不起啊?这靠山就大啦?那铃铛刚刚叫“姐姐”的人,还是青泓的太后呢!
凤九不屑地想。
这时,格里又开口了:“这位姑娘,我看你像是外地人,不如做做善事,将铃铛带走吧。”
“啊?”凤九闻言怔了怔。
格里继续道:“铃铛有个婶婶在京城永安,要是姑娘不嫌麻烦,就绕个道儿,把铃铛带去永安吧,不然留在这里,我们也没法子救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铃铛被糟蹋掉?”
“诶?”凤九叫了声,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
“姑娘,你就发发善心,把铃铛带走吧?”周围的人也一起哀求道。
“诶?”凤九睁大了双眼,开始有点明白过来了。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哈?”
这次凤九彻底明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凤九就赶着马车,踏上了去北夜国都永安的路。
车上,除了元钧,如今还多出来一个铃铛。
好在凤九本来也是要去永安,再加上自己迷了路,而铃铛又恰好认识去永安的路,倒也顺道。
只是……自己明明都前途无暗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热血冲昏头地答应牧民啊?
就算遭遇再怎么白烂,也不至于白烂到这种程度吧?但问题是,自己居然还也很白烂的——
一口答应了?!
凤九回头看了看正和元钧聊天解闷的铃铛,回过头来沉默地继续赶车。
其实说实话,要是就让她一走了之,也确实难过自己良心那关,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以她的性子,是定要管上一管的,如今这样……倒也还好,既救了铃铛,又没有太过引人注目暴露身份……
只是……
自己那招蜂引蝶……啊,不对,是招祸引事的天分,似乎是越来越强悍了……
北夜卷 第十章 月黑风高夜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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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是北夜的国都,位处往来商道交汇处,人们每日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繁华热闹丝毫不下于青泓国都天宁。
凤九一行人没有引起丝毫怀疑的就进了永安,畅通无阻。
铃铛倒是记得自己婶婶住在哪里,带着凤九到了她婶婶家,亲人见面,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铃铛婶婶是个很粗壮的女人,丈夫早死了,又没有孩子,一个人生活,手脚结实,一看就是做粗活的,但人很慈祥,而且好客,听铃铛说了凤九救她一事,立刻将凤九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差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了。
凤九哭笑不得,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个落脚地也好,便在这儿住了下来。
脱离了那牛少爷的魔爪,铃铛整个人开朗不少,漂亮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也许是怕自己面孔惹事儿,她都大门不出,整天待在屋里,要不帮婶婶做事,要不就和元钧玩。
说来也奇怪,元钧除了凤九楚羽等人之外,对其他人都很戒备,却和铃铛颇合得来,两人关系相当好。
凤九看在眼里,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她来永安不是为了玩的,有人照看元钧,自然求之不得,再加上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铃铛年纪轻,但是手脚稳妥,做事又极有条理,让她照顾元钧,自是放心。
凤九这几日外出探听消息,摸清了北夜魔女的府邸在何处,但那堪比宫殿华丽的府邸前,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据说半月前,北夜魔女不慎坠马,伤到了腿,一直待在府里养伤,王公大臣来探病,一个都不见,就更别说需要暗地里行事的凤九了。
要见到北夜魔女,只怕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机会。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来,西炎使者何弼,明日到达,会下榻在城南的驿馆。
听到这个消息,凤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自麻城失散后,一直不知道楚羽的下落,虽然猜到九成九是落到了何弼手里,但没有确定情况之前,她再着急,也不会贸贸然行动的。
第二天一早,凤九就早早的等在了城南大门附近。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看见远远的一支队伍过来,为首骑马之人,正是何弼。
何弼此时是西炎使者的身份,城门处自然有北夜的官员迎接,虚礼客套完毕,便迎着何弼一行人去了城南驿馆。
凤九不露声色地混在在人群中,悄悄跟随其后。
驿馆倒不远,不多会儿就到了,到了驿馆门口,何弼下了马,却没有径直进去,而是略等了等,一顶轿子随后也停了下来,从里面出来个白衣男子,相貌俊美风流,色若春花,只是板着一张面孔,表情冷冰冰的,和旁边一直笑嘻嘻的何弼形成了个鲜明对比。
见到那人下轿,藏在人群中的凤九顿时双眼一亮,又喜又疑又愁。
喜的是,楚羽看起来安然无恙,似乎并未受伤,而且何弼对他也颇为礼遇,并未像对待俘虏一般对他,令凤九立时放下心中悬了多时的大石头。
