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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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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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尽的风险。倘若敬宣和皇后都无事还好,若是有一个出了什么问题,那便真如常公公所说,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凤栖宫处火光冲天,零零散散的宫人慌张地救火,符央走到宫门前,沉声吩咐将附近几个宫苑的太监和宫女都调到此处来。幸而火是从午后开始烧的,建筑内部基本还没有焚坏,皇后很快被救出。
这时候,静亭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大人,何不召羽林军救火?”
符央道:“没有召令,我调度不了他们。”羽林军不像京城那些闲散的守军那么好骗。静亭皱了一下眉头:“怎么,陛下还不知此事么?”
她是听说凤栖宫起火,直接从太医院赶来的,根本不知敬宣那边也凶险的很。听符央一说,她脸色立刻也变了。想了想,令宫人迅速将皇后转移到流芳殿。皇后没受什么伤,转移的途中还醒来一回,听说自己的近身宫女都被烧死,立刻又哭着昏了过去。
之后,静亭赶到了谆宁殿。
“公主可算是来了!”常公公坐在偏殿守着敬宣,有两个小太监给敬宣按摩手脚,四个小太监给常公公扇风。一见静亭进来,常公公大松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脖子。静亭先没有看敬宣,而是走到桌边那几个一筹莫展的御医身边,问道:“圣上之症可有解?”
“回殿下,圣上这是旧症。我等正在尽力。”说着,几人托出一张方子给她过目。静亭简直想骂这些磨磨蹭蹭啰啰嗦嗦的废人,但还是忍住:“很好,速拿去煎药。”
之后再去看敬宣。只见他面色灰白,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由急促转为平缓,但是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着宫人们在眼前忙忙碌碌,心想,敬宣究竟为什么会患这旧症呢?她之前也见他犯过一次,似乎一次比一次凶险。这病症,她没有,也不记得父皇有过,那么想来就是敬宣自己整出来的了。
他是个极律己的人,御医说他生病,完全是劳心劳力所致。
不多时,药已经煎好端了过来。敬宣喝下之后,呼吸明显平稳了不少。静亭此时才想起自己怀里也抱着一堆药材,想了一想,又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敬宣的病症,和药材一起,差使个小太监送到公主府去。
临近傍晚,凤栖宫那边还没有好或坏的消息传来,不过公主府那边的回音已经来了。湛如写了一张方子叫小太监送回来,静亭拿着和太医的对比了一下,感觉基本没有差别。那小太监道:“那位公子还差我……”静亭心一跳:“他叫你问什么?”
“那位公子差我向公主道声谢。”
她有些失望,挥挥手叫他下去。自己则靠在一旁的矮几上,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醒来时,正听到常公公再外面低声和人说着话,她揉眼瞧了瞧依旧沉睡的敬宣,便走出偏殿。
只见符央和常公公正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符央微微一怔。正要说什么,常公公已经带笑道:“殿下、大人都未曾用过晚膳吧?我这就叫御厨房送过来。”静亭看了看符央,想到别说是晚膳,她连午膳都没沾着,想来他也是一样。此时他似乎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和她相互看了一会儿,都觉得颇为狼狈,又有几分庆幸。
“凤栖宫如何了?”
符央入了偏殿,静亭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他在敬宣床前不远处坐下,皱了一下眉,随后同样低声答道:“火救得太慢,只怕宫殿不拆掉重建是不行了。皇后无恙,但她的宫女都葬身火海,她情绪很激烈。听说刚才不肯吃饭,太后已经去劝她。”
静亭之前匆匆见过皇后一面,见她的样子,应该已经快要临盆。心道大难不死还可着劲地折腾,这一国之母当真是颇为勇猛。
想了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困惑:“你是说,皇后身边的宫女,全死了?”
“嗯。四个贴身,四个近身,都死了。”
“皇后那个样子,难道逃生比八个手脚灵活的宫女还要快?”
