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的收获都不小啊!哈哈!”皇帝瞬间转移了兴致,捻须大笑看着陆续近前施礼的诸位亲王、近臣分别展示着各自的猎物,虽然人人都是衣衫尽湿,但在他眼中看来却也是个个英武不凡,不由心内欢喜。复又看了看行宫外纷纷扬扬地雨丝,一时豪兴大发,一摆手,对着众人说:“我朝历来推崇文治武功,诸位爱卿各各英武不凡,寡人甚是欢喜。现在寡人有一对,要考考诸位爱卿。”
“请陛下出题!”诸位亲王素知皇帝爱对对子,现在看到皇帝兴致高涨也都想跃跃欲试,存心要在皇帝父亲面前露一手。
“嗯,朕刚刚看到比赛开始之时,万马奔腾的景象,气势不凡。上联就为‘风吹马尾千条线’”朱元璋虎目含笑打量着众人。
“儿臣对‘风声猎猎旌旗摆’”周王率先越众而出,将掌中的紫檀折扇打开轻轻摇了摇。
“嗯……对仗还算工整。”皇帝点点头。
“雨打羊毛一片毡”一个清脆的童音怯怯的响起。
“哟!允文也来凑热闹啊!”朱元璋俯身抱起了朱允文,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允文这句似乎略显颓唐……”轻轻摇了摇头。
“日照龙麟万点金”一个冷冷的声音由行宫口响起。
“好!好!有气势!”朱元璋深深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燕王朱棣,脸上笑容伸展,眼中神情变幻不定。
“那个最喜欢吟诗作对的老十呢?怎么不见他应对?”朱元璋转头看了看诸王,遍寻不到朱檀的踪迹。
“回禀陛下!十王爷还未回来!”旁边的内侍司躬身答话。
“嗯?”皇帝微微皱了皱眉。
“父皇!天色已晚,儿臣想去找找十弟!”周王心里涌起一阵隐隐的不安。
“儿臣也同五弟一同前往。”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张真与脸有忧色的朱橚。
“禀陛下……”宫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青衫侍卫,扑到在地“陛下!不……不好了!”
行宫内顿时静寂下来,风声伴着雨声细碎紧密地穿过空旷的宫城,门外的篝火啪啪作响……
四十七 新发现
叶紫闭着眼睛躺在柔软、厚实的草地上,心里在想这难道是做梦吗?耳边传来溪水轻快的流动声,偶尔风过层林树叶哗哗作响,不知名的野花和着嫩草的清香阵阵袭来。惴惴不安的睁开眼,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纯净辽远,若有似无的飘着几缕柳絮似的云彩。深深地吸了下带着花香的空气,真的好舒服啊!
微微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头颈,转过头对上了一双秋潭似的深眸,碧波万顷的湖中情愫深遂而皓淼。
“嗯……”双唇上突然被熟悉之极的温热润泽所覆盖,她含糊不清地只来得及吐出单个的音节,其余的便全数没了进去,周身环绕着温暖如海洋般清冽的气息,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与微微加重的呼吸声,天地寂廖那样小小的安定……
“这……这是哪里……”好半天快要窒息的叶紫无力的瘫软地靠在朱檀的胸口,喘了喘气低声问。
“不知道。”朱檀抓住她无意识在他胸膛上划动的手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式躺了下来。
“你怎么也掉下来的?”叶紫侧起身支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朱檀的脸。
朱檀将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吻,笑而不答。
“朱檀,你跟着跳下来的对不对?”叶紫大声叫起来,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通道里的机关再次启动的时候,只有自己离那个巨大的石门最近,而朱檀与郭纤纤明明可逃开的。
“难道你让我看着你遇险而什么都不做吗?小蝶,你忘记了吗?我说过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天堂、地狱都要一起……”
叶紫看着他漆黑的双眸里自己明晰的倒影,眼眶中有热辣辣的液体涌上来,轻轻拧上他的鼻尖,含泪带笑的说:“傻瓜!”
皇帝一扬眉,脸色阴沉下来,看着那个踉跄跑进来的侍卫:“什么事,这么慌张?”
