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你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娘亲……〃辰儿听到她进房的声音,便迷迷糊糊地过来要抱抱。桃仙便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哄了哄,他才又睡着。看着这孩子唇红齿白的样子,桃仙便忍不住要想象孩子的爹的样子。只是想着想着,她便会觉得太累,既然他能把他们都抛弃,何必又去想他。不如好好过眼前的日子算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晴得让人心情都变好很多。花花草草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格外美丽。遇桃仙的招牌在微风中、阳光下,更显得别有韵味。
〃主子,您看,这便是桃花溪最好的桃花酿的出处,上次咱们来买,这老板说卖完了。您看,这么多人在喝,肯定是骗我们。真是刁民。〃这一天,客栈外来了一辆异常华丽的马车。赶车的是个小厮,二十岁出头,眉清目秀,倒是一脸倨傲之气。他在车外嘟哝了一番才掀开帘子,于是便从那车里下来一个二十七ba岁的男子。男子一身月白便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腰内系着一块温润璀璨的蝶形玉佩,一身贵胄之气,一看便是哪个世家公子。
他双眉如画,英气逼人。眸似朗星,灼灼生辉。只是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轻轻走进客栈,那逼人的风采好像让这整间小客栈都亮了起来。众人皆放下手中的杯盏,好奇地打量着他。要说桃花镇拜月大会在即,来一些王公贵族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男子的周身气魄实在与众不同。他华彩满身,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正所谓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许就是眼前这人吧,众人默默想。
那小厮把凳子擦了又擦才让他落座,男子也不在乎别人的好奇的眼神,只默默地看着桌子,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小二,桃花酿来一壶。〃小厮叫道。
〃客官您稍等,今天的桃花酿还要等一等。老板娘正在做最后的调制。〃
〃调制?〃小厮蹙眉,〃要等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
〃主子,那我们还等吗?〃小厮低声问。
男子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桌子,好像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图样。良久,他才幽幽地说:〃等一等吧,母后说非常好喝。〃说完,他竟大力咳嗽起来。也许是他生得太俊美,众人见他如此咳嗽竟有些不忍,于是便有人问:〃公子这咳嗽可好久了啊?〃
〃各位见笑了。〃男子非常谦恭。众人见他如此谦恭有礼,又觉得亲近了几分,便说道:〃咱们桃花溪地处大槿最南,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此处最适合养病。公子这咳嗽,常喝桃花酿便是,老板娘在这桃花酿里放了中药,肯定能医好你的病。〃
小厮一脸担忧,低声道:〃主子,奴才听说这里下月便有个什么拜月大会,挺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在这多逗留几天?〃
男子脸色苍白,从袖中拿出手巾捂住口鼻,又是一阵咳。
〃宫中事务繁忙……〃
〃不在乎这几天的。〃小厮劝慰,〃主子,都四年了……〃这话一出,男子咳嗽更加剧烈,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众人纷纷摇头叹息。
〃不等了,我们走吧。〃男子起身,快步向外走去。小厮便紧跟在身后。
