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红笑歌可以不吃她挟的菜,但紫因意图染指就不行。譬如她可以讥笑红笑歌娇抠门,但青穹说红笑歌做坏事——哪怕无心,也是找死!
青穹仍未意识到处境危 3ǔωω。cōm险,鄙夷地瞟她一眼,扭头冲紫因和紫霄微微一笑,“对这等穷凶极恶之辈,两位主事必不可心慈手软!”又一指红笑歌,冷笑道,“这妖女最擅撒谎栽赃,耽搁久了她定会再生事端,还请两位快些押她回刑部吧!”
不是吧!都跟他妹妹成为“生意”合作伙伴了,他还巴不得她死?红笑歌不由得蹙眉,注视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善,“侍郎大人这话说得似乎太过分了吧?”又冲柯语静丢个眼风,“别冲动,这位可是礼部侍郎大人——看见他衣服上的孔雀没?人家可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这两位五品主事见了他还得行礼呢!”
余音犹存,柯语静已猝不及防杀到青穹跟前。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记直拳就挥过去——青穹右眼中招,登时天昏地暗,金星乱绕,身不由己退了几步。
柯语静睐眼觑着他轻蔑一笑,还把指节掰得“啪啪”直响,“要不要给你的左眼也来一拳,凑个双喜临门?”
青穹是个文人,惯唇枪舌战,会几招也只是习来唬人。哪会料到世上还有这等野蛮人,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动手!一时间目瞪口呆,只顾捂着伤处,连呼痛也忘了。
紫因大觉有趣,早把先前吃亏之事抛诸脑后,冲紫霄挤挤眼,面上笑意难掩——这青侍郎年纪轻轻,却是出了名的傲气古板。按官阶品衔,他们的三品莲华身份未公布,确是该礼让于他。但,礼部有什么资格跟刑部叫板?莫说红笑歌不是囚犯,就算是囚犯,他兄弟二人做事,也轮不到青穹来指手划脚!
伤处剧痛难忍暂且不提,人前失了面子,叫青穹怎生咽得下这口气?清醒过来便气得脸色发青,瞧紫家兄弟冷眼旁观,一腔火就全泻到他两个身上去,“尔等身为刑部主事,这狂徒重伤朝廷命官,你们竟袖手旁观!?”
紫因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柯语静却惊讶地笑起来,“哟!原来你两个也是当官的!我还以为是这抠门大小姐掳来的良家妇男呢!”
“掳你个头!”红笑歌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反应迟钝!”
“刑部的是吧?虽然你们也算是我的姐夫,不过我柯晓静向来不屑走后门,绝不会叫你们为难的。只是今天我还有事,改天有空我一定上衙门投案自首!”柯语静全当没听见,自说自话,还豪气地拍拍胸脯,“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去西坤六街随便逮个人问问——‘西六扛把子’,说得出就做得到!”
你这西六扛把子都管人叫姐夫了,他们还会真让你进大牢么?红笑歌暗暗腹诽。扫眼那三个呆若木鸡的男人,起身来干咳一声,“该吃的也吃了,该打的也打了,再不走天都快黑了!”
柯语静一听大急,“菜还没换呢!”看红笑歌眼神不善,立马改口,“不吃也得打包,浪费可不好——小二!死哪儿去了?!赶紧把新菜旧菜都打包,我要带走!”
青穹犹在发愣,没察觉自己正挡在门口。店小二想进也进不来,又不敢叫他让路,只得保持掀帘动作等他回魂。柯语静一瞧,大是不耐,一个箭步上来把他推到一边,便自去指点小二把菜分类包好。
末了回头瞥他一眼,又很认真地对红笑歌说,“不是听说你这公主可以自己选男人吗?有空的时候把他也收了吧——这种人欠教训,去你那儿最合适不过!”
紫因和紫霄听她说得好笑,都不禁莞尔。而红笑歌居然点头赞同,“难得你也有好建议,我一定采纳——侍郎大人,快回去准备准备吧。说不定明天早上等你起床,就能看见圣旨了。”
言毕撇下呆若木鸡的青穹,与紫因等人径直下楼。临出门,柯语静又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线,蓦地停住脚,朝紫家兄弟俩投去鼓励目光,“我也晓得做她的男人不容易。不过你们先进门,那就是大,千万不能让小的爬到头上来!像刚才那个什么郎,不听话就得揍——揍他个十次八次,包管他服服帖帖!”
