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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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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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天昊淡淡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嘴角仍衔着那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冷笑,“朕今日前来,是为了捉拿尔等一群——宇烈奸细!”

天昊一语出,语惊四下,似乎连郎清和天阙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惊人的理由,来回在天昊和风脸上扫视着,在场的军士,一听闻对方是‘宇烈奸细’,个个面色紧张,警惕地观察着风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敢怠慢。

奸细!天啊,这究竟是多么大的罪名!

对风,又是何等讽刺……

我此刻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我真没想到天昊会对风做得这么绝!

“宇烈奸细?呵呵……”我担心地看着风一反常态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这刚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夜晚,显得是那么苍凉,“我倒不知,原来我竟是一名——一名奸细!呵呵……”风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好象他们是多么好笑!

只有我和潇、洛他们知道,此刻他心中的痛!

或许,郎清也能了解,但他只能惋惜;而天昊,他明知这句话会对风造成的伤害,却仍故意为之,简直无法原谅!

“既然如此,那一切——便不必多言了!潇、洛,月儿先交给你们!”

“是,少主!”

我还来不及反应风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被潇、洛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透过缝隙,却见风突然身形一展,右手持箫横立,左手并指按立,看起来很象是一种剑诀的起式,不过,让风做起来却是一种优雅绝伦的视觉享受。

‘嘤——’

一声细微悦耳的轻吟从箫内传出,却与我所知的箫本身的音质完全不同!

摹地,寒光一闪,我眨眼间,风的左手竟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剑,通体泛着冷冽的光,而随之同时跃起的是风突然拔高的身形。

风左手持剑,犹如一只展翅的羽鹤,直冲向围困我们的那些护城军,不要说我从不知道,风竟是个左手剑,更不曾想过,眼前这个出手干脆利落,剑法快、准、狠,下手毫不犹豫的人竟是方才那个温和悲悯的风。

薄剑挥舞的剑花,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护住了里面的风,也阻隔了外界的视线,而我却清楚,比那一道道寒光更冷的是风的眼睛,还有,风的心……

若不是真的伤得太重,若不是真的心冷了,风不会变成这样!看着在人群那道寒光包围着的人,我唯一的感觉,只剩心痛!

而那个罪魁祸首——天昊仍高高端坐在他的马上,冷酷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人群中的风,眼中的讽刺更深,象是在鄙夷我:

如何?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所谓温柔如风的男人,而他的那双手现在已经沾满血腥!

我无视他的挑衅,只回以更冷更漠然的表情,对有些人,无视比恼怒、仇恨更能激怒他!而我现在对天昊唯一想做的就是——漠视!

“既然如此,那——一切也无可挽回!”

天昊几近呢喃的声音依稀传来,似乎一种不详的预兆,而一心只关注着风的我却没有察觉:

“阙,金箭!”

“是!”

“昊——!”

我不清楚天昊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却清楚地听见郎清的那一声惊呼,惊讶之余,我不禁将视线投了过去,不想,入眼的景象让我大惊失色……

天昊端坐在马上,手中却多了一把金弓,弦已形如满月,箭蓄势待发,只等松手的一瞬,而箭的目标直指人群中央的那抹白影——风!

“天昊,不要——”我惊恐地尖叫,连声音都变调了。

“少主!”

忙于和身边的侍卫纠缠的潇和洛听见我的叫喊,也看见了那一幕,失声大喊。可风却象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一般,手中的箭反而越来越快,看得我心急如焚!

天昊似听见了我的声音,眉间一蹙,手下的动作稍有停滞,下意识地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却见我只担忧的望着风,眼神一沉,那晦暗不明的一眼,让我更觉不安,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果然,他很快又扬起了弓箭,我的呼吸也随之瞬间一窒,不过,他直指风的箭似乎顿了一下,我屏住呼吸,眼睛片刻不敢离开,直到看着他的箭渐渐偏离开了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只是,当我看到天昊的箭在一个方向静止下来的那一刻,我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了……

他瞄准的方向是——

“月儿——”

刚才把自己暴露在危 3ǔωω。cōm险中毫不动容的风,此刻却从人群中传来惊慌无措的呼声,我无力回应他,眼睛直盯着那只指向自己的金箭,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真的很可笑,我想,再没有比现在的情势更让我感到可笑的事情了!

天昊,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弄不清楚!

只一眨眼间的时间,我和风的角色便互换了!因为有方才的惊心动魄的感受,我很能体会风此刻焦灼的心情,而自己却反而显得很平静!

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陷入险境比自己受难更让自己心痛!

我一人无畏地迎视天昊的金箭,看着天昊拉着弦的手指轻轻一放,借着离弦之势,金箭破空,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向我飞来,本就相隔不远的距离此刻更是不及眨眼,我静静地等待着胸膛被刺穿那一时刻的到来!

