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苦着脸,急道:“你可得一起去啊,有你在她没那么拘谨,我也轻松些,这个忙你要帮到底。”
我有点为难,迟疑道:“我出来大半日了,也没跟谁说,我怕莲依会着急。”
少康道:“你放心,表哥现在肯定回去了,他知道你和我一起,会跟莲依讲的,再说了,你不是每天都嚷着无聊,现在给你一个玩耍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他言下之意倒是他施舍我了,我正欲反驳,御文在前方叫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啊?我等着你们一起进去呢。”
“来了。”少康爽快应道,同时给我使了个眼色,警示我不许回去,我只有默默跟上了。
在店里入座后,少康正式介绍我和贾御文认识,她年方十九,真的跟赵小毓同年,现在在一个教会小学当老师,是少康通过朋友认识的。
当少康跟她说我是赵小毓的时候,她很讶异,打量了我半晌,而后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小毓,眼前的你跟我听说的很不一样。”
我自嘲地道:“你听说的赵小毓是个女魔头,是吗?”
她巧笑盈盈,点了点头,“眼前的你却是和善可亲,看来道听途说的话不能全信。你和周四少爷很般配。”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暗地里却为她的话心花怒放。
她很善解人意,没有深入谈论我以前的光辉事迹,转而谈起她在杂志社的一些趣事。
少康一直安静地听着,显然他很为眼前的少女着迷。
贾御文开始讲得神采飞扬,讲她的志向和她的追求,讲她揭露的一些丑恶和帮助的穷苦百姓,我听得也是激情澎湃,从她的言行举止看来,她有一颗相当热忱的赤子之心,充满对国家和同胞的热爱和悲悯,是典型的历史书中新时代进步女性的代表。
我突然对她充满了钦佩,十九岁的女孩,在我那个时代大部分还窝在父母怀里撒娇,哪里会有这样的胆色和经历,我有种预感,她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讲到后来,渐渐地,她脸上暗淡了下来,一副无奈的样子,“可惜,我们总编总说我锋芒太露,容易得罪人,许多事情根本不让我写,要是我能自己做决定就好了,不用像现在就样被动和压抑。哎……”她沉沉叹口气,少康怜惜地道:“你若想自己做主,我们可以另起炉灶,再办家杂志社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御文道:“瞧你说得简单,办杂志社可不是件容易事,财力人力都是问题。”
“你若真想办,我可以投资,凭你的实力,我绝对看好你。至于人力,更好办,我和我四表嫂都可以加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又把我给代表了,不过若真办起来,我绝对义不容辞地参加,我也想为社会和底层民众略尽一丝绵力呢。
御文的眼睛闪闪发光,激动难抑,“徐少康,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少康语气温柔却十分坚定地给了她承诺,我从未看过这样认真的少康。
“好!一言为定!”她眼里充满了执着的信念,“我们改天再具体商议。”
在她的影响下,我和少康也成了热血青年,满腔抱负。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吃完后天已全黑,少康又载着我俩前往芙蓉宫。那地方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芙蓉宫是一个高档会所,专门为富商巨贾和政界要人聚会聊天提供服务。从外面看不是特别大,门前已经停了一些小车。少康将车泊好后,就领着我们进去了。
我和御文手牵手,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很大的厅,厅内的金碧辉煌和奢华大气让我俩惊叹不已,面面相觑。
一楼是高档餐厅,相对比较清静,二楼是歌舞厅,三楼是提供住宿和一些休闲娱乐活动的,这里的定位和设计跟上海的百乐门极为相似。我们上了二楼,走上宽大的穹型走廊,踏着柔软的短毛茸地毯,走廊四面沿路都装了灯,头顶的光洒下来彷佛给我们身上镶了闪闪金边。
穿过走廊,就到了舞厅,灯光陡然暗了下来,只有天花板上滚动的几缕光线四处游移,平添了暗夜的暧昧。舞池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男女相拥飞舞,舞池周围是供客人坐的桌椅,有两三人坐的小桌,也有很宽敞的沙发卡座。前方是一个大舞台,灯光打的亮如白昼,歌女舞女在台上载歌载舞,激情四射,热闹非凡。
少康的确是个阔主,这里的侍应都认识他,对他很殷勤。他叫人给我们安排了个位置极佳的沙发卡座,我们点好酒水,边欣赏表演边等杨定之。
芙蓉宫的人越来越多,灯光迷魅,醉眼朦胧。
侍应端上了洋酒,水果和一些小吃,少康给我和御文都倒了一杯,道:“我没点太烈的酒,这酒叫荔枝探戈,很清甜的水果口味,最适合你们喝了,尝尝看。”
我拿起玻璃酒杯,端在鼻尖一嗅,果然是很清新的荔枝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正巧我口干得厉害,于是一股脑全倒进嘴里了,刚入口味道不错,咽下去后就有一种辣辣的不适,我吐吐舌头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赶紧抓了块水果往嘴里放,想把酒气压下去。
少康笑道:“大小姐,这是酒可不是水,你悠着点。”