她天生大嗓门,众食客想不听清楚都难。一时间窃笑浪潮又起,紫因和紫霄都不禁窘红了面皮。
红笑歌急得扑上来要捂她的嘴,她却轻松闪开,继续教训道,“还有,以后逛青楼最好小心点,别拣熟人多的地方去,最重要被抓住了也不能承认——你们跪搓板是小事,天胜公主丢了面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天胜公主”四字一出,楼内顿时鸦雀无声。他两个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哪里还敢多待。慌拉着红笑歌出门去,飞快钻进轿子里。
窃窃私语声又起,柯语静却没事人一样,待店小二把两大摞食盒放进轿里,还豪爽地大力一拍他的肩,“你们老板人不错,这儿的服务也很周到。以后到西坤六街来订蔬菜瓜果记得通知我——我西六扛把子的朋友,一定会有九折优惠!”
话音未落,酒楼内已是一片死寂,店小二亦形同石化,呆立当场。眼见那两顶轿子消失在视线内,他抹抹额上的汗,返身才迈出一步,两条腿却难以控制地哆嗦起来。勉强倚着门框立稳,不由自主便拿种近乎于哭的腔调向卢傲报告,“老板,原来……原来那就是西六扛把子!”
破笼卷 第三十九章 烂叶林
雨水击打香楠木轿顶发出的声响,单调而沉闷。红笑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的金绞丝镯子,默默地出神。镯子上镶嵌着的那颗虎眼石,于墨色中浮出暗金纹路,随着旋动流转幽光,似只凌厉的眼,冷冷地注视着这各怀心事的三个人。
这沉默持续了不知多久,紫因忽然察觉轿子晃动得有些不对劲,且空气里还漂浮着种奇怪的气味,便忍不住撩开窗帘一角往外一瞧——及眼处树木林立。虽是初冬将至,那树荫依旧遮天蔽日,不见颓败之势。而覆在树干上的那些绿得发黑的苔藓,正是那种阴湿腐臭气味的来源!
他素有洁癖,衣物鞋袜鞋只着净白一色,略有污迹即弃之不用。住的屋子更是长年熏香,以驱除旁人带入的异味。当日于兆安宫救下红笑歌,回去连肝肠都差点呕出,休息数日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此时刚探出头去就遭那异样臭气扑个正着,身子不由自主便往后一缩——动作之大吓了红笑歌一跳,“怎么了?”
他眉头紧蹙,以袖掩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道,“公主,马车在北郊,我们这又是往哪里去?”
紫霄回神也皱眉,“这气味……难道是进了城西烂叶林?”
“臭么?比起大皇兄的玉杯花来,这也不算什么吧……”红笑歌深深吸了口气,诧异地望望他两个,“去西坤六街的捷径必经烂叶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公主要去西坤六街?!”紫因差点跳起来,“不是说买完兽夹就回宫吗?”
“西坤六街难道不是街?阳鹤城里的杂货蔬菜都是从那儿运过来的,还有什么地方会比那儿品种更齐全,更便宜?”红笑歌比他还惊讶,“而且……好像我也没说是在阳鹤城里买吧?”