潇、洛虽在我身边不远处,可正竭力对抗那些护城军的他们眼见着金箭向我袭来,也已无力阻止!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在我以为都已经沧海桑田的时候,一抹开满红梅的白影陡然从黑压压的人群中一跃而出,我看着他以飞快的速度朝一个方向奋力一个纵跃,在如墨的黑夜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金箭的来势!

听到那衣服和肉体被撕裂的声音,我竟觉得生命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少主人——!”

潇和洛的痛彻心扉的喊声撕裂了夜空。

因箭的来势强劲,风虽止住了大部分的劲力,可余下的冲击也足以催垮他瘦削的身形,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犹如被折断了羽翼一般从空中无力坠下,重重地落在了我的不远处……

四周如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似乎都随着风只身挡箭,受伤坠落的那一刻被定格了,手持刀剑却是不动,面面相觑地看着方才那个气势逼人,武功卓绝的白衣男子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不敢上前。

我和风的周围空出一块空地,我可以清楚地看清风惨白如纸的脸,和他胸口出不断渲染开的殷红,如红莲一般绽开在那袭白衣上,触目惊心,还有,插在他胸口,由前胸穿透后背的那支金箭,那华丽的色泽衬着风胸口不断蜂拥而出的鲜血,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我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楞在原地,心里急切地想上前查看风的伤势,可害怕失去的恐惧,却让我脚下移不开半分。

“少主!少主……你怎么样?”

倒是潇和洛反应极快地跑过去扶起了风虚软的身子,紧张而小心地查看着伤口,并迅速帮他点穴止血。这两个面对生死都毫不改色、铁铮铮的汉子,抱着风,竟是双眼湿润,语含哽咽,让在场众人不免动容。

风一直没睁开眼,只是睫毛不停地颤抖着,似在拼尽全力压抑着伤痛,已无余力回应潇和洛的呼唤。

“风……”一声如梦般的轻唤,轻得几乎会让人以为它会吹散在风中,却让他呈现半昏迷的身子微微一震。

我看着风的头努力朝着我声音的方向转了转,挣扎着想掀开眼皮,可那眼皮却似有千斤之重,最后也只睁开一条缝,他缓缓抬起手伸向我,嘴唇细微地开阖了几次,最后,只扯出一抹淡不可闻的算不上微笑的笑,只这几个动作,便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风胸口剧烈起伏着,急喘了几口气,终于似虚脱般,又闭上眼休憩了一会,等他再次睁开眼,我听见他唤了声:

“月儿……”

只刹那间,恍如隔世!

我原本干涩的眼睛里突然不知从何处涌出许多液体,如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两腮,方才所有压抑的焦躁、担心、害怕、恐惧都随着风的这一声轻唤爆发了出来!

“风!”

我痛哭失声地扑到了风身边,颤抖地从潇和洛手中接过他虚弱不堪的身体,看着他胸前的殷红,心象被针扎一样,我手抚上那支刺眼的金箭,本来——它该是插在我身上的!

“小姐,千万不要动箭,那箭刺穿了少主的胸口,极靠近心脉,若心脉受损,便……便无力回天了!”

最后那几个字让我的脸徒地一白,全身血液一凝,方才压下的恐惧不安又开始死灰复燃!

手上微微一紧,我回过神看到风投过来的安抚眼神,“放……心!我……没事!”眼神依旧是如往昔般的温柔,温柔得让我心疼。

我知道,在他心里,只要我没事,他就什么事也不会有!

“你流了好多血,不要费力说话,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恩?”我擦干脸上的泪痕,努力朝他绽开一个笑容,说道。

好象真的累了,风轻轻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竟半昏睡了过去……

“结局早定,何苦固执?”我正凝视着风惨白的睡颜,一声叹息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冷冷地抬头对上天昊,他此刻的表情让我直觉讽刺:

“‘何苦固执?’何苦……是啊,这究竟是何苦呢,皇上?你这句话,也是在惋惜么?原来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打人一巴掌,然后再给颗糖!呵,真是高明啊……”

“水姑娘,你……不要再说了!”郎清心焦地在一旁劝阻道,马上的三人中怕也只有他还顾念着风一些了!

所以,即使是多年以后他问起我曾不曾恨过他,我都只是哭着摇头!

“我如今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我将风交给潇和洛,站起身,看着郎清,凄然一笑,转头又看向天昊,“我原以为,你至少会顾念着些过去的情谊,可惜,是我水尹月高估了身为帝王者的冷酷。今日,但凡你心软些,尹月我在心里也会感恩一辈子,如今,说一切都晚了!我只是替皇上可怜,高处不胜寒的你,是否已经寂寞得忘却的平常人的感情?”

“水尹月,住口!如今你们已是阶下之囚,居然还敢这么放肆!”

天阙的狂吼在我耳边响起,可我却毫不在意,因为只有看到天昊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我激愤的心情才能平复,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阙王爷,你无须如此发火,今日我与风等落魄,不怨任何人,尹月一早便说过,今晚若走不出京都的城门,便与风同生死。尹月只求王爷能好心,给我俩一个全尸,把我们葬与一处,尹月来世也当报你大恩!”我往前朝天阙走了几步,微微低头,恳求道。

“你……”天阙想也没料到我会开口求他,反倒愣着说不话来。

“休想!”一声低喝,打断了一切,天昊的脸阴郁不定,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拨,“想死,也要看朕答不答应!”