〃客官,桃花酿马上就到了。〃小二追出来,那男子已经上了马车。小厮摇头叹息,便会动了马鞭。马车沿着青石板小路,一直往镇中心走去,此时,桃仙刚抱着小粉团从人群中走出。小厮迎面看见桃仙,像是见了鬼似地惊叫:〃主子,主子!!!〃他下马,拉开帘子,语无伦次,〃我看见师父了,师父。〃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便追了出去,车内人却被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折磨得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没错,这两人便是李德全与轩辕烈。这些年,为了寻找颜儿,轩辕烈走遍大江南北,奈何颜儿却真像是从这个人间消失了般。飘渺说,夭夜已死,他把自己所有的修为都给了颜儿,所以颜儿应该还活着,但却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夭夜给他吃的不老不死丹,只是让他不老不死而已,并没有清除他体内的毒,所以他依然被风漫雪舞的余毒折磨,痛不欲生。也许这便是夭夜要的结果。比被余毒折磨更痛苦的,便是他对颜儿的愧疚和思念。四年来,每晚他都做着同样的梦,颜儿和他们的孩子,惨死在他剑下。
〃不见了,可我真的看到了。〃李德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脸委屈和失望。
烈笑道:〃都说朕魔怔了,我看你比我魔怔的还厉害。〃
李德全争辩道:〃主子,我真的见到师父了。我们不如在这呆几天,我肯定能再找到她。主子,万一,我说万一是她呢?〃
烈垂眸,神情无比黯然。他默默地摩挲着腰中的蝶形玉佩,这玉佩本是一对,他给颜儿一块,自己留了一块。如今他便跟这玉佩一样,形单影只。
〃我怕失望。〃是的,四年里,他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便成了惊弓之鸟。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之后,便剩下血淋淋的现实,他再也无法承受。
〃主子,最后一次。太后的病,太医说,熬不过四月。你若再找不回师父,便一定要立妃了。〃李德全的神情也是无比悲伤。这四年里,他过得也并不快乐。当初师父是如何惨烈地死在主子的剑下,主子是如何悲痛欲绝,他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再见到主子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种年少的锋芒便磨砺殆尽,他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脸绝望,一身病痛,一如多年前的燚王爷。四年来,他从未见他再笑过。除了一个人去梓勿宫、千暖殿,便是没日没夜地在明泽殿批奏折。他经常听他夜里惊恐而绝望地大叫着师父的名字,醒来后便对灯长坐,一坐便是一夜。这种痛,李德全感同身受,却丝毫不能帮他分担。
烈被李德全说动了,便叹息道:〃你想留便留吧。〃
李德全这才开心地调转车头,往遇桃仙驶去。
〃大牛,把酒拉到库房去。〃新制的桃花酿已经送到客栈,沈傲煊一边嘱咐伙计,一边搬酒坛。桃仙见状便说道:〃相公从不许我做粗活,如今自己怎也搬酒坛?〃她笑问。傲煊戏谑道:〃为夫这叫历练。〃
桃仙怀中的小粉团便张着双手道:〃我也要搬,我也要搬……〃仙儿拗不过他,便放他下去了。小家伙像模像样的抱着酒坛,但酒坛却纹丝不动。
〃仙儿,你先进去。这里风大。〃傲煊诱哄娘子,〃不然这些客人都只顾看人,不买酒了。〃他戏谑道。仙儿脸一红,便低头进了内室。此时,烈的马车刚好到。
〃客官又回来了?刚好,桃花酿来了。〃店小二认得他们的马车。烈扶着李德全再次步入小客栈,却一眼看到了那个装模作样抱酒坛的小不点。小不点唇红齿白,可爱至极,更可爱的是他抱着酒坛的模样,于是烈一时竟被他逗得心情大好。
〃你看我做什么?〃小不点终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放弃了酒坛,走了过来。
烈笑道:〃我看你抱着酒坛很吃力吧。〃
小不点嘿嘿地笑了,他竟也不怕他,呼哧呼哧地爬上了他的膝盖,捧着他的脸看起来:〃你看我,我也要看你。〃他充满童稚的举动让人捧腹,烈真是爱得不得了。竟全身心地投入到与这小不点的对话中:〃那你看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我娘亲好看。她眼睛比你大,嘴巴比你笑,还香香的。你是臭的。〃小不点满是嫌弃。臭?应该是药味吧。他长年服药,早已满身药味。
〃是吗?我有那么臭吗?〃烈竟笑了。
李德全激动无比,四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对一件事情产生如此兴趣。
小不点深吸一口气,便夸张地捂住了鼻子。沈傲煊见儿子爬在客人身上,赶紧过来制止。
