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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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水-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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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而且,两人看上去样子还很亲密。”丁原回忆着自己在别墅里看到的情景,说。

“你有什么判断?”秦翌年注视着丁原,“你觉得,杨胤和这个女人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我估计,杨胤是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些什么。”丁原说着,偷眼望了望下面的张大雷。

丁原最终还是没有对秦翌年说起自己被杨胤抓获并亲手释放的事。只是把杨胤告诉自己的话,改换成自己对杨胤的一种猜测。这样,既转述了杨胤的意图,又隐藏了自己和杨胤的那一段经历。而这段经历,他估计张大雷也绝无胆量说出来。事实上,丁原估计得一点没错。在强势愤怒的杨胤面前,貌似蛮横的张大雷吃过苦头以后,早就软蛋了。

“哦……”秦翌年若有所思,沉吟起来。

(三十九)

杨胤踹着那串钥匙,告别众人,走出了杂志社。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眼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即景,长嘘了一口。思索了一会,找了个电话亭,再次拨了韩端的号码。

就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杨胤的另一只手里,正在玩弄着那串钥匙。片刻,韩端的声音响起。杨胤告诉了他自己的收获,并且问起,马一航在上海有没有家,或者,是相对固定的住所。韩端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马老师在上海做事的这几年,一直是租房住的。他之前是从北平到的上海。至今独身未婚,所以也没有家室。他的老家在昆山的周庄。杨胤问他,是不是还能找到马一航曾经居住过的那些租屋。韩端说时隔已久,那些租屋不知道已经换过多少房客。即使找到之后,恐怕也早已物是人非,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杨胤听罢,一阵失落。和韩端道了个别,退出了电话亭。

刚才走出资料室以后,杨胤特地打搅了杂志社里的一位老编辑。向他请教了马一航的一些情况。同时还让他回忆一下,马一航在杂志社里面,是否还会有一些诸如更衣箱、储物柜之类单独使用的上锁的地方。那个老编辑推着眼镜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杂志社里,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地方。

这样一来,马一航在上海,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他的那两把锁了。

杨胤想着,抬起手掌,仔细地端详着这两把神秘的钥匙。一转念,他又想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对这两把钥匙如此的上心?或许,这根本就无足轻重,它对自己的调查不会有任何意义。只是马一航偶然间遗留在资料柜里的一件遗物而已。

他不禁想起了马一航离奇的死因,想起了和自己同时到达的那个特务,想起了马一航和黄芩的那层关系,那些空空如也的信封……按照马一航这样智慧细腻的人,实在不太可能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深深地和其他资料珍藏在一起的。而且,还是和黄芩的资料归类到一起。

想到这里,杨胤对自己的判断一下子坚信起来。他点了支烟,掂了一掂手心里的钥匙,想了一想,信步走在大街上,一时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片刻,他看到了街道上面的一个锁匠摊子,不禁心头一动,忽然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来到摊子前,杨胤蹲下身子,拿出了那串钥匙,含笑着递给摊主,“老师傅,你帮我看一看,这两把钥匙,是开哪种锁具的?”

摊子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就蜷缩在一个墙角。面前是一只简陋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类工具和无数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钥匙坯子。一身肮脏的衣服,补丁无数。粗糙开裂的两手,就在锉刀、剪刀、钢锯和砂皮之间忙碌着。听见杨胤招呼,一抬头,满脸的艰辛。他接过杨胤手里的钥匙以后,摊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

“这只是一个钥匙坯子……”老人朝那个大钥匙拨弄了两下,肯定地说。

杨胤一愣。拿出香烟,敬了老人一根,自己也衔了一根。并且又给老人点上了火。老人用粗糙的手指夹着香烟,惬意地连吸了两口,接着说:“你看,这一根铜坯上面,圆的一头,是钥匙把手。而方的一头,就是钥匙的舌头了。舌头上挫出牙齿,就能开锁。但现在方头上面根本就没牙齿。就只是一个坯子。”老人见杨胤疑惑,便提高声音,用手指摩挲着钥匙,“倒是这个小钥匙,现在已经很稀奇了。”

杨胤一听,连忙追问原因。

“这种钥匙,做起来很麻烦。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也只有以前的陈老二能做。现在陈老二一死,这门手艺。听说也绝了……”老头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掸了掸烟灰。

“老伯,陈老二是什么人啊?”