紫因无奈地瞅她一眼,不再说话。虽是用袖子掩住口鼻,仍觉着那秽恶之气如跗骨之蛆,无孔不入,眼中脸上难免苦楚渐露。
红笑歌见他如此,耸耸肩,自腰带里掏出一对玲珑精致的银红香囊分给他二人,“巧巧做的,凑合着用吧。”
赫!香囊也带一对,必是早有准备!紫因暗呼上当。紧握香囊凑近鼻端,微辛的香气果然令他那开始浮躁的心渐渐安宁。危机解除,便又有些不服,忍不住嘴角微扬牵起丝讥诮,“公主真会心疼人——极品龙脑香,清洌微辛,提神醒脑,正好合用……”
“合用就最好。”她蓦地抬眼看向他,笑容慵懒而妩媚,目光却似利剑雪亮锋锐,直刺人心。紫因霎时遍体生寒,不自觉地合拢了嘴唇。
紫霄佯作不知,淡淡启口,“平时横穿烂叶林确可省下一半的时间,但近来连日大雨,林中处处是积水烂泥……”
话未说完,轿已停住。柯语静的大嗓门又在轿外炸响,“红笑歌,赶紧出来!前面水深,轿子过不去,得步行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红笑歌嘀咕着撩起轿帘,果真见地上积水已没过轿夫的脚踝,轿门离水仅两寸——这也是他们不敢落轿的原因。
柯语静早是斗笠蓑衣装备齐整。正赤脚站在轿门边,弓腰卷着裤腿,“你送我的衣服鞋子都蛮好,被水浸坏了可惜……你脱鞋干嘛?赶紧穿好!有我在,还能真让你自己走过去?”起身来把伞和赭黑宫靴塞到红笑歌手里,便背对着她蹲下身去,“你来撑伞——别把我的鞋弄掉了!”
紫因瞅瞅柯语静那疤痕斑驳的小腿,不禁吐吐舌头。瞧她背起红笑歌就要走,忙道,“如此太过麻烦,不如我们掉头上官道……”
“那行,我跟她先到平允茶楼等你们——到了报我名号,会有人给你们带路!”柯语静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背着红笑歌大步离去。
她常由此道来往,对地形自然熟悉。纵是路况甚差,背上还背着个人,行进速度也依旧快得惊人。紫因还待再说,她与红笑歌的身影已消失在暗影沉沉的林子里。
他气得捏紧手中的香囊,瞥眼那泥水里漂浮的烂叶和游动的黑色小虫,却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踏进去。紫霄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又与他耳语一番,他绷紧的面孔这才舒缓下来——轿帘一落,紫因的眼底便荡起抹冷意,“掉头上官道!”
“应该不会跟来了……”柯语静走出老远方开口,却是在自言自语。为保险起见,在林子里又兜了两个圈,这才放心往出口行去。边走边还冲红笑歌抱怨,“你说你出门带什么不好,带两个跟屁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脏点臭点就跟能要他们老命一样,比你还娇气——你确定他们是男人?”
红笑歌趴在她肩头上,撇嘴笑道,“那你呢?一身蛮力,又是个大喇叭,动不动就当众毁我名誉——你确定你是女人?”
“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像女人了?”柯语静用力把她往上托托,“收伞,你拿我的斗笠去戴——前头有几棵树的枝桠生得低,看一会儿把你给掀下来!”
“乌鸦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味……天生痞子相,一辈子都改不了!”红笑歌扔掉油纸伞,屈指敲敲柯语静头上那顶有前沿没后片的“斗笠”;话是嗔怪,声音里却带着笑意,“我才不要戴这怪东西呢!好容易梳了这么漂亮的发髻,淋湿了也比压坏了强。”
“爱美不要命,淋死了也活该!”柯语静气哼哼地丢出一句。闷头走出一截,又道,“你以后没事别往师父那儿乱塞人,塞来塞去还不是塞到西六去!我可不像你这么悠闲,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饭吃……对了,那两个活宝,你打算先去看哪一个?我预先声明啊,你要是瞧着谁变了样儿,那可不关我的事!总之一天三餐加夜宵我没少过他们一顿,至于他们吃不吃——你也晓得,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未必喝的……”
“唧唧歪歪可不像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红笑歌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絮叨,“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人到你地头没几天就死了吧?”
“屁话!谁说死了?有我柯语静在,他们想死也难!”她忿然反驳。眼见两旁树木渐稀,就快到西坤六街入口,她却蓦地停下脚步,难得认真地说道,“我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死倒没死,不过有个小子已经跟疯子没啥区别了。”
破笼卷 第四十章 西六贵客
天灰蒙蒙的,雨落如丝。
五丈来高的黑木栅门敞开着,上百藏青劲装的男子撑着棕黄油纸伞于门内碎石路上齐整整列做两行,在灰暗的苍穹下形成道奇异风景。
他们望向门外的目光流露出期待和急切,还带着种隐隐的兴奋。远远见着那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出现在雨幕中,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排头的一个年轻人欣喜地低呼,“看!是扛把子!扛把子回来啦!”