“禀皇上……林中发现了猛兽……已经咬伤了几位守林的侍卫……”那个青衫侍卫浑身颤抖地说。
“还有哪些爱卿没有回来?”皇帝双手抓紧椅背,探身向前。
“禀陛下!只有……十王爷至今未归!”
“陛……下……”行宫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阶前,怯怯地语带哭腔拜了下去。
“这是哪府的丫头啊!”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
“禀陛下,我……奴婢的主子是戈玉蝶姑娘。”小铃铛大着胆子向前跪爬了两步。
“哦?”皇帝脸色微微缓和了下。
“求皇上救救我家小姐!”小铃铛以头抵地,重重地磕了下去。“午后郭家小姐与我家小姐打赌,去了丛林里至今两人都没回来……”
叶紫与朱檀已经沿着溪水走出了好久,这里仿佛是一片天然的山谷,不知名的花朵繁茂美丽,流水轻轻,岸边被流水冲刷得圆润异常的鹅卵石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泽。悬崖高耸、陡峭、险峻,仿佛隐没于云端。偶尔看到丛林中跑出几只灰兔、松鼠,也不怕人,远远地追着他们蹦蹦跳跳。
“朱檀,如果咱们找不着出路出去,以后就住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啊!”叶紫举着手里摘下的一大把野花,拉了拉朱檀的衣袖。
“那个地洞应当是一座陵墓的御道,但咱们跌进石门内却似掉下了悬崖,那先前所见的景物难道只是幻觉吗?这点比较奇怪。”朱檀抬起头,看了看突然间云雾缭绕的半空,有些苦恼。
“可是当时我看到那些被冰层笼罩的房屋与楼宇却真实的触手可及,而且那座巨大的石门内泄出的气息森寒透骨,也是无比真实的感觉啊!一个人会有幻觉难道当时三个人都生出了相同的幻觉吗?”叶紫转过头,伸出手去又摘下了一片倚着山势生长的白色的羽毛状花朵。
朱檀搔搔头,“再找找吧,看看这里会不会有出路!”
“啊!”叶紫抓着花枝的手不禁一抖,随着花枝被拔下,一角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朱檀抢上一步将叶紫挡在身后,小心地拔开洞口遮挡的高大花木,里边似乎又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场地,两人手拉着手小心的走进去,椭圆形的山洞内阴凉清爽,洞角边几阶微微浸着水珠的青石台阶蜿蜒向上。朱檀抽出腰畔的短剑,与叶紫对视一眼,两人手指相扣一步一步地踏上了石阶。
石阶上遍布青笞,光滑异常,两人小心的踏脚上去,两边的石壁上隔几步远就凿刻出一个圆窝状的凹槽,里边似乎还残留着灰黑色的痕迹。
朱檀用手捻下一些放到鼻端轻闻,似乎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枯干的灯油。用火折子试着去点,良久一篷微弱的昏黄灯火燃了起来,阵阵青烟带着一缕甜香在通道内漫延开来。朱檀微微皱了皱眉,挥袖熄灭的灯火,拉紧叶紫加快了脚步。
石阶通道内还算宽敞,行几步就折而向上,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面前的台阶突然消失,一个更大的洞口出现在石阶的尽头,两人略微停留,互相握了握拉在一起的手掌,向洞内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蓝紫色的天际边一弯伶仃地上弦月淡淡地撒着清辉。树影斑驳零乱,人影与灯火摇曳晃动,似真似幻。
朱棣铁青着脸勒紧不住盘旋的坐骑,看着星星点点地火把蜿蜒成摇摆地火龙,双眸慢慢收缩转过头瞪着跟在身旁的周王朱肃与张真,轻轻哼了一声。
“请燕王放心,张真必会寻得鲁王爷回来!”张真纵马上前,劈手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火把,复又向密林深处奔去。
“四哥……我还以为他们小两口闹着玩呢……我……”朱肃垂头丧气的辩解着。
“哼!堂堂大明朝的亲王竟然为一个拘留多年的质子作伪证!”朱棣不屑地低哼。
“我这也是为父皇分忧啊!”朱肃不服气地抢白,“如果十弟有何损伤,我定要都奇加倍偿还。”恨恨地一挥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挽了个鞭花。