符央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明显是也解答不了。
两人就这么默然守了敬宣一会儿,又用过晚膳。符央打算回去凤栖宫火场,那些救火的太监和宫女还都被灰头土脸地留在那边等着人管。静亭则表示她想在这里等着敬宣醒来,符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倘若圣上明晨还不醒……”他踌躇道。
“那就只好称病罢朝。”
常公公点点头:“咱家晓得。”他顿了顿,担忧道,“但愿圣上醒过来。若明晨真的不能醒,咱家便叫人在城中发皇榜,招揽天下名医。同时令衙门办公皆青衣角带进出,百官斋戒,为圣上祈福。”
他在皇城中摸爬滚打多年,混到司务监领事的职位,这一番规划不仅合情得体,也是他衷心担忧敬宣的结果。可是一说出来,就被静亭和符央异口同声地否决。
“陛下昏迷不醒之事,决不可传出去。”静亭低声道,“公公若不想再有一次安华之乱,就必须封锁这一消息。不仅是不能告知百官和百姓,这殿内伺候的人、太医院的知情人,都要叮嘱仔细。”安华之乱是指的楚安陵挟持幼帝一事,常公公听到这个,脸色一变,随后肃然点点头。
当夜,符央在皇城内值宿。静亭守着敬宣到半夜,还是困得忍不住,在偏殿的外间榻上睡了。
第二天清早,敬宣果然还是没醒。
外面刚打过四更,谆宁殿的殿门便打开来。符央一夜未睡,此时俊朗的面容略带疲色。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如今的太常寺卿蒋毓。
静亭从榻上爬起来不久,蒋毓便已抬脚进来:“殿下?小臣在此,怎好让殿下如此操劳,快请回府去休息吧。”
静亭拿毛巾擦了把脸。“大人客气。我进去看看,陛下该吃药了。”
“公主!”符央想要拦她,一时挽住了她手臂。静亭一回头,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动作不妥,松开了手,“公主已经守了一夜,眼下无事,请回府休息。”
蒋毓道:“是呀是呀,某虽不才,也可以项上头颅一保陛下平安。”
就在这时,殿门外突然跑进一个宫女来,跪到地上哭喊道:“殿下,大人!娘娘她……娘娘她早产了!”

107 年嬴

皇后早产了,这便是不是忙中还不添乱。
皇后现在身在流芳殿,身旁伺候的人都是临时调来的。符央一听消息,便留下蒋毓先盯着国政,大步向流芳殿走去。静亭忙也跟上。符央这才倒是没有再劝她回府,而是回了一下头。“谢谢。”
他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三公人臣,此时虽然找不到别的人管这事,但是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静亭支持,说话办事便站得住很多。两人快步赶到流芳殿,在殿外一侯就是几个时辰。大约午时,房内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片刻之后,一个宫女面带喜色地走出来:“殿下,大人,娘娘得一龙子,母子平安!”
静亭和符央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静亭心中想到的是太后说过的皇后胎像似个女儿,符央想到的是谆宁殿内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女孩的名字……但他们面上还都是带笑,让那宫女转达了些恭贺的话。走时,符央说道:“皇子殿下的名字,我等去请圣上示下。”
那宫女掩唇一笑,神色轻闪:“晓得了,娘娘等得。”
回去的路上,静亭对符央道:“皇后倒是有国母之风。若是孩子一落生她就吵着要陛下来看她,我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符央一怔,片刻才淡淡一笑:“她本来就是国母么。”
“……嗯,对。”
回到谆宁殿,符央又同常公公拟了“圣谕”发到太常寺,让礼官们加紧取几个皇子的名字送来。忙完这些,已经是未正,符央和静亭从早上忙到现在,好不容易坐下来吃一顿饭。静亭将一块软垫放在腿下面,晃了晃腿,长舒一口气。见宫人们都出去了,便向符央抱怨道:“这孩子生了得有三个时辰吧,我都站累了……国母都这样么。”
符央瞥了她一眼,“公主你也生了快三个时辰,你不知道么?”