“陈老二是出了名的锁匠。他做的锁,跟人家的都不一样。听说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那种锁的钥匙,是圆形的。很特别,一般人都做不来。“老头说着,便把钥匙端到杨胤的鼻子下面,”看到了没有,就像这样的……”

杨胤哦了一声,“这个陈老二还真的是神啊。”

“是啊,听说他的手的确很巧。他做的铜炉也很有名气,买到外面,人家都叫庄炉的。”

“为什么叫庄炉呢?”杨胤好奇地问。站起身,动了动双腿,重新又蹲了下来。掏出香烟,又给老头续了一根。

“庄炉就是外面一般用的脚炉,大冷天,在里面放点有火星的稻柴灰,再窝一把木屑,烘手烘脚,暖得很呢。因为陈老二是昆山周庄人么,因此就叫庄炉了。”老头伸右手接过香烟,拿在指间,冲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上面,重重地掸了几下。香烟的另一头烟丝登时凹进去一截,老头拿起先前的香烟屁股,揉了揉,熟练地把两支烟接了起来,继续叼在嘴唇上。再次翻动着钥匙,忽然叫了一声,“哎呀,这个不就是庄炉吗?”说着,就把钥匙圈里另外一个饰物端了起来,仔细看了看。

那个饰物,在杨胤的眼里,那就是一个铜质的小玩意。做得还算精巧,但却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由。听他这么一说,他不禁惊异地端详起来。

原来这个小玩意,竟然是庄炉的一种微型饰物。

杨胤不禁蹲在那里,想了又想。这件事查到这里,好像有了一点头绪。那个小钥匙,那个饰物,都出自同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又恰好是马一航的老家。

周庄。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马一航在自己的钥匙圈里面留下某种线索。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个线索一定和周庄有关。至于那个奇怪的钥匙坯子,杨胤一直还猜不透。

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有重要的东西,一定也会找一个安全的好地方藏起来。因此,越是隐秘难找的地方,就越说明那个东西的重要,和珍贵。

想到这里,杨胤非常兴奋。他收回钥匙,给了老人一些钱,起身便走。老人叫住他,坚决不收他的钱。杨胤拗不过,想了想,便给他留下了大半包香烟。

天色将晚。杨胤怀揣钥匙,向着旅馆疾步回赶,一路盘算。他准备把黄芩暂时交给小轩,然后明天就去周庄走一趟。

走进旅馆,转了几个弯。杨胤便踏上了通往黄芩二楼房间的木头扶梯。扶梯间幽暗,脚底下吱嘎做声。

黄芩的房门紧闭。杨胤伸手,敲了几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挥手之间,习惯性地敲了四下,两短两长。

両长两短。这是以前警卫队的约定暗号。

杨胤发现,自己的浑身上下,已经深深地烙下了警卫队的印记。如果以后真的无法清洗身上的疑点,那他又该如何清洗掉这铭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呢!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潮激涌。

房间里面,悄无人声。杨胤想起中午时,自己才敲到第三下,黄芩便已经打开房门。这样的速度,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原本就一直等在门后,苦等敲门声响起。想到这个,杨胤的内心,忽然便有一阵柔情涌起。

眼下,杨胤皱了皱眉头,眼神一紧。他伸手,再次用力敲了几遍。还是没有一点回应。他把耳朵凑近门板,仔细聆听。猛然间,一股细微的异香从门板的缝隙里面飘荡出来。杨胤紧了紧鼻子,仔细辨别,大吃一惊。

