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卿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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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卿入梦来-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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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起。

二人就那般静默着,只闻窗外风过树叶恼人的沙沙声。我忍了再忍,心疼的好生厉害,终是没有忍住,轻笑着开口:“不觉得我扮得很像吗?”

是啊,扮的,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不是真的。他原也没对我做什么,我们只是将衣服往下褪了一点点露出肩,将头发拨乱,让露在被子外的脖颈交缠。

可是……这次是扮的,却有一次是真的!

他此时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转过来,觉察到我的存在,忙整理衣服下了床榻,远远的走开。他一直背对着我,低低声音道了句谢。

我忽然想试试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有没有分量,不,不是忽然,是一直,一直都很想知道他心中除了迎华,还有没有别人,我在他心中可占有半分位置?

我向着他的背影粲然一笑,用略带自得的口吻道:“我也算有经验的人,这种事……真的我也做过了,自然模仿得像。”

这话是真话,我并未说谎,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而现在,终于找到了时机和勇气。

他正走过去推窗,我看到此话一出,他的背脊一僵。他慢慢转回头来,我极有耐心的等待着,我等着他回过头来,万分痛心地质问我,问我那个男子是谁。

可是,他转过身来,我看到了他光洁的额头,却一直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久久地盯着,那手上捏着个字条,上面大大写着九个字“我随尹长风走了,勿念”,是迎华的字迹。

这不就是我们今晚要的结局吗?我丝毫不意外。

可,只有九个字而已,我离得如此远都已经看得分明,他却如同拿到晦涩难懂的古体书,一直看,一直看。

他面色越来越灰败无光,眼睛微微眯起,眉头处纠结,握着纸的指节也泛了白,那张脆弱的纸可怜巴巴地皱了起来。我以为下一刻他会将它揉碎丢掉,可他却心慌意乱的摊平手掌,将那纸条放上去,另一只手的手指补救似的将褶皱压平。细心地,一遍又一遍,直到恢复如初。再小心翼翼双手捧了,夹到案上的一本书里,将书揣到怀中。

我不错目的盯着他看,将他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瞧了个真切,也看透了他的痛楚而深情,面上仍挂着笑容,但有泪滴落在心上。

不需要问,不需要他作答,我也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到,而我亦没有必要再说一遍。

她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而我的呢?

~~~~~~~~~~~~

我茫茫然地走出去,回到青姨,不,我娘的住处。远远就看到她立在清晨的薄雾中,背倚着门,翘首向路这边望着。她的伤至今未好,我伤在心里是为了百里寻清,她亦伤势不轻是为了我。我要她留在桐荫城好好养伤,她偏偏要跟着来这清安城,只因,放心不下我!她说,一刻看不到我,便会挂念,一直如此。

风声四下徘徊,我抹了把泪,急急钻入她温暖的怀抱。

半个月后,我忽然生了病,身子日日困乏,看到什么吃食都觉没胃口,食量越来越小。娘要请大夫,我心中隐隐有个疑虑,便一直拖着。可这又如何拖的住?

当娘从大夫口中得知我已有两个月身孕时,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日她也如病了般,整日粒米未进。

晚间,我端了饭菜进她屋子,她默默在黑暗中坐着,也不点灯。

我将碗盘放下,她便伸了手过来牢牢抓住我的手,声音沧桑:“是不是那个百里寻清?”

听得出她的疲惫与心伤,我心生愧疚。但是,我到此时此刻也未曾后悔过,那时在百里山庄的后山石洞里,百里寻清醉了,我却是清醒的,他将我当做迎华,我可以轻易推开他,但是我没有,我甚至助了他,我把那当做亲近他的唯一机会。我心甘情愿。

我久久不答,这便是默认。

娘又语声沉沉地问:“他不是取消婚约了吗?他究竟喜不喜欢你?”

我转过头,看窗外稀疏的星子,忍住泪尽量平静答:“他另有喜欢的人。”

桌案咔吧一响,一条桌腿折断。置在上面的碗盘茶壶都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一片狼藉。

我听到清晰的磨牙声,半晌,她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你……喜不喜欢他?”顿了下,无力的松开我的手,似乎已不打算要我任何答案,她自己答道:“你为他做这么多,怎么会不喜欢他?傻孩子啊,你是自讨苦吃,自讨苦吃啊!都是娘不好,是娘和你相认太晚,这么多年对你关心不够,是我亏欠你太多了!”

我拦住她的话:“娘,是我自己不好,这和您无关!”我未有悔意,却对她愧疚不已,娘和我相认时曾讲了她当年的事,她爱错人,半生活在痛苦中,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我情路顺畅,可我终是不能如她所愿了。

~~~~~~

那次我离了百里山庄,偷偷跑去桐荫城见当时还是青姨的她。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说曾经有一个很傻很傻的女子……我当时便知道她要说自己身上的故事,我等这个故事已经等了十余年。

她说,那个女子打小没了爹娘,但却幸运地遇到疼爱她的师父和大师兄。她与大师兄日日在一起,感情胜似亲兄妹。在大师兄的眼中,她有诸般的好。他总会时不时夸赞她,他说她是他在这世上最珍爱的女子。