“呃?”她一愣,才想起她“生产”的时候,就是符央在门外守的。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拍拍他的肩道,“符大人,你和这样的事……还真是有缘。”
敬宣是两天后醒来的。
他昏睡了两天,消息就封锁了两天。谆宁殿内,一切吃用公文按例送往。两天之内,静亭、符央和蒋毓谁都没有回过家,待敬宣醒的时候,三个人都已经接近精疲力竭。
幸而敬宣醒来之后,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静亭在当天下午也回了公主府,进了院子,就看见结翠捧着茶壶打廊下过。
“公主?!”见到她,结翠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来,“公主怎么在宫里那么久?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情,适逢皇后生产,我多留几日罢了。”她将这几日的事情一句带过,向屋里走去,“家里有事么?”
“没有。哎,公主,湛如公子在房里……”
这时候,静亭已经推开了门。湛如果然托着腮坐在屋内,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我想你这几日也来不及,便帮你把账对了。”他一手握着笔,身边放着一摞账册。静亭到他身边坐下,道了声辛苦,转过眼去看那账册上的字。这才发觉自己熬了两天,此时已是头昏眼花,忙接过结翠手中的茶壶,灌了两杯凉茶。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将头发打散,坐到床沿。湛如见她这是要补觉的样子,起身便要出去。静亭却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他便又坐下来。静亭问道:“皇后生产了,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听你在外面和结翠说了。”
静亭认真道:“我是问你在我说之前,你知道吗?”
湛如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轻声笑出来,点了点头。“生了位皇子,我知道的。”
不知道是出于庆幸还是什么,静亭松了一口气。自发现了他是契丹安插在京城的人之后,她便明白他在宫中想必也少不了眼线。只是他走之后,这些眼线有没有拔除?现在,他和这些人还有没有联系?
此时他的坦言让她心下稍安,又问:“那你还给你王兄递消息么?”
他摇了摇头。
静亭有点不信,狐疑地望着他。湛如轻轻一笑:“我骗你做什么。这些人,我平时都是不用的。只是你差人向我讨了个难症的方子,又连着两日不会来,我有些想知道你在宫里做什么,才接上一两条线。”
说到这个,静亭脸色一黯:“那个病,真的没法治?”
“不能说没有办法,只是要看得这病得人是谁。”他顿了顿,“这病说穿了,不过是累出来的,只要调养好了,自然就不会再犯。倘若继续这么下去,便是我师父来了,也无力回天。”
他显然知道得病得人是谁,所以说得很隐晦。静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只得点点头。
她知道敬宣这人的习惯,就是凡事必都躬亲一番。即使交给手下人去处理,之后,也要当面向他口述一遍,他才能放心。一般朝廷,都是以丞相为政治中心,百官将事务汇集到丞相处,再由丞相筛选呈给天子。就算没有丞相,天子也会因实在不堪重负,而设置一些类似的机构,比如明朝的内阁。
而到了敬宣这里,他居然将自己变成了政治中心。换了别的朝廷,相位空置这样的事,听起来应当是荒唐之至。在敬宣这里,却好像没什么影响,他本身,就是习惯将所有事抓在自己手里的。并不是因为专权,而是因为多疑。于是,自从他成为天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停地在这个位置上试图累死自己。
太常寺礼官们小心翼翼地拟出了十几个新名字,送到谆宁殿。敬宣这次倒是没有再发火,在其中挑了一个。二皇子,名年嬴。
年嬴出生的时候不足月,身体底子便不是很好。皇后对孩子呵护至极,成日捧在手心里养着。太后见她一时间也顾不上另一个,便将年音抱到自己宫里带(其实年音也是早产儿……)。
一个月后,静亭和符央入宫参加二皇子的满月宴。
同样是皇子,年嬴自出生起便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这天,京城百官都为他一个无齿小儿来贺喜。而年音则显得委屈得很了,就连过继入宫的时候,也因为静亭去契丹“和谈”而显得不是那么光彩。静亭作为他的第一任后娘,见到宫中的盛筵,心中便越发不太是滋味。
“太后养也好,我也是太后养大的呢……”她自我安慰道。符央听见,沉吟了片刻:“公主,既然皇后诞下二皇子,可否……”可否将年音接回公主府?