这种味道,和在周凯家味道的那股迷香,一模一样。

杨胤疾身后退,抬腿猛力一踹。门板登时飞起,直直地撞进房间。杨胤箭步冲进房间,四周巡视,黄芩人迹无踪。

房门是从里面反扣的,人应该还在里面。杨胤抬起胳膊,掩着口鼻。眼光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一寸角落。

忽然,头顶上方的老虎天窗里面,影子一闪。杨胤大悟,暗喝一声,发足力道,猛然向着窗口疾跑几步,纵身便跃上桌子。脚底用力,身子顺势上抬。伸手拽住一根木头柱子。蹭蹭蹭几下,早就上了三角横梁。小腹发力,整个人忽然吊起,一个翻转,两腿朝上,一下子勾住了老虎天窗的下沿。身子倒挂着晃悠了两下。猛然一挺,便荡至天窗。看准了,伸手就攀上天窗,随即一跃而出。

有个人影,肩扛着一个女人,正在房檐上纵跳如飞,急速逃离。

杨胤喝了一声站住,身影早已经窜了出去,紧紧地咬住了对方。

夕阳西下,但天色尚亮。杨胤注意到,前面的人影身着长衫,一头长发。他肩膀上的女人,一看便知就是黄芩。但此时她四肢垂落,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之间,对方偶尔脸庞微侧。杨胤看的真切,不禁大吃一惊。

对方长发飘逸之下,赫然长着一张蓝色的猫脸!

竟然是蓝猫!

杨胤心中暗叫,内心登时云雾缭绕。但此时无暇细想,脚下只管用足力道,踩着青瓦,顺着这一片鳞次栉比的民居房顶上,低跨高跃,闪展腾挪,死死地咬住蓝猫。但功力却明显不及蓝猫,对方负重,却越跑越快。很快,两人的距离在迅速地拉大。

就在杨胤焦急之时,忽然看见前面的蓝猫停驻脚步。杨胤定睛一看,原来他的眼前,是一睹山墙的尽头。他已经无路可走了。看到这里,杨胤一阵惊喜,催动脚步,赶了上来。

眼见自己就要逼近蓝猫。却见他一声口哨,随即,从山墙脚下,忽然传出一阵得得之声。杨胤正在惊异,只看见蓝猫身影一展,身影一纵,负着黄芩便从山墙翩然跃下。

衣角舞动之际,一个东西从蓝猫身上泄落,在半空里来回晃悠几下,缓慢着地。

杨胤大叫一声,飞身赶到。探身一看,却见一匹枣红大马,应着哨声,早已经等候在山墙脚下。蓝猫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又将黄芩安置在自己面前,双腿一夹,枣红马一抬脖子,抖了抖鬃毛,喷了几个响鼻,撒腿便跑,转眼就消失在了幽深的小巷子里。

杨胤大骇,赶紧顺着山墙的坡势,落到低处。然后从房顶一跃而下。顺手捡起从蓝猫身上泄落出来的那张纸片,循着马蹄声消逝的方向,拔脚穷追。

但是,没有追出多久,杨胤便再也听不见马蹄声了。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黄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心里一股沉坠,一股惊讶。

劫持黄芩的,怎么可能会是蓝猫!他不是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么?

这样看来,那晚在周凯别墅里的那只巨大壁虎,也一定是蓝猫无疑了。除了他,杨胤也不相信别人还有他这样的本事。

同时,他也清晰地记得,当初蓝猫曾不止一次有机会靠近黄芩,但却秋毫无犯。而眼下又为了什么,要这样反反复复地算计她?

