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他笑,“你一定是看错了。”
云若之本来还很狐疑,可是奚清嶺却没有给她继续追究下去的机会。他将她拉过来,把她的腰带系好,柔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也许是因为刚才发生在竹林的那一幕,云若之现在和他稍微靠近一些,都会觉得忐忑到面红耳赤。
他们面对面坐着,可一开始谁也没有讲话,气氛尴尬地让人有些无措,云若之不自禁又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燕妃和高齐的事,你就和以前一样当做不知道吧。”他开了口,但说的,是燕妃。
云若之抬眼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之间,确实发生了什么事?那燕妃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奚清嶺发现自己很难有能够瞒得住的她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骗她更多。
“云姬,你知道你总是想得太多么?”他看着她,因为怜惜而笑的温柔,“这样会很累的,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你已经够累了,所以不要再让自己陷入更大的漩涡中。”
他这样,算是默认了么?
“那么殿下……”她吸了口气,“还会因为别的原因而牺牲自己的妃子么?下一次那个,会是臣妾么?”
奚清嶺轻轻一笑,“你心里要怎么想我便怎么想吧,不过,千万不要再拿自己怄气了。你知道你这次这样离府出走,母妃有多生气么?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日子,你又何必去给自己找麻烦。”
云若之看着奚清嶺,那样干净温柔的奚清嶺,越看越无法相信他会是那种冷漠自私的男人。
“殿下都不愿意为自己多解释一句么?”她说,“臣妾要的不是自己所想象的真相,而是殿下的答案,那个唯一的答案。”
奚清嶺忽地笑了,不知为什么,他这一笑在她看来竟是那样的凄楚。
“你若是知道了,也不见得就不会埋怨我。当日燕妃嫁入王府的时候,我的确和她达成了协议,可是这样的协议,一个男人又是怎么能对一个女人做得出来的?我让她整整守了三年的活寡。就算是现在对你,我也是这样,我也是如此的卑鄙,我一直在做着卑鄙的事。所以你没有想错,我的确是那样不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人。”
他如此贬低自己,脸上的神情却连一丝委屈都没有,云若之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他的释然,他的内疚。难道,他只有在这样批评自己的时候,才会觉得如释重负么?
“殿下……”她忽然心头一动,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臣妾明白您的苦处,也知道,要让您每天都面对着让自己无法动心的女子却又要饱受内疚之情折磨的心情。难道,真的是造化弄人么,所谓命,竟就如此不可抗争。”
她的眸中有晶莹闪动,奚清嶺看着这双眼睛,竟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告诉她什么的冲动。
“其实,我不是……”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她便顿了下来,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七年了,就算今天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于是他又再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十五章 惜燕双飞
云若之回到江王府的当天便在奚清嶺的授意和陪同下去向楚姬认了错,又为了避免这两日和对自己仍有些不满的楚姬发生冲突,她找了借口说是入宫探望即将临盆的梦妃,因此也就暂时避开了三个女人的尴尬。
对于奚清嶺,那天在静思园的谈话之后,她对他已全然没有了怒气,虽然他始终也没有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她看着那时的奚清嶺,心里便已然相信了他是个好人,而他所承受的东西,也远远要重过自己。
“若之,你在发什么愣?”
和梦妃谈着奚琮瑕,云若之便不自禁地又想到了自己的夫君,走了神。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叹,”她笑道,“当初我们梦想着进入学华阁,还很看不起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没想到如今,一个是陛下的梦妃,一个是江王妃。”
梦妃也淡淡一笑,她最近人显得臃肿了许多,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好像有些费力。
“对了,江王他对你怎么样?”她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惋惜,“我是一直都有些担心你,虽然陛下他不常来我这儿,可是好歹他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给我一些怜惜,但是江王殿下他稚子心性,一定有些苦了你了吧。这么久我们都没好好说说话,听说燕妃她有了身孕,你这下在江王府的生活岂不是更困难了?”
云若之见紫鸢比自己还要担忧,那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她不禁笑了。“娘娘放心吧,江王殿下他对我很好,稚子的心也不会比成人更难猜测。”
“那样就好。”梦妃话音刚落,就看到随身侍女面带惊色地跑了进来,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那侍女四下里瞅了瞅,言语间还有些瑟瑟感,“娘娘,方才奴婢听说,浣衣局中又有宫女染上怪病了。”
“怪病?”云若之疑惑,难道是有瘟疫的征兆么?