突然空气中送来一声细微的女子哭泣声,朱棣一挥手众侍卫寻着声音的来源包抄了过去。
“什么人?”朱棣听到打头的侍卫高声喝问,忙催快马匹赶到了队伍前头,只见一个人影双手横抱着一个苗条身形从地面上突然出现的塌洞内跃了上来。在火把明灭的光亮下,白衫猎猎,双眸狭长,正是张真。看他怀中所抱的人体似乎是个女子,红衫红裙被雨水淋得尽湿,紧紧贴服在身体上,曲线玲珑的身材妙曼动人。
“燕王爷!”张真快步走近,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陷洞“鲁王爷和戈姑娘可能困在了里边……”
“可能?”朱棣看到张真略微零乱的衣着及神态,扬了扬眉。
“我发现郭小姐的时候她神智略微混乱,只是趴在一片悬崖边不住口地喊鲁王爷和戈姑娘的名字。我不得已击昏了她,才将她抱出地洞,而且我曾在地洞中简单的搜寻过,里边似乎曾经刚刚有过一场大的变故,但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踪迹……”张真喘了口气,神情也不禁慌乱起来。
“带路!”朱棣双眸越发收紧,当先向陷洞口走去。
四十八 疑冢
这倒底是怎样的世界啊,叶紫与朱檀紧握着双手站在石阶的尽头,在火折的微弱光亮下,仿佛正处身于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石阶尽头出现一个半月形的宽敞门洞,门沿顶端有立体浮雕的垭口装饰,正中是一个尖嘴环眼的鹰头,形貌逼真,仿佛目光森寒地俯视着两个人,在鹰头的周围以竹叶和芙蓉花缠绕反复。
门洞内是一个正方形的宽敞天井,有丝丝光亮由天井上方云雾缭绕的半空中倾泻而下,眼前是一片笼罩在透明冰层内的房屋与楼宇,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小桥、假山、停滞的流水与瀑布,满地鲜花,芳草青翠……仿佛是一幅镶嵌在冰层中的立体雕塑,又像是时间突然静止下来,在最美丽的时候将它最动人的瞬间保存至今。
叶紫与朱檀对视一眼,都是惊奇不已。
〃这里是什么地方……〃叶紫试着向前又靠近了几步,突觉温度骤然降低,忙不迭的缩回了脚。
“小心!”朱檀将叶紫拉回身边,侧过头细细地打量起那片神奇的区域。
“你说,这里像不像一座府邸?”叶紫咬着嘴唇,突然拍了拍朱檀的手,”多像你家的后花园啊!“
朱檀抿嘴一笑,侧过头看着叶紫,眼中一片狡狭地神情,“想不想进去看看?”
“可以吗?”叶紫跳起来揽上朱檀的脖颈,满脸兴奋。
“嗯……咳咳……我需要奖励……”
“算了,咱们还是找路出去吧,这里太冷。”叶紫轻抚朱檀的背脊,心疼地看着他因为突然咳嗽而微微涨红的脸。
“不碍事!可能是气温骤寒咽喉有些敏感。”朱檀轻轻摆了摆手,复又靠近叶紫耳边低低地说,“怎么了,娘子,心疼你相公我啦吧!?”
叶紫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无限柔情地说“当然,如果你病了我可背不动你!”
朱檀一脸受伤的看着拼命忍着笑的叶紫,一声哀嚎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叶紫抱了个满怀。
“谁叫你不老实!”叶紫轻轻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娇声叫起来,“我神通广大的亲亲相公,咱们到底怎么进去?”
朱檀受用非常的长长地抒了口气,又将叶紫揽在怀里以下颌狠蹭她的头发,玩够了才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乌黑的如同鸽子蛋大小的圆球托在掌中送到叶紫面前。
“这是什么?”叶紫轻轻捏起来,入手沉重,外边像是包裹着一层黑黝黝的火漆。凑近了闻闻似乎还有些硫磺的辛辣味。
“林越先生的密制‘乾坤霹雳弹’”朱檀轻轻一捻从圆球的底端拉出了一根细长的导线,双手连翻绕上了手指。
“你……你做什么?”叶紫大惊,拉住了朱檀的手臂。虽然古代的火药杀伤力不是很大,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一旦爆炸响起,两个人也是难以幸免。叶紫快速的伸手抚上朱檀的额头,他不会是发烧了吧。
“哈哈!”朱檀笑着掳了下叶紫的鼻尖,狡猾地一笑,“不要担心,你相公我哪有娘子那么冒失!”