御文也轻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
坐着闲聊了几分钟,门口走进来一群人,最前面的男人被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他穿着一袭西装,身材高大,腿部修长,气势夺人,就是光线太暗,瞧不见他什么样子。舞池里的人见了他纷纷把路让开,那群人穿过舞池,朝着后台的方向走去。
少康站了起来:“那就是杨定之了,御文,我们去找他。”御文抓起提包,里面装着她的采访资料。
“那我呢?”我赶紧问道。
“你先在这边坐一下,我们去去就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带着御文走了。
我撅着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舞池中,才吐出我想说的话,“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很无聊地坐了十来分钟,只觉得全身发烫,头晕目眩,胃里翻滚。是酒劲上来了,好难受。蜷缩在软皮沙发上躺了下,越来越想作呕。
我支撑着站起来,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问了侍应,摸清方向,跌跌撞撞地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在舞池的另一个方向,又要穿过一条小走廊,这条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走廊两边都是关着门的房间,我都有些害怕了。
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浇了浇脸,真是说不出的清爽,头脑也清醒了,又走进最里面的一个隔间解决内急,完毕之后我正欲从马桶上起来,突然听到一阵“蹬蹬”的皮鞋声和男人轻咳的声音,正是进了我所在的洗手间。
怎么会有男人进来?莫非我进的是男厕所?还真有可能,进来的时候只随便看了眼,也没看仔细。我懊恼的很,心里只打鼓,屏息静气,坐在马桶上吸起双脚,生怕被那两个男人发现。
他们解决完以后,开了洗手池的水,我听见他们关了洗手间的大门。
心里突生了惧怕,他们莫不是发现了我,想暗地里对我怎么样?
紧咬着嘴唇,我大气也不敢出。
芙蓉宫
那两人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存在,没往里边走,停在水池处再商议着什么,但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水龙头一直开着,水的冲击声很影响我的听力,那两人说话的语气也极低,可隐约中我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吧,今天他一定跑不掉。”
“别大意,杨定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人,不过我对自己的枪法也有足够的信心。”
“那就好。”
两人商量好后就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我捂着嘴在隔间里心惊胆战,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行远去,一时也不敢出来,生怕他们又折回来,要是被发现,绝对会被杀人灭口的。
凝神听了几分钟,外面静寂的渗人,我不敢再多待,轻推开隔间的门,外面空无一人,四处打望地出了洗手间,一出门便撞见个男人,他很吃惊地看着我从洗手间出来,我用手挡着脸,低头扫了扫门口的图标,果然是走错了。顿时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低声跟那人说了句“对不起”,飞也似的跑了。
进了舞厅,耳边充斥着狂欢的歌舞和嘈杂的人声,我的心才慢慢地缓过来。
回到我们的座位,少康还没有回来,沙发上却坐了个穿黑色西装的陌生人。
我以为自己又找错了位置,正欲走开,那人叫住我,“赵小毓。”我猛然回头,困惑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他眼里弥漫着笑意,刀削般的双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不认识我?”他站起来,身形如善渊般颀长,怎么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这么好看,浑身都透出凛然冷峻的气势,又不失温厚儒雅的气质。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以前认识的人了。”我略带歉意地道。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他的反应很平淡,头顶上的光束时不时从我们眼前闪过,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冷漠,眼睛看不到半点情感,一直盯着我,我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少康此刻及时地出现了,他见我们两人直挺挺地站着,笑道:“你们两干嘛呢?搞得这么庄重。”
那人随着少康坐下,我也别扭地坐在少康旁边。突然想起御文去采访杨定之,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那两个杀手,有些焦急地道:“怎么不见御文?”
