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不动了,楼言初才慢慢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看着曦遥手中的豺眦,今日若不是他死,便是他们死,幸好……他把视线投向曦遥,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一手搂住柳语夕,两人相视,皆扬起唇角。
曦遥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老鼠”,见它不再动弹便失了兴趣。把“老鼠”海里一扔,便又往金鲤的脑袋爬去。
不觉间,天已经慢慢亮堂起来,海的尽头慢慢地出现一圈金黄色的光晕,那一瞬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迎着这光芒,金色大鲤摇头摆尾在沧海里尽情遨游,头上的小家伙却不时地抓扯它的胡须,疼得它一抽一抽的,真想把他扔下去。
而鱼身之上,楼言初和柳语夕相偕而坐,看着渐渐初生的太阳,心底渐渐被一团温热罩满。
(还没完……另外想征求下大家的意见,想看谁的番外可在书评区留下言,如果没有,我就随便写两个重要的人物了哦……)
第二十七 逍遥天地间(上)
三年后,赫纳亡。天元一统三国。
如今,苏什,赫纳虽归天元版图,但仍保留着原有的民风,只是女子们也爱上了天元的各种发髻,走在大街上,举目望去,女子无一不绾发插钗。
苏什一酒馆里,小二撸着袖子正往外赶人,“去去去,没钱还想喝酒,我呸……”店里小二看多了这样骗酒喝的人,是以毫不留情地把那醉醺醺的男人推了出来。
男人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被小二一推,原本虚浮的脚步一错,歪倒在店门前的大街上。男人仰躺在地上,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一时竟没有翻身起来。
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频频回头。小声和旁人嘀咕几句。那男人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们。这时,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落到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他毫不生疏地蹲到那男人身旁,“诶……你这是在做什么?”一边问,还一边用手在他眼睛上方比划,发现他仍是直直地看着上面,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不由有些好奇,也顺着他的视线,扬起细细的脖子往天上看。
看了半晌,除了几朵漂浮的白云,再没看到其他,不由撒腿一坐,嘟哝道:“这天有什么好看的?”
那男人仍是不理会他,而行人中见这两人一大一小,一躺一坐,皆仰头看天,却也无其他动作,不由意兴阑珊,各自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小童收回了视线,颇自在地坐在店门前,既不与那男人答话,也不离开,就这么坐着,掰着手指。直到店小二看到自己赶出门的那酒鬼竟然未走。还直挺挺地躺在自家店门前,不由怒火中烧。随手拾起一根扫帚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你这死酒鬼,滚一边去,再不走,老子手中的家伙可……”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举在手中的扫帚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在小二瞪眼吃惊的空档,狠狠地敲打在小二身上。
“哎哟喂……”小二吃痛地叫了一声,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继而哇哇大叫,“有鬼啊,有鬼啊……”
店中客官听到声响,纷纷回头看他,可只匆匆扫了他一眼,便又转回了头去,小二便跑便喊,此时他尚不知道那根扫帚唯有他一人能看到,掌柜听他鬼叫,立即斥责他停下来,不准惊吓客官。小二忍着痛。一下一下生生受着鞭笞,待回头再看门前两人时,眼中的惊惧更甚,继而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童见那小二吓晕了过去,才嘻嘻一笑,回过头来,却见地上躺着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仔细一听,竟是“酒,酒……”
小童从地上站起来,一撩衣袍,颇文雅地往酒店走去。
掌柜的刚吩咐人抬着那被吓晕的小二进去,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不到他大腿的小男儿踏着正步朝他走来,正疑惑这是哪家客官的公子,便听那小童开头说道:“给我来一壶酒。”
那掌柜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小童正了正襟,“给我来壶酒。”
掌柜这才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听错,看向小童的目光有些怪异,他家那个胖大小子,也才五六岁的模样,可是说话模样都是傻里傻气的,哪里像眼前这个小子说话条理分明,不闪不惧,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家孩子太傻,还是眼前这孩子太聪明。
掌柜的点点头,转身拿出一壶酒递给小童,在他看来。小童应该是帮他的亲人取酒,是以,未有多想,把酒递给他后,便伸手道:“一共一两五钱。”
掌柜伸出一只大掌到小童身前,小童抬眼看看掌柜的脸又看看他的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掌柜的又耐心的说了一遍,“一共是一两五钱银子。”
这一次,小童终于有了些反应,眨着一双如溪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粉嫩的唇儿张开,“银子?”他眼珠儿一转,“那是什么?”
掌柜原本觉得这小童颇聪慧,此时见他一脸迷惘,顿时又觉得自家的胖大小子才算是聪明,两岁时便能认得银子,三岁便知道偷偷攒银子,再看眼前这小童,明明六岁的模样,竟连银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可惜了这么一副聪明相!