梦妃皱着眉让那侍女不要多言,宫中多是非,言罢便让她出去了。随即才回过头对云若之说道,“若之,你还记得过去我们在姮娥阁曾听说的那个传言么?”
她不明白紫鸢指的是哪件事,这宫里的是非多,传言自然也就多。
“就是那个啊,一开始说偶尔会有宫女消失,后来没有人消失了,但是会有人因为感染怪病而浑身无力,活力渐失,最后被当做不治之症带到百阅所去活活等死。”
啊,原来是那个。若不是紫鸢说起,她还真的是不记得这个传闻了,一来是自己并没有见过,二来是发生在自己眼前和身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闲暇去关心这些虚实难辨的传闻。
“怎么,难道说现在正有了一个这样的病例?”
梦妃皱了皱眉,“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有些奇 怪{炫;书;网?难道,宫中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陛下他知道这件事么?”云若之想起来,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逃不过皇室中人的感知的。
梦妃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告诉陛下呢,你忘了后宫是皇后娘娘统辖的,当初我们还是女官的时候,上位就曾经说过不要轻易以讹传讹,现在若是拿这些自我揣测的事去烦扰陛下,岂不是惹得他不痛快么?”
云若之微微颔首,却计上心来。
经过水廊时,竟意外遇到了萧飒雪。
“见过江王妃。”萧飒雪向她行礼,这是她第一次和云若之正式见面。
这个萧飒雪,果真是一身的飒飒之气。
云若之笑了笑,“萧上将不必多礼。”
萧飒雪平了身便打算离开,除了奚琮瑕,她从不与别的主位有任何多余的来往。可云若之却主动留住了她。
“萧上将,有个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云若之想问的,是白傲翎,“我与他是少年旧识,他这次去西北战场追随上将学习,可是为什么上将已班师回朝,他却没有消息呢?”
萧飒雪始终保持着臣子的姿态,一问一答,“白副将自请上奏陛下要协助当地守将驻守西北边境,陛下已经恩准了。”
驻守西北边境?云若之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 自'炫*书*网'己有些失神,于是扯了扯唇角笑道,“我知道了,有劳上将。”
萧飒雪点头示意后便径直走了,云若之站在原地却不禁失了神,水面的风不断轻拂发丝,犹如喃喃细语。
白傲翎,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多多保重。
云若之拿着自己从浣衣局那个生病的宫女那里拿来的汗巾,回到了江王府。
她径直去书斋找到了奚清嶺。
“你怎么早就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一笑,“我还以为你要和梦妃娘娘一起用了晚膳才会回来。”
她关上门朝他走过去,从袖中拿出了那张汗巾。
“殿下,你看看这个。”
奚清嶺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免有些纳闷,于是看了看那廉价的汗巾,伸手接了过来,然而就在他的手拿到汗巾的一瞬间,他立刻便感觉到了异样。
“你从谁的身上拿来这个的?”他皱起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这上面会有巫灵的味道?”
云若之觉得一股力量在刺激着她的心,“殿下,您是说,这和巫术有关么?”
奚清嶺看了看她,忽然将手中的汗巾扔到了桌上,“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现在还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不能告诉他太多,而且,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某些人有关的话,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为云墨池报仇的好机会,“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女子,说她是得了顽疾,可我瞧她的样子有些奇 怪{炫;书;网,因此一时好奇就拿了她遗失的汗巾回来,想借殿下的灵力看个究竟。没想到……果真有邪术作恶。”
云若之只是将事情的地点做了变换,因为在奚清嶺听来,这个解释也就合了情理。
“王城之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村道,“你日后出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我会告诉城中禁卫巡逻时多多注意的。”
见奚清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关心自己的安危,云若之不禁觉得心头一暖,也对自己的隐瞒而感到有些内疚,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一想到也许他会阻止她心中一刻都未曾熄灭过的仇恨之火,她便忍住了想要对他坦白的想法。
次日,江王府在传出喜讯后又紧跟着发生了一件大事——本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燕妃,中毒而亡了。
这是一个太过突然的噩耗,更让人咋舌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江王奚清嶺。
据奚清嶺自己所说,他是为了让燕妃好好调养身体,所以弄了很多的补品和汤药给她吃,但是没有想到其中有一味药草和食材竟然是性情相冲的,混在一起食用便成了剧毒,燕妃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丧了命,
这是一个太过愚蠢的错误,奚琮瑕也忍不住暴怒,第一次对奚清嶺发了脾气,还在殿前亲自用竹藤狠狠地打了他五十鞭。
而江王奚清嶺也再次成为了朝中各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他的母亲楚姬也气得卧了床。
燕妃下葬那天,冷冷清清的,奚清嶺受伤在府中休养,楚姬也气得不想动弹,于是有身份的人除了云若之到了墓地之外便再也没有别人了。
可没想到是,奚冰尘竟然来了。
“燕妃的事,大家都很惋惜,”他说,“清嶺也被父皇责罚了,这段时间江王府里的气氛一定会不大好,你要好好挺过去。”
他还是那样能直触人心的温暖模样。可是如今,他们之间,只剩下亲戚关系了。
“多谢四叔,臣妾一定会好好劝慰江王殿下的。”
奚冰尘有些不大自在地转过了脸,“你还好吗?”