〃辰儿你又胡闹。〃他一说,小粉团赶紧从烈的膝上滑下来,滚到爹的身边,〃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昨天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可以一直吃糖葫芦,否则就会变成糖葫芦。〃
烈默默地看着这对父子,心中的欢愉一点点沉静,最后凝结成一块冰。如果四年前他那一剑没有挥出,他和颜儿的孩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李德全见他神情凝重,知道他又想到了不开心的事,便跟沈傲煊说:〃老板,你这孩子真是可爱极了,他叫什么名字,上学了没?〃
傲煊开心地回答:〃二位客观见笑了,这位是小犬,叫辰儿,辰儿还不叫叔叔好。〃
辰儿将一只脚并在另一只脚上,一手牵着爹爹,一手吮着手指。他看了看轩辕烈,叫了一声爹爹。
烈一怔,李德全也是一怔,沈傲煊脸都红了,低声道歉:〃孩子太小,只会叫爹爹。辰儿,不许乱叫。〃他瞪了辰儿一眼,辰儿便甩开他的手,又蹭到烈的跟前,〃我要吃糖葫芦。〃也许在小小的他眼中,这男子长得也蛮好看,看样子比爹有钱,何不套套近乎呢?!他握着烈的一根手指,用力往外拉。沈傲煊的脸都黑了,低斥:〃辰儿,不许无礼。要吃糖葫芦,爹带你去买。〃他伸手就想把儿子捞在怀里,谁知这小子忽然炸雷般哭起来。烈竟生出很多不忍,连连说:〃这位兄台,难得令公子垂青在下,我来这里本也是游玩,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他去便是。〃
李德全赶紧帮腔:〃老板你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沈傲煊看着哭得泪眼迷蒙的辰儿,不禁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那这位公子就有劳你了。〃
烈见他答应,便抱起辰儿就出去了。
李德全长长地松了口气。便趁机跟沈傲煊说起烈的事来。
〃老板,你不用担心。我家主人也是可怜人,四年前,他本也有个孩子,谁知病死了,他一直郁郁寡欢。今天见到辰儿,难得见他这样有心。还求老板不要介意。〃忘沈么跳。
沈傲煊对烈本也有些怀疑,如今听李德全这样说,也就释然了,很同情他。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会满面愁容!〃他叹道。
却说烈抱着辰儿出了门,直奔镇中心。
〃辰儿,你为什么喜欢吃冰糖葫芦?〃身边从未出现过这么小的孩子,烈竟不知如何跟他相处。
辰儿将口水抹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上,淡定地说:〃因为好吃,难道你不喜欢吃?〃
烈摇头,他好像从不喜欢那种东西,倒是颜儿喜欢的。
〃爹……〃他含混不清地抓着他的脖子,〃料料(尿尿),料料……〃
但奈何烈对这种发音不清的幼儿语言,完全不懂。
〃辰儿,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他连续问了两遍后,辰儿便无比绝望地将一泡新鲜的童子尿撒得他全身都是。他才瞬间明白,原来他是要尿尿,果真啊,养娃还是需要一些经验啊。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满身水渍,再看看怀中小粉团,只见他正一脸嫌弃地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哈来(下来)……哈来〃他不满地大叫,〃爹笨蛋……笨蛋。〃
烈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只能将他放下。周围早有几个大妈大婶围了过来,见烈生得英俊脱俗,华彩斐然,便抱着戏谑地心理过来搭讪:〃公子,第一次带孩子吧。你家娘子呢?〃
烈有些窘迫地看着她们,只得低声道:〃那个,他不是我儿子。〃
众女一脸嫌弃地说:〃你们这种男人,一出门就说自己单身什么的,其实就想找更年轻漂亮的。〃
烈百口莫辩,还是辰儿厉害。他牵着烈的手,十分霸气地踢起小短腿儿,大声道:〃坏蛋……七五我爹……〃
〃咦,这孩子都叫你爹,你竟然说他不是你儿子!〃误会又大了。
〃公子,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请个奶娘吧如何?〃
〃对不起各位,我想你们真的误会了。〃烈从容解释。但很明显辰儿没那么有耐心,他忽然暴躁地大叫:〃你们,滚开!〃这句话说得十分清晰,响亮,再不是那种含混不清的童音了。烈一怔,再看辰儿,只见他小脸通红,小拳头都握起来了,霸气十足。烈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孩子,很特别。