大师兄将那个女子宠到了天上,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骄傲任性到了极点。年纪上到二十四五,人却仍像小孩子般不谙世事。师父做主将她许配给大师兄,她忽闻这个消息,完全接受不了。便去向大师兄撒娇,说不愿意总被人保护,要独自到外面闯荡闯荡,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待一年后回来,再讨论婚事。

大师兄听完后,爱怜的看了看她,便去寻师父,二人说了两个时辰的话,第二日她便如愿以偿挎着包袱下了山,独自一个人闯荡江湖。然后,她就遇到了命里那个冤家。

早忘记到底是为了怎样的一句话二人动起手来,只记得她看到那个锦袍华服,趾高气昂,连腰间悬着的长剑剑鞘上都镶满了宝石的人,就暗生嘲笑,很是瞧不惯。对方也极端的骄傲,一心一意非要和她论个高下,拔了剑朝她刺过来,她自然不惧挺剑迎上,双方谁也不让地斗在一处。

那男子功夫与她差一大截,没几招便落了败,却死撑着不肯认输,一再地挥剑刺过来。她有些不耐烦,不愿与他死缠烂打纠缠不清,遂出剑伤了他的右臂,让他无法握住剑。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雨水倾盆而下,路人纷纷找屋檐避雨,躲避不及的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而那个男子原地不动的立在雨中,眼神愤恨的盯着她,一遍遍地道:“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一定会!”

之后,她不论去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个人。那男子纠缠了她整整一年,每隔几日,便会找她斗上一场。每次都是他落败,可就是不肯罢休。她还发现他次次都有进步,或多或少。

与师兄相约的一年之期快要到了,一次他来找她比武,打斗过程中,她故意露了个破绽,让他稍稍讨到些便宜,然后她要他再也不要来找她,她要回师门和大师兄成亲了,以后不会再下山。

那男子初时因为赢了比试有些喜悦,听到她说的话,面上霎时阴云密布。她看到眼中居然暗自高兴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时起,对这个总跟在身后不服输的男子生出了莫名的情愫,很快的这感情便超过了她与大师兄累积多年的情谊。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愿意回去嫁与大师兄,至于那个男子怎么想,她却把握不准。彼时的她根本没有学会如何暗地里探察别人的心意,所以她便直接问对方愿意不愿意她离开。

男子说不愿意,说还没有真正打败她。

于是,她再也没有回师门。她将自己所学的武功悉数教给他,也将自己交给了他。

她全心全意待他好,不掺一丝杂质地爱着他。可是对方却未同等的对她,一日那男子不告而别,再也未回来。

男子走了后,女子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她四处寻找他,她相信他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分娩的当日,她痛苦异常,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却听到屋外传来分别已久的大师兄的声音,他在与那个消失半年多的男子争吵。那男子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他说,你何必将我找来这里,我不可能娶她,她年龄大,长得丑,若不是她拿武功交换,我才不会和她相处半载。如今我已订了亲,你叫她不要来骚扰我。

女子听到“年龄大,长得丑”两句,如遭雷击,差点昏厥过去。她一直知道自己不美,但是她不美,她的大师兄依然将她当做珍宝,让她从来不觉得这和爱不爱有多少关系。那时听到她深爱的男子口中说出此等话,她孩子的爹深深嫌弃着她!她一时悲愤交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生出的怒气带来了力量,孩子便出生在那一刻。

身体恢复后,她仍不死心,从师兄口中探到男子的住处,抱着孩子去寻他。她去的那日,恰是男子成亲的第三日,宅院里随处可见大红的喜字。而她一身素服,一张素面,加上未恢复窈窕的身形,根本没有办法和新过门的夫人比。男子比她分娩那日还要绝情,他说他没爱过她,从未爱过,他只是要她输,彻彻底底输光所有。她问他,那她还爱他该怎么办?男子冷笑着答,若她能打赢他,他便允许她再纠缠他些时日。

根本不用比试,女子知道自己已不可能胜过男子。她狠下心来,将怀中的孩子抛给男子,决绝地道,她绝不向不爱自己的人乞怜,也不会代他养他的孩子。

其实,那个女子很爱孩子,那是她怀胎十月的骨血,和她分开便如心被剜割了般痛。可她心内憋着口气吞咽不下,忍受不了所爱之人另娶她人,独自开心快活,慢慢将自己遗忘。所以她将孩子留给了他,让他每次看到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想到二人曾在一起的时光。