疑的是,何弼在楚羽面前向来吊儿郎当没正经,今日看来,楚羽虽然还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但对何弼的厌恶之情,居然少了一些,难道在他被擒的这段时间内,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忧的是,楚羽虽然看上去行动自由,但看得出他下盘虚浮,虽能走动,行动无异,但手脚酸软无力,明显是被制住了身上各处大穴,根本无法运功,不然以楚羽的武功,何至于如此听话?只怕现在穴道受制的楚羽,连市井寻常大汉都打不过,更遑论能从何弼手里逃走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凤九的视线,楚羽的神情突然间怔了怔,不露痕迹地往后看了看,却并未看见凤九,于是旋即低下眼,顺从地跟着何弼走进驿馆去了。
过了会儿,驿馆门口围观的群众也三三两两走开,凤九这才随着人群,慢慢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有人突地在她肩膀上一拍,然后就是铃铛婶婶爽朗的声音:“九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凤九先是吃了一惊,差点条件反射就要攻击对方,幸好听见是铃铛婶婶,当下暗地里松口气,回头笑道:“我逛着逛着就走到这儿来了,普娜婶婶,你来这里是……”
她目光落在普娜婶婶背着的背篓上。
普娜婶婶笑道:“我是来送衣服的。”
她指指驿馆,继续道:“每三天来一次,把脏衣服拿回去洗,然后送来,一个月结一次工钱,给的还蛮多咧。”
“原来如此……”凤九看了看戒备森严的驿馆,又看了看普娜婶婶背着的已经清洗好的干净衣物,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又过了三天。
也许是因为驿馆内一下子多了不少人的关系,普娜婶婶要洗的衣服也变得很多,铃铛和凤九说帮忙,可普娜婶婶总是笑着却坚定地将她们都拒绝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辛苦地洗完了那堆脏衣服。
这天见普娜婶婶将干净衣服装好正要送去,凤九连忙上前道:“这次的衣服这麽多,要不,我帮你拿一些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也许是因为衣服太多,一个人确实不好拿,普娜婶婶犹豫了一会儿,才面有难色地吞吞吐吐道:“怎么好意思劳烦客人动手呢?”
凤九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去驿馆的路我也认识,路上多个伴儿也好嘛。”
“……这……”普娜婶婶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人分别背着背篓,往驿馆走去。
来到驿馆,凤九从眼角看了看,依旧戒备森严,而且据说前天连岳安王都来了,难怪巡逻的人比前几天更多。
只是……北夜这是在做什么?不单何弼作为西炎使者前来,连人人皆知的从来不问世事,独立于所有国家之外,不受任何限制的岳安王,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凤九百思不得其解,见前面有队巡逻的士兵过来,连忙低下头。
两人来到驿馆后门,普娜将令牌拿出来,给守门的士兵检验。
那士兵草草看了看令牌,就将目光投向了凤九。
“她是谁?”
“哦,是我的侄女,外地来的。”普娜婶婶连忙解释:“这不,衣服太多了,我一个人有点吃力,才让侄女儿帮忙。”
“这样啊……”守门的看了看凤九背上背着的背篓,就让开了身子。
普娜带着凤九在后院中穿行,凤九一路走来,也是暗中观察这驿馆的情况。
后院大多都是杂役,虽然也有巡逻的士兵,但是和前门相比,数量少了很多,而且从巡逻的次数上来说,也没有前院密集。并且从地形上看,也并不是很复杂,就是分为前院,后院,和贵客居住的贵宾院。
她如今是“仆役”身份,自然不能去前院和贵宾院看个详细,只是记下了位置方位,就跟着普娜来到洗衣房,交接了干净衣物,就原路返回,离开了驿馆。
晚上,夜半人静,天空中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倒真是一点不错。
凤九躺在床上,听隔壁普娜和铃铛已经睡着了,才小心起床,换上夜行衣,想了想,将飞星剑抽出来看了看,雪亮的剑刃顿时映出她的面庞,然后才将飞星剑还鞘。
她并没有将这把宝剑放在腰间顺手的位置,而是用黑色的布带紧紧固定在小腿上,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她带了武器。
一切准备妥当,她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直奔驿馆而去。
快到的时候,凤九放慢了脚步,藏在墙角阴暗处,往驿馆大门看去。只见灯火通明,两队侍卫来回巡逻,戒备得滴水不漏。她于是转身前往后门的方向。
果然不出所料,后门的戒备并没有前面那样森严,虽然也有侍卫巡逻,但以凤九的身手,要避过他们的视线简直是轻而易举,很轻易的就到了后院。
和白天的喧闹不同,后院安静了许多,但偶尔还是能见到侍者侍女经过。凤九躲在假山后面,等侍者都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往前院摸去。
白天来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潜进前院等处去一探究竟,如今贸贸然去救人,凤九也知道自己有点冒失了,但是楚羽还在何弼手中,多待一天,他也就多一分危 3ǔωω。cōm险,虽然现在何弼对楚羽还算礼遇,可是那人不按牌理出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楚羽下手!当下也顾不得危 3ǔωω。cōm险,先把楚羽救出来再说。
凤九固然是这样想,而她的念头,楚羽又何尝猜不到?
明知对方肯定设下了圈套守株待兔,可这兔子啊,还不得不往主动往那树桩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