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夏公子!进屋。”
夏辰点点头迈进门槛,但觉一股霉臭扑鼻,她不由得一阵纳闷儿,秋高气爽,北方的秋天大多干燥,这屋中怎会有这么重的霉味儿呢?
当她看清土榻上一张卷起的破席子一头露出的花白头发顿时胃中一阵翻腾。
张老伯拿着一个破了口的碗舀了些水给他:“夏公子,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先喝口水喘口气,等下我送你到老吴家住。”
夏辰哪里还喝得下这水。“张老伯,这家中怎会变成这样?”
张老伯坐到土榻边长叹一口气:“朝廷去年今年连加了两成赋税,加上原本的五成,种一年地半粒粮剩不下还要亏欠,地主又不停地加租子,百十口人的村子如今饿死快一半了。”
夏辰清楚这所谓的几成可不是看老百姓的收成来算的,基数是各地官员报上去的。一般来说三成的赋税不遇天灾老百姓能勉强不饿肚子,这七成税当真是要人命呢。而越是远离京城的地方官员越是肆无忌惮极尽所能地盘剥百姓,她这一路走来深有感触。
“张老伯,这孩子是?”她将手上的馒头放在桌上,又把包袱中剩的两个一起拿了出来。
张老伯递了一个馒头给那孩子:“吃吧,好歹死前还能吃顿好的。”说罢重重叹息一声:“他是邻居家的,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其他人都饿死了。”
夏辰愕然:“张老伯,你们现在靠什么维持生活?”
张老伯瞥了那孩子一眼:“草根树皮都吃光了,眼看就要入冬,我们怕是都熬不过这个年去。”
夏辰摸出一锭十两银子和几块碎银递给张老伯:“这些您老先拿着应应急。”
张老伯连声推辞:“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收下吧。”
张老伯含泪跪了下来:“夏公子,你就是给我再多银子也没用啊,家家都没粮吃。官衙又不许任何人离村,逼债的天天上门,他们哪里是收租,分明就是抢。”
夏辰惊讶地道:“不许离村?粉饰太平么!”
“自然是了。”
夏辰瞧那孩子因为吃得太急噎得泪流满面,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馒头,压抑了多时的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这什么世道?这些人辛苦一辈子却连一顿饱饭吃不上,甚至被活活饿死!而他们的血汗却养肥了一堆贪官恶吏。
“不好,怎地起风了!”张老伯说着一手拉起那孩童一手往门外推夏辰。
夏辰还没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人已被推至门外,就在这时屋子忽然塌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等她想去救人时却已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盘查
破旧的房屋倒的十分彻底,何况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孩子,被埋在下头断然活不成了。
明月无情,寒光照在破败的院中说不出的凄清,夏辰呆立在一堆黄土前,浑然不觉秋露深重!
风?哪有一丝风!刚刚那股狂风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心被恐惧占满了,难道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她用尽极大力气才使僵硬的手握住腰间的刀,一咬牙从刀鞘中拔出,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说不出的邪气,一股旋风忽地在她身边刮起。
“吐!屋子竟然塌了,老不死的死了没……”一个醉汉踹开院门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进来,看到夏辰时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问道:“你什么人呐?”
夏辰闻到他一身酒气皱了下眉头:“你又是什么人?”
醉汉一拍胸脯:“连我都不认识!我是朱财主家的护院,人送外号李一刀。”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夏辰几眼:“你这刀和马都不错,拿来我少算张老汉半月利息。”
夏辰手腕一翻反手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这头虽不怎么样,拿来祭张老伯倒也能令他高兴高兴!”
醉汉惊出一身冷汗,酒意也醒大了半:“少侠饶命,饶命啊,小人也是奉命办事。”
“滚!”就算杀了他也没用,这种人到处都是。何况她看不过去又如何?她就算倾尽所有又能帮得了几个人!
醉汉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踏出门口恶狠狠地喊了句:“有种你别走,给老子等着!”
夏辰顿时火冒三丈,刚想去抓他回来绑在这儿全当给张老伯守灵,忽听土堆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
她立刻循声而去。发现那孩童趴在地上,下半身被碎土块和屋顶的茅草埋住。夏辰心中阵惊喜,想是张老伯最后关头将这孩童甩了出来。
她连忙拿开他身上的茅草土块:“你还好吗?”
“脚,我的脚好疼。”
夏辰这才发现他的左脚压在一根梁木下,她小心翼翼地抬走梁木:“试试能动吗?”