那些女人没被轩辕烈的解释说服,倒是被辰儿这一声炸雷给吓走了。
烈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辰儿见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握住,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执着地要吃糖葫芦。
烈便领着他穿过人群,直奔那一圈糖葫芦去了。
“我要十个——”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有钱“爹”,辰儿便狮子大开口。烈哭笑不得,柔声道:“辰儿,冰糖葫芦不可以多吃,娘没告诉你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更新时间:2012…12…26 8:57:47 本章字数:9382
辰儿点头,〃我要放起来……明摊(明天)再吃。言煺挍оQ娘亲也要吃。〃
烈无奈,只能帮他买了十个糖葫芦,辰儿非常开心。将那十只糖葫芦都抱在怀中,满大街地撒欢乱跑。跑了一会儿,他便从发现自己抱着十个糖葫芦实在太累了,便塞给轩辕烈一半。
〃你可以吃一个。〃他大方地看着烈。烈摇摇头,〃我帮你拿着便是。〃
辰儿歪着头,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我看你银(人)蛮好。〃他经常去看客栈玩,那些客人便会对爹说这样的话,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而且说起来十分流畅清晰。于是烈先是一怔,接着便大笑起来。被一个孩子夸奖,是多么值得庆幸与开心的事。
〃不如,你留在我家,〃他兴高采烈地建议,〃娘稀饭(喜欢)人多。〃他竟打起了烈的主意。
烈会心一笑,便逗他,〃如果我以后没钱给你买糖葫芦,你还愿意我住你家吗?〃
辰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便正色道:〃那不行。〃
于是烈又大笑起来,这孩子跟他真的很投缘。
〃爹……〃
〃辰儿,我不是你爹。你可以叫我轩辕烈。〃烈沉声道。
辰儿迷茫地问:〃轩辕烈爹……你不是我爹?〃
烈哭笑不得,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颜儿时的情景,她也是这般纯真,一定要管他叫爹呢!
〃对啊,客栈老板才是你爹。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客人。〃
辰儿更迷茫,满脸疑惑地说:〃爹,难道不是名字?〃
果然!这孩子跟颜儿有同样的疑惑。
〃爹,就是生的人,娘也是。所以每个人只有一个爹娘,没人有多的。〃烈耐心解释道。
〃那我到底是爹生的,还是娘生的?〃辰儿焦灼地问。
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一把年纪白活了,被一个小娃子问住了。
〃呃……〃他结结巴巴,抓耳挠腮了半天才小声说:〃是爹跟娘一起生的?〃
辰渊如梦初醒地点头,〃爹生了我的头?娘生了我的角(脚)丫?〃因为爹爹经常摸他的小脑袋,娘晚上喜欢亲他的小脚丫。
烈觉得自己词穷了,他好后悔跟他说起这个话题。
〃辰儿,你吃冰糖葫芦吧。〃烈想转移话题。但辰儿很明显来了兴趣,他好奇地问:〃你,你娘生了你哪里?〃
烈快疯了,压低声音道:〃我们回去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辰儿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们总以为,我剩馍(什么)都不懂。〃呃,难道他懂吗?很明显就是什么都不懂啊!
〃你不要走,留下来跟我玩吧。〃辰儿眼巴巴地看着烈,〃爹不喜欢跟我玩,他喜欢娘。〃他倒是说出了实情。
〃你爹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哪有父母不喜欢孩子的。〃烈觉得自己跟辰儿之间的对话很有意思,辰儿喜欢用大人的语气跟他讲话,而他好像也真的把他当成了大人。
〃哼……〃也许是对烈的回答不满,辰儿甩来了他的手,自己一蹦一跳地往前去了。烈只能追上去,然而这时偏偏被沈家丫环碧桃撞见了。
〃辰儿你不要乱走。〃烈也担心他走丢, 于是一把把他捞在怀中,不想却被人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