“你……”叶紫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算正常,稍稍放下了心,听到后来不禁又气恼的捶了下他的肩。
朱檀轻轻推开了些叶紫,拉长乾坤霹雳弹的捻线,抡圆了一圈一圈在空中旋转,然后一抖手,向着那扇冰墙直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轻响,乾坤霹雳弹在冰墙上磕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点。
叶紫忧心地看着朱檀查看了一下手中的乾坤霹雳弹之后就故技重施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冰墙,抚着眉毛在心里哀叹,他不是想用这种方法弄开这层又厚又硬的冰层吧。
朱棣踏在陷洞内破碎地青石砖上,看着那扇巨大的黑色石门已经完全洞开,里边隐隐绰绰地出现一片被冰层笼罩的房屋与楼宇,在明明灭灭的火把照射下,晶莹美丽。一条两丈多宽的巨大鸿沟深不见底横亘在通道与石门中间。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你?”耳中传来周王朱肃的低呼,转过头却看到张真面向石壁上色彩妍丽的壁画呆呆地出神。顺着朱肃的手指凝神细看,那幅壁画正中,衣袂飘扬的高大的青衫男子神态倨傲潇洒,双目狭长,长长地头发随风披散与张真竟真有几分相像。
〃难道……”朱棣与张真同时低呼出声,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慌。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朱肃看着两人神情古怪,急的抓耳挠腮,碍于朱棣阴沉着脸,不敢直接逼问,只得不住地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
“这里应当是我先祖:元太祖皇帝的墓冢之一。”过了好半天,张真才艰难的开口,神情苦涩。
“元太祖?成吉思汗?墓冢之一?”朱肃瞪圆了双眼,一声比一声高,又转过头看向朱棣。
朱棣也神情凝重地微一点头。
“壁画上的这位青衫人应当就是我太祖的画像。”张真目光炽热的注视着画像。
“可是为什么会是墓冢之一?”朱肃只得转过头去问朱棣。
“成吉思汗一代天骄,文治武功,雄才谋略也是位出世的奇人,他的真实陵墓至今仍是迷团,后人多为他设衣冠冢祭奠。这里似乎又不像是普通的衣冠冢,难道……”
“家族相传,太祖皇帝的陵墓建于山之颠,水之畔,以人形万年阴沉木棺裹之,下葬之后由万马踏平坟头,遍植植株,不设任何标志。所以百年来连族中通晓世事的长老也说不清太祖皇帝具体的埋骨之地了。”张真轻轻叹息一声。
“由万马踏平坟包之后遍植植株,来年草长林茂无处可寻,你们开始的时候又怎么祭奠?〃朱肃好奇的问,这种入葬方式还真是奇怪。
“仪式完成之后由大祭祀将母、子骆驼中的子骆驼当着母骆驼的面当场宰杀,将子骆驼的鲜血尽数撒在坟包上。明年祭祀之时牵着母骆驼在林间穿行,母骆驼到了子骆驼撒血的地方会低声哀鸣。”张真双手负立,一脸神往。
朱肃轻轻摇头,这倒是个可以杜绝陵墓被盗的唯一方法,不过连后人也找不到了。
“山之颠,水之畔……来人啊!”朱棣低声默念,一挥手众侍卫齐集到了鸿沟边”架桥!”
“好啦!”叶紫已经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昏昏欲睡地托着腮看着朱檀乐此不疲的一下一下撞击着冰墙,突然被朱檀的叫声惊醒,抬起头看到厚厚的冰墙上已经被乾坤霹雳弹砸出了一个深约寸许的小窝,那枚滚满冰屑的弹身正好镶嵌进一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叶紫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