少康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她去采访了,我是回来喝点酒顺便看看你的。”
我本想把洗手间听到的事跟少康说,又顾忌那人在场不方便。那人拿着酒遥遥地对着我举杯,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很冷的笑意,我故意侧过头去看舞台的表演,这个人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们两人悠闲地喝起了酒,少康对那人道:“杨定之,我表嫂估计不记得你了,你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脑中一个灵光,他是杨定之,洗手间里的男人商量着要杀的那个人。我的注意力移到杨定之身上,他交叉着两条长腿,一手举着酒杯,一手伸展在沙发靠背上,虽然在和少康交谈,眼光却时不时地看向我,我这一回头,又跟他的黑眸对上了。
我很快移开目光,把头凑到少康耳边,将之前的事一一跟他说了。
少康边听变笑,听完了还是不慌不忙地喝酒,也不表态的,倒是杨定之抑制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你们说啥秘密呢?让我也听听嘛。”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询问地看向少康。
少康笑嘻嘻地道:“也没什么大秘密,我表嫂刚刚跟我说了件趣事,她喝昏头跑到男洗手间去了。”
杨定之莞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很无言的模样。
“徐少康。”我怒视着少康,十分不悦,他怎么能这样扫我的颜面。
杨定之放下酒杯,左手压着衣襟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洗手间了,失陪一下。”
我脱口叫道:“不能去。”
杨定之朝我走近几步,脸上挂着魅惑地笑容,“为什么不能去?你放心,我不会走错的。”
“因为……因为我听到有人说要杀你。”情急之下,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看了看少康,他事不关己地喝着酒,一点也不担心,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自己说出口了。
杨定之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也不把我的话放心上,轻轻地对我道:“周太太,你喝多了。”说完,还是朝着洗手间的长廊走去。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还是没出声,缓缓坐下,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少康霍然道:“我若是你,就不会担心杨定之,而是担心那两个要杀他的人。”
我斜睨着他:“我不是担心他,只是他是你的朋友,我才提醒他的。”
少康失声笑道:“他可不是我的朋友,他们杨家和表哥家是死对头,你以前和他妹妹也结了不少梁子,你啊,是站错队伍了。等着吧,那两个杀手的下场估计会很惨,抽筋拔皮是少不了了。”
他很平淡地说出这番话,我听得难以置信,“你们不是朋友,为什么你说跟他有交情?御文不是说他帮孩子们盖了学校,一个有爱心的人难道会做出那么心狠手辣的事?”
少康的目光飘到我脸上,前所未有地深沉,瞧得我心生不安,他讥笑道:“我的好表嫂,你怎么变得这么天真?我说跟他有交情是为了帮御文,我和他根本不往来,只是认识罢了,不过他家总得给我家些面子,所以还不至于会拒绝我介绍的采访,至于盖学校,现在哪个有钱人在人前不是大善人,背地里却干着伤天害理地勾当,你不是不知道有钱人的德□。”
他这么一说,我亦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重重吐了口气,嘲讽地道:“原来每个人都这么复杂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那么徐三少你也不例外咯。”
“你算说对了。”他倒是顺势就答,一点也不辩解。
我哑口无言,眼前这个满嘴忠告的少康突然让我觉得好陌生,他见我有些沮丧,递给我一杯酒,“我们的交情不一样,在你和表哥面前,我是真实的。”他的脸上又浮现我熟悉地笑容。
“好了,我去看看御文采访完了没有,你在这边等我们。”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又被舞池中的人群淹没,那些人在奢靡的舞曲中纵情狂欢,笑脸一张张地从我眼前闪过,他们也都带着一张面具么?
他走以后没多久,杨定之毫发无伤地回来了,纵然少康把他说得不堪,见他没事,我还是觉得心头一松。
他坐在我旁边,我对他很冷淡,实际上也确实无话可说,他倒比之前热情,兴趣盎然地跟我交谈,不停制造话题,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中盼着少康快点回来。
坐了一刻钟左右,有个侍应过来跟我说:“徐三少让我来转告周太太,他有事先离去一会儿,稍后再来接周太太。”
我咬着下唇,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义愤填膺来形容,真是后悔跟他一起来,怎么能这样把我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风月场所,更让人郁闷的是旁边还坐着一个古里古怪的杨定之,回周家的路我是肯定找不到,等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坐黄包车回去稳妥些。
未等我开口,杨定之抢先道:“周太太,你放心,稍后我送你回去便是。”
我站起来,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去就好。”他身影一闪,挡在我面前。
我赶紧后退几步,脚被沙发一绊,后仰着摔在沙发上,杨定之向我走来,我赶紧支起身子,正襟危坐,眼神慌乱地看着他。
他在我身侧坐下,低头看着我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双手,“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想敬你一杯酒而已。”他端起我的酒杯,递给我,我犹豫地接过,“我的酒量很差,喝不了了,不如以茶代酒吧。”
“嗯?”他的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杯酒是我对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感谢你的提醒,才让我躲过一劫,所以你非喝不可。而且,我很少给别人敬酒,一旦敬了,没人能拒绝的。”他的眼眸闪动,迷人光采下藏着阵阵邪气。
“那两个人确实要杀你是吗?”我冷眼看他。
“不错,不过他们的想法很傻很天真,我不是那么好杀的。即便你不跟我说,他们也休想动我一根汗毛。但我依然很感谢你,喝了这杯酒,我就送你回去,如何?”
我很不安,他为什么非得逼我喝这杯酒,莫非有企图,别说我现在确实喝不了,若真有那酒量也绝对不可以喝。
我把酒杯放在桌上,故作镇定:“你这不是敬酒,是逼酒,我不会喝的。”他眼眸微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若不喝,我可得喂你喝了。”被他看得发毛,我起身道:“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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