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朕做了决定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来干扰。即便朕做错了,也得让朕做完之后再行指出。”凤寻漾起笑容,缓缓地说道,一个字一个字地扎在阿诺的心上,冰凉入骨,“当然,朕的百官为了明哲保身而装哑巴的话,也是对朕的一种蔑视。可是,阿诺,你不是挽凤人,只不过是迫于无奈臣服于朕,这一点,让朕,很不舒服呢。”
臣服,就该是彻底,从心到思想到灵魂,彻彻底底地臣服。
“所以,这一项任务,就有阿诺执行吧。”凤寻笑眯眯地说道,完全没有理会阿诺因为震惊恐骇而浑身颤抖的身体,“对朕的忠诚,和一百个性命相比,阿诺知道如何取舍的,是吧。好了,国内还有事情要处理,朕要走了。”
没有给阿诺拒绝的机会,凤寻便已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大臣们躬身跟在她的身后,恭送他们的陛下。当凤寻走过传令的那位小西夜家人的身边,停了下来,小声说道:“助人为乐哦。”黑衣蒙面的夜家人了然、行礼。
临上马车前,刘博蕴快步上前,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陛下,这样做,只怕会引起望辉人的不满,若是导致他们对挽凤的敌视,只怕到时候,得利的会是日夏……”
“谁让你去告诉望辉人这些事情了。”凤寻笑着打断,“他们只需要知道挽凤女皇的仁慈宽厚,知道女皇赦免了他们的不敬叛逆之罪,让他们过上了比以前还要富足自由的生活。知道,呵呵,挽凤女皇是有神庇佑着,便可以了。”缓步踏上马车,少女娇俏的神情凌然散发着王者之气,“没有人,会想和神,抗争的。”
刘博蕴怔愣之际,凤寻已经进了马车。
从人撩开车窗的帷幕,少女干净的笑颜便出现在刘博蕴的面前,“望辉的事情,还请敬候多多费心。”刘博蕴立刻回神道,“陛下,望辉将来真的要交给那个阿诺么,他是望辉人,何况这一次您还下令让他动手杀望辉无辜百姓,只怕会引起他的仇恨。微臣和和其他几位大人的意见,都认为这是养虎为患。请陛下三思。”
“刘大人呐。”凤寻轻轻叹了一口气,语调不似先前的轻快无辜,“若是他没有仇恨,朕,反而就危险了呢。更何况,朕,不是让夜家人‘助人为乐’了吗?朕的温柔,是不是很感人啊?”说到最后一句,又回到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看到刘博蕴还是没有消除疑虑,凤寻便道:“时间,会冲刷一切。总有一天,望辉……会在望辉的百姓心中消失地无影无踪。刘大人,你会一直协助朕的,对吧。”
“臣定当鞠躬尽瘁。”刘博蕴行礼,他还没来得及震撼陛下的高瞻远瞩,马车已经‘嗒嗒’地驶向了挽凤。
大军被留在了望辉,用来镇压激进派的起义和反抗。靠着‘金燕子’的情报,很多叛乱在发动之前,就被从天而降的挽凤军队给扼杀了。而属地的总都督使——阿诺,在望辉的平定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近三月的天气,透着几分寒意,不过只要是阳光所到之处,便是暖和的。随着春意渐浓,到处可见莺飞草长。凤寻下了早朝之后,没有直接会飞来阁,而是立在皇宫的南门阙楼之上,静静地观着春景。
日夏已经向挽凤宣战了。
不过凤寻并不是在等着前方军情,即使知道萧暮晚御驾亲征,那又如何?少女水粉色的唇角轻牵,是啊,那又如何,沧澜不会让自己死的,绝对不会。
只是,萧暮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血瞳慢慢升起冷清的血腥,干净如冰。望辉一战结束之日,她早就打算了失约,所以匆忙回国。但是没想到萧暮晚也一早就没有相信过她,几乎是同一刻,日夏的大军压制入原来的离城。若不是她走的快,只怕这时候就被日夏大军逼得无路可走。
战争持续了一个半月,日夏的鬼神充分展露了他的军事才华和领导能力,便是刘博蕴和霍延强强合作,也被逼退三十里,挽凤东北的部分土地,已经被蚕食了,而且有扩大的趋势。若不是因为日夏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墨雅,只怕这个时候挽凤早就被兵临城下。
“主子,安郡王妃和安郡世子来了。”红叶指着不远处一列正缓缓驶来车队,旗幡着描着金纹,代表着废帝安郡王的标记。
说起安郡王夏言欢,日夏百姓对他的仇恨刻骨铭心,那样的暴*,是一场忘不了的噩梦,也是开启了他们鬼神时代的最初。不过,这位残杀手足,暴虐无常的安郡王,却在前段日子忽然抱恙,缠绵病榻月余,便呜呼而去。