我不明白天昊又在动什么主意,只看着他脸上突然换上一抹诡异邪肆的笑,我心徒得一颤。

“月儿,你一心想着要和他逃出城去,可你是否忘了本该在这里和你们接应的人了?”天昊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里难掩一丝笃定。

和我们接应的人?接应……我猛然睁大双眼,怒火中烧地看着天昊,“你把我爹娘怎么样了?”

“水爱卿是我天野朝之功臣,朕请他们到宫中小坐,你若想见,跟我回去便可!”天昊轻笑着说。

“你——你早就知道了!眼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进你设好的陷阱,怎么样?现在计划成功,感觉很不错吧!”我嘲讽道,他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那样子让我真想揍他,“好!我留下,你把风他们放走!”

“不行!”天昊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不是说,我留下,风就可以离开么?君无戏言,怎么可以反悔!”

“朕之前是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们没有珍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宇烈奸细,你让朕怎么放他们?”天昊看着我,一双漆黑的眸里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却见他抬手一扬,“来人,将一干人等全部拿来!”

“不——”我焦急地转身想回到风身边,却被几名侍卫拦住了去路。

潇和洛手持刀剑,全身戒备地护着风,丝毫不让那些侍卫接近风一步,正在这时……

“太后驾到!”

随着一驾华丽的宫轿在路边停下,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跪迎太后,天昊和郎清他们也迅速下马迎接,我惊讶地看着一个雍容的妇人从轿内走出——真的是太后!

太后来不及回应,反是快速地扫视了一下现场的状况,在看向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很快她又把视线凝聚在人群中被潇和洛护着的风身上,在他脸上身上查看了一圈,似是看见他胸口的伤和那把金箭,迅速朝天昊看了一眼,脸上浮上一抹愁绪。

“母后,您怎么出宫了,这里很危 3ǔωω。cōm险!儿臣让他们送您回‘慈……”

“皇上,放了他们!”

还没待天昊说完,太后便一下子出言打断了,说出的话听在我耳里,竟是天上梵音般动听。

对了,我怎么忘了,太后说过,曾有故人托她照顾风的,既然如此,她定不会看着风受那牢狱之苦!

“母后,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天昊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面有不虞。

“哀家请皇上放了这些人!”太后无奈,一字一字重复道。

“不行!”

天昊断然拒绝,丝毫不给转寰的余地,太后的脸色顿时难堪异常,也浮上几丝怒气:

“难道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皇上也不能通融么?”

天昊沉着脸,不发一言,却也毫不退让,气氛一时尴尬。

我心急万分地看着他们母子僵持着,给不出个准信,眼看着风的脸色越来越差,虽点穴止血,可仍是有些血丝在不停往外冒,想那金箭应是伤到了血脉,定要尽早想办法将它拔掉。

“母后,他们是宇烈潜伏在我朝的奸细,放不得!”天昊言辞强硬。

“奸细?!你……你明知……”太后也被这个说辞愣住了,脸上难掩震惊,几度张了张口,却见天昊毫无愧色,更是痛心疾首,不禁大呼,“冤孽啊!”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雍容之态,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太后的态度很是强硬,神色也较平日多了份威严,倒真有些一国之母的气势:

“皇上说他们是奸细,哀家倒想问问,有何证据?”

“这干人等鬼鬼祟祟地混入京都,意图不明,今晚又妄图连夜逃离,若他们是光明磊落,又何需反抗?”天昊回得脸不红、气不喘,振振有辞,显然是早与准备,把自己撇得是一干二净。

“这一切还都只是皇上的猜测,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又如何能贸然从事?我天野自先皇以来便实施开明之制,广开门闱,招各国商士,而宇烈与我朝更是一向交好,往来甚密,如今京都之内出现宇烈之人,又何来惊奇,更遑论是'奸细'此等罪名?”

太后说得句句在理,言辞犀利,甚至还搬出了先帝,可见她是明显想给天昊点压力,毕竟‘违逆先祖’这等舆论对天昊这般刚登位不久的皇帝也是不容小觑的,“皇上,今日你若给不出个理由,便将这些人擒下,违背了先皇不说,他日,若传到宇烈皇帝那边,你又如何向他'交代'!”

宇烈老皇?!

太后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惊醒了我,风的身份在场的,除了那些护城军之外,都应该清楚,即便是如天阙,至少他也应该知晓风身份的特殊性,在天野,他虽然是不被皇室承认,也不能见于世人的神秘皇子,或许无声息地被杀,也不会有人追究;可——他也是宇烈皇帝最疼爱的女儿,琉璃公主唯一留下的一点血脉,便是看在这一点上,宇烈皇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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