掌柜万分可惜之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喏。这就是银子,你家大人给你的银子买酒的,就是这个,你把这个给我,我就把酒给你。”
小童眼珠儿一转,迷惘的表情瞬间消失,笑眯眯地一点头,伸着小手在怀里掏了一掏,摸出一锭与掌柜手中一般大小的银子,然后放入他手中,“喏。给你,酒我拿走了。”话毕,也不等掌柜的找钱,拿着酒壶便出了门。
小童出得店门,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酒来了。”
听到小童的声音,他那仿佛万年不转的眼珠才动了一动,当视线落到酒壶上,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仰头便喝,几口下去,一壶酒便见了底。
小童蹲在旁边看他喝得极为爽口,心下不由大动,当即回身又买了两壶酒,一壶递给那男人,一壶嘛,当然是他自己喝。
在家里,爹喜欢饮茶,但也偶尔饮酒,茶,他倒是喝过不少,但是这酒,娘不允许,所以他从未喝过。
是以见到这男人大口灌下,双眼放光的模样,嘴里便生满了津液,生生的咽下一口,然后学着他的模样,把整整一壶酒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嗝儿”小童白嫩的小脸上顿时升起一团红霞,明朗清澈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此时头昏脑胀,跟练功叉了气的感觉好像!不好,娘说过,若是叉了气,很容易走火入魔。他喊了一声娘,便迈着短小的胳膊腿往前走了一步,却似一脚踏在云朵里。找不到重心,“砰”地一声倒在男人身上。
男人半醉半醒,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倒在他怀里的唇红肤白的小童,竟一时忘了呼吸,他伸出手,堪堪停留在小童的发髻上,嘴里缓缓吐出一个深埋在心中的名字,“语夕……”
(逍遥天地间这三章,当做全文的番外,做一个总结)
第二十八章 逍遥天地间(中)
当曦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唯有一弯明月悬挂在空中。他揉了揉眼睛,迷蒙的双眼渐渐变得清醒,他想起来自己昏睡在大街上的,此时怎么在这山林里了呢?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醒了?”
曦遥转头一看,是白日里那位大叔,脸上立即浮上一个笑容,“大叔,这是什么地方?”曦遥装乖卖巧的本事,谷里认第二就没人认第一,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深山老林时,他便觉得有些危险,娘曾告诉过他,缺心眼的人贩子最喜欢拐卖像他这般模样的小童,然后打断了腿,挖了眼珠去营生,若是赚不了钱,还不给饭吃,冬天里,又冷又饿,想一想,曦遥便觉痛苦。柳语夕这般说,本是为了吓一吓这小子,曦遥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她为了防止他出谷,便拣那最血腥残酷的事情来吓他。
以前的曦遥自然也没往心里听,可是他听话,娘不让他出谷,他就不出谷。可是娘又有了亲宝宝,就不喜欢曦遥了,所以他为了夺回娘心中的地位,选择离家出走。
哪想这第一次出远门,就遇上了最可怕的人贩子,曦遥此时心尖都在发颤,特别是看到他浓密的长发在月光下披散着,脸部的轮廓掩在阴影里。竟说不出的害怕……娘,曦遥错了,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会好好地做一个乖宝宝……
眼看那男人离他越来越近,曦遥脸色骤变,他此时早忘了自己会法术,只有一个小孩儿本能对母亲故事里恐怖人物产生畏惧心理。
娘,曦遥不要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打骂,他不要被挖眼珠,不要被打断双腿。害怕后悔等等情绪纷纷拥堵在他小小的一颗心里,想着想着,曦遥竟“哇哇”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这时,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蹲身下来与他齐平,这时,离得近了,曦遥看清了那张脸,原本跟狼外婆一样恐怖的存在顿时变得亲切起来,他摸了一把眼泪,喊了一声“爹爹。”
炎逸身形一顿,扑在自己怀中的小家伙竟有“哇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母亲有了宝宝就不疼爱他了。炎逸听了半晌,方才明白,是语夕有了身孕,渐渐显了肚子,无法抱他,曦遥就以为语夕不疼爱他了,所以才离家出走。听完这一切,炎逸一时间百感交集,寻了这些年,终于有了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再度怀孕,纵然心有不甘,但这三年下来,他也不再如当年一般冲动任性,听到这消息后,他虽有些伤心,却也慢慢接受了。
曦遥哭了半晌,不见爹爹安慰自己,便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爹爹,你怎么不安慰曦遥……”话音未完,便发觉不妥,抱着他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爹爹,刚刚情绪失控之下,一时未发现,爹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可这人身上没有,而且,此时仔细看了,虽然他跟爹爹长得极为相似,可是感觉却截然不同,一时间,温热的心脏骤然冰冷。
这人贩子必然是化了爹爹的身形来骗我,娘啊……
“你母亲在哪儿?”曦遥还未哭诉完,便听旁边的男人问话。
曦遥转头对上他的眼睛,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回答,这人贩子定然是想捉了我再把我母亲骗来,再捉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
炎逸见他久久不答,神情间对自己竟颇戒备,这才想起,曦遥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是……”刚开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是她什么又是他什么?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我是你叔父。”
“叔父?”曦遥念了一声继而笑了起来,“你就是我的叔父?”曦遥有听娘说过他有一个叔父,但却从来没见过,没想到此时竟见到了,他倒没有想是不是真的,反正刚巧他也有一个叔父。
“你知道我?”