安郡王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心。听说的人,大都是心中欢呼雀跃,潜意识里,便是在夏家执政的时候,萧暮晚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君王。如今夏言欢死了,他们的鬼神,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当然,真正的夏言欢早就化成了凤寻院子里的一捧花泥,死的那个不过是另外一个傀儡。只是,为什么两国交战这么重要的时刻,萧暮晚反而把安郡王妃以及夏氏唯一的一丝血脉送到挽凤?真的只是为了慰藉安郡王妃的尴尬处境和丧夫之痛。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拜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安。”如今的安郡王妃,秦相知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妹妹的一天,平复着激动地心情,银盘似的脸明亮光彩,正要端正行礼,却被挽凤女皇快步上前握住双手。
“姐姐难得回来省亲,就不要讲这么多礼数了。”凤寻微笑着,牵引着秦相知就往内宫走去。陪同秦相知而来的侍仆除了出嫁时所带的从人,都被沉香引到安郡王妃暂住的宫里去了。
一路来到了飞来阁,姐妹俩相聊甚欢。或者说,只有凤寻才会笑得那样无忧无虑,秦相知担忧的神情,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战事的把握,碍于旁人,只能生生压着。
“哇哇……”才已经入厅内,秦相知身后侍婢所抱的襁褓便传来婴儿的哭泣声,俩人皆回头望去。好在早就知道安郡世子要来,早就准备了奶妈,小孩子很快就被安抚了。
“打扰到你了吧。”秦相知歉意地笑了笑,“一路上,喂他吃了一些宁神散,想不到药效这么快就过了。”这个孩子,并不是她亲生的,或者说,在她动身回国前,几乎没有过接触,怎么可能有感情。
凤寻挑眉一笑:“别喂傻了,到时候更有你受的。”将挽凤的特色糕点推到秦相知的面前,示意她尝尝,“萧暮晚真是乱操心,找个不知哪儿来的儿子给你,以为宣称遗腹子,血统就纯正了。呵呵,姐姐你就不要回日夏了,我为你重新指门婚事,孩子嘛,那时候再生也不晚。”
秦相知温温一笑,摇摇头,“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略显丰满的手抚着小腹,“我是不会有孩子的。”婚礼之前,她被徐嬷嬷唤去了浅音宫……
凤寻的笑容减了几分,蓦然想到一个人,平静地问道:“是凤仁玉?”不知为何,她想到的是凤仁玉,而不是夏言欢,或者夏萧氏。或许他们比凤仁玉更有理由这么做,但是,凤仁玉也有必须做的理由。
毕竟,她曾经也动过这个心思。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温顺地说着,虽然黯然过,但是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不能让任何人来影响自己对寻儿的感情,她尊贵的妹妹。“我这样过,挺好的。至少不用为难和伤心。就像寻儿告诉我的,我用最好的办法保护了我自己。”也要保护好你。
干净的脸上露出不羁的笑容,凤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样,都让我生出一股愧疚来了。好了好了,我只是说说罢了,我从来不会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愧疚。”
不轻不痒地聊了一会,秦相知终是没有忍住:“寻儿,和日夏一战,你有把握吗?”明明自己曾经是日夏的皇后,却依然没有办法帮助寻儿一点一滴,看着萧暮晚慢慢蚕食寻儿的国家,她却没有半点办法,甚至……
“姐姐,春天来了。”凤寻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捧起花茶望着水中桃花妖娆,忽而笑得清纯。“春天到了,都是希望呢。”
秦相知急得六神无主,在她看来,凤寻怎么都是处于下风。刚刚和望辉打过的疲劳之师,就要和比望辉大军坚毅百倍、严谨百倍的日夏大军作战,而且还是由震撼东影的鬼神亲自指挥。
“寻儿,你有没有应对之策?这样下去……”
少女缓缓放下茶盏,轻声道:“萧暮晚又让你带什么话过来么?”从秦相知焦虑的神情,还有她在这个时候回国,应该都是萧暮晚特地安排的。只是,他想做什么?