“扛把子旁边那个就是贵客?小姑娘一个嘛!你看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儿,风大点怕就吹飞了!”他旁边那个一脸横肉的男人眯眼搓着下巴评论道。后头的人听到了,都不由得低笑起来。
有个脸上凸着条狰狞蜈蚣疤的男人立时对他的话报以不屑,“张老九,你懂个球!不娇咋是贵客?要是人人都像咱们扛把子那么猛,天下男人都别想娶老婆啰——说是说,扛把子带这个妞回来,该不会就是给咱们当嫂夫人的吧?”嘴巴说着调侃的话,语气和表情却自然流露出对这位扛把子的尊敬。
人群又爆出阵低低的笑声,却是善意的。因被他几个的话勾出了好奇,争先恐后想要把来人瞧得更清楚些,队伍便有些混乱。最初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回头一看,立马急了眼,“都站好都站好!别让人笑话咱们西六的人不懂礼!”
他在这群人中似乎很有地位,一开口,队伍便迅速恢复了原样。沉默不过数秒,那疤脸汉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师爷,那咱们一会儿怎么喊?光喊扛把子怕不好吧……要不,喊完‘扛把子好’,咱们就接着喊‘嫂夫人好’?”
“瞎闹!万一不是呢?要是把客人吓走了,扛把子必定怪罪,届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那陈师爷边说边摇头,“依我看,还是按计划喊‘客人好’算了……”
正说着,却听得那两人争吵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蓑衣哪里丑了?这斗笠哪里奇怪了?叫你换上你就快点换!淋死了当然最好,可要是死不了呢?难道汤药不要钱的?”
“我淋我的,吃药也没让你花钱——乌鸦嘴,开口就没好话!我死了你就好过了?”
“少废话,你看你脸都白成那样了!啧!你看那水都顺着你脖子流进去了!红笑歌,我警告你!你给我赶紧换上,别等我动手——我动手就有你好看的!”
陈师爷听得心里一咯噔,连忙回头低声道,“把话传下去——一会儿都喊‘嫂夫人好’。”
疤脸汉子嘿嘿一笑,得意地揉揉鼻子,“瞧吧!我疤老三啥时候看走过眼——就算她现在不是,咱们叫完她就跑不掉了!”
红笑歌早瞧见那边门内有大批人马迎接,哪里肯在这当儿上自毁形象?柯语静已大是不耐,懒得再与她啰嗦,一抖手中蓑衣,劈头盖脸就朝她蒙过去。
她反应极快,见那“乌云”当头罩下,撒腿就往栅门那头跑——当着自己手下的面,难道柯语静也好意思继续同她拉拉扯扯?
但,不管论体力,还是论速度,毕竟与柯语静差距太大。眼看离大门就差两步,后领陡地一紧,原地九十度旋转之后,便被柯语静扛上了肩。来不及挣扎,便听得路旁的两行劲装男子齐声大吼——“扛把子好!嫂夫人好!”
红笑歌被那骇人的声浪震了个七荤八素,还没弄明白那声“嫂夫人”指的是谁。柯语静已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我们西六的人很热情吧?”将蓑衣和斗笠都扔给领头的那个年轻男人,又朝众人挥挥手,“干得不错,可以关门了。你们先回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到总部大堂喝姜汤。待会儿大柱他们一回来,咱们就开饭——今儿个这抠门大小姐请客,有好东西吃!”
众人齐应一声,却都不动,手中伞倾向路中,搭出条无雨小道。柯语静也不多说,扛着她就往里走,边走还边笑道,“惊讶吧?震撼吧?大开眼界了吧?咋样?有没有看上眼的?有就直说,不用不好意思——我西六扛把子的兄弟,个个出得厅堂,上得战场,任谁都比你身边的那些男人强!”
那些热情探询的目光刺得红笑歌头皮一阵发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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