碍于外人在场,他没有说完。但是静亭已经明白。心想,从天子家要儿子,这件事虽然有些荒唐,但也未必不可行。敬宣得了年嬴,心里自然是更愿意立自己亲子,但是也实在没道理和静亭说“你儿子朕不要了”。所以这件事唯有她去提,只要想个办法堵住悠悠之口,便应当不难。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我找个时间和陛下说。”而后又睨着符央笑道,“符大人素来是个沉稳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呢。”
符央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的偶遇,年音一声清清脆脆的“爹”,让他不由微微一笑:“想来小音,也更喜欢公主府些。”
两人闲谈了几句,便分别入席。宴会上,能够看出敬宣身体虽还有些虚弱,但精神极好。皇后将二皇子年嬴只抱出来了一小会儿,敬宣的眼睛却经常不自觉地向孩子那里飘。当皇后以孩子体弱为由,提早离开的时候,敬宣便露出些不舍的神情来。
静亭见他高兴,心情便也好了些。宴至一半,有宫女来至她背后,轻声相告:“殿下,宫门外有位公子要见您。”
她一愣,随便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席。今夜皇宫中一片灯火通明。宫门前,湛如提着一盏风灯站在阶下,见她过来,便走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
湛如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笑道:“你不带这个就出门,只怕又要在宫里留宿了。”静亭拿起一看,原来是公主府的令牌。她之前入宫时,因为守卫都认得她车驾,便没有查令牌。而晚上回去遇上宵禁,却可能没这么方便了。她将令牌收起。“多谢。”
“你从哪里过来的?”
她微微一怔:“宴会上啊。”湛如的目光轻轻向她背后飘了一阵,又收了回来。灯火微弱的光衬得他的一双眸子深黑如墨,静亭不禁有些诧异:“怎么了?”
湛如神色微微一凝,低声道:“不要回去了,直接回府。”
“喂……”她忙拉住他,“不能把符央扔在这儿啊。到底怎么了?”
湛如踌躇了片刻。“我陪你回去吧。”

108 鸟尽弓藏

静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湛如微微颦住的眉,便默默同他一起向宫内走去。门前的守卫自然要盘问一下,静亭略一想,便顺口答道:“这是本宫的男宠。”
那两个守卫只得放行。
进了门,静亭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对湛如笑了一下。他倒没有说什么,拉着她转弯向偏离主道的一座花园内。这里树木繁茂,白天看来是一片绿荫浓景,晚上则有些阴翳。静亭传得单薄,此时晚风一吹,不仅有些发抖。“湛如,你发现……什么了?”
“你到宫门前时,有个人远远跟着你。”他低声答道。静亭本来还将信将疑,心想即使有个宫女太监什么的跟在自己身后,似乎也没什么不得了。但是两人在树丛中走了片刻,前方很快闪过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入了花园深处。那人身穿白衣,看样子是个宫女,但是静亭心中却猛然警觉起来。
今天是何等重要的日子,什么宫女敢穿白色的衣服。号丧么。
静亭此时也顾不得回宴会上,和湛如一道向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湛如的感官自然比她敏锐不少,很快就在花园深处将那个宫女找到并截住。本以为她会狠狠挣扎一番,没想到,她却哭着跪在地上:“公主殿下,求您救救奴婢!”
静亭疑心这是对方的骗术,没有走近。“你是什么人?”
“回殿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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