秦相知一愣,停了很久,才道:“他想与你一会。”她选择说出来,一是因为她不会对寻儿说谎,二是寻儿绝对不会答应这个荒谬的要求。两国交战之际,两国君主私下相会,岂不是荒天下之大缪。
然而,纤手一顿,少女的淡眉微蹙,沉眸低吟。相会,他想和自己见面,为什么?日夏仅凭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将挽凤压制地不能动弹,甚至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却想要相会。
莫非!
血眸陡然一凌,干净的五官绽放出干净而妖冶的笑容,春天,果然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转而轻快地问道:“他约我在何处相见?”话音刚落,没有在意秦相知惊疑的表情,俏皮地拊掌笑了,“朕竟忘了,他既然是御驾亲征,就该是在朕的土地上才对。”
似乎是等不及了,凤寻欢快地站了起来,对红叶吩咐道:“马上准备北上,我们去会一会日夏鬼神。”抬脚便往外走,她向来是决定了事情便马上要实施的性子,临出门时,回眸微笑,“姐姐安心在宫里住几日,我去去就会。”
三日后,疾驰的马车进入了两国交战的地界,很快,就在各方的掩饰下以及日夏君的刻意之下,凤寻一行人顺利进入了原来的离城。城内的荒芜,已经被另一番景象所掩盖。
萧暮晚将此处作为了攻打挽凤的主军驻扎之处。
没有遇到半分阻挠,凤寻便进入了昔日的守备府,如今的主帅营帐。一入府中,少女便发现府中的景致和几年前一模一样。那年她去参加六国盟会的时候,对守备府的匆匆一瞥,便记住了它的格局,想不到今日,还能再见。
只是,似乎,脚下这土地,暂时不是她的了。少女挽唇微笑,眼眸涌动。
“拜见女皇陛下。”云歌和云秋同时出现,阻去了凤寻前往后山庭院的道路,平静的就像是木偶一般,规矩地行礼。只是,身形却将去路阻挡,“少爷在后山赏景,请陛下单独赴约。”
四婢立刻面露不满之色,几欲出刃相向。主子选择这么危险的时候和萧暮晚那样的人相见,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她们就时刻警惕着。如果,萧暮晚在此时发难,主子恐怕……
凤寻神色未变,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还以为这么清幽的环境没有一个人呢,总算是出现了。”的确,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虽然景致幽雅清净,但难免寂寥清冷。
“请女皇陛下……见谅。”云歌云秋的表情不动,或许还有几分凝重,“少爷在后山等着陛下,陛下只需要沿着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便能够找到少爷。”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也不会引路。
“嗯。”轻轻应了一声,转而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暮晚只是和我叙叙旧,不必挂心。”接着,便往后院花团锦簇的景致走去,清纯简单,衣袂摇曳。
一路走来,除了山花烂漫,倒也没有其他特别的风景。凤寻顺着蜿蜒的白色山径缓步而上,走了半日,都不曾萧暮晚的踪迹,不由有些烦躁。
总算是爬上了山头,细密的汗珠晶莹地布在鼻尖和额头,山风习习而来,阵阵凉爽。少女抬眸往下一看,干净的脸上露出惊艳的神情。