“嗯,”曦遥乖巧地点了点头,“听母亲说过。”
炎逸脸上渐渐浮上一抹笑容,“是吗?她还说过我什么?”
曦遥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没了。”说完这话,看到叔父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立即又说:“有的有的……母亲还说让伯父去我家吃饭。”
炎逸一看便知是这小子在骗他,心中虽苦,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静谧的树林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炎逸,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黛眉儿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身姿飘逸,可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却染满了风霜,眉宇间也有掩不住地憔悴。
炎逸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还忘不了她吗?你没听到他儿子说人家都没提起过你吗?”黛眉儿眉目间既忧且痛。
黛眉儿早就到了,她知道自己出现会让炎逸再次逃跑,于是藏于山林间听着两人的对话,可是当那孩子说到柳语夕没有再提过他时,他脸上的怅然若失仿佛一根根的刺扎入她心里,就算她得不到他,她也不想他永远这般消沉下去,于是终还是忍不住出声点醒他。
炎逸听她说完,脸上笼上一层怒气,“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黛眉儿虽然笑着,可是声音却比哭还难听,“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你存心让他们良心不安吗?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就不是一心想着从他手里夺回她,而是学会祝福她。”
黛眉儿说完,林间一时又恢复了静谧,曦遥眨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黛眉儿一会儿看看炎逸,似乎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良久,炎逸才轻轻突出一句话,“或许你说得对,真心喜欢她,那么她幸福我也就幸福了,”说罢,竟如一阵风向山下飞去。
黛眉儿一脸错愕,这样的话,变来变去说过无数遍,可他从未听进心里去过,可是今日,他竟然说对!
第二十九章 逍遥天地间(下)
炎逸奔出一里便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他知道,他们来了,他爱她!她是他生命里除了仇恨之外唯一的亮光,而这束亮光在摧毁他心底堆积的仇恨时,却突然消失无踪,他恨,他怨,但更多的却是爱!找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法看破,他想要再见一见她,听一听她的声音,可是,当曦遥说她让他去家中吃饭时,他听到了一阵极细微的呼吸声,那时,他便知道,她在附近!那一瞬间的狂喜,他恨不得冲过去紧紧地搂住她,可是出来的却是黛眉儿。
当黛眉儿第无数次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却突然醒悟了,她和他,隔着的距离不是海角,不是天涯,只要努了力,就有接近的希望。可是她心中没有自己,她甚至希望自己心中也没有她,这样她才会轻松,才会快快乐乐地生活!既如此,他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
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滑下了一滴泪,他缓缓地转回头,语夕,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要我忘记你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便让我再自私一次,让我在心底好好地爱你。
黛眉儿追随炎逸而去,留下曦遥一人坐在林中,含在嘴里的叔父两字刚发了一个音,叔父便如一阵风般消失无踪。
撇撇嘴,曦遥撑着小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小巧白玉耳朵动了动,眼珠儿立即一转,欲使个法术离开。殊不知楼言初早知道这小子的鬼把戏,屈指一弹,曦遥便保持着一腿前迈,一手前伸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曦遥……”身后响起娘温柔的声音。曦遥的眼眶里顿时涌出了晶莹的水花儿。虽说这一路走来,他有一身法术傍身,而本身又颇机灵,是以未受过什么罪,但生下来便未离开过柳语夕身边的曦遥头一遭离开母亲身边便是近十天,没见到她时,他尚还能控制住自己,借口她只爱她肚中的小宝宝而不去思念她,可是此时咋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哗哗”地流淌。
好想扑进娘怀里,娘宠爱地摸着他的头,给他讲故事,说笑话……
此时柳语夕和楼言初已经走到曦遥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楼言初微微一笑,手指微曲,曦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柳语夕伸手拉住他,谁想这臭小子。前几日还一脸臭烘烘的模样,此时竟“哇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回身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
柳语夕尚不知道曦遥是因为她腹中怀了小宝宝而跟她置气。柳语夕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问道:“可是一路上吃什么苦了?”
曦遥哭够了,方用小手一摸眼泪,抬眼瞅了一眼他爹,见他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模样似笑非笑,不由有些心虚,摇了摇头回到她,“没有,没有……”
“那你跟娘说,为什么突然离开谷中?”
曦遥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使劲地咬着嘴皮,白净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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