“疼,不能动。”孩童吸着鼻子。
“我扶你,忍着点啊。”夏辰搀起他瘦小的身子。把他扶到一处木墩处坐下。然后蹲下身:“让我看看你的脚。”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夏辰抬眼一看。不远处一片火光自在向这移动,想那醉汉果真叫人来了。她自然不怕他们,更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出气,但这孩童的伤势要紧。如果伤了骨头不马上医治许会落下残疾。
想到这儿她一把抱起那孩童翻身跃上马,忍不住最后向那土堆瞥了一眼。心中暗道:“张老伯,你们夫妇生前的家成为死后的坟墓总好过曝尸荒野,愿安息。”
策马离开这村庄一路向北,穿过一片荒郊野地发现那些追她的人已回去。夏辰勒停马抱着那孩童来到一处土坡上。
她点燃火折子查看孩童的脚伤,幸好只脚踝处轻微骨折和一点皮外伤,感觉他疼得厉害却又忍着不敢吭声。夏辰一边替他敷药包扎一边和他说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几岁了?”
“寇重阳,八岁了。”
夏辰微微一笑:“你是重阳节生的?以后我就叫你小重阳好了。”比起什么郎啊、斤啊的。这重阳已经算好听了。
小重阳用力一点头:“嗯。”接着他支吾着问:“哥哥,我,我会死吗?”
夏辰摸了下他的小脸:“当然不会死,是不是脚还很疼?”
小重阳连忙摇头:“不,不疼了。”然后抬起脸:“哥哥能不能教我武功?”
夏辰叹道:“为什么想学武功?”她现在空有一身武功顶多也只能保护保护自己,常常因为会武还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怜这天下没有不世出的奇才能扭转乾坤。
小重阳歪着头:“会了武功就不会被恶人欺负,我爹要不是被他们打伤也不会死。”
夏辰站起身仰望苍穹:“强中自有强中手,武者死于刀剑!并不是练了武功就能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啊。”
小重阳一脸茫然:“那怎么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夏辰转身摸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真的天下太平,百姓都安居乐业了,才真的不会再有那么多人饿死,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小重阳还是不懂:“哥哥,现在不是不打仗了么?不是天下太平么?为什么?”
夏辰叹道:“朝廷无能、奸臣当道,民声民苦无法达于圣耳。”何况皇上根本只顾享乐不愿管老百姓死活,但她不想说得太明白,总要给这孩子心里留些希望。
小重阳一抿嘴:“将来我一定要告诉皇上我爹娘是怎么死了,一定要杀光所有奸臣。”
“有志气。”夏辰根本没将他的话当真,但仍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头。
天色微明,夏辰带小重阳来到松庆县城,进城的人并不多,但守城的士兵却查得十分严格。
夏辰将通关文书递给一名士兵,那士兵看过后打量了她几眼,又瞥了眼小重阳:“文书上说你是走商的,你为何不跟着商队?还带了这么个小孩?”
夏辰心道头一次碰上这么啰嗦的人,她是不是一个人干他何事!心中虽这样想,但表面上却仍客气地道:“我往来西域多次早已轻车熟路,与商队一起走实在当误时间。至于这孩童,他主人家嫌他伤了脚干不了活所以便宜卖给了我,我略懂医术不出几日便可医好他这岂非划算?”
士兵道:“不愧是做生意的!不过你不知道咱们这有规定,不管是谁不得随意离开原籍么?他的卖身契在哪儿?拿给我看看。”
夏辰没想到这士兵竟然如此认真,而她事先并没有想到这些。略一思忖取出五两银子塞给那士兵:“契书让我不小心弄丢了,这孩子聪明伶俐我极是喜欢,行个方便吧。”
士兵把银子捏在手里咧嘴一笑,随即大吼喊一声:“这个人想私带罪民离境,把他们抓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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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办法(和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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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辰看着十来个士兵立刻围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冲那士兵低吼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你收了我的钱。”
士兵大笑两声:“这人想用银子贿赂我,罪加一等。”
夏辰不想和他们在这里动手,不然她真的可能成为通缉犯,且不说再难离开此地,将来也是后患无穷,想着自己有皇上亲赐的状元玉牌,等见了这里的管事官员再说不迟。
来到县衙那士兵并没有将他们带到堂上或牢房,而是直接带他们来到后院。
“在这等着!”
夏辰见他径自向堂屋走去,扭头看向小重阳:“别怕,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哥哥。”小重阳尽管怕得要死,但听夏辰如此说,扬起小脸咧嘴一笑。
夏辰闭目凝神侧耳聆听,那士兵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
“大人,那位安阳来的公子穿着打扮虽普通但相貌气质极为不凡,出手更是大方。听他自己说已走商西域多次,我想他一定出身富贾之家,身上定然还带着许多钱,兴许咱们还能从他家人身上拿一笔。”
“算你聪明,事成后我会好好赏你。”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去看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我负责恐吓,大人再给留个活口。”
夏辰听到这儿气得直想笑,这士兵并非恪尽职守而是贪得无厌啊。他竟想在自己身上捞更多好处。看样子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儿,财不外露果然有一定道理。而这位知县大人竟然要和这士兵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干抢劫勒索的勾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她正想着要怎么对付这两个人渣,看到和那士兵一起走过来,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当场愣住了!