山的另一边,是满目的桃源,一整片的桃花林占据了山的一边,开得嫣红娇艳,盛放的桃花。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落英缤纷,乱红如雨,美得如同仙境,凤寻一袭粉色长裙,和漫天的粉霞交相映辉,她慢慢的走入林中,慢慢的展开手掌,接住落下来的桃花。
桃花,应该是最能代表春季的花朵吧。它粉粉的颜色,妩媚的花瓣,不会很浓烈,也不会太清淡。只有桃花,灼灼的桃花,代表着灼灼的春意,像一颗如同春天般萌动的少女心,每一瓣花朵的颜色,像是女子羞红了脸,含羞带怯,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柔与动人。
少女折下一枝开得灿烂的桃花,低头轻嗅,微微歪着脑袋,细细地看着。桃花或许不是所有最喜爱的花朵,但是绝对是每个女子会喜爱的花朵,桃花的颜色绮丽如梦,光是看着花朵,仿佛就是一场粉红色的梦。
终归,不过是场梦。
血瞳微微闪过血腥和冷残,凤寻轻轻地将手中的桃枝抛了出去。粉色的花瓣在随着桃枝在半空微微颤抖,划开粉红色的弧线,然后便颓然地跌落在褐色的土地上,伴着湿润的春泥,被一只粉红描金丝履踏得粉身碎骨。
“哎呀哎呀,这个世上,也只有小凤儿这般不解风情了。”从朦胧妩媚的桃林之中,传出一道低沉磁迷的戏谑声,轻轻袅袅,千千转转,就好似和大片大片粉红的云雾原本就是一体的。
“不过是虚幻,终要落于尘埃。”少女都轻佻勾唇,拨开妖娆繁华的桃枝,寻声而去。
果不其然,在连片成云的桃源之中,看到了一个四方规正的大木榻,倚桃而搭,一影妖红便落于漫天的粉霞之中。欣长的身影慵懒地倚坐在木榻上,周身落满了粉色花瓣,娉娉婷婷。他的面前放着一张黄梨木几案,案上只有一壶酒、两盏杯,似乎便是等着某人。
缎制的长发丝滑光亮,伴着绯色的长衫随风微动。倾城的容颜妖娆魅惑,一对桃花目似醉非醉地望着俏立桃间的少女,殷红似血的唇凝出集美的桃花来。
“你来了。”
从未有过的温润声线,好似欢喜,又若叹息。那一句沉沦在无数桃花烂漫之中的闻后,仿若踏过了千万年的山水,走过了时空的流转缠绵,轻轻娆娆来到她的身边。
仿佛等了这么久,过了这么久,便只是为了这一句。
缠绵,温柔,悲伤。
少女清颜初展,小脸也随之在那一瞬放开了明媚,款款踏上木榻,与他相对而坐。春风吹软了她的眉眼,乖巧地颔首,笑对:“嗯。”
顿时,桃花眼水波流转,长如玉扇的睫毛微颤,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优雅地去背斟酒,递到了她的面前:“尝尝,十年的桃花酿。”末了,又补上一句,“你该是喜欢的。”
凤寻伸手接过,触到他比自己还要沁凉的指尖,未置一言,一饮而尽。品味清甜的味道,齿颊间缭绕着丝丝桃花醉,绵软清醇,是难得的好酒呢。
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错,能和‘翠烟’一较高下了。”又自斟了一杯,这一回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耐心地品着其中的味道,兴味浓厚地睁着沁血的瞳眸,忽然冒出一句,“是惜朝酿的。”她唤萧暮晚,或暮晚,或惜朝,没个定数,但凭她的欢喜。
“为何这般肯定?”挑眉问着,妖娆媚惑,一边又为贪杯的少女斟满一杯。
纤手托着下颌,随性地肘在几案上,如雪的双颊因为桃花酿的缘故,也染上了粉霞,娇俏可爱。只听她甜美软侬地说:“绵软中透着狠辣,自然张扬不羁,霸气冲天……”慢摇轻晃杯中玉液,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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