“江王殿下对臣妾很好。”
他看了她一眼,“我并没有问你清嶺对你怎么样,你又何必急着证明什么?”
云若之怔了怔,为了不想被他看出什么,于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如今燕妃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奚冰尘来,正是因为如此的担忧。
她看向他,“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四叔,臣妾既然是江王妃,就要承受的住这个位置的一切。”
“你真的,甘心做一辈子的江王妃?不知什么时候会像她一样死于非命的江王妃?”奚冰尘的声音虽然并不大,可是情绪却已然爆发了出来。
“那么四叔认为我当如何?”云若之冷冷一笑,“从我嫁给江王殿下的那一天开始,这一辈子,我都注定是他的人了。”
奚冰尘看着她,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云若之,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我的么?你想一辈子做清嶺的女人,我偏偏不许,总有一日,你一定会到我的身边,一定会!
棺木开始缓缓下放,云若之旋过身,看着那副冰冷沉重的棺材,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光芒,隐隐想到了什么。
这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她还是跟着心中的指引这么做了。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十六章 寒冬暖春
棺木是空的。
云若之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事实。果然,燕妃并没有死,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奇 怪{炫;书;网,外人不了解奚清嶺,可是她知道,他不是那么个愚钝稚子,所以他没有理由做出那样不谨慎的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奚清嶺竟真的愿意为了燕妃承受流言耻笑,还有奚琮瑕的责罚。
而这件事,似乎也间接地告诉了云若之答案——燕妃和高齐的事,也许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为了不让奚冰尘看出什么,她压抑着心中的急切,直到葬礼完成之后才借故赶回了江王府。
推开书斋的门,看到奚清嶺正有些笨拙地自己对着铜镜擦药。见到云若之进来,他怔了怔,将衣服笼了回去。
可那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他肩胛下那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殿下为什么不让求安帮忙呢?”云若之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药瓶,“还是让臣妾来吧。”
但他却微微一闪,抓住了她的手,“不必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她这才想起,每一次他们睡觉,他都是背对着她,中间隔着很足够的距离不会让彼此碰到对方。
沉默了良久,她又再开了口。
“殿下,燕妃她——在哪里?”
奚清嶺闻言一愣,“你不是从墓地回来么?”
“正是因为臣妾看了这一场葬礼的戏,”她说,“所以才会如此问殿下。旁人不知便罢,可是臣妾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因为胡乱给燕妃进补而令她中毒身亡呢?”
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靠近她太多,也让她知道他太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难道说,我要告诉别人我是因为她不守妇道,所以有意结果了她么?”奚清嶺眉梢微挑,说地不以为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必要再瞒你。”
云若之看着他,却因为混乱而越发看不清,“那,她的尸首为什么不在棺中?”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的女人,我会让她葬在我江王府的福地之中么?我未曾将她的灵位扔出祠堂,已是手下留情了。”
云若之没有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男人说些什么,她只是在看了他半晌之后,笑了。
“你笑什么?”她的反应让他有些不安。
“若是我一时冲动相信了殿下的话也就罢了,”她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不免觉得心中酸涩,“可是一个会对自己的妻子说让她另寻良人的男子,会是一个因为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而下杀手的反复无常之辈,臣妾是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的。”
奚清嶺皱了皱眉,觉得这一瞬似乎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姬,”他笑笑,缓缓说道,“你知道么,你总会让我觉得无所置措。”
“那是因为殿下总想用谎言来与臣妾相处。”她说。
谎言么?奚清嶺扯了扯唇角,从一开始,他就未曾真实过吧。
“也好,我正要你帮我做件事。”他说着起身朝书柜走去,转动机关,打开了暗室的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