这个怪猫,到底是哪座庙里的神仙。他要把黄芩带到哪里去呢?登时,杨胤的眼前,仿佛就显现出黄芩奋力挣扎时的模样来。

杨胤忽然感到一阵急躁,隐隐还有几丝慌乱。心底里面,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似的,茫然若失,又心急如焚。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快速想着对策。

一低头,忽然就记起了什么。他展开手掌,迅速揉平被自己捏成一团的纸片。就着夕阳的余晖,仔细端详。

这是一张简洁的印刷品。上面的几个大字,一目了然:“陌生人俱乐部”。大字的四周,还有一些小字。杨胤大致读了一下,明白这是一张俱乐部的会员出入证。并且,上面还有地址。

杨胤愣了一愣,猜不出这个陌生人的俱乐部,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能不能找到蓝猫的下落。

他想了一想,赶紧望旅馆跑去。冲进房间以后,仔细地搜寻了一遍。模样发现黄芩留下的任何讯息。杨胤略一思考,写了一张纸片,压在桌子上面,留给小轩。自己折返出来,按照会员证上的地址,飞步赶去。

这个地址,明显不是一条热闹著名的街道。一般人听说了,很少能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在上海的哪一个区。但杨胤知道。以前受训时下的苦功,现在正在一点点受用。想到这个,他不禁再次黯然,警卫队的灵魂,真的已经融化在自己的血液里面了。

大半个钟头以后,杨胤便来到那条僻静的街道上。这时,天色渐暗,眼前的景物开始朦胧起来。他捏着纸片,顺着门牌号的逐渐递增,一路摸索着,终于站在了一个门洞前面,仔细打量。

眼前是一座三层的石库门房子。红砖石条,弧形的过街山墙,看上去非常海派欧化。而就在石条门框里面,有一扇双开的桐油木门。木门上面,有两个铜质门环。一左一右,非常的威武。

杨胤打量了片刻,上前捏起门环,叩了几声。

涂抹过厚厚桐油的木门,沉沉地转开。暮色之中,一条獠牙红舌的恶狼,一下子从门缝里面探了出来。杨胤呀了一声,回过身盯着门缝。

恶狼在门缝里面继续显现。片刻,便看清了,这个恶狼的脑袋下面,是一个人的身体。原来只是一个面具。杨胤松了口气,暗自责备对方的恶作剧。

他正了正色,再次踏上门口的石条台阶。那条恶狼抬起头,望了望他,并不答话。只是一歪脑袋,冲着他伸出了人手。

杨胤稍稍迟疑,便把那张会员证递了过去。恶狼接过去,略一端详,便还给了杨胤。同时拉开门缝,一展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杨胤放好纸片,踏了进去。同时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张狼脸。恶狼一缩身,转身进了门后的一间厢房。

他踏进了天井,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感到头顶黑压压一片。抬头一看,原来这个天井的上空,被人装上了一个房顶。这样一来,整个院落和四周的客堂厢房,一下子就变得私密起来。

眼前的客堂以及四周的厢房内,灯火幽暗。窗户上面,依稀还有不明影子在夸张地闪动着。同时,耳边隐隐还传来一阵靡靡之音,以及断断续续的欢笑声。杨胤听罢,不觉惊异。他四周环视着,慢慢地向客堂走去。

一推客堂大门,眼前登时一阵闪烁。同时,一股缓缓的音乐声,扑面而来。而定睛一看之后,杨胤更是不寒而栗。

宽敞的客堂里面,灯火幽暗,音乐低吟。它的四周是一些桌椅和走廊。椅子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影子。中间是一个空旷的舞池,里面人影绰绰,也有人影在随着音乐,缓缓摇摆着,醉生梦死。

而所有这些人的头脸上面,一律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有青面獠牙的小鬼,也有笑容可掬的老太太,大口血盆的猛兽,尖嘴硬喙的鸟脸,猪羊猫狗,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杨胤走进客堂以后,一时呆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相反,那些摇头摆尾着的飞禽走兽们,一看到杨胤踏进之后,纷纷围了上来。瞬间就把他围在了中间。杨胤看见,那些牛头马面的人影,摇摆抽搐着身体,就在自己的四周,群魔曼舞,癫狂痴醉。同时,还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杨胤,交头接耳。

杨胤一阵反感。他支起胳膊,冲着他们奋力一推,便重重地撞开众兽,冲出包围。离开舞池,向着旁边走去。身后的众兽一阵趔趄,收住脚步,奇怪地别着脑袋,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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