她的大师兄那天也随在她后面去了男子府上,待女子离开,他现身与男子大打了一场,并受了伤。伤势不轻,却未及时治疗,拖成了无法根除的旧疾,五年后便逝去。

听闻大师兄过世消息的那日,女子知道此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男子再在一起了,无关能与不能,而是已不愿。她只独独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她会在每年女儿生日前后避开男子,偷偷给她送一份礼物。

~~~

那日,青姨讲完这个故事,一直担忧的望着我。我自然知道我便是那个在伤心愤怒中出世的孩子,也知道她便是狠心将我抛给爹爹的生母。可许是因为爱了百里寻清,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我已然能体会她当年的种种心情。当她缓缓问我:“你恨我吗?”我未有丝毫迟疑地道:“不恨!”斩钉截铁。然后,我二人抱头痛哭。她一遍遍道:“芸儿,你将来莫要走娘这条路。”

那时我已经做下了山洞中的糊涂事,可还自信能瞒着她,不累她为我操心。如今,却是瞒也瞒不住了!

窗子被风吹开,屋外的沙沙声更加清晰,越发的乱人心绪。娘站起身来,走到窗子处。我以为她要将窗关上,不料她却自窗子纵入院中,从外面掩窗。

我心下一沉,慌张地问:“娘,您要去哪里?”

“我去寻他来与你成亲,他若不肯,我便将他绑了来!”听声音,人已在远处。

我急急往外跑:“娘,不可!”可院中哪里还看得到半分人影。

我呆立院中,眼前一片空茫,脑中一片空茫。可偏偏不知究竟为何,怕得要命,手脚发软,站立不稳,需要斜倚着一棵大槐树方能不致摔倒。我拼命想我究竟在怕什么?

客栈中那夜百里寻清带着笑的苦涩声音蓦地响起:

“原来这次又是我自欺欺人,你们在一旁早就看得清楚,迎华对我其实只是不忍心。”“嗯!我不要怜悯,不要她为了理不清的恩怨与我在一起。”

当初见他仓促做了决定,选择了放手与成全还有一些不理解。如今想来,这不是骄傲,只是源于太爱了。太爱了,所以容不得半点违心和委曲求全。

而我,又未尝不是如此。

泪水顺腮滑落,我拔腿往百里寻清住的地方跑,脚像踩在棉花堆上,软软的踏不到实地,可是我却能听到耳旁急速刮过的风声。

方才还对那日山洞所做之事未有半分后悔,此时便悔了。如果可以,我宁愿那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样他不欠我半分,我便还可以默默在他身边等待,如今……恐怕连这个权利都已失去。

~~~~

赶到百里寻清租住的那处小院,正欲抬手叩门,却听嘎吱一声,门开了,百里寻清恰由门内走出来。他看到我,有一瞬的愕然,片刻才温言问:“芸儿,你还在清安城?”

我望着他俊秀平和的面容,心头狂喜。脑中一个念头回旋:没有来晚,没有来晚,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在犹豫间,忽听娘的声音在身后厉声喝:“百里寻清!”

我心头一颤,喜悦被惊恐替代,下意识扑过去挡在百里寻清身前。

“芸儿!你……我都是为了你好!”娘涩然开口。

我望向她,她立在看来很近又很远的地方,神色是无可奈何,我知她心中难过,可是感情这回事,旁人如何插得上手,她哪能不明白爱情不是动刀动枪就能抢来的。

我张了张口,想恳求:“娘,让我自己来解决,好不好?”可心头的哀切哽在喉咙处,面色白了又白,就是发不出声来,心中焦躁骤起。终于,这段时间身体的羸弱加上之前的奔跑,再来的一阵喜,一阵忧,如今的急,我很没用的晕了过去。

~~~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舔了下唇急急问青姨在哪里,接话的是百里寻清,他说青姨已然离开,托他好好照顾我。

眼中有**之气涌上,感动莫名。我没说出的话,她居然都看懂了。她没有再横加干涉,只是特意给我制造了自己解决问题的机会。

百里寻清带了大夫来为我看病,居然是尹长风的师兄,那是个待人疏离的清高之人。隔着帘子诊脉,说的话很少,几乎我问三句,他才答一句。交待病情时却很有分寸,对我一人说是怀孕体虚,对百里寻清只说不严重,需调理等话。

我在百里寻清的小宅子里住了两日,这两日如半生般长,我想了很多,一些念头一旦萌生出来,我便再也回不去,再不是原来的我。

第三日一早,百里寻清坐在我住的那间屋子的圆桌前,手指扣着桌面,轻轻叹了口气道:“芸儿,你今后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吧,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将来的打算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带我娘远远去个地方,与世无争,好好过日子,到时惟愿与旧日再无任何瓜葛。另一个是重新夺回百里山庄,将其更名回梧桐山庄。那样你爹也是我要对付的人。所以不论哪种选择,我都不能再跟你做朋友。”

他的话若锐利的刀锋,轻易划开我的铠甲,我的心伤又在痛,可面上神色平静,由衷道:“真怀念以前什么都不懂的那些日子,我曾经以为什么东西只要敢想,就终能有。”

他应没有和我一般的童年,垂眸浅笑,岔开了话题:“你说,咱们三个是认识最久的朋友,却偏偏都卷进这理不清的恩恩怨怨中,是不是命运弄人?”

我心痛难忍,面上却笑容愈深:“我无力扭转命运。我只想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到。以前府中的娘总希望我能多些才情,找了很多的诗集词集给我读,我不甚用功,她希望我记住的一些典雅词句我总是背不会,一些她不喜的却偏偏记了个清楚。例如有一首词叫做《思帝乡》,里面有这样的几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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