“见到知县大人还不跪下,想再加一条不敬之罪么!”士兵大喝道。
夏辰只凝视着那年轻官员:“你是松庆知县?你是青竹?”
青竹瞧着夏辰也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狐疑地眯起眼:“你怎么认得我?你是何人?”
夏辰一脸不屑:“一心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青竹师兄竟变成了这样,寒窗数载竟造就出一只披着华服的豺狼!”
那士兵“刷拉”一声抽出刀来指着夏辰:“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知县大人这么说话!”
青竹冲那士兵使了个眼色令他退下。转回头惊讶地看着夏辰:“你是……辰儿?”
夏辰冷声道:“真不知该说你贵人多忘事,还是狗眼看人低了。”
那士兵又想发作,被青竹冷喝退下。而青竹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让辰儿你这般出言不逊,国有国法。你难道不是犯了罪才被人抓到这儿的么?”
夏辰嗤笑道:“国法?你眼里若有国法就不会伙同手下意图勒索敲诈我了。”
青竹闻言一脸骇然:“你!你怎会知道的?”
夏辰慢条斯理地解下绑在她手臂上的绳子,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她随时可以从戒指中取出任何了把匕首割断它。
“你是什么时候当上这松庆知县的。”她把绳子往青竹脚前一丢。
青竹像是见了鬼似的,更被夏辰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震慑住,而潜意识中他仍把夏辰视作给了他前途的恩人,他不自觉地躬身道:“一年多。才当了一年多。”
夏辰替小重阳解开绳子后背过手:“一年多就让你如此作威作福,任意妄为了!再过几年,你岂非要去喝老百姓的血。吃老百姓的肉了!”
青竹双腿一阵打颤:“辰儿,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这么做就会丢了这官,我再也不想过穷日子,再也不想被人看不起!”说到最后他竟有些激动地喊了起来。
夏辰凤眸一眯:“我真后悔帮过你!当初敬你还是个有骨气的,现在却真地半分也瞧不起你,你连本都忘了活着又有什么用。”说着她身形一晃,手中一把匕首抵住青竹的咽喉。
“你,你想干什么!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感觉匕首似已刺进了肉里,青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辰儿,我错了,我改!”
“哎哟,这是谁呀,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凶器指着县大人!”一个满面堆粉的肥女从打院外进来惊声喊道。
“大嫂,这没你的事,我,我死有余辜。”青竹忙道。
“来人呐……”肥女人坐在地上高呼。
夏辰斜了她一眼:“想让他活命就闭嘴!”
肥女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随即跪起身:“公子手下留情啊,公子可是要钱么?”
夏辰凄凉地道:“钱?钱真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能买吃买穿买官买爵,还能买心买命啊。”
青竹拜倒在地:“辰儿,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为民请命,可我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自身都难保啊。”
肥女人惊讶地看着夏辰:“你,你就是那个辰儿?哎呀你这个这没良心的,你祖父生病可还是咱们替他请了大夫瞧的,逢年过节也是好吃好喝的送去,倒是听说你发达了之后六亲不认了。”
夏辰一怔,她这几年的确只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两回,每次也都匆匆路过,而每次给他们钱,他们都不肯收,只说一切都好。
“他们近来可好?”这一年多来大云国似变化极大,国库空虚,皇上却大兴土木建行宫,为了筹措给玄国的岁币,下面的官员连老百姓最后一滴血汗也要榨干了。
青竹道:“辰儿,能到屋里我们聊聊么?”
夏辰点了下头,随手抛了一锭银子给那肥妇人:“带这孩子去吃点好的,再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是是是。”肥妇人连声道。
与青竹一谈夏辰更感到心灰意懒,大云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的药已经没有效用,可强力一点的药可能更快要了他的命,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她忽然很想回去找卫寒,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去隐居,省得她看到这些人这些事愤然难受!
“青竹师兄,就算你不能有所作为,至少也洁身自好些,怎和那些贪官恶吏一样鱼肉百姓呢。”
青竹苦笑道:“逢年过节少不了要孝敬上头,碰上哪个官员家有个婚丧嫁娶不表示一下也会给你小鞋穿,到时他们不定又立个什么名目来要钱,而我们这些小官哪有钱,还不是得向老百姓伸手么!”他顿了一顿:“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干脆辞官不做了,可有句话叫骑虎难下啊,再者我总还